第八百四十一章 真金不怕火炼
嗡隆隆!
定阕炉疯狂震动,巨大的炉身好似要炸裂般,摇晃出无数重影,滚滚热浪如涛汹涌澎湃,竟是不断放大,好似即将被内里之物硬生生撑爆!
“什么情况?”
吴明瞳孔微缩,即便枯晔不提醒,他都感觉到不对劲。
甚至于,能捕捉到那是千钧子母环的本能排斥,不愿被融于其它宝物,毕竟被他使用多年,而且品阶也不过差宝器一线,勉强有一丝灵性。
“要炸炉了,你那千钧子母环与玄重真环虽是品类相若的宝物,按理说熔炼后的宝物精气,也能够融于其中,但此番本就是回炉重造,即便现在炼化的差不多了,但各种宝物之间仍有一丝排斥性没有稳定,如此一来……”
枯晔没有说下去,其意不言而喻。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无疑,本来已经定型,乃至定性,即将出炉的玄重真环,在失去了多半宝光精粹后,已经维持不住品阶即将崩溃,千钧子母环注入其内,成功率本就不高,强行融入,使得最后一丝稳定彻底崩盘。
洪阳急的满头大汗,拼了命的将真元注入定阕炉内,意图稳定器胚,但现在情形,已然超乎了其控制范畴。
“主上,老奴……”
常恕手中印诀一变,丹田处的光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灭下去,炉口吐出的宝光非但没有稳固,反而越发紊乱起来。
“血炼,直接血炼,只有这一个法子,可以冒险一试!”
枯晔提醒道。
“常老慢来!”
吴明身形一闪,急掠至炉口,周身淡金色光华闪烁,硬顶着冲天而起的宝光压力,面色凝重无比道,“常老,听闻炼器一道,有一种配合炼器成型时的血祭之法,近似血炼,可以与炼器同时进行,我欲行此法,还请常老和洪执事尽力配合!”
“什么?”
洪阳面色大变。
“主上不可,血祭之炼虽可行,但炼制的宝物无一不具有大凶之气,甚至戾气横生,当年祖上炼制过诸多道兵,乃至圣剑,曾言此法虽有助于炼器成型,甚至能增强主人与宝物之间的联系,进而增加其威能,却极易引发反噬,以主上如今修为,即便能压制此宝的反噬,可自身消耗……”
常恕急声道。
“我意已决!”
吴明目光沉凝,古井无波,不容分说的用左手食指在右手指尖一划,散发淡金色光华的殷红鲜血流淌而出,竟然如赤金色的珍珠,悬浮于炉口,被浓郁紊乱的宝光冲击的滴溜溜旋转不停。
“洪阳,按老夫所说准备,万不可有一丝纰漏,否则老夫宁死也不会饶你!”
常恕血灌瞳仁,依旧苍老的黑脸上,涌现一股难言的威严与戾气。
“常老放心!”
洪阳打了个寒颤,本能畏惧,竟是服下了一颗带着腥气的黑褐色丹药,屈指在周身大穴要害连点,原本萎靡的气息骤然暴涨,层层拔高,赫然足以比拟大宗师!
显然,这位有望进阶炼器大宗师的炼器师,准备拼命了!
“开始吧!”
常恕厉喝一声,再次掐诀一引,将宝光牵引入体内,使得丹田处暗淡的光华重新发亮,而且有愈发强盛,散逸出丝丝赤金色光线,延伸入腹部其余两大命窍。
只是其修为被废多年,伤势早已固化,即便在此之前,服用了诸多疗伤和恢复命窍的宝丹,再加秘术牵引,依旧难免力有不逮。
若命窍被废,轻易能够恢复,也就不会被称为武者最残酷的惩罚了!
在常恕指点下,洪阳拼命维持器胚稳定,吴明则不要钱似的挥洒精血,以自身强大凝炼无比的神识包裹,送入炉内,牵引千钧子母环融化后的宝光,注入玄重真环器胚内。
嗡隆隆!
本就即将崩溃的器胚,又受到外来力量冲击,一下子猛的剧烈震颤,似乎下一刻就会崩溃,浓郁的宝光如利剑般割裂着吴明的神识,宛若炼魂的刺痛,一下子冲入吴明识海,瞬间蔓延整个魂魄。
嗡!
吴明浑身一震,魂魄之力翻涌,透出滔天金色光华,照耀识海空间,似的透体而出的神识,赫然沾染上了一丝金色。
原本宝光冲击下,宛若万箭穿心般的刺痛,竟然如沐春风,随着一股温热的凉意,转瞬消失不见,反而有了一点提升般,通体一阵舒泰,感官越发敏锐了几分。
“这是……真金不怕火炼!”
常恕瞳孔一缩,不由大喜过望,“哈哈,主上身具大气运,堪称洪福齐天,魂魄竟然达到传闻中的真金不怕火炼之境!”
“嗯?”
吴明心中微动,虽无暇他顾,却本能觉得,此番魂魄异象与之前在黄昏戈壁吞纳炼化了一只金乌之精有关,旋即便全身心投入炉内。
此时,已然能清晰看到炉内情形,那足以融金化铁的高温,似乎完全无法伤及其神识,甚至如沐春风般,轻轻抚弄着,又有一种锤炼之感。
“这……”
在两者不可置信的注视下,吴明身形一闪,径直跳进了巨大炉口内。
“主上……”
苦刺差点咬掉舌头,使劲揉了揉眼,确定炉口处没了吴明的踪迹,才相信他是真的跳进去了!
“他是想血祭自己吗?”
洪阳傻傻道。
“混账!”
常恕狠狠瞪了他一眼,老眼不无激动道,“主上体魄异于常人,多半有异宝护体,不惧宝炉真火煅烧,魂魄又是真金不怕火炼之境,精气神圆满如意,这熔炉对任何生灵都是死地,但于主上而言,却是一处修炼宝地!”
“还有这种事?”
洪阳双手一哆嗦,惊的差点散掉真元。
“不要出岔子,否则老夫饶不了你!”
常恕喝道。
“是是!”
洪阳忙不迭点头,再也不敢分心,一边小心翼翼的通过秘术,感应内部情况。
说来可笑,其面色虽凝重,心里却五味杂陈。
堂堂炼器宗师,虽能通过秘术感应炉内情形,但那不过是身为宝炉之主的权利,可现在感应下去,却觉得自己不过是个打杂的,真正的主人却是吴明!
即便亲眼所见,还是觉得有些虚幻,即便是以炼体为主的武道大宗师,都未必能在定阕炉全力激发时就这般闯进去。
事实上,他还是输在眼界,常恕就看的出来,吴明体魄确实强横,但也远没有到无视宝炉真火的程度,多半还是借助青龙铠无上防御之能!
“你小子还真是……”
枯晔不无惊叹,最后憋出一句,“屡屡有惊人之举!”
说完,便蹲角落画圈圈去了。
实在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他当年虽是巅峰大宗师,实则元神早已有了圣威,才能勉强维持肉身生机,不至于随着大限到来而崩溃。
而真金不怕火炼,那是圣魂才有的特性,最不济也要半圣,触及了圣道,引圣力入魂才能锤炼出的力量!
吴明的魂魄虽远远达不到半圣强度,但至少本质上已经有了变化,换言之,将再也不惧半圣之下任何神识攻击。
换做在潜龙渊中,被大梦斩龙术攻击时,甚至不需要化作五爪金龙,就能将那牛头刽子手生吞活剥!
此时的吴明,却没有多想这些,饶是其体魄异于常人,这般大股输出本命精血,虽还没有超过本身极限,却也给身体带来不小负荷,阵阵寒意涌遍全身,直入魂魄,即便熔炉真火高温都无法带来丝毫暖意。
尤其是那种从骨子里散步全身的虚弱感,更是让他身体忍不住打颤,若非无数次生死磨砺出的坚强意志支撑,恐怕早就跳出去了。
好在这个过程并不漫长,在常恕指点,洪阳不遗余力拼命之下,终于将器胚完全稳固,并指引吴明以血炼之法,凝聚了烙印,直接楔刻入器胚之内。
嗡!
当其精血所化的赤金色符文进入器胚的刹那,整个宝炉空间内光华大放,炽烈无蓬的真火猛的敛入器胚,使得巨型石台狂震不休,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不好,快出去……”
枯晔蓦地惊呼。
轰!
话音未落,石台怦然炸裂,亮金色器胚如一道光环,伴随着刺目宝光冲荡,饶是吴明体魄强横,又有青龙铠护体,也被宝光硬生生冲出路口。
嗡嗡嗡!
抬眼望去,便见亮金色光环释放出无穷磅礴厚重威压,使得其余三人径直趴伏在地,浑身颤抖不已,似乎不堪重负。
吴明都觉浑身一颤,连带着魂魄似乎都被一股无形的重压笼罩,下一刻却感觉到一股血脉相连之感,自光环中透出。
“摄!”
吴明心中微动,口中轻喝,便觉眼前一亮,右手腕处温热一闪,旋即转为清凉之感,低头看去时,便见一个极为合身的暗金色手镯,其上楔刻有如光点,针尖般大小的神秘血金色符,忽明忽暗,煞是玄异。
“恭喜主上,宝光如虹,器成中品!”
常恕老脸黑中透亮,满头枯败灰发竟然黑白相间,声若洪钟,躬身叩拜,“老奴多谢主上再造之恩!”
“恭喜主上!”
洪阳和苦刺赶忙道。
“此番能够成功,全赖两位尽心竭力,本王不会忘记两位之功,暂且好生修养,还有最后一件事需要两位鼎力相助!”
吴明微笑颔首道。
第八百四十二章 魔炼
“主人好重,好重啊!”
火云谷内,泥鳅奶声奶气中透着郁闷。
但见一团斑斓灰光,宛若蛟龙般翻涌不休,却被一个丈许大小的闪烁点点赤金星芒的暗金圆环笼罩,左右冲突几遭,无论如何都无法脱困。
嗡!
吴明随意招手,圆环飘飞而起,化作手镯套右手腕,满意的微微颔首。
“哼哼!”
泥鳅不甘的化作一条迷你蛟龙,也趴了上去,绕着暗金手镯蜿蜒几周,气呼呼的返回了左手腕,赌气般发出阵阵斑斓灰光,彰显自身存在。
不远处的毒鬼目光微闪,深深垂下螓首,宽大的兜帽笼罩了脸庞,不知作何感想。
“小子,你可想好了,那魔阵炼器,可不同寻常,即便那个欧冶家的老小子来历不凡,可毕竟修为不在,空有一身惊人艺业却施展不出,单凭那个半吊子的洪阳,此事……”
枯晔道。
“血书灵契,只能存储十二名先天武者的神魂奴印,于我现在而言有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吴明目光平静,古井无波,负手而立望着远方云雾缭绕的天际,幽幽道。
“知道你小子心狠手辣,不在乎几个先天武者,也罢,老夫就再拼一把,届时大不了消耗点本命魂力便是!”
枯晔无语道。
“哈哈,您老纵横神州数百载,手底下冤魂没有一千,也得八百,什么时候有了仁慈之心?”
吴明爽朗一笑,不无挪揄道,“莫非是重生在即,想多积攒点功德?”
“不识好人心!”
枯晔有些羞恼,嚷嚷道,“老夫不过是不忍见那等宝物毁于一旦,要知道,纵观神州,血书灵契也没几张了,真不晓得那个小胖子,怎么就舍得给你!”
吴明莞尔,目光微闪,脑海中闪过一张胖胖的笑脸。
说起来,此宝得来确实不易,是贾小胖压箱底的私藏,即便贾家都不知道他弄了这么个罕见的宝贝。
于大家族而言,此物也如同鸡肋,至多是培养秘密死士或暗谍的辅助用品。
当年大拍卖会之后,贾小胖得了他私人馈赠的圣石和一张金篆玉书,颇觉不好意思,才一咬牙送了这宝贝,让吴明收几个先天死士护卫。
说是鸡肋,实则若有秘法相助,再寻几样合适的宝物提炼,让此宝品阶再有提升,当可容纳宗师神魂奴印,甚至大宗师都有可能,至于半圣就不要想了。
那等血书灵契,即便在纪元更迭的乱世,都没有几次现世。
但以贾家的财力,提升至容纳大宗师神魂奴印,绝非难事!
此宝之贵重,可见一斑!
只是提升此宝品阶的条件异常苛刻,比之碎金刀和玄重真环的提升,困难数十倍不止,因为魂魄乃所有生灵的根本。
一旦出现纰漏,血书灵契不仅会毁了,其上原由的奴印也会随之溃散,进而影响到受印之人,轻则半废痴傻,重则身死道消。
而难就难在,血书灵契提升品阶时的庞大力量,不至于冲垮内部原有的神魂奴印。
“主上!”
就在此时,神色从容的常恕和面色微白的洪阳到来,恭敬行礼。
“怎么?”
吴明似笑非笑,看着魂不守舍的洪阳。
“没……没什么!”
洪阳不自然道。
“呵呵!”
吴明淡然一笑,开门见山道,“待得炼制成功,你们都会契上有名!”
洪阳一哆嗦,只觉唇角干涩无比,心口一阵阵的抽抽,虽然早有预料,可愣是半句话说不出口。
“这是老奴的荣幸!”
常恕坦然道。
于他而言,若无吴明,如今还在中唐长安赌坊地下斗武场中打扫垃圾,不知何时就会烂成一堆枯骨,被随意丢弃于乱葬岗,尸骨无存。
可现在,不仅得到罕见的宝丹恢复肉身,更是以炼器宝光重燃命火,虽然今生很难再恢复巅峰,但至少照看家族的能力有了。
这就是希望!
若没有眼前这年轻的不像话,却有着超凡破烂的青年,常恕的下场早已注定,莫说是奴印,就算是端屎端尿也会甘之如饴。
再造之恩,不过如此!
“放心,我给你们的条件都一样,完成十件有偿任务后,去留自便。”
吴明淡淡道。
“主上,我……我能问个问题吗?”
洪阳忐忑不安了好一会,一咬牙道。
“说!”
“之前签下魂契之人,可有获得自由者?”
“有!”
吴明微微颔首,直言道,“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因前尘因果,已经死了,另一个不知道在哪儿逍遥,或许回了祖地,隐姓埋名也说不定,离开后的去向,只要不出卖本王,我都不会追究。”
见洪阳还是有些拿捏不住,吴明目露嘲弄道,“你以为,签下魂契与戴着奴环,有区别吗?”
“不不,小人得主上再造之恩,不敢有二心!”
洪阳惶恐道。
“哈哈!”
吴明朗声一笑,肃然道,“你们大可放心,日后你们会成为后来者的监督人,不仅是监督他们,也是在监督本王,否则大可三心二意,阴奉阳违!”
“不敢!”
常恕、苦刺、洪阳齐齐半跪于地。
“好了,说说商量的如何了!”
吴明摆摆手道。
“回主上,老奴对此宝虽甚为陌生,但有主上所赐的魔炼秘术,这几日来时刻钻研,已掌握七七八八,只是此宝炼制之法极为繁杂,而且核心禁制异常容易受损,老奴不敢说有十足把握。”
常恕老成持重道。
洪阳连连点头,目光闪烁,显得颇为不安。
说来也是,两人即便合力能够炼制宝器,但血书灵契可不是凡物,就怕事有不成,会被认为故意,眼前这位可是心狠手辣,届时翻脸,谁敢保证能活命?
这种事,他可做过不止一次。
“无妨,我有一宝,可作为此番魔炼的核心助力,届时你们只要维持好阵法,不要出任何纰漏便可!”
吴明淡淡道。
“如此甚好,主上大可放心,老奴虽一生浸淫炼器之道,但当每一名真正的炼器大师,都对阵法有所涉猎,不求专精,但求熟练运用即可,毕竟炼器时需要阵法助力的情形不少。”
常恕面色微松道。
洪阳无语的瞅了他一眼,似乎在说,您老心真够大的!
“既然如此,便开始布置吧!”
吴明吩咐道。
“是!”
两人应声而去。
依旧是那座炼器密室,还是那尊定阕炉,不同的是,此时的聚火阵已然被改的面目全非,而是成了一片诡异扭曲,宛若鬼画符般清晰可见的阵纹。
意志不坚定者,若长时间盯着阵纹看,甚至会出现幻觉,令人极为不适。
好在屋中四人都不是寻常之辈,自然不受影响,只是随着一件件散发异常阴寒诡谲气息的兵刃或各色宝物,置于阵法各个辅助节点上时,一股股黑光若隐若现,使得整个密室都似乎处于空间扭曲中。
“请主上取出宝物,置于阵眼之内,作为调转魔阵之力的中枢!”
常恕道。
吴明微微颔首,身形一闪的掠入宝炉内,在眉心轻轻一点。
嗡!
血黑色光华嗡然乍现,一尊数丈高下,宛若魔神般的雕像出现,正是魔灵圣胎。
与以往不同的是,魔灵圣胎后脑勺处隐现一轮由佛经梵文组成的宝光,脸上更有一丝似笑非笑,似喜非喜,似怒飞怒的诡异神色,望之令人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想到以此宝作为镇压阵眼之物,自然是枯晔圣魂多次推演之功,其本就是无上魔阵炼制的分身至宝,自然能容纳魔气入体。
又有圣佛舍利中和,再加上枯晔从中调度,此番提升血书灵契之事,事半功倍!
如此,才是吴明下定决心,提升此宝品阶的真正倚仗。
“开始吧!”
将一卷血色卷轴置于魔灵圣胎掌心,吴明闪身出了宝炉。
嗡!
话音未落,早已准备多时的洪阳,在常恕指点下,激发了阵法,黑光蓦然涌现,扭曲不定,宛若魔蛇群舞,将整个密室晃的如坠魔域。
“吭!”
短短几个呼吸,苦刺竟然承受不住,闷哼一声,嘴角溢血,面色惨白的倒退几步。
“速速出去!”
常恕低喝道。
“是!”
苦刺犹豫了下,冲吴明躬身一礼,快步出了密室。
并非其修为不够强大,也不是意志不够坚定,而是魔阵的诡异力量,直透人心,足以扭曲自身意志,诱发内心最深藏的**。
即便苦刺竭力压制,可还是力有不逮,若非紧要关头,咬破舌尖,以剧痛清醒,再多待一段时间,恐怕会身陷其中无法自拔,最终走火入魔。
反倒是洪阳的表现,让吴明有些意外,此人谨小慎微,年轻时风光无限,下半辈子被人踩在泥地里不得翻身,没成想还能抵挡魔光惑心之威。
要知道,这可不是单纯的魔阵之力,而是激发阵法后,那些受精纯魔气沾染的魔兵或宝物,被阵法抽取力量后注入魔灵圣胎时,散逸的力量,威能不知倍增几许。
而常恕修为虽没有恢复,但老而弥坚,意志坚韧,自然不会轻易被引乱心神。
噗噗噗!
随着魔阵威能激发到最强,不至于阵法节点处的这种魔兵宝物,再也支撑不住这等抽取,纷纷化作黑光爆散,最精纯的魔气沿着阵纹,一股脑注入宝丹中的魔灵圣胎内。
第八百四十三章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嗡!
足以霍乱大宗师意志的扭曲魔光,自炉口处吞吐不定,连空间都呈现层层涟漪,似乎随时都会会崩溃,密室内隐现阵阵鬼哭狼嚎的嗡鸣,令人不寒而栗。
“吭!”
随着啪嚓一声碎响,洪阳心口处宝光怦然碎裂,闷哼一声的跌坐在地,目光陡然狰狞,隐现血光,爆吼着张牙舞爪,状若疯魔。
“哼!”
吴明早有所觉,抖手一挥,玄重真环脱手而飞,化作一道厚重磅礴,如山岳般的金环,将洪阳罩了个正着。
只是虽困住其本体,却无法稳定其心神,再这般下去,定然逃不脱魔乱而亡的下场。
“常老带他出去吧!”
扫了眼面色惨白,腿如筛糠,强自支撑的常恕,吴明挥手道。
“主上,此宝炼制正值紧要关头,老奴……”
常恕咬牙道。
“无妨!”
吴明摆摆手,目光古井无波,似乎完全不担心。
“是!”
常恕没来由的心中一安,拎着洪阳飞快出了密室。
“没想到比预料中顺利的多!”
吴明呢喃自语。
“真不知道你小子哪儿来这么好运气,若老夫没有感应错的,这具魔体分身炼制之法,与血书灵契仿若同源,但若非圣佛舍利中和了魔体戾气,这般做法,恐怕会被直接吞噬!”
枯晔感慨万千道。
嗡!
随着时间推移,不知过了多久,满室阵纹突然黑光大放,旋即敛去,猛的全部注入宝炉内,被魔灵圣胎吸收后,导入血书灵契。
随着一阵黑金色光华吞吐,灵契化作卷轴冲出炉口,噗的扩展开来,足有数丈大小,宛若一面血旗,魔气如黑龙缭绕,更显神秘威严。
其上还有五个光点闪烁不定,忽明忽暗,似乎随时都会崩溃。
“嘿!”
枯晔低笑,磅礴无垠的圣魂之力吞吐,猛的透过浓郁黑光,直入血书灵契内,笼罩了五个光点。
嗡嗡!
黑光吞吐不定,一阵浓郁一阵,隐现风雷之声伴随着鬼哭狼嚎,一尊巨大无蓬的黑影自炉口内探出,赫然是一尊三头六臂的魔神,狰狞恐怖,正是魔灵圣胎本体。
当魔神宛若活了过来般,伸手抓向血书灵契时,所有的黑光猛的一震,齐刷刷内敛入卷轴中,仿若乳燕投怀,轻飘飘落入其掌心,旋即魔神敛去,回落炉内。
“好家伙,这具魔体分身的力量,还在老夫考虑之上,若非被身法舍利中和了力气,我还真不一定能护住这些奴印!”
枯晔似是心有余悸道。
“终于成了!”
吴明面色微松,长长吐了口气,飞身掠入炉内,看着浑身闪烁黑金色光泽的魔灵圣胎,目光移到其掌心内的血金色卷轴,轻轻取在掌中,仔细摩挲感应一番,面露满意之色道,“三十六名宗师武奴,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话音未落,屈指一点魔灵圣胎,将之收入眉心识海,旋即以本命精血,重新炼化血书灵契。
这个过程很短,不过是重新掌握而已,很快便既完成,离开了炼器室。
“主上!”
室外山谷房屋中,苦刺正在服侍损耗不轻的两人,尤其是洪阳心神受创,若非吴明见机得早,多半会留下难以恢复的损伤。
“把他们都叫来!”
吴明道。
“是!”
苦刺返身而去,不多时,血牙等人相继到来。
“此物名曰血书灵契,以心头血,凝一丝魂魄神识,签下血契,从此你们便是本王麾下替天行道部众,完成十件任务可得自由!”
吴明开门见山道。
众人神色微变,下意识的摸了摸项颈处的奴环,虽早有所料,却没想到等待的是这般结果。
“承蒙主上不弃老奴残躯,再造之恩难报,当以余生竭尽心力,报效主上!”
常恕毫不迟疑,率先表态,苦刺亦是如此,当即按照吴明所言,签下血契。
接着便是血牙、白刃、霜草,到毒鬼时迟疑少顷,最后还是银牙一咬签下血契。
吴明深深看了此女一眼,目光落在了面色惨白的洪阳身上。
毒鬼那点小心思,他一清二楚,毕竟和泥鳅心神相连,从其小动作就能猜测一二,但只要她没有完全恢复,如今又受血契钳制,无论如何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属下愿意效忠!”
洪阳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如今常恕恢复有望,即便无法达到巅峰,但起码比他强的多,拒绝只有死路一条。
“很好!”
吴明静静的望了望毫无动静的天际,面露诡异笑容,微微颔首道,“现在引爆地下火脉,毁掉这里的一切痕迹!”
唯有常恕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心中不无感慨,对吴明的敬畏又增三分。
未成圣,敢言替天行道,却无天威镇压,何等气魄、威能?
“主人,饿!”
泥鳅小意的提醒道。
“去吧!”
吴明挥了挥左手。
泥鳅化作斑斓灰光,一溜烟的扑向了谷中数十名散修联盟弟子,随着阵阵凄惨闷哼,一切归于沉寂,化作飞灰飘散。
轰隆隆!
随着众人离去,火云谷地下猛然喷出滔天火光,覆盖了方圆数十里,甚至还有向外蔓延的趋势,数百里外都能看到那冲天光焰。
除非法家半圣亲至,否则谁也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
时光荏苒,一晃两天过去,闹出这般大动静,引得河州各方势力齐聚追查,尤其是散修联盟派出了不止一尊大宗师,却毫无结果。
而正主一行,已然出现在太行山脉深处,途经了当初待过一阵的平舆坊市。
“磨盘这小子一向稳重,怎么会不在?”
众人纳罕不已。
按照所知,磨盘奉命在此等候,此时却不见人影,以其性子,不太可能出现这种情形,而且戴着奴环,更不可能跑路,除非是半圣之上强者亲自出手解除禁制。
“无妨,你们现在可以去忙各自的任务了!”
吴明面无表情的下了命令。
“属下尊令!”
众人无法,不敢多问,当即按照吩咐各自散入人群,除了苦刺依旧紧随常恕外,血牙、白刃、霜草、毒鬼四人皆有各自特殊任务。
至于洪阳,早就先一步返回散修联盟,虽然他是被从滦洪镇掳走,以其身份地位,没人敢过问,但长时间没有露面,之后突然成功炼制出宝器的话,也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
毕竟,散修联盟此番损失惨重,不仅朱永灮这尊炼器大宗师死了,连炼器宝地火云谷也毁的一塌糊涂。
庞大的神识散逸开来,确定坊市内没有异常,也无人跟踪盯梢,吴明神情惬意,宛若寻常冒险者般游走在坊市内,七拐八拐好一会后,来到一座不起眼的院落中。
笃笃!
依旧是三长两短敲门声,一名不起眼的青年开门,查验了吴明令牌后,神色多了一分恭敬,径直将吴明引入院内密室。
“磨盘确实在镇内逗留了几天,不过却无故失踪了!”
飞快浏览了一番卷宗,吴明从中找到了记录磨盘行踪的资料,默默推演一番。
“你这般算计那位,就不怕适得其反?”
枯晔语气凝重道。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吴明淡淡道。
“就怕狼套不着,反遭狼吻啊!”
枯晔不无担忧道。
“此行北金危险重重,不仅要防备妖蛮下毒手,也要预防大宋,不,确切的说,整个神州境内,对我有敌意的势力布局,若无强力臂助,我没有把握全身而退!”
吴明沉声道。
“既然如此,何必非要走这一遭?”
“有些事必须去做……”
“不要跟我来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一套,你小子可不是这样的人,跟我说清楚,你到底在算计什么?”
枯晔不说完全了解吴明,至少能估摸个几成,只是有时候看不透而已。
如此感觉,着实让这位活了数百载的老怪物有些抓狂。
“你知道我要从那位手中借一件重宝吧?”
吴明拧眉沉思少顷道。
“嗯,是为了那只小乌龟!”
“我对山脉巨灵一族所知虽不多,但也知那是其族群传承重宝,纵然如今凋零没落,也不可能轻易外借。”
“所以你先送一个有巨灵血脉的小子过来,投其所好?”
“这只是其一!”
吴明淡淡摇头,缓步离开了院落,径直向城外而去,“其二,有求于人之事,终归落了下乘,得让这位自己先提出来,否则我很难开口,即便开了口,成功的把握也不大。
更何况,答应那位的事,至今八字还没一撇。”
“原来你也有为难的时候,想必你还想着,让那位帮你培养道豆,兼之助你取出体内的优昙婆罗花!”
枯晔恍然道。
“单单一个磨盘还不够,就怕那位狮子大开口,若是索要厚息宝葫……”
吴明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吞纳了苍岳遗骸的厚息宝葫,至今没有完全消化,潜力不知提升了多少倍,即便是圣者都难免动心。
枯晔默然,终于吴明为何做了诸多布置,还是罕见的举棋不定。
“正所谓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反之亦然,此行危险重重,容不得我不费心思,既是有求于人,又不想变生掣肘……嗯?”
出得平舆坊市约莫百里左右,吴明突觉浑身一沉,枯晔都没来得及提醒,毫无反抗的不知坠向何方。
第八百四十四章 耍剑耍贱
嗡隆隆!
耳边风雷之声大作,嗡鸣不绝,一阵极为难受的天旋地转后,陡觉眼前一亮,吴明狠狠晃了晃头,重影慢慢散去,发现自己处于一座熟悉又陌生的院子里。
咯咯!
熟悉的五彩大公鸡,啄食大妖王气息的各种凶悍妖虫,庞大的石磨上,洒落着一捧不知名的作物,隐有惊人的浓郁灵气波动,还有一株株绿意盎然的果树,各种粗糙古拙,比寻常人族所用大了数倍不止的家具。
吴明深吸口气,压下心中一丝难掩的慌乱,平定了心神,缓缓看向院门所在。
“主上,山老在等您!”
其貌不扬的磨盘,扛着锄头憨憨道。
啪!
话音未落,天空落下一个金灿灿数尺长的玉米棒子,砸的磨盘头顶,将他砸的一个趔趄,捂着脑门龇牙咧嘴,满面委屈,却敢怒不敢言。
“哼,混账小子,老夫用的着等一个人族小辈?”
后院传来山老如雷般的怒喝,天空都为之一暗,似乎下一刻就要风云变色,暴雨将至。
“主上,您什么时候带俺走?”
磨盘好似委屈的小媳妇,低低的声音透着哭腔,仿若被欺负惨了。
“混账!”
伴随着一颗不知名果子砸落,将磨盘砸倒在地,山老怒喝不止,“堂堂巨灵后裔,岂可自甘堕落为奴?”
“俺……俺不敢了!”
磨盘红了眼,抽抽搭搭扛着锄头,闷闷在前头引路。
吴明暗笑,抬脚跟上,不经意间余光扫到玉米棒子和灵果,眼珠滴溜溜一转,旁若无人的揣进怀里。
“最近过的挺滋润嘛,短短半月不见,如今已是内外兼修的大宗师!”
吴明三步并作两步追上磨盘,瞅了眼其脖颈处,毫不意外,奴环已然不见,不无感慨挪揄道。
“主……俺累!”
磨盘厚厚的嘴唇一瘪,捂着心口拍的咚咚作响,声若蚊蝇道,“心累!”
“咳咳!”
吴明险些乐出声。
天知道磨盘遭受了怎样的待遇,可换做任何一个武者,若能在半月内,有如此恐怖的提升,恐怕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互换。
“您……什么时候接俺走啊?”
磨盘道。
“哎呀,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尊老爱幼,是我们人族传统美德,那位老人家年纪大了,孤零零一个人怪可怜的,你就当孝敬老人,在这儿好好伺候着!”
吴明大惊小怪似的批评道。
“俺……”
磨盘目露绝望,即便再迟钝也知道,自己多半是被卖了,亏得还以为好吃好喝让自己逍遥自在半年之久的少年是好人。
兜兜转转,来到后院,一道披着半露不知名兽皮的高大黝黑老者,仿若邻家老农,专心致志侍弄着自家天地。
任谁也无法想象,那双老筋如虬龙凸起,泛着黝黑金属光泽的粗糙大手,竟然如爱抚情人般,小心翼翼的照顾着一株株嫩绿幼苗。
洒下一瓢灵气盎然,散发不寻常气息的剔透泉水,山老缓缓转身,丈许高的身量,乱糟糟的头发和胡须,依旧清晰可见其上四处乱爬的各种凶物,虎着一张老黑脸,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看着吴明。
“嘿,小子给山老请安!”
吴明仿若被万钧大山压顶,强撑着不适,勉强拱手一笑。
“好小子,短短不到一年,修为虽不咋地,这魂魄精炼至如此地步,看来有过了不得机缘!”
山老随意拍了拍吴明肩头,将后者压的骨骼嘎吱吱一阵作响,却不得不讪笑卖好。
“全赖山老当初厚赐,不遗余力栽培,小子才能有今日!”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山老黑脸很不自然的抽了抽,下意识看向后山地极化灵泉所在,似乎有很揪心的快速撇过头。
不堪回首,莫过于此!
当初原本是想坑吴明一把,让他成为半个巨灵,没成想积攒的家底差点被掏空,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哼哼,知道就好!”
当然,山老是不会自承失败的,故作傲然的抚弄着鸡窝般的黑褐色胡须,不知抖下多少跳蚤似的恐怖凶物,眼睛突然一瞪,凶光如刀,恶狠狠道,“少给俺灌**汤,你小子想去北金惹是生非,然后让老头子给你擦屁股,是也不是?”
“嘿,哈……这个,那个……”
吴明心头一跳,满是尴尬无比的搓了搓手,讪讪道,“您老慧眼如炬,小子这点小心思都瞒不过您,可是您也得体谅啊,小子得您和几位长辈照拂,过的很滋润,可每每想到那帮难兄难弟,还在北金受苦受难,饱受欺凌,就寝食难安……”
话未说完,嘭的一声闷响,吴明就如倒栽葱,摔倒在了数十丈外。
“少给俺打马虎眼!你小子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岂会为他人如此高义?”
山老虎着黑脸收回大脚丫子,面色不善道,“明知道你与俺的约定在即,还要跑去妖蛮地头惹是生非,真以为圣者的势是好借的不成?”
吴明灰溜溜夹着屁股走回来,低眉搭眼道:“山老,小子确实有这心思,但您看在小子一番孝心的份上,可不能撒手不管啊?否则,小子铁定会被那帮茹毛饮血的妖蛮吞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孝心?你丫就是个不省心的惹祸精,不把俺气死就不错了,哪儿来的孝心?”
山老吹胡子瞪眼道。
“小子这不是见您老一个人怪可怜……怪闷的慌,特意寻了个伴给您送来不是?”
吴明眨巴着无辜眼睛,拼命卖萌。
“这也是个不省心的,三棒子打不出个屁来,唠嗑都嫌磕碜!”
山老瞅了瞅逆来顺受般的磨盘,气哼哼嘟囔一句,后者确实半句反驳之言也不敢说。
“那您老看……”
吴明搓着手道。
“不行!”
山老直接无视,皱眉眺望北方,“北边有几个老家伙,很不好惹,天知道你会惹出什么麻烦,要是惊动了那几位,除非我们几个老家伙再次一起出手,否则……”
见他连连摇头,吴明心凉了半截。
若这位真的撒手不管,北金之行的凶险何止倍增,几乎可以说十死无生,再多的布局谋划也是空谈。
“你也别给俺摆这副丧葬臭脸,之前你招惹耍剑的之事,还没跟你算账呢!”
山老挥了挥手,作势要打。
吴明瞳孔骤然一缩,这才看到,其右手背上,赫然有一道还没有愈合伤痕,看那伤口整齐划一,显然是利刃所伤。
以这位的实力,普天之下能伤他者屈指可数,能让伤口无法愈合者,更是寥寥无几,答案呼之欲出,定是那日阻止李青歌所留。
饶是吴明脑洞不小,也无法想象,隔着亿万里之遥隔空斗法,怎么就能留下伤痕?
“你小子也别多想,耍剑的虽强,但俺也不是好惹的,只是这次因你之事与他结下因果,故意受了一剑而已!”
山老似有所觉,随意倒背双手,悠哉悠哉向果林后而去。
“您老怎么不说,是看不惯那位霸着天下第一的名头呢?”
吴明暗暗嘀咕一声。
“哼!”
山老脚下一个踉跄,没有当场发作,顺势一步三摇,散发出无形伟力,无声无息的笼罩两人,短短几个呼吸内,眼前景色蓦然大变,来到了一处山峰之巅。
“噬龙藤!”
吴明定睛看去,看到一株数丈高下,通体墨金色的藤蔓,极为优雅的延展着腰身,似乎在冲自己打招呼。
血脉中的联系涌动,轻易辨认出,正是噬龙藤,只是不仅气息大涨,连颜色都变了,当初可是一身赤金,看着就喜庆,如今却是墨金色,浑身散发刚劲有力的美感。
“嘿!”
吴明径直走了过去,一如当初,任由噬龙藤缠住自己。
“主上!”
当听得一阵嘎吱吱摩擦碎响,吴明周身金色光影迸射不休,几次差点被噬龙藤吞了的磨盘,不由失声惊呼。
“好小子!”
山老目中精芒一闪,隐有讶色。
“哼!”
当噬龙藤缠绕数圈,还有继续收缩的趋势,感受着那恐怖磅礴的缠绕之力,吴明面色微变,猛的一用力,强撑起佛衣脱身而出。
“嘶,好家伙,这等力量,即便是寻常大宗师被纠缠住,怪力与剧毒加持之下,恐怕都会被克制的死死的!”
饶是有了心理准备,吴明还是吃惊不小。
短短一年,噬龙藤已然从当初的幼苗,成长为能够困住大宗师的存在,其中虽不乏山老不遗余力栽培,也从侧面证明其确实底蕴非凡。
“很不错吧?”
山老一脸和善,笑眯眯凑到近前。
看着有如黑熊般的糙脸,吴明本感觉不妙,勉为其难的没有昧着良心说不,愣愣点头。
“为了培养这株噬龙藤,俺可是花费了不少心血,现在也该结账了!”
山老伸出蒲扇般粗糙大手道。
吴明彻底无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说您老可是圣者,有必要这般斤斤计较吗?
“怎么,你小子想赖账?”
山老大眼一瞪,目露凶光,似乎吴明敢吐出半个不字,就会揍的他满地找牙。
“您老想要啥?”
吴明无奈道。
“别给俺摆这副臭脸,俺山里人种点东西不容易,若不收点成本,你让俺喝西北风啊?”
山老毫不客气的冲吴明心口一点,龙衣乖乖的飘了出来,落在其掌心内。
第八百四十五章 茅坑里的石头
吴明眼角一抽,对山老的强盗行径早已见怪不怪,亦或者说,根本没胆子怪。
一来对方说的没错,培养这等底蕴非凡的妖灵植株,确实需要付出海量的资源与众多珍惜宝物,二来是实实在在打不过。
“不对啊,就这点东西?”
山老似乎有些不满意,挠着乱糟糟的头发嘀咕。
“山老您悠着点,小子修为微弱,这点家当还是拼死拼活攒下的!”
吴明讪笑道。
“哼哼!”
山老不置可否的瞪了他一眼,旋即又在龙衣里扒拉起来。
吴明心头一跳,总觉刚刚那一眼,对方似乎在盯着自己的眉心,只是即便感官再敏锐,也无法确定这等存在的视线。
“小心,这老小子不简单,似乎看出了什么!”
枯晔声音极低,在识海中响起,旋即没了声息。
“嗯?”
山老狐疑的抬起头,左右看了看,闷闷的挠着头,“难道真是老糊涂了?不对,咦……”
蓦地,其手掌一翻,黄褐色光华闪烁间,地上多了一尊齐膝葫芦,当然是与山老的膝盖相若,对人而言依旧庞大。
“好家伙,竟然是南海那帮玩泥巴的镇族重宝之一,啧啧,好本事,好胆量!”
山老随手捞起厚息宝葫,细细不玩,不无挪揄的看着吴明。
“嘿!”
吴明讪讪一笑,心中颇为无语。
这般老怪物各个脾气古怪,就如玄圣老祖喜好人文诗词,传闻又极好美酒,这位倒好,那些一个个修为今天,随便叫出名号都能镇压一方的大能者,到了他口中,不是老乌龟,就是掉书袋,亦或者耍剑的。
现在好了,又多一个‘玩泥巴的’,而且把人家一族都给囊括了,赤果果的那啥歧视!
没办法,谁让形势比人强,沙族即便全族出动,都未必经得起这位一巴掌拍的。
正所谓强权即公理。
遥想前世那个号称世界警察的国度,可不就是到处管闲事,看谁不顺眼就指手画脚,愣是没人敢反抗,至多就是吆喝几句。
“不对!”
山老抚着宝葫的大手突然一顿,浓郁刺眼如正午阳光般的黄蒙蒙光芒一闪,蓦地涌入其中,便见葫芦口大开,黄蒙蒙漩涡涌现,透出一股浩瀚无垠,却又磅礴厚重的恐怖气息。
“哈哈哈!”
仅仅瞅了一眼,山老黑脸一变,惊楞刹那,有如开了染坊般精彩,旋即仰天大笑。
轰隆隆!
刹那间,天地一震,风云变色,整个虚空都暗了下来,无论是噬龙藤,还是吴明和磨盘,都面色惨白的萎顿在地。
“哼哼,好小子有种!”
山老止住小声,黑脸却难掩笑意,称得上喜上眉梢,大嘴都咧到了耳后根,拍着葫芦随手挥出一道流光没入三者体内,笑眯眯道,“难得难得,竟然生生炼化了苍岳遗骸,给这破葫芦补上了圣道根基,你就不怕牵扯上天大因果吗?要知道,你身具巨灵山印,本就算是半个山脉巨灵,苍岳若出世,虽不会为难你一个小辈,但如此做法,就是结下了死仇。
而且,一但被其后裔知晓,铁定与你不死不休。”
吴明知道瞒不过能够体察入微的圣者之能,当即光棍道:“山老也说了,小子算是半个山脉巨灵,既然知道与苍岳一脉的仇隙,就绝不会放任不管。”
“不错,你小子花花肠子虽多,但这点很合俺心意!”
山老见他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虽然看出有私心,但还是满意抚须。
“那您老……”
吴明腆着脸道。
“想都别想!”
山老虎着黑脸,沉声道,“这段时间好生修炼,待得有所提升,便安生随我去黑龙岭,北金之行就不要想了,只要你待在俺这儿,天王老子来了,也伤不到你分毫!”
“这……”
吴明眉头大皱,没想到山老如此不近人情,略一思量后,话锋一转,“山老可否看在小子为巨灵一脉做出如此大贡献的份上,满足小子两个小小要求。”
“嗯,只要不是想去北边作死,其它都好说!”
山老手抚胡须,满意颔首。
“小子想借千重山一用!”
“咳咳!”
山老揪下几根胡须,狠狠掐碎,摩挲着满手血渍,气急败坏吼道,“你小子是想给哪个龟儿子用?”
“我……”
吴明嫩脸憋的通红,伍軋可不就是龟儿子么,但也知道瞒不得,硬着头皮道,“小子与玄圣老祖后裔伍軋是至交好友,自小子北金归来五年,屡次救我于危难……”
“行了行了,少跟俺在这儿瞎扯,俩字……没门!”
山老不耐烦的摆手,转身就走。
吴明满面尴尬,心说这帮老不死的一个个牛气冲天,当年个顶个的能惹事,都说圣者上体天心,下安万民,怎么就都有嫌隙呢?
据他所知,道烨圣僧给玄圣老祖脑袋开过瓢,后者偷过山老养的鸡做下酒菜,山老还跑去龙泉寺抢过龙泉水浇地,细算下来,真是一团乱麻。
就差没把东海龙帝拉上,凑一桌麻将了!
或许还真有可能,只是他不知道罢了!
当初喝酒时,伍軋跟他说起这几件秘闻,差点没把他呛死在酒缸里,但聊到东海龙帝时,却三缄其口,无论怎么问就是不说,整的吴明差点没便秘。
只是吴明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后来知道那位龙帝陛下做的事情时,差点顶礼膜拜,惊为天人!
这却是后话了!
“您老大人有大量,何必跟一个小辈一般见识,说出去还不得被人笑话心眼……”
“哼哼,俺就是心眼小,俺辛辛苦苦养的鸡,准备留着下蛋,那老乌龟酒品不好,手脚不干净,你们人族有句话说的好,叫什么上下梁来着?”
“上梁不正下梁歪!”
“对,那小乌龟王八蛋也不是好东西,还想借俺的千重山凝练圣道根基,我呸,你小子胳膊肘往外拐,就不怕有借无还?”
看着跳脚怒骂,宛若泼妇骂街的山老,吴明彻底无语,把人家玄圣贬到泥地里,你自个儿那点糗事就忘了?
简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磨盘老神在在的蹲到一棵树下拔草,直接无视了吴明的眼神。
“是是,玄圣他老人家不对,可那也不是酒后失德,情有可原嘛?您老不想看着小子失信于人,做那言而无信之人吧?更何况,小子刚刚为本族立下大功,您总不能有功不赏吧?”
吴明厚着脸皮赶紧追上,最后一咬牙道,“大不了,小子将此宝贡献给本族便是!”
“胡说八道,真当俺稀罕你个破葫芦?”
山老手臂一抖,明显有些迟疑的将厚息宝葫扔还。
虽有不舍,但脸皮还没厚到昧着良心占了小辈的战利品,可这样一尊宝物在手,不再其贵重与否,而是意义。
堂堂苍岳遗骸被当做养分炼化,滋养宝物,光是想想就觉脸上有光,日后见了苍岳出世,确切的说,可以世世代代嘲笑下去。
“瞧您老说的,这是小子贡献给本族的,若无您老栽培,小子岂有今日?”
吴明心头滴血,义正言辞的举起厚息宝葫。
“当真?”
“当真!”
“那好,看在你小子孝心的份上,俺就……不行,差点让你绕坑里去,反正别想着去北金和千重山了!”
山老气呼呼道。
“老古板!”
吴明也来了气,就差掐腰怒骂,似乎胆肥了无数倍。
“你……你说啥?”
山老愣愣的没回神道。
“我说你老古板!”
吴明索性豁出去了,冷笑道,“您也不想想,我此行潜龙渊,到底碰上了什么?”
山老眉头微皱,使劲揉了揉头发,罕见的没有发怒。
“苍岳布局准备出世,已是不争的事实,那其它天妖呢?据我所知,不止一家天妖遗脉,都在紧锣密鼓的布局,还有众圣殿与魔星天渊之事,以您老的睿智,难道还看不出什么吗?”
“起风了!”
山老沉默许久,仰头望天,幽幽呢喃。
“冤家宜解不宜结!”
吴明眼睛一亮,语重心长道,“说白了,您和玄圣老祖之间,就是鸡毛蒜皮的事儿,今儿个您老不计前嫌,助伍軋一臂之力,来日玄圣老祖还不得还您一个大人情?”
说着,吴明瞅了瞅果林深处,那里正有咚咚轰鸣与锁链哗啦啦作响,不问可知,正是当年那尊疯魔的山脉巨灵!
此言一出,正中山老心坎,真真是说到心眼里去了。
被困太行山无数年,习惯了孤独,不如说是深陷泥潭,无法自拔,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自家小辈,那种从骨子里散发的欢喜被说有多高兴了。
可偏偏是个废了根基的小辈,让他老人家操碎了心,到现在都没个着落,哪怕吴明能赢了担山一脉,迎回祖宝,可行性都不足一半!
当年他封圣时,意气风发,很是惹恼了不少强者,否则也不至于被众圣殿一旨圣诏,困在此地多年,连个帮腔的都没有。
“你小子确定那老乌龟肯出手?”
山老幽幽道。
见他终于松口,吴明喜上眉梢,正色道:“若说别人,或许办不到,但玄圣老祖活了无数载,见惯了风浪,定然有办法!”
山老知道吴明此番话模棱两可,也清楚玄圣老祖八成有能力做到,但肯不肯出手却是两回事!
第八百四十六章 打草谷
太行山脉绵延不知几许,小半范围在大宋北疆,中域则属于无法之地,南边被妖蛮控制,堪称三不管地带,极为混乱,战斗时有发生。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明面上没有人或妖蛮,攻击两边过往的商队,这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毕竟,无论哪一方,修炼都会消耗资源,商队便是各方互通有无的桥梁。
能够做跨境买卖的商队,除了本身实力不凡外,也各自结成同盟,努力平和着各种矛盾,维持着这不算牢靠的规矩。
毕竟财帛动人心,总有无法无天之辈,会冒天下之大不韪,铤而走险。
甚至于,各方会为了某些宝物进行短暂或长期合作。
此时,太行山北面,最靠近中域的所在,名曰铁壁坊市中,吴明正坐在一处风格豪放的酒楼雅间内,大口灌着烈酒。
“你就这么肯定,我能从山老那儿借到千重山?”
“别人或许不行,但你小子气运滔天,福缘深厚,哥哥我掐指一算,早就知道你能成功!”
伍軋眉开眼笑道。
“是玄圣他老人家算到的吧?”
吴明翻了个白眼。
“咳咳!”
伍軋呛了口酒,胖脸有些不自然道,“众所周知老头子能掐会算,但哥哥我也不差,怎么说也得了几分真传!”
“他老人家没说点别的?”
吴明道。
“没有!”
伍軋微微摇头,面色凝重道,“虽然临渊先生圣道已断,但金鳞没有封圣前,圣道之争就不算完结,老头子怎么说也是被万妖各族奉为老祖,不好明面上胳膊肘往外拐。当年赐你龙衣也是机缘巧合,更看你小子顺眼。即便如此,妖族中已经有许多不满,只是慑于老头子之威,不敢明说罢了。”
吴明默然,眉头微皱。
此番为了求取千重山,虽然没搭上什么宝物,只是做了个中间人,山老也没有要厚息宝葫,但明确表态,绝不会为他在北金闯祸之后擦屁股。
其它事还好说,诸如培植道豆,亦或返回后,只要完成此前的交易,便可助他拔除优昙婆罗花,这些都不在话下。
想想也在情理之中,山老即便再看重吴明,也不会为了他与可能出手的妖蛮圣者交锋,之前与李青歌隔空斗法,那是另当别论,毕竟里面本就牵扯了不小的因果,如此做法无可厚非。
但无缘无故,与同阶战斗,那就不是好玩的事情了。
就好似前世的两大超级大国,不可能因为下面的人不懂事,就用核武对轰一样。
山老之所以会答应,多半也是更看重那名疯魔了山脉巨灵后裔,若吴明真的无法从北金回返,也会借此请玄圣老祖出手帮忙。
只是少了这样一尊大靠山支持,即便准备颇多,也让吴明微觉有些不得劲。
“老头子虽然不会管,但哥哥我替你准备了几样东西,在给你之前,我还是要劝一句,能不去就不去!”
伍軋语重心长道。
“有些事情,必须要解决!”
吴明微微摇头。
“也罢!”
伍軋叹了口气,将一个纳袋递给吴明道,“据我所知,那位多半有些小动作,定然不会让你轻松从北金回来,要知道,你报复心太强,虽然行事隐秘,但这些年落在有心人眼里,只要用心推演,不难把握你下一步的动向,就怕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在北金这边直接下死手。”
“我不会给他们机会的!”
吴明淡淡道。
“你有信心便好!”
伍軋目中忧色微敛,不无劝诫道,“此番北金蛮族盛会,你多半是要掺和一手的,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准备,但一切当以保命为上,事不可为,定要趁早脱身!”
“哈哈,伍哥放心,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吴明爽朗一笑。
“好,哥哥我预祝兄弟一路顺风,平安归来!”
伍軋举起酒坛。
酒过三巡,伍軋起身,吴明整理了下衣衫,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酒,久久无言。
“怕了?”
枯晔道。
“每临大事有静气!”
吴明淡淡道。
“你知道便好,此行危机还胜过潜龙渊,虽然做了诸多后手,其它还好说,唯一要防备的就是半圣强者之上出手,就看你……”
“不用再劝了,那骚狐狸自以为吃定了我,此番若不让她后悔终生,以后我就没脸站着撒尿了!”
吴明目露狠戾,狞声道。
“随你!”
枯晔幽幽叹了口气,不再作声。
别人都以为吴明能活到现在,或许有各种大能者在背后照拂,外加其本人智计如妖的缘故,但这几年相处下来,他却知道,与吴明骨子里这份狠戾执着分不开!
“王爷,都准备妥当了!”
不多时,徐拓来到雅间。
“嗯!”
吴明微微颔首,除了雅间结账,便跟在徐拓身后,与另一队人马汇合。
若细看的话,不难发现,这一队人马皆是王府子弟兵,其中以徐拓、王安为首,两位皆是一境宗师,其余人都是四境先天,算是子弟兵中的精锐。
另外便是血牙、白刃,同样一身劲装,虽收敛了巅峰宗师的气息,但早已融入骨子里的凶悍,却让人感觉生人勿近。
出奇的是,吴明并没有站在主位,而是易容改面后,穿了一身护卫劲装,随在队伍中。
“徐掌柜,也想趁着此次北金盛会,发一笔财?”
当一行十一人来到城中一处戒备森严的大殿中时,碰巧一队人马到来,为首一名老者和颜悦色笑道。
“程老说笑了,我这点小买卖,哪里入得您老的眼?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徐拓彬彬有礼,谦虚拱手道。
“哈哈,你小子少糊弄老夫,这几年谁不知道你们博雅商队,敢打敢拼,经常出入北金草原,赚的钵满盆满?”
程老爽朗一笑,瞅着徐拓身后八名精神抖擞的先天护卫道,“徐小子说实话,你真不愿与我程家合作?你也知道,我家那小姑娘老大不小了,可一直心心念念着你呢!”
“哈哈!”
程老身后一众汉子轰然大笑,其中一名高挑靓丽的少女,狠狠剜了程老一眼,俏脸绯红的垂下螓首。
“程老说笑了,家里的事……”
徐拓尴尬一笑,没敢去看那少女。
吴明讶然,目光在两人身上梭巡一番,心中不无感叹,当初的半大少年,终究是长大了!
“哼哼,老夫会拿自家孙女开玩笑?”
程老佯怒,摆摆手道,“罢了罢了,等此行回来,老夫舍了老脸,亲自登门,与你爹娘详说便是!”
“哎哎!”
徐拓急了,对方却没有回应,心虚的瞅了眼面无表情的吴明,只得垂头丧气带队入内。
吴明看的暗暗点头,这帮小子算是出师了,连程老这等老江湖都没有看出破绽。
要知道,徐拓等人的身份都是假的,但为了营造完美无缺的身份,近几年没少下工夫。
诸如父母兄弟姐妹,亲戚朋友等等背景,事无巨细的都过了一遍,让队伍中其他人以人皮面具或易容改面的秘术假扮,多次出现在人前,才有了今日这般情形。
原本多少还有些小心,自从半年多年前,十一名武奴到来,弥补了这方面的不足,让充当长辈的身份更加完美,使得所有人都认为徐拓等人是来自幽州的避难家族。
为了尽快安定下来,并弥补搬迁时的损失,不得不冒险做起了商队营生。
而徐拓等人本就在太行山内当兵,虽然不受待见,看似困守在平舆坊市,知道的人不多,但因吴明的嘱咐,却将周遭情形摸的极为通透,打起交道来也异常方便。
而这么多商队齐聚此地,便是又到了三月一次,商盟组织的大集会,为的便是路上安全,毕竟是要跨境传送到太行山北面的奴直城。
当人员到齐,由各家顶级商队出人组成的执法队,进行了严密勘验身份后,符镜天门终于姗姗开启。
而铁壁坊市也是太行山内,拥有唯一能够与北金沟通符镜天门的坊市,目的自是为了安全,毕竟谁也不想被人占领后,被敌人借助符镜天门长驱直入腹地。
没有丝毫意外,负责检验徐拓一行的执法队武者,正是来自贾家中,贾政经的心腹。
当到了奴直城时,吴明不由感慨,人族在这边的地位之低下,看守符镜天门的卫队,赫然全部都是妖蛮强者,异常蛮横冷厉的让所有人重新进行一次身份筛查。
好在吴明的身份也是经过精心伪装,甚至让一名子弟兵乔装后多次进入奴直城,早已留下过备案,根本没有半点纰漏。
无惊无险登上商盟楼船,驶向一望无际的碧波草原,因其绿意盎然而得名。
如人族这边怕被妖蛮借助符镜天门入侵一样,妖蛮也怕人族反攻,北金境内的更是拆除大半,而妖蛮又不会架设,每到一地,必须经过长途跋涉之后,才能到拥有符镜天门的城镇传送。
“这帮茹毛饮血的畜生,又在打草谷了!”
就在吴明准备用传讯符箓,联系下另一队由常恕带领的队伍时,船舱客房内一名子弟兵怒声低喝。
此人名叫于大江,历经风霄门格籍除名之事,如今也算武道有成,勉强可独当一面,却不知因何事气的失态。
第八百四十七章 都天王帐
打草谷,民间入冬前,积蓄粮食草里,为过冬准备的俗称,但在广茂的草原,蛮族执掌权柄的北*内,却有另一番意义。
北金国内从上而下,各大蛮族部落无论凶蛮、草蛮,除了至高无上的众蛮圣,无一不是贵族,接下来便是占据了北金三分之一权柄的人蛮,最后才是人族。
虽对外宣称人族是平民,但实际地位连奴隶都不如,随便任何一个蛮兵,都可以随意杀死人族,若是此人隶属某个部落辖下,只要赔付一点微不足道的钱财便可。
而打草谷便是底层蛮族,于寒冬或多灾季节时,杀死人族或人族奴隶作为粮食储备,甚至平时也会如此。
有的蛮族喜好人族文会或单纯的秉性残暴,甚至会挑选某一个部位,作为高级食材,专门用来享受或招待客人,其中尤以婴幼儿、处子或高阶武者器官为最。
前两者是鲜嫩,后者则是血气充足,对妖蛮而言乃是大补之物!
但随着东宋这般的大集会成型,每一次商队沿途所过处,北金王帐虽明文规定,不得攻击商队,但却有蛮族另辟蹊径,故意沿途虐杀人族奴隶,以此激怒过往人族行商。
只要有人按耐不住,蛮族一方便会顺势邀约斗武,按照蛮族规矩,败者无论生死或财物都归胜者处置。
吴明目光微闪,透过水晶璧打磨的光洁窗户,看到了一队约莫六七名神色狰狞,披着半身皮甲,手持各种骨质兵刃的猡蛮或豺蛮,肆意践踏着十几名衣衫褴褛,木然枯槁的人族奴隶。
“大江,噤声,不得打扰到王爷休息!”
彭超眼睛一瞪,低喝道。
于大江赶忙告罪,诺诺退到一旁。
在外人前,吴明跟他们一样,都是商队护卫,但没人会当真,即便吴明不在意,他们也会谨守着本分,五年来的培养,早已让他们对吴明的敬畏融入到了骨子里。
“我记得,我们府上有位兄弟叫陈鲁,是在你们第二次进入北金境内行商时,没有忍住蛮族挑衅,最终被杀死在此!”
吴明淡淡道。
“王爷过目不忘之能,令……”
“不用给我脸上贴金!”
吴明摆摆手,眸子古井无波,说不出的淡漠,“为死人送命,不值!”
“王爷,他们……”
于大江面色一变,急声解释。
“你们看他们的眼神!”
吴明淡淡道。
众人齐刷刷看去,旋即垂首默然,那种木然的眼神,早已见过多次,不用吴明提醒,都知道意味着什么。
“可是,若我们都不做什么,还算人吗?”
于大江闷闷呢喃,似乎说到了众人心坎里,原本他们以为一样年轻的吴明,即便素来冷静沉稳,可也不会对这等恶行坐视不理,没成想跟想象中不一样。
彭超张了张嘴,虽没有说话,神色却出卖了他,显然也是这种想法。
“那你们认为,上体天心,下安万民的众圣,不知道这里的事吗?”
吴明淡淡道。
众人浑身一震,面露惶恐。
枉度圣意,莫过于此!
在这个念头,不是人人都和吴明一般,不将‘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等口口相传的忠义宝典放在眼里,甚至弃若敝履。
某种程度上而言,他们自幼接受的便是这种理念,只是潜意识里,唯一的君主并非赵宋皇室,而是吴明!
“圣书云,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若救得北金人族同胞于苦难,是何等大善?”
“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此为大善之举,岂非可立地成佛?”
“勿轻小罪,以为无殃;水滴虽微,渐盈大器,我等都明白的道理,众圣何以置若罔闻?”
“是你们比众圣聪明,还是自己精力过剩,脑袋秀逗了?”
吴明句句如洪钟大吕,敲打在众人心头,冷汗涔涔而下,到得最后,甚至腿如筛糠,心中再无任何疑窦。
说到底,还是年轻气盛,见不得这等人间肮脏事,义愤填膺之下冲动所致,可将吴明之言换位思考,便清楚明白,不是不想做,而是做不了!
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众圣虽超然物外,难道就没有为难的事情了吗?
这是肯定的是,否则妖蛮也不会占据神州沃土,肆意欺凌人族,强大如中唐,也不会任由邻国被侵占,人族同胞遭受惨无人道的屠戮虐待而坐视不理!
“凡事不要脑袋一热就冲到前头,只有活着,才能笑到最后!”
教训了一通,吴明闭目养神,面色虽平静,心底却波涛汹涌,不停的质问自己,“是否该担起身为一个人的责任?”
论实力,他不过刚刚起步,勉强拥有自保之力,照拂着一帮老弱病残,已是竭尽心力,与各方随手就能灭了他的虎狼周旋。
论势力,更不必多言,除了时不时扯虎皮拉大旗,借几位大能者之势,令人忌惮外,几无可借之力!
即便是陆九渊已摆明车马,为他保驾护航,可看这些年来的情势,若非一直隐身于石鼓书院,在那位范师照拂之下,其圣道已断的消息,恐怕早就被人看透了。
论天赋,吴明自问不输任何人,即便天妖出世,同阶之下,也敢光明正大的掰腕子,可天赋潜力都需要时间成长,而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论地位,除了在大宋有个挂名王爵,实则不值一哂,否则也不会被人欺凌到这等地步,连众圣殿都会三番两次剥了他的军功。
幽峡岭一次,潜龙渊一次,两次军功,全都找借口,将奖励扣下了。
而这次潜龙渊之行,便是借口中唐皇室子弟死因不明,他是嫌疑人为由!
其他榜上有名者,早就借助众圣殿赐下的奖励,进入了实力飞跃期,只有他,还在为保命奔波的同时,更要抓紧一切可能提升修为。
“我是不是太自私自利了?”
吴明嫩心自问,下意识的在识海中道。
“呃,这个,确实有点,但也怪不得你,老话说的好,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这等谋国之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小辈操心!”
枯晔踌躇了下,算是安慰,心底却不无嘀咕,实在是怕了吴明的一惊一乍,这小子平素明明一副没心没肺,自私自利之心,现在怎么就成了悲天悯人?
“呵呵!”
吴明蓦然一笑,看着窗外已然成了模糊一点的惨况,眸光冷漠道,“虽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众生平等,然我终究生而为人,总归是要做点什么的!”
一望无际的碧浪随风起伏,宛若万里波涛,对许多常年往来两国边境走商的商队而言,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全然没有影响半点。
毕竟见的多了,或许是麻木,或许是事不关己,总之基本来了个视而不见,即便船内有人叫嚣着要去给蛮族教训,众人也不过是一笑置之,最后也不见有人下船。
这等行径,要么是初来乍到,要么就是与蛮族有勾连,故意引诱不明真相之人下船与蛮族斗武!
商船庞大无比,速度却不慢,其上还有性情温顺,对待人族算和善的草蛮兵卒护卫,说是护卫,实则也是监视,以免有人离开,反正都是处于严密监控之下。
这一走,便是六天之久,终于来到了第一座中转站,乃是受控于马蛮之下的青马城,作为蛮族最庞大的族群之一,马蛮实力虽算不上顶尖,但在草蛮中却有不小的影响力。
进入城中后,各商队早有头目出面,与各自有生意往来的草蛮各部落接洽之人进行交易。
吴明这一队人马也不例外,徐拓带队,在一名草蛮兵卒监视下,跟随一名草蛮进入城中一处人族、蛮族混居所在。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徐拓带人交易货物时,吴明消失了盏茶工夫,虽然很快就出现,却早已换了个人。
与之互换身份之人不过是城中一家人蛮下属中的杂役护卫,平素行事低调,算不得显眼,几乎没人注意到他的离开。
更没人注意到,旁边一行带队的常恕队伍中,又有一人与之互换了身份,如此两度转折之后,吴明已然悄无声息的进入了常恕队内。
经过一番折腾,过半商队继续启程,深入草原蛮族地界,剩余的队伍要么结束了交易,要么就是要去比较远的部落进行交易,也没能力去往深处。
当又过了五天左右,来到第二座中转站时,吴明如法炮制,取代了早在多年前,贾政经埋下的一颗死士暗子。
常恕等人没有继续深入,按照原定计划,前往有交易往来的部落,而吴明则以护卫身份,随着这家人蛮贵族,通过符镜天门,前往草原最深处,蛮族权利中枢——都天王帐!
这家人蛮贵族之所以会在此时前往都天王帐,自然是因为一场所有蛮族的盛会即将开启,吴明不过以户外身份等了两天左右,便有惊无险的启程。
能拿捏的这么巧,自然要归功于吴明和贾政经都是极为注重情报之人,堪称事无巨细,无孔不入!
而都天王帐作为蛮族权利中心,便是蛟蛮皇庭的所在,与几大皇者蛮族领地接近,其中尤以狐蛮圣地寒月湖最为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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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八章 沟鼠
一望无际,绵延不知多广的帐篷中,一座堪比人族城池的金色王帐,悬浮于白云之下,于碧波草原之上,漫山遍野白色帐篷映衬下,尤为磅礴大气,威严无双。
“进了王帐范围,你们一个个都小心点,见到大人们都要低头!”
人蛮贵族家长严厉的扫了众人一眼,只带着自家嫡系和有蛮族血脉的护卫,脸上挂着最谦卑的笑容,谨小慎微的穿过如雨后春笋般层层叠叠的大帐,不知去向何方。
十几名纯血人族护卫,其中有三名宗师,剩下全是先天武者,这些放在人族乡镇间,跺跺脚就能让一方颤三颤的武者,此时都挤在一间房内,甚至连门都不能出。
“终于回来了!”
透过窗户,遥望漫无边际的帐篷群,吴明目光古井无波,心中却微起波澜。
五年前,前身以弱稚之龄,质子之身,随行数十名大宋落魄后裔子弟,来到北金王帐,就如现在一般,都没有到得王帐所在,只能在这八方卫城之内,被人当做猪狗圈养观赏。
不仅衣食无着,甚至朝夕不保,指不定哪天就会有蛮族权贵心血来潮,想要彰显下地位,当着同伴的面,以无法言喻的手段,生生虐杀!
前身已死,连残念也被完全消除,其留在世上的唯有这副肉身和不堪回首的记忆,也已被吴明完美融合,再无半分瑕疵。
但那感同身受的记忆,虽被吴明以大毅力生生压制在心底最深处,却时不时的冒出来,带来一丝微弱的影响。
说是影响,实则是吴明的自尊心作祟,两世为人,高傲如他,岂容他人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即便都是前身所经历的也不行!
时隔五年,吴明回来报复了!
谁也不会知道,他并非为了当年郦璃算计,而是真真正正为了自己,报复郦璃不过是顺手为之,放出风声赴熊蛮坝沽虏三年之约,也是混肴视听罢了。
“老刘,喝酒去!”
一名膀大腰圆的宗师护卫,大咧咧招呼道。
身为宗师护卫,唯一的特权,就是在家主不在的时候,可以自由出入卫城,只要不离开便可,其余人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都天王帐内更有一条铁则,没有受诏而入的人族,可以就地格杀,不问缘由。
凡是人蛮或满足带来的无论奴隶或侍卫,只能待在王帐周围的八方卫城内,随便走动,也会被就地格杀,可见人族地位之低下。
“今天不了,我跟丽娘约好了!”
吴明婉拒道。
“哼哼,原来又是那个骚娘们,你那点修炼资源,可被被她榨干了啊!”
两名宗师护卫谁也没有看出端倪,挤眉弄眼的挪揄一笑,勾肩搭背而去。
在众先天护卫的艳羡目光中,吴明奕奕然出了院落,径直向城内一处走去,目光所及处,除了行色匆匆,低眉顺眼,近乎麻木的众多人族,还有趾高气扬,随意打砸人族的蛮兵有些熟悉,其它都有些陌生了。
仔细回想一番,吴明才在记忆深处找到,当年前身担惊受怕,宛若鹌鹑似的一幕,也是在入城的第一天,看到了熊蛮坝沽虏,被生生吓尿。
后来其弟铁烮嫉妒自家兄长威风,故意针对吴明,当着他的面,虐杀了几名质子同伴,生生把一个聪明伶俐的王府世子给吓傻了!
吴明没有去见所谓的丽娘,而是去了城内就连人族都愿踏足的一处所在,那里也是唯一能进入都天王帐内的一部分人的住所。
这些人,被称作沟鼠,工作便是清理王帐内的秽物,而且是从地下运输。
看管沟鼠的蛮兵,异常懒散,修为也不算高,最强的也不过是蛮将,毕竟沟鼠都是废人,至多炼体而已,早已*的逆来顺受,根本不需要时刻看管,只要在工作时抽上几鞭子,以防偷懒即可。
若是觉得不满意,还可以抓出几个不顺眼的杀一儆百,如此便可让剩下的人拼命干活。
甚至未等夜晚,吴明便无声无息的进入了沟鼠营所在,这里是卫城最不起眼的角落地下,谁也没想过理会,这里每天会死多少人,更不会在乎他们过着怎样的生活。
穿过层层破烂的栅栏,无视了扑面而来,令人作呕的臭气,越往深处后,吴明也不由皱了皱眉,最终不再这般自虐,微微调动真元封了鼻窍。
即便是白天,一个个衣衫褴褛,甚至拴着锁链的沟鼠,依旧在蛮兵鞭打下,不断穿梭在昏暗的地下洞窟中,运输着一桶桶秽物。
没有人注意到,一道鬼魅般的身影,自黑暗中无声无息游走,顺走了一辆运输死尸的木板车上的烂衣和锁链,并穿戴到了自己身上。
常年的和平,早已让蛮兵失去了往昔警觉,或许骨子里还有,可修为的差距,让它们无法发现,队伍中多了一个人或少了一个人。
因为积年累月,超负荷的繁重工作,早已将沟鼠的生机榨干,剩下的不过是躯壳而已,每天只是麻木机械的按照指令完成工作,每天不知有多少无声无息的死在阴暗的隧道中。
若非担忧尸体积聚过多,腐烂后引发瘟疫,甚至都不需要掩埋,直接扔在犄角旮旯里就行。
即便蛮族众圣也不会想到,有人会不顾身份,以这种方式,在短短半月里,出入都天王帐各个地下角落,那里都是堆积秽物垃圾的所在。
莫说实力强大的武者,即便是奴隶都避之不及,平素但凡主子露出半点意思,都会诚惶诚恐的拼命卖好。
吴明偏偏这么做了,而且干的有滋有味,甚至可以说乐此不疲,每日里不知疲倦的奔波于阴暗的角落中,仿若真的成了沟鼠中的一员。
只是早已麻木的沟鼠,绝不会如他这般,将一桶桶毫无灵气波动的伙药,混杂着封存的极好的木箱,埋于地下不为人知的角落。
“终于差不多了!”
望着黑黝黝的隧道,吴明如鬼魅般呢喃,轻轻的拍打着双手,似乎要将连日来的肮脏都扫掉,又似乎在独自欣赏成型的绝世名作。
“我说,这就完事了吧?”
枯晔幽幽道。
“这哪儿成?”
吴明淡淡道。
“你不会真想在寒月湖也来这么一出吧?要知道,那可是狐蛮圣地,你要真这么干了,我估摸着狐圣即便不会亲自出面,十成十会有半圣狐蛮出手,届时……”
“届时我早就跑回大宋了,还会傻愣愣等着那帮骚狐狸来抓不成?”
吴明浑不在意道。
“咱能不这么干吗?等你日后修为高了,弄几只骚狐狸回家当洗脚丫鬟也行啊!”
枯晔都快哭了。
天可怜见,若早知道吴明是这打算,说什么也不会同意此次北金之行,实则太恶心人了!
他老人家好不容易有了盼头,实则不想被连累啊!
“我这辈子,大概永远会走不出这条作死的路了!”
吴明大体知道枯晔是什么想法,摩挲着鼻梁道。
“你还知道啊?”
枯晔差点跳脚怒骂,强抑恼火道,“你瞧瞧你这叫干的什么事,跟挖人祖坟都差不多了,这可比毒杀中唐皇室子弟都恶毒一百倍啊,要是在寒月湖再整这么一出,神州盛传的月神出浴盛景,让人如何联想?”
“嘿!”
吴明眼珠一转,还真的想了下,自个儿都乐了。
枯晔彻底无语了,这都能笑的出来,显然是铁了心,也算明白,吴明之前所言要给郦璃一个终身难忘教训是怎么回事。
“现在,就等耶律崇光安排大宋质子回朝,我便可以安心离开了!”
吴明拍了拍手上尘土道。
“你还有闲心管他们死活?”
枯晔气道。
“若真的不管不顾,谁人替我扬名?”
吴明厚着脸皮道。
“这事只要成了,不用扬名,你一定臭名远扬!”
“哈哈,千金难买我愿意,只要我心情舒畅,管他什么名呢!”
吴明爽朗一笑。
“算你狠!”
枯晔恼火低骂,话锋一转道,“话说即便那主家害怕不敢上报,可八方卫城严令禁止人族随便出入,必须有腰牌或谕令才可,你打算怎么前往寒月湖?”
“运尸车!”
吴明淡淡道。
“现在我终于明白,你为何能有今天了!”
枯晔沉默许久,不无感慨道,“为了一时之快,可以掏的了粪,装的了死尸,还有什么是你不能忍的?”
“哼哼!”
吴明没有发作,运转灵幻易骨术,咔咔一阵作响后,化作了一个枯瘦如干尸的沟鼠样子,鬼魅般游走于黑暗中,很快便找到了一辆正在偷偷歇脚的运尸车,无声无息的钻了进去。
自始至终,莫说拐角处的几名蛮兵,就连紧靠着运尸车的沟鼠,都毫无所觉。
待出得沟鼠营,将一天内积攒的尸体,准备装入一辆大车运走,有惊无险通过了蛮兵的粗糙检查,随着一阵嘎吱吱不堪重负的声响,车轮滚动间,大车驶向城外。
收敛了所有气息的吴明,感官却没有封笔,依旧能清晰捕捉来自四面八方的动静。
在地下待了半月之久,与世隔绝,急需各种信息来弥补空白,以防出现较大的变故,让自己措手不及。
正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吴明习惯性的作为,还真听到了一则让他心头微沉的情报。
第八百四十九章 光明正大
“这帮两脚羊还真是愚蠢的可以,我蛮族大发慈悲,答应放那帮兔崽子回去,那劳什子的什么东宋使臣竟然避而不见!明明是战败一方,竟然还敢摆谱,真是不知死活!”
“可不是么,据说是怕了咱们五大皇者蛮族之一熊蛮天骄坝沽虏,可笑这帮两脚羊还自以为是,整天嚷嚷什么以和为贵,我呸!”
“哈哈,大蛮王坝沽虏,我听说过,据传他已经是大蛮王巅峰,只差半步便可晋升熊蛮皇,其天赋还在其父和几个同父异母兄弟之上,是下一代熊蛮族长最有力的竞争者之一。”
“哼,对付这帮奴才,就该杀剥皮枭首,以儆效尤,两脚羊就该有两脚羊的觉悟,别耍弄那点小心眼,当咱们蛮族好糊弄!”
断断续续中,卫城街道上路过的各方蛮族,亦或人蛮,甚至有来往的商队,都开始议论纷纷,无一不是大宋应北金皇室之邀,派出使节迎回八年前为休战而送来的质子一事。
但原本应是此行主角的大宋吴王子明,竟然不在队伍内,这就让一向蛮横霸道的北金都天王帐中的权贵异常不满。
在他们看来,东宋属于战败国,若非众圣殿和中唐干预,当年即便不会灭国,也要称臣纳贡,年年前来问好请安,现在北金大发慈悲放归人质,你一个小小的使臣竟然不出面,这是在给蛮族甩脸子吗?
于是乎,感到不受重视,亦或者被轻视了的蛮族各部权贵,纷纷上书请求耶律皇族暂压质子归期,非要让东宋给个明确交代,或者干脆不给了,直接再次开战。
如此一来,不仅得到消息,准备归国的数十名质子,瞬间跌入地狱,甚至有几人接受不了打击自杀而亡,连带着一队使节也被扣押。
饶是吴明一向脑洞开的很大,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按照原先预估,耶律崇光在背后推动,北金傀儡皇帝耶律璟向大宋发国书,也就在这十天半月内,比他到达北金的时间不会早到哪儿去。
可没成想自己早早离开了汴梁京城,准备暗地里潜入北金作妖,赵宋皇室竟然趁他不在之际,封他为迎奉使臣,专职前往都天王帐,交纳大宋国书,迎回众质子。
至于理由,明面上他身份乃是大宋吴王,地位尊贵,又与北金狐蛮圣女公主郦璃有交情,暗里实则就是熟门熟路,无非是故地重游。
“够狠的啊!”
枯晔幽幽道。
“是啊!”
吴明长叹一声。
为了对付他,不惜搭上在北金为质八年,受尽折磨的功勋质子,硬生生将他逼迫到明面上,已然超出了当权者应有的底线。
亦或者说,任何当权者都不会在乎什么底线,眼中唯有利益,区区棋子,死了也就死了,只要能获得足够的好处。
“你准备怎么办?”
“凉拌!”
“别开玩笑,说正经的,这时候你要耐不住跳出来,绝对不会只面对一个坝沽虏的三年之约,指不定有什么大坑等着你!”
“再大的坑,有我挖的这个大吗?”
枯晔彻底无语。
在他老人家看来,吴明的手段够狠,够阴毒,够阴损,甚至可以说更没有底线,比之挖人祖坟都不差分毫,但那是对敌,不管怎么说,大宋都是人族国度,明面上至少也要保持一致对外,而不是这般没底线的使绊子。
车轮骨碌碌走在昏暗的石板路上,车架发出嘎吱吱不堪重负的声响,不知过了多久,历经一阵极为颠簸的路程后,随着阵阵翻滚和噗通跌落声,混杂着难以言喻的恶臭。
“哎!”
荒凉的乱葬岗山沟里,吴明缓缓起身,看着遍地尸骸,还有双目泛着绿光的野狗或野狼等野兽,这就是沟鼠的最终埋骨之地。
即便是死了,连一张草席和坟坑裹身都没有,直接被各种兽类吞食一空。
这里是北金蛮族之地,甚至有喜好食腐的蛮族,当然他们吃的都是高阶武者的尸身或精挑细选的婴幼儿制作的腐肉,但最不缺少的就是各种兽类。
即便有再多的尸体,一夜间也会被吃个干干净净,不虞担心会发生瘟疫。
呜吼!
一只双目泛着浓郁绿光,周身气息远比寻常野兽强大暴虐,而且大了数倍,毛发暗青的野狼,赫然是凝炼了妖气,只差半步便可进入妖兽行列,猛的龇着獠牙扑向吴明。
在它眼中,此时的吴明不过是可口的鲜活美食,丝毫没有察觉到他体内掩藏的恐怖力量。
噗!
于是乎,随着吴明轻轻点指,这头附近乱葬岗山沟内的霸主之一,额头多了个血窟窿,便再也没了声息。
呼啦一阵乱蹿声混杂着呜咽,所有寻食的野兽跑的干干净净,生怕这个突然出现的煞星盯上自己。
“哎!”
默默看了一眼散乱的满地尸骸,吴明无声叹息,身形一闪的掠出山沟,不多时出现在数十里外,已然能够看到一座卫城门洞的树丛后。
随着一阵哗啦啦水响,当吴明再出现时,已然换上了蟒袍王服,紫冠玉带黑云履,风度翩翩,俊朗不凡,略显瘦削的脸颊,颇为刚毅,一双星目开阖间,隐有精芒闪烁,旋即挂上了一副温润笑意,从容不迫的走向城门。
“什么人?”
守门的蛮王将领,乃是一头体型足有三丈高下,膀大腰圆的猡蛮,嘴角两颗尺许长獠牙,狰狞无比,瞪着猩红的眸子,似要择人而噬。
猡蛮王不懂什么叫从容不迫,气度雍雍华贵,却从面前这瘦削的似乎自己一巴掌就能拍死的两脚羊身上,感受到了当初面对皇者时的威压。
但出于蛮族的骄傲,又是自家自盘和仅有的一丝职责,让它猛的一拄手中狼牙棒,砸的地面尘土飞扬,咚咚作响,好似唯有这样,才能为它壮胆。
“本王乃大宋吴王子明,奉朝廷之命和都天王帐传召,互换国书,迎回本国在金国王帐游学的同僚!”
吴明轻摇折扇,云淡风轻道。
“大宋吴王子明?”
猡蛮王瞪大了眼睛,上下瞅了瞅吴明,眼珠一转,狞声道,“你就是欲要挑衅熊皇之子坝沽虏大人的两脚羊?有何为证?”
“即便有,你看的懂吗?”
吴明无语道。
“你……你敢小觑本王?”
猡蛮王怒喝。
“看你这样子,是想阻拦本王去都天王帐交换国书,还是认为坝沽虏不是本王对手,欲要横加阻拦?”
吴明面色微沉。
“你……我……”
猡蛮王瞠目结舌。
论口才,人族都没几个对手,更遑论蠢笨的蛮族了,而猡蛮本就是以智力低下著称,能被派来守城门,也不知是哪个皇室高层做的奇葩决定。
“不妨告诉你,本王此来,不知是要交换国书,也不仅仅与坝沽虏有约,更想和虎赤厊、蟒碎磐、狮莽雲等几位故交叙叙旧,当然,还有狐蛮圣女郦璃公主殿下。”
吴明毫不客气将这几个对手的名字拿来压迫对方。
反正早就打算撕破脸皮,不用白不用。
“若耽搁了正事,你担待的起吗?”
说到最后,已然疾言厉色,迫的猡蛮王呼吸不稳,实在是这几位都是鼎鼎有名的大蛮王,其中尤以虎赤厊和郦璃为最。
前者已然搏杀了一名不停调令的蛮皇,而后者更是进阶成为狐皇,即便是在都天王帐内,也有不小的话语权。
随便一个,捏死它都能踩死蝼蚁没有区别,在蛮族,奉行的是赤果果的弱肉强食!
“还不快去通报?”
吴明冷声道。
“是是!”
过往的蛮族或人蛮,还有人族,便看到平素眼高于顶,性格暴虐的猡蛮王,浑身大汗淋漓,散发刺鼻臭气,忙不迭跑进了城内。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吴明非但没有等,在猡蛮王前脚刚走之时,便闲庭信步的迈入城门洞,守门的一队蛮族兵将面面相觑了好一会,愣是没有一个敢阻拦,甚至吴明走到哪儿,都会下意识的退让开来,仿若迎接君王。
这一刻,所有生灵都感受到,吴明身上散发出的与众不同的气度,从容不迫,渊渟岳峙,仿佛那瘦削的身躯中,蕴藏着难以想象的磅礴伟力!
“光明正大,堂堂正正走进这里,才真切体会到了与众不同!”
在踏入城门洞的刹那,吴明觉得体内似乎有了什么变化,但又说不上来,总觉得异常轻松,仿若以往前身记忆中所留的阴影暗淡了许多。
“什么敢冒充东宋时辰,左右速速给本王拿下,押送王帐候审!”
随着地面一阵咚咚作响,一队体型高大异常的蛮族兵将,簇拥着一头透着红色鬐鬣的猡蛮王而至,之前那名守门的猡蛮王,在其面前就如三岁幼童,气息弱了十倍不止。
“巅峰大蛮王!”
吴明眉头一挑,清晰捕捉到了此獠气息,目光凛冽,不可侵犯道,“本王乃大宋使臣,北金蛮族就这般没有礼数了吗?”
“哼,什么使臣,不见令谕,无有信物和国书,依本王之见,你就是一个骗子,或者想刺探我大金蛮族机密的探子,还愣着干什么,速速拿下,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猡蛮王狞声道。
左右的人族无不摇头,似乎预见了吴明的下场,不乏幸灾乐祸者。
第八百五十章 尸山血海
多少年了,没有人族敢在北金蛮族地界如此明目张胆,近似于挑衅,而且还是一个外来者,如何能让众多高高在上的蛮族受得了?
莫说蛮族,即便是自觉高人一等的人蛮,也觉得必须给吴明一个教训,否则无法彰显他们的高贵,更无法慑服本就在高压下,渐渐有了不臣之心的人奴。
“两脚羊,瞪大眼珠子看清楚,若敢反抗,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一名狼蛮狠狠将一名人奴踹倒在地,似乎还不解气,甩动铁扫帚般的狼尾,在人奴背上抽打出大片血痕,眨眼便打的血肉模糊,狰狞阴冷的目光,不无得意的斜睨着吴明,好似打在了这个敢在自家门口趾高气扬的两脚羊身上。
“本王在北金待了五年,没想到五年后重游故地,蛮族还是这般德行!”
吴明眼睛都没眨一下,冷漠的看着狞笑冲向自己的猡蛮兵将,缓缓踏出一步。
轰!
蟒袍无风自动,其上活灵活现的龙蟒好似活了过来般,在淡金色真元掩映下,张牙舞爪的飞扑而出,不等众蛮兵近前,便被气劲扫飞,哎呀惨叫着跌入人群。
“大胆,区区两脚羊,安敢在本王管辖之下作乱?”
猡蛮王瞳孔一缩,嗜血的眸子中闪过厉色,猛的高举一柄灰暗色,闪烁着骨质兵刃特有光泽,混杂着金属色泽的丈许高板斧,猛的当头劈落。
嗡隆!
巨大斧刃破空,带起阵阵刺耳风雷之声,掀的周遭沙尘飞扬,临近修为不济者,直接被吹飞,跌跌撞撞倒入街道旁的房屋内。
唯有几名气息不弱的蛮族王者,抱着膀子狞笑观望,在他们看来,瘦削的吴明气息虽不弱,但至多也就与二境大蛮王相近,哪里挡得住四境巅峰的猡蛮王一斧?
嘭!
可让人瞠目结舌的是,在所有人眼中仿若被吓傻了,一动不动的吴明,赫然仅仅深处一只右手,便托住了那雷霆万钧,足以开碑裂石的巨斧一击!
“你……放手!”
猡蛮王毛脸扭曲,眼珠瞪成了灯泡,密布血丝,宛若大理石铸就的臂膀筋肉鼓胀,一身恐怖的血气溢出体外,却愣是无法移动分毫。
遥遥望去,完全不成比例的两者,气势上形成鲜明对比,明明猡蛮王修为比吴明高了两境,却愣是无可奈何。
嘎吱吱!
吴明嘴角微翘,不见他如何发力,熔炼了珍贵金属炼材的巨斧,发出不堪重负的刺耳爆鸣,旋即如冰晶般啪嚓碎裂开来。
“不……”
猡蛮王满目不可置信,心头却在滴血。
众所周知,蛮族生存环境恶劣,资源匮乏,即便有异常富饶之地,也多半都掌握在皇者族群手里,就如人族中大部分资源都在宗门、世家、朝廷手中一样。
而猡蛮一族本就以贫穷著称,又生性懒惰,出了名的欺软怕硬,能有一柄趁手的兵刃,已然是付出了大半身价,如今一朝被毁,心疼可想而知。
嘭!
怒吼声戛然而止,所有人只看到吴明捏碎巨斧后,手掌轻飘飘好似不着力,又似拍苍蝇般在猡蛮王胸前扫了下,便觉眼前一花,猡蛮王仿若离弦之箭,撞飞了七八名蛮兵,直直跌落这里百丈开外。
好在这条街道足够长,乃是卫城主街,骨碌碌翻滚出不知多远,庞大的身躯落地后,甚至将巨石铺就的地面砸出了一片狼藉,许久才停止下来,却没有起身,竟然昏了!
“嘶!”
倒抽凉气声此起彼伏,无论蛮族、人蛮或人族,无不齐刷刷倒退开来,有如见鬼般,目露敬畏。
能以两个境界的修为差距,一掌打晕以皮糙肉厚著称,而且单兵战斗力本就在人族之上的蛮族同阶,已然证明这个瘦削的不像话的人族,有着超凡武道战力!
“现在,可以去通报了吗?”
吴明缓步走到之前那名守门猡蛮王近前道。
“本……你……是是……”
猡蛮王激灵灵一个寒颤,浑身肥肉都颤的起了层层涟漪,忙不迭点头后退。
“哼!好大的威风!”
不待它动身,天际蓦地传来一声威严冷喝,却见一座肉山降临,所有人只觉头顶一暗,浑身沉重无比,双腿有如灌铅,不由自主的弯下腰。
皇者,只有一族皇者,才有这等超越生命层次的威压!
在场唯一不受影响的,唯有吴明!
那猡蛮王更是不堪,直接跪倒在地,颤声叩拜:“拜见舂疝蛮皇殿下。”
“身为使臣,竟然姗姗来迟,你们人族的规矩,都被狗吃了吗?”
来者是一尊猡蛮皇者,名曰猡舂疝,此时居高临下的看着吴明,微红的眸子满是暴虐之色,嘴角的獠牙宛若利刃般高高挑起,其上赫然还挂着两个圆环,装饰物却是两个半骨半玉的人族头骨。
骨殖玉化,唯有常年受真元洗炼,地煞阴脉淬体,才可能有的变化,换言之,这至少是两尊人族一境阴神大宗师的头骨。
“本王故地重游,领略下沿途风光,没成想沉浸于北金风土人情,因而耽搁了世间。”
虽然有些意外这名猡蛮皇竟然会跟自己耍嘴皮子,但吴明岂会示弱,随口解释,话锋一转道,“倒是蛮族一方,得知本王前来,屡屡阻挠,是何用意?难道是怕……”
“哼,我蛮族岂会怕孱弱的两脚羊?”
猡舂疝狞声冷哼,傲然道,“少跟本皇耍嘴皮子,坝沽虏早已在王帐等候多时,就怕你不敢去!”
“求之不得!”
吴明淡笑,闲庭信步般越过猡舂疝,径直向卫城北面的都天王帐而去。
“哼,愣着干什么,让这帮不懂规矩的两脚羊见识下,什么是我蛮族的规矩!”
猡舂疝目中嗜血阴郁之色一闪而逝,狞声厉喝。
“啊啊……”
话音未落,惨叫迭起,却见街道两旁的蛮族,无论修为高低,赫然出手将身边的人族撕成了粉碎,甚至于有几个人蛮躲避不及遭了池鱼之殃。
“本王很好奇,是谁帮你们出的主意,如此败坏本王的名声?”
吴明脚步微顿,头也不回道。
“你以为我们蛮族都跟人族一样,需要那些弯弯绕绕吗?本皇不过是见这些人奴不懂规矩,杀一儆百罢了!”
猡舂疝眼角微不可查一抽,嗡声如雷道。
“呵呵!”
吴明淡然一笑,信步远去,无视了满街死不瞑目的尸体,对一道道凄厉的哀嚎和怨恨目光视若无睹。
“竟然这么能忍,跟那几个家伙说的不一样啊!”
猡舂疝看着吴明的背影,狰狞血眸中闪过一抹狐疑与不甘。
事实上,他很希望吴明忍不住出手,这样他就有理由出手镇压,毕竟是在职责范围之内。
但蛮族奉行强者为尊,这种理念几乎融入了骨子里,本能的认为强者可以对弱者予取予求,人族的繁文缛节就是束缚,否则也不会被它们打的节节败退,生存空间越来越小。
作为都天王帐的卫城之一,绝对不止一个皇级强者,甚至还有隐藏的半圣,只是谁也不会因此对一个人族宗师出手,即便赢了也会沦为笑柄。
“哎,尸山血海,有高人啊!”
一步步走出了卫城门洞,遥望着不远处的白色毛皮帐篷群,吴明随意的摩擦着鞋底血渍。
只是无论怎么摩擦,黑帮白底的靴子,依旧被浸上了厚厚的血污。
“纵观你归京后的五年生平,数次仗着在民间百姓中的声望,化险为夷,此番做法,不仅在大宋朝堂判你个玩忽职守,只要稍加宣传,你的声望就会一落千丈,日后北金难逃的人族奴隶,多半也不会给你半句好话!两相结合……”
枯晔没有说完,其意不言而喻。
此番算计太过阴损,根本不给吴明分辨的机会,想来大宋那边早就传扬开来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嘿嘿!”
吴明嘿然一笑,怎么都觉有些涩然。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纵然早已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的吴明,看着那么多人族倒在自己脚下,也无法真正做到无动于衷。
只是又能如何呢?
无能为力!
而且,他心底还在告诫自己,即便有能力,也不会伸出援手。
“他娘的,那么多个儿高的,关我鸟事?”
吴明啐骂一声,狠狠一脚,磨碎了一块石头,面无表情,昂首阔步的走向营帐大门。
守门的是一队大蛮王级狮蛮,堂堂皇者蛮族,似乎也不觉得看门有什么不妥。
若仔细看的话,不难发现,它们虽然体型高大,满身黄色毛发,面部却与寻常狮蛮不同,尤其是一双眸子,赫然都是人蛮。
只是狮蛮血脉太过强盛,使得两者乍一看就是纯血蛮族。
没有任何为难,也没有异样目光,所有守门狮蛮宛若雕像般矗立在营帐门口,更没有一个为其引路。
直至吴明消失在营帐群中,卫城内的惨嚎依旧没有止歇,似乎某个暴虐的存在,正发泄着什么。
早已昏暗的天色下,一望无际的帐篷缝隙内,燃起了巨大篝火,照耀的方圆百里宛若白昼。
吴明脚程不慢,目标极为明确,正是坐落于营帐中心上空的金色圆顶。
行不过三十里,没有受到任何阻挠的吴明突然顿步,看着数十丈外一尊如山般的阴影!
第八百五十一章 犬吠扰民
暗夜星空下,盘绕如山,比之周遭帐篷都不遑多让的庞大阴影上,缓缓升起两个幽绿色灯笼,散发幽幽森芒,慑人心魄,赫然是两只硕大的眼睛。
“蟒碎磐!”
吴明驻足,微微侧首。
“桀桀,两脚羊,数年未见,你的修为没怎么长进嘛!”
蟒碎磐狞笑连连,居高临下俯视着吴明,一双阴冷的竖瞳中,迸射如剑般的利芒。
三年多前,双方相遇时,吴明不过初入意境,它已是半步蛮王,第二次见面时,三境蛮王,而吴明刚刚突破先天,如今双方的差距,只剩两个小境界。
“想用车轮战吗?”
吴明不答反问。
“对付你,根本不需要他们出手,本王就足够了!待得将你粉身碎骨,本王便可得赐蟒圣真血,直入蛮皇!”
蟒碎磐蛇口大张,两排倒钩般的森白利齿微错,发出咔咔刺耳锐鸣,隐有晶莹蛇涎涌现,似乎面对的是一堆可口鲜嫩血食。
“当年你就这么说过!”
吴明淡淡道。
“找死!”
蟒碎磐勃然大怒,猛的一甩十几丈长的硕大蟒尾,宛若巨木横扫,空气嗡然炸裂,音爆轰鸣,裹挟着风雷之势砸落。
相较于之前那尊四境巅峰大蛮王级猡蛮王,蟒碎磐的力量强大了何止数倍,单这一扫之威,即便放在人族绝顶天骄巅峰宗师中,也属于拔尖之列。
甚至于,寻常大宗师,亦或取巧突破的一般大宗师,都得小心应付这一击。
“无聊!”
吴明撇撇嘴,也不见如何动作,脚下微微一错,身影仿佛恍惚了下。
嘭!
蟒尾降临,砸的地面轰然巨震,掀起大片沙尘,方圆百丈的帐篷都被掀飞,再远处的帐篷上,闪烁出淡淡光华,才缓缓卸去了大半力道,但也波及了千丈左右,满是哀嚎与狼藉。
“嗯?”
蟒碎磐嘴角差点咧到后脑勺,可旋即凝固,因为砸中的地方没有半点血渍,赫然是一片残影。
嘭!
未等反应过来,蟒碎磐便觉脑后脖颈所在,骤遭重击,一阵令人牙酸般的金属碎裂声入耳,刺痛瞬间席卷全身,赫然是被吴明一拳杂碎了背后大片鳞甲。
“不可能!”
蟒碎磐大骇,强大的战斗本能,让它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那便是抽回蟒尾,盘入上方,头颅也随之向下一缩。
蟒蛮本就是以力量著称,防御也不弱,高傲如它,怎么也想不到,会被吴明一击破防,而且受了不轻的伤。
“有趣,蟒蛮何时成了缩头乌龟?”
淡笑声中,吴明并未离开,而是身化疾风,一闪的出现在蟒碎磐侧面,在那如电般缩回的蟒尾还未完全盘绕时,猛的探出右手成爪,嘭的抓个正着。
嘎吱吱!
恐怖怪力吞吐,吴明右手宛若铁钳,死死掐住了蟒尾末梢,身形猛的向上一蹿,竟然生生将蟒碎磐从地上抽的立起,宛若一根倒悬的巨木。
嘭!
毫无迟滞的一震右臂,惊雷般的音爆乍起,便见蟒碎磐硕长的蟒身上出现一个弧,如波浪板席卷向头部,好似被当做了马鞭急甩。
“哇噗!”
蟒碎磐直觉浑身骨头都快散架,心头大骇之余,羞怒交加。
虽惊于吴明实力如此恐怖,但它乃是堂堂五大皇者蛮族之一的蟒蛮皇子,什么时候遭受过这等羞辱?
更何况,周遭看似没人,实则蛮族诸多强者,不知有多少暗中关注。
嗡!
一念及此,蟒碎磐不管不顾的动用心核中的本命血蛮力,那是唯有高等蛮族才能使用的力量,凭借纯粹的血脉力量为媒介,施以本族独有的秘术辅助,可以强行借取先祖的一丝力量!
此术名曰血灵神相!
五大皇者蛮族,并非说族群中各个都是皇者,而是其天生强大,祖上都出过蛮圣,即便某一代断绝,隔代也会出现天赋异常强大的蛮族天才,从而晋升蛮圣,甚至可与借助自家族群取巧封圣。
当然,这么做的代价极大,但所得异常丰厚,足以让任何蛮族为之放弃一些东西。
“咦?”
吴明眉头微挑,脑海中闪过当年曾经见过的一幕,旋即猛的甩臂,将蟒碎磐狠狠砸落。
嗡隆!
狂暴无蓬的力量灌注下,蟒碎磐被甩成了一根鞭子,在地上砸出一道深深凹痕,周遭蔓延出无数蛛网般的裂缝。
但令吴明微讶的是,蟒碎磐周身闪烁的青红色光芒,让其鳞甲宛若多了一层油脂,又似瞬间坚韧了数倍,竟然一甩之下脱了手。
“死吧,蟒魂裂空!”
便见蟒碎磐硕长身躯一绕,赫然重新盘绕如山,脖颈下四根粗壮手臂,高举四柄狰狞兵刃,猛的向半空一击。
尤其恐怖的是,其周身青红色光影闪烁间,浓郁如云,赫然仿若人族宗师的法相般,在身后凝聚出一尊百丈高下的庞大狰狞虚影,闪烁着恐怖威压。
其内蕴藏着难以言喻的暴虐嗜血,令人心神驰荡,引动内心深处最害怕的本源,半圣之下甚至提不起任何反抗之心。
这就是血灵神相一击的真正威能,由蟒碎磐施展出来,便是实打实的蛮皇一击,其真正强大之处在于,慑住对手的心志,战力大减的同时,又不得不硬撼,着实称得上必杀一击。
“原来如此!”
吴明恍然,目中连一丝波动也无,身在半空,脚下微错,便见残影幢幢,宛若空间重叠了一般。
瞬息间,七个吴明出现在蟒碎磐周遭,若从上方看的话,不难发现,其落脚点赫然是北斗七星状,宛若勺子般,弯弯曲曲间,正好饶过了那巨大蟒魂虚影攻击的所有最强点。
“不可能!”
蟒碎磐竖瞳缩成了一点,失声惊呼,直觉心中难受无比,好似全力一击打了棉花团上,空荡荡不着力。
“游龙巡江!”
不等它有何反应,吴明蓦地并指如剑,七个虚影有如实体般,齐刷刷向下一点,天地灵气波浪起伏,盎然龙吟中,滔天剑芒乍起,自上而下,宛若分波斩浪,轻易破开了蟒魂最薄弱所在。
蟒碎磐急忙想要调转蟒魂,却发现根本来不及,便被如七根贯通天地的金色钉子,瞬息钉在了地上。
噗嗤!
堪比金铁,寻常玄兵难伤的鳞甲,有如豆腐般被破开,七处伤口齐刷刷飚起大蓬血雾,痛的蟒碎磐凄厉嘶吼,扭曲不定,却怎么也挣脱不得。
“呵呵!”
七道人影蓦然重叠,化作吴明本尊,神色淡漠的落在蟒碎磐头顶,倒背在身后的右手,并拢的食指上剑芒吞吐不定。
“哼!”
暗夜下,遥远的金色穹顶帐篷中,隐有一道冷哼传来,震的吴明身躯微微一晃,皱了下眉头,神色自若的跨过瘫软如泥的蟒碎磐,向内里行去。
噗噗噗!
直至数十丈外时,那凝实如剑的淡金色光束,才爆开了第一道,待得七道全部震开,蟒碎磐浑身鲜血淋漓,迸溅的血渍洒满了方圆百丈,凄惨无比,气息更是萎靡到了极点。
暗淡的竖瞳中怨毒与畏惧之色浓郁,死死盯着吴明消失的方向看了许久,才灰溜溜的沿着帐篷缝隙蜿蜒而去。
“本王以为第一个遇到你!”
又过了数十里平静无波的路程,吴明微讶的看着前方,哪怕在暗夜下,一身金黄色毛发都明亮无比,宛若黄金铸就的人立雄狮——狮蛮莽雲!
“本王可不是碎磐那个废物!”
狮莽雲嗡声如雷,云鬓狂舞,豪放中带着无比高傲,一双铜铃环眼瞪着吴明,虽然极尽用轻视掩饰,可眼神的波动,还是出卖了其心底的震惊。
作为老对手,除了自家人,没有哪个蛮族比它更了解蟒碎磐的实力,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败的如此之快。
而且,刚刚的波动分明是血灵神相,说明连压箱底的力量都动用了,可吴明却毫发无损,已然说明,两者实力不在一个层面,但它更相信,吴明是取巧的。
能够与人奴大宗师抗衡,而不落下风的狮蛮皇子,岂会输给一个二境宗师?
“呵呵!”
吴明撇撇嘴,淡淡道,“好狗不挡道!”
“你……”
轻飘飘一句话,让狮莽雲凝聚的气势,瞬间暴跌到了低谷,却气的眼珠子瞬间通红,毛发倒竖,真如一只放大了数百倍,炸毛的狮子狗!
吼吼!
如雷般的狮吼化作无形光波层层而出,激荡的天地灵气如浪汹涌,向四面八方漫溢开来,周遭帐篷上光华哗啦啦作响,随之熄灭后,嘭嘭炸裂成碎渣。
许多想看热闹的蛮族,七窍流血,哀嚎翻滚而死,暗中虽有隐藏的强者出手,可还是慢了一步,不下数百死伤,狼藉遍地。
“喂,别叫了,不知道狗吠扰民吗?有没有公德心!”
吴明挠了挠耳朵,不满道。
“怎么会?”
狮莽雲好似被无形大手掐住了脖子,眼珠瞪的溜圆。
“你是自己让路呢,还是让我把你揍趴下?”
吴明浑然无事的迈步上前,似乎不管狮莽雲如何答复,都会径直走过去。
“我不信,本王得圣祖爷爷钦赐圣血提升血脉,一身筋骨血肉已达黄金蛮狮之境,岂会不如你个两脚羊?”
狮莽雲挥舞堪比任何玄兵利刃的巨爪,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锋锐光线,切割向吴明。
第八百五十二章 刀剑齐出
轰隆隆!
一声哀鸣,伴随着暗淡无光庞大身躯,狮莽雲化作一道抛物线,重重砸落于百丈开外,掀起漫天飞尘,一路翻滚,不知撞塌了多少帐篷。
“早说了嘛,好狗不挡道,非要本王打发你不可,揍你虽然不算什么,但要是引起两国交恶可就是大事了!”
吴明拍了拍手掌,好似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嘀咕几句,奕奕然向前行去。
“本……我……噗!”
狮莽雲本想起身放几句狠话,却被气的吐血晕厥。
众蛮族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会是这般情形,那瘦削的不像话的人族,连败两大皇者蛮族皇子,而且是近年来蛮族中声名鹊起的天骄存在,同阶中已然是拔尖。
却不成型想,这般轻松就输了!
即便脑子再转过弯来,也确定一件事,若非此地乃蛮族都天王帐,两者恐怕死的不能再死,连头骨都会拿走做战利品展示。
一时间,众蛮对吴明又敬又畏又恨,希冀于那金顶王帐下的玄褐色雄壮身影,能够将此人拿下,以涨蛮族威势!
“都是老朋友了,我来赴约,没必要摆出这般阵仗吧?”
吴明淡淡道。
“圣意不可违!”
坝沽虏闷闷道。
“啧啧,诸位蛮圣陛下倒是看起的我!”
吴明神色虽有调侃之意,瞳孔却骤然收缩如针尖。
换个人,要么倍感荣幸,要么诚惶诚恐,但他却感到了实实在在的危机!
区区人族宗师,被蛮圣盯上,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事。
“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只是……”
坝沽虏晃了晃大脑袋,声音戛然而止。
“臭狗熊,就你话多!”
清冷喝声乍起,却见半空中的金色王帐门口处,一道银白倩影稍纵即逝。
“郦璃!”
吴明眉梢一挑。
“来吧,过了我这关,你就能上去了,东宋使节队伍也在里面!”
坝沽虏脊背瞬间绷直,一股暴虐无蓬,浩瀚如山的恐怖重压弥漫开来,隐约间星空为之一亮,似乎半空的云雾都被其气息迫开,露出了漫天繁星。
“你比那条泥鳅和狮子狗强夺了!”
吴明瞳孔微缩。
“借用你们人族的话说,温室里的花朵,与你我这等受尽风吹雨打的野草,没有可比性!”
坝沽虏淡然道。
“老四!”
一声饱含怒意的厉喝划破夜空,震的周遭嗡然炸响,一股异常恐怖暴虐的气息稍纵即逝。
“也罢,若不分出个胜负,我自己这关就过不去!”
吴明微微侧目,掏了掏耳朵,小拇指一挑,周身气息蓦地一变,有如一柄即将出鞘的绝世神兵,刺破了苍穹,即便万重山也压不住锋芒。
“若你太弱,那就没意思了!”
坝沽虏环眼中凶光微闪,猛的向前踏步,宛若门板似的熊掌齐齐拍落,正是熊蛮四绝之一的熊扑,比之当年的铁烮施展出来,强横了何止千百倍。
呼呼!
掌风呼啸,有如泰山压顶,吹的吴明衣衫猎猎作响,两鬓须发狂舞,嗤的一声轻响,蓦然多了一条血痕。
“哼!”
吴明双目微眯,蓦地双掌齐出,淡金色真元密布双臂,如龙鳞般波光嶙峋虚影瞬息覆盖双掌,径直拍了上去。
轰隆隆!
完全不成比例的两对手掌碰撞间,恐怖风雷波动席卷开来,无形的光波骤然横扫方圆千丈,甚至冲击波都到了金色大帐前,却连一个涟漪都没有激起,但周遭的帐篷却遭了秧,不知被掀翻了多少。
好在有了前车之鉴,周围早已清空,所有的蛮族或人蛮,早早躲到远处,可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劲风,无不色变,这等威势,赫然与皇者交锋并无区别。
但见吴明身躯微微下沉,却不是被拍了弯了腰,而是双脚下陷到了脚踝,反观与之完全不成比例的熊蛮坝沽虏,虽然没有倒退,却也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哼,你的肉身体魄,比我想象中还要强大!”
坝沽虏鼻尖唯有炽热气流喘出,熊掌悍然向两侧滑动,完全放弃了防御,中门大开。
“熊抱!”
吴明岂会上这等恶当,一眼辨认出,这是熊蛮绝技之一,脚下轻轻一点,双臂微展间,滴溜溜旋转半圈,瞬息卸掉了那足以压垮任何宗师强者的封镇之力,腰身一扭,宛若天地间最灵动的飞鸟,瞬息倒悬于半空。
伴随着一声隐约傲啸九天的灵动啼鸣,吴明双掌一翻,凌空拍落,正是凤凰展翅!
“吼!”
坝沽虏一抱扑空,仰天怒啸,脚下狠狠一跺,瞬间踩踏出一个百丈巨坑,庞大如山的身躯,却如离弦之箭,瞬息腾飞至半空,右肩高高耸起,狠狠撞向吴明前胸,对于那铺天盖地,宛若飓风般呼啸而至的掌风,完全视而不见。
熊蛮绝学——熊靠!
轰隆!
双掌拍落,正中坝沽虏肩头,吴明只觉拍在了铜墙铁壁之上,双臂猛的一震,人也随之倒悬而回,连连倒翻了几个旋转,足足退了数十丈,才卸去了这股恐怖怪力。
但坝沽虏也不好受,整个砸落地面,掀起漫天砂石,足足下陷入地面数丈,差点将之掩埋。
“吼!”
坝沽虏晃了晃大脑袋,再次一跺脚,如炮弹般从坑中一跃而起,再次如之前般撞向吴明。
不同的是,其一身玄褐色毛发在血气鼓胀间,赫然如钢针般竖起,旋即软化,最后组成了一层有若铠甲般的玄色流光,附着于体表。
血气化铠,蛮族血脉天赋,不同于血灵神相,是借助外力,纯粹乃自身血脉纯化到极致,拥有返祖之象,体魄强横到极限的表象。
这一招,正是坝沽虏全力施展的蛮族绝技——熊拱。
“喝!”
吴明人在半空,吐气开声,单手向下一,蓦地翻转,遥遥向坝沽虏轻飘飘一按。
嗡隆隆!
暗夜为之昏暗,仿若万里乌云盖顶,覆盖了星空,无穷天地灵气覆盖于吴明掌心,化作一尊万丈王冠。
其身后涌现出一尊山岳般的虚影,虚托着王冠,戴向吴明头顶,但王冠太大,直接将坝沽虏覆盖了进去。
八卦掌绝学——熊罴背冠!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没有能够秉持护佑一族的心志,任何生灵面对这一击,心神必然受其所慑!
“吼啊,给我开!”
坝沽虏怒啸如雷,感受到压迫于心神的恐怖重压,却硬生生凭着超绝天赋和意志顶了上去,整个身躯化作流星般轰然撞击。
轰隆隆!
恐怖无垠的气劲四散,数千丈范围内的地面,整个爆散开来,宛若地龙翻滚,飞沙走石,众蛮骇然失色,忙不迭倒退开来。
即便几名蛮皇,也不由为之色变,这一击实在太强了,实打实的皇者威能,可两者不过一个二境宗师,一个巅峰四境大蛮王而已!
坝沽虏猛的坠地,下一瞬却被一股自地下翻涌而起的怪力冲击上地面,硬撼王冠意志,头脑还有些不清醒,本能的交叠双臂护住要害。
咻!
但他醒悟的显然慢了一步,亦或者说,吴明早就在等这一刻,但见两道交叠如十字的利芒一闪,吴明的身影瞬息出自在其身前,与之交错而过。
噗嗤!
利芒自其胸前一闪而没,血气铠甲如豆腐般出现了一个十字形划痕,鲜血飚射而出。
“噗哇,这是什么掌法?”
坝沽虏口吐鲜血,捂着血渍横流的胸口道。
“熊罴背冠,欲带皇冠,必承其重!”
吴明毫不掩饰的将这一招绝学的精髓道出,缓缓收手而立,散去了并拢如刀的左手和右手并拢如剑的双指,锋芒一闪的消散。
“熊罴背冠,好一个欲戴皇冠,必承其重,我输的不冤!”
坝沽虏声音虚弱,却毫无气馁的向前走去。
“呵呵,等你宰了虎虏图,执掌了熊蛮权柄,再面对这一招,将与寻常绝学没什么区别!”
吴明笑道。
“用不了多久!”
坝沽虏走了几步,雄壮如山的身躯,推金倒玉柱般轰然倒地,砸起漫天烟尘。
“没用的废物!”
气急败坏的怒喝传来,震的虚空嗡嗡作响。
不出意外,声音的主人,正是坝沽虏生父,当代熊皇族长——熊虏图!
坝沽虏身躯抽搐了几下,踉跄爬起,跌跌撞撞,摇摇晃晃的走向营帐外,很快便消失在暗夜中。
“呼!”
吴明望着坝沽虏离开的方向,缓缓转身吐出一口浊气,随意掸去衣衫灰尘,纵身越向半空金色大帐。
两者交手不过六七招,实则除了没有动用宝物外,近乎以全力施展绝学拼杀,若非吴明出其不意刀剑齐出,重创坝沽虏要害,即便能胜,也必然有一番苦战。
接连三战后,再也没有任何阻挠,想来蛮族也做不出这么没品的事儿,毕竟事不过三,所以吴明轻而易举的来到了王帐门口。
放眼望去,高大如宫殿般的王帐内,倒是有几个熟人,披着赤金半身铠甲的虎赤厊,还有面带薄纱,一身银雪色宫裙的郦璃,另有高大伟岸的耶律崇光,当初在飞狐峪有过一面之缘的马飞乌。
至于大宋一方所谓的使节,倒是颇为意外,赫然是高瑜和孙廉之两个废柴。
遥想当年初回京城,参加琉璃公主道宴,与两人结下仇怨,虽然暗地里编排了诸多是非,污蔑吴明,但却只敢耍嘴皮子,从来没有付诸行动,以至于活到了现在。
第八百五十三章 最毒不过妇人心
“吴明,你可知罪?”
高瑜义愤填膺,横眉斥责。
“本王何罪之有?”
吴明淡淡道。
“哼,你玩忽职守,全然不顾圣旨与诸位质子归心之切,竟然游山玩水,让尊贵的国主陛下空等数日,置诸多在金国多年的同僚于何地,你眼里还有朝廷吗?”
高瑜怒喝道。
“圣旨何在,拿来于本王看?”
吴明不为所动,毫不客气道。
“抗旨不尊之辈,你也配看圣旨,待得归京之后,本官定要参你一本!”
高瑜一脸愤然。
“呵呵!”
吴明微微一笑,负手而立,淡漠道,“本王倒是很好奇,你二人既是副使,为何不劝诫本王?难道说,你们就盼着本王玩忽职守?还是说,你们还在为当年之事怀恨在心,借此机会,公报私仇,欲借赤哈尔陛下之手除掉我的同时,还想借机将诸多同僚害死,然后栽于本王头上?”
“你……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不尊旨意,玩忽职守,懈怠职责,逾期不至,惹得赤哈尔陛下不快,才……”
高瑜一慌,忙不迭辩解。
“才什么?”
吴明飒然一笑,不无讥讽道,“才让赤哈尔陛下震动,欲要杀死数十名大宋质子和本王泄愤?你以为陛下与你这等小人一般心胸狭窄?还是真如你们平素时常挂在嘴边,蛮族都是茹毛饮血,不通礼节,嗜杀成性之辈?”
端坐于铺就了银白狼皮的象牙宝座之上,北金国主耶律璟,双目微闭,似乎睡着了没有听到,但若仔细观察的话,不难发现,其睫毛微微颤了颤。
在场除了蛮族强者外,就是七八名人蛮权贵,再加上郦璃等蛮族天骄,此时都似乎没有介入大宋使节三人之间争执的意思。
郦璃美眸微闪,饶有兴致的打量吴明,俏脸上闪过一抹促狭笑意。
“吴明,你不要猖狂,这里是北金王帐,你如此目中无人是何道理?”
眼见高瑜即将败下阵来,孙廉之坐不住了,戟指怒目道。
“哦,你们现在才记起这里是北金王帐?本王还觉得你们认为这里是自家后花园,想怎么编排是非,就怎么编排呢!”
吴明恍然道。
“尊敬的赤哈尔陛下,您也看到了,此子行事嚣张,明明有错在先,却信口雌黄,颠倒是非,兼之睚眦必报,残忍嗜杀!如此大事,都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臣下却是抱着最诚挚的心意,迎回我国质子,还请陛下成全。”
孙廉之眼角一抽,也知道自己斗不过吴明,当即话锋一转,准备曲线救国。
“陛下,此子在我国境内杀死杀伤无数,造就了不知多少凶案,堪比屠夫,这是人所共知之事,如今他隐遁于北金境内,现在才出现,不知做下了何等人神共愤之事,臣下还请陛下严令彻查,万不可因之事一气,迁怒我国质子!”
高瑜疾声大呼,正义凛然。
“陛下明鉴,此子如此张狂,分明是藐视陛下!”
孙廉之符合道。
“噗嗤!”
不等吴明说话,两旁坐席上传来一声突兀至极的清脆笑声,却见郦璃捂着小嘴笑的花枝乱颤。
吴明无奈的微微摇头,真是应了一句老话,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事到如今,已然清楚,将他逼到明面上的布局者,本意就是让他处于险境,若能借北金蛮族之手除去,自然皆大欢喜,即便不能,也让吴明疲于应付,而不是向高、孙两人般急功近利,表现的如此迫切。
纵然北金皇族耶律家是人蛮,可毕竟不是蠢货,岂会看不出这是借刀杀人?
更何况,耶律璟虽是傀儡皇帝,但地位和实力都不低,能在众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一举多得‘赤哈尔’封号,岂会傻到给别人做刀?
没有足够的利益,想来他更乐意看到,吴明在大宋内搅风搅雨,在其在位期间,做出些许功绩,稳固耶律皇族地位。
不出意外,必是高、孙二人私自行事,挟私报复,欲要尽快置吴明于死地,却错估了形势,画蛇添足。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莫过于此!
“你要小心了,不管怎么说,陆家当年是大宋国内主战派的代表,如今金鳞妖皇封圣在即,又是和谈派代表,耶律璟未必不会卖这个面子!”
枯晔突然提醒道。
吴明瞳孔微缩,心中不无凛然。
算来算去,还是少算了一点,细细想来,还真可能如此,否则的话,之前也不会面临三大蛮族天骄阻截。
“吴王,你身为宋国使臣,有何话说?”
耶律璟突然睁开眼,隐有精芒一闪而逝,却是和颜悦色道。
“还请赤哈尔陛下明鉴,下官……”
吴明本想辩解几句,却被打断。
“朕观赵皇兄国书,你为主官,却延期多日未至,可是不将朕放在眼里?”
耶律璟面色突然一沉。
吴明心头一跳,不无感慨,果然如此,面上却不动声色道:“陛下勿怪,下官一时沉迷故地风光,以至流连忘返!”
高、孙二人面露冷笑,圣旨上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吴明却不见人,耶律璟岂会去查证,吴明是否一直在使节队伍里?
但他们不知道,从使节队伍入金之后的一言一行,都在北金蛮族掌控之下,耶律璟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故作不知,顺水推舟之举罢了。
正如枯晔所言,当年陆家主战虽败,但也给北金蛮族带来了巨大损失,吴家作为陆家主要支持者,吴明又是吴家三代单传,唯一的血脉,北金蛮族自然容不下他。
“嗯,知错便好,你之前有句话说的不错!”
耶律璟微微颔首,一副孺子可教的神色道。
“还请陛下见告!”
吴明做起乖宝宝。
没办法,形势比人强,谁让他不仅是在人家地盘上,更在人家老窝里呢?
“朕并非茹毛饮血,嗜杀成性之辈,我蛮族乃是万界智族之一,与人族同等!”
耶律璟傲然一语,众蛮族强者满意颔首,随即道。
“赤哈尔明鉴,臣下绝无此意!”
“陛下切勿听信此子胡说八道啊,您只要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此人惯是会搬弄是非,油嘴滑舌,一向心狠手辣,更有屠夫之名!”
高、孙二人诚惶诚恐道。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吴明幽幽补刀。
“你……你安敢如此无礼?如此恶毒……”
“你也是读书人,诗词传天下,怎可如此污蔑儒家?”
高、孙二人瞠目结舌,义愤填膺,心中怒火有如爆发的火山,蹭蹭往上蹿。
依着吴明如今的文名,此话真要传将出去,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读书人固然会视他如仇寇,可贩夫走卒却会认为吴明此言鞭辟入里,毕竟太过浅显易懂的话,又抬高了那些草持贱业的底层民众,让执掌权柄的权贵如何自处?
“哈哈哈,好好好,本皇早就看不惯那帮穷酸儒,整日里之乎者也,忒也烦人!”
“这小子瘦不拉几,看着没几两肉,没想到话却中听,本皇喜欢的紧!”
“此言大善,当浮一大白!”
几名蛮族强者狂笑如雷,甚至有蛮族学着人族文人,煞有介事的摇头晃脑点评。
“肃静!”
一名蛮族侍者高喝一声,殿内突然沉寂下来。
“尊敬的赤哈尔陛下,本官逾期不至乃是事实,但并非有心,若陛下定要因此责罚于外史,我无话可说,但请不要牵累无辜,十年前,我与诸位同僚至金国,五年前,承蒙陛下天恩仁厚,外史得以归京尽孝,人生匆匆百年,还请陛下再发慈悲,让他们归家以尽人子之道!”
吴明上前一步,拱手一礼,言辞恳切。
耶律璟面无表情,右手无规律的敲了敲宝座扶手,眼睑微垂,看不出任何想法。
“陛下!”
郦璃突然起身,略一欠身。
“公主有话但讲无妨!”
耶律璟突然坐直了几分道。
“圣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吴使臣既已知错,陛下当予以宽宏处置!”
郦璃脆声道。
吴明心下突然觉得不安,此女数次坑害自己,可从来没觉得这般好说话。
果然,郦璃又道:“但本宫却知,吴使臣为人浮躁,若仅是严厉申饬几句,怕是不长记性,不若就让他替代那些宋国质子,留在我大金修身养性,好在他也是熟门熟路,又喜欢我大金风景。”
“公主此言大善,吴王殿下肃然好宣扬自己急公好义,之前在中唐还得了及时雨之雅号,想来不会拒绝!”
“不错,公主有所不知,吴王殿下在我宋国民间,名声素来极好,一向为人热血正义,想必他归京五年,该尽的孝道也尽了,为了诸位思乡心切的同僚,绝对会义不容辞!”
高、孙二人大喜过望,一顶顶高帽子砸下来,全然忘了之前是如何贬斥吴明的。
吴明瞳孔微缩,额头微微见汗。
若不答应,必然会被扣上不知多少大帽子,届时声名丧尽,人人唾骂,可若答应,事后若没有按约定留下或悄悄遁走,北金蛮族便有机会再起战端。
届时,吴明便是让大宋边疆百姓陷入战火的罪人,必将遗臭万年!
最毒不过妇人心,古人诚不欺我!
“父皇!”
就在吴明绞尽脑汁寻思破局之策时,耶律崇光突然起身。
第八百五十四章 温柔乡是英雄冢
唰!
金顶帐篷内,无论人、蛮,所有的目光,齐刷刷看向耶律崇光。
“四弟,父皇正在处理军国大事,不得搅闹!”
但见耶律璟下首右边第一个位置上,一名雄壮如山,满面虬髯,环眼如龙,款额大耳,额角峥嵘的巨汉,嗡声如雷道。
“老四还不坐下,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儿?无端让外族使节看了笑话!”
在其下手处,与那巨汉有几分相似,唯有头发呈枯黄色的人蛮,冷硬道。
“父皇勿怪,大哥、二哥所言不错,老四向来野惯了,不知轻重,这等大事,还需您来做主,”
左边第一个位置,一名稍显瘦削,目光隐现阴柔的人蛮,不动声色道。
“三位殿下之言差矣,四殿下已然成年,向来聪慧,将来必是我蛮族栋梁,此事涉及外族使节,四殿下刚刚从中唐归来,对于人族想必知晓甚多,不妨听一听!”
殿中一名长着马脸,略显苍老的蛮族强者,不咸不淡道。
“马老哥说的有理!”
几名草蛮强者纷纷附和,就连几名血蛮竟然也暗暗点头,隐有支持之意,让三名皇子黑了脸。
“既然如此,皇儿且说说看!”
耶律璟淡淡道。
“父皇在上,孩儿有一愚见,其实郦璃公主之言并无过错,吴使臣行为确实有藐视父皇的嫌疑,但若就此将其圈禁,世人如何看待父皇?”
耶律崇光肃然道。
“哼,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谈阔论,没想到是这般说法,我蛮族向来以强者为尊,何曾在乎过他人看法?更何况,这么多年来,人族何曾停止过对我蛮族的污蔑?”
二皇子冷声道。
“二哥此言差矣!”
耶律璟斜睨了他一眼,正色道,“当年父皇感念人伦,放吴使臣归乡尽孝,如今重返故地,并无损伤我族之恶行,却又遭圈禁,岂不是让人以为父皇言而无信,朝令夕改?”
“四殿下此言有误!”
高瑜突然跳了出来,拱手一礼道,“且不说事隔五年,并非什么朝令夕改,而是此子毫无感恩之心,当年陛下仁慈宽厚,放其归乡尽孝,他再回贵国,却不在第一时间前来谢恩,反到处游山玩水,此举与忘恩负义何异?”
“高大人所言不错,在下也是如此认为,我儒家圣人云,以直报怨,以德报德。陛下仁慈宽厚待人,反得到的却是轻视、藐视、无视,若陛下不加以严惩,如何慑服天下?”
孙廉之附和道。
两人一唱一和,引经据典的一番话,鞭辟入里,竟是让多数蛮族强者听的有些飘飘然。
瞧瞧,这就是读书人,说话就是不一样,更容易让人信服。
就连耶律璟都不由抚须颔首,似乎颇为意动。
郦璃似笑非笑的看着吴明,唇角微翘,隐现一点莹白尖尖,婀娜多姿的娇躯下,似乎隐藏着一个头顶双角的小恶魔,正高举刀叉,准备大快朵颐。
“好你个骚狐狸,等过了这一关,大爷非去一趟寒月湖不可!”
吴明面上不动声色,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盯着自己的脚尖,心中却发起了狠,脑海中闪过无数断门绝户的毒计。
“父皇明鉴,儿臣很好奇,他们明明同为人族,为何一副非要置吴使臣为死地的意思?”
耶律崇光不急不缓道。
“四殿下误会了,我等尊敬赤哈尔陛下,只是看不惯有些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不知感恩的奸邪之辈而已!”
高、孙二人道。
“若是如此话,为何两位连圣旨国书都不肯给吴使臣?据某所知,他既是正使,何以圣旨和国书在二位手中?”
耶律崇光问的二人哑口无言,因为这是在场所有人或蛮族,都刻意避开的话题。
“这……这……”
两人呐呐无言,总不能说,圣旨本就是趁吴明不在京城下达,佯装他没有接到圣旨,不过是算计逼迫他在北金露面?
两人心中不无暗骂,为何一个人蛮皇子,会胳膊肘往外拐,帮他们的仇敌!
“哦,这倒是朕疏忽了,不过这是他国之事,皇儿就不必深究了!”
耶律璟眉头微皱道。
“父皇教训的是!”
耶律崇光躬身一礼,正色道,“无论事出何因,吴使臣目无君上,玩忽职守无疑,却是必须要罚的,孩儿窃以为,不如就罚他于天阙塔中狩猎妖魔,为父皇取来我族遗失其中的那件宝物!”
“混账!”
“岂有此理!”
“简直是无理取闹!”
几乎在同时,三名嫡系皇子拍案而起,对耶律崇光怒目而视。
就连郦璃也不由皱了下眉头。
“陛下万万不可,天阙塔开启,乃是我族苟氓盛会,为祭祀先祖,而耗费各族底蕴力量,岂可容一外人入内?”
一头宛若黄金铸就的雄狮蓦然起身,嗡声如雷道。
很显然,这是一尊血脉极为纯粹,修为强横的狮蛮皇者。
不仅是他,其余几尊蛮族皇者纷纷发言,无一不是指责耶律崇光,不该有此提议。
吴明深深看了前面的耶律崇光背后,目中满是探寻之意,旋即收回了目光。
“父皇,孩儿知道此事有些孟浪,但吴使臣所犯之错,乃是目无君上,不知感恩图报,若能以身涉险,为父皇取来我族遗失重宝,当可弥补所有过错,反之亦然!”
面对诸多强者暗中的气息压迫,耶律崇光面色不变,侃侃而谈。
“赤哈尔陛下,您……”
高、孙二人见势不妙,就要出言阻止。
“二位且先退下!”
耶律璟淡漠摆手,直视吴明道,“你可认罚?”
“外臣知错!”
吴明不卑不亢道。
耶律崇光和耶律璟父子,面色微不可查的起了一丝变化,却都没有再深究,后者眼睑微垂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朕便命你于六天后,参加苟氓盛会,于天阙塔中取宝,若不成……”
“外臣知晓轻重,若完不成,无颜再见家乡父老!”
吴明故意不提耶律璟,面色平静道,“只是大宋国书已下,外臣希望,陛下宽厚,能让外臣诸多离乡多年的同僚,即日启程返乡!”
“陛下……”
郦璃话未说完,耶律璟已然点头应允。
“准奏,退朝!”
眼见耶律璟不容分说,起身离去,郦璃愤愤的跺了跺脚,旋即满面笑容的看向吴明,“小弟弟,来大金许久了吧,也不知道来看看姐姐?”
“呵呵,我这不是怕姐姐太过热情好客,不让小弟离开嘛?”
吴明眼角微抽,笑吟吟道。
“小弟弟难不成家中有人,才这般想急着离开?”
郦璃佯装吃味道。
“哎呀,温柔乡是英雄冢,小弟是怕乐不思蜀啊!”
吴明道。
眼见两人插科打诨,互相占着口头上的便宜,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两人熟稔无比,实则都恨不得将对方扒皮拆股。
郦璃没有占到便宜,正想再撂点狠话,却不想吴明转头就走向高、孙二人,面无表情道:“圣旨拿来!”
“什么圣旨?”
两人故作糊涂。
“信不信我在这儿把你们宰了,蛮族也只当看戏?”
吴明狞声道。
“你……”
高、孙二人唬了一跳,论实力,他们虽也是儒武双修的宗师,可比之吴明这等尸山血海里趟出来的强者,根本不值一哂。
求助的目光环视一周,愣是没有半个蛮族接茬,虽然都在低声议论,但任谁都看的出来,各个都在看戏。
于蛮族而言,没有什么比人族内斗更有乐趣了!
“公主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杏口微张的郦璃,话还未出口,耶律崇光突然走了过来,满面笑容道。
“哼!”
郦璃恨恨瞪了吴明一眼,微扬起白皙的下巴,宛若骄傲的白天鹅,拂袖而去。
三名皇子阴冷的盯着紧随而去的耶律崇光,互视一眼后,各自走向几名血蛮,暗中不知传音说着什么。
“岂可如此蛮横无理,胁迫我等?”
“吴明,你如此嚣张跋扈,待得回京,本官定然参你一本!”
眼见众蛮族都没有插手的意思,想到有关吴明的种种传闻,知道他称得上是无法无天之辈,高、孙二人无法,只得交出一卷圣旨,狼狈而去。
“哼,跳梁小丑!”
吴明冷漠的扫了两人一眼,目光落在手中金色卷轴上,随意翻阅了下,不轻不重的哼了声,便既收入龙衣内。
其上所述,无外乎就是之前所想,吴明熟门熟路,正好带队与北金蛮族接洽,迎回众质子。
“刚刚耶律璟本来是要拒绝的,但至少有四尊半圣蛮族传音,让他改变了主意!”
枯晔道。
“哦,看来为了对付我,有人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啊!”
吴明不置可否道。
“未必,即便是卖个人情,待得那条杂鱼封圣,日后获得的回报,也会无比丰厚!”
枯晔道。
“这倒也是,那位封圣在即,水涨船高,身价倍增,不知有多人上赶着巴结,为了早点置我于死地,做点出格的事情,并不算什么!”
吴明微微颔首。
“那小丫头如今已是皇者,魅惑之力无双,却不知你魂魄真金不怕火炼,吃了个不小的闷亏!”
枯晔坏笑道。
“这骚狐狸……”
吴明面色微沉,眼角余光突然看到,大帐门口处,耶律崇光去而复返,粗犷的脸上满是笑容,但一双龙目中却隐现凝重。
第八百五十五章 故友重逢
暗夜下,都天王帐依旧灯火通明,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被灯火照耀的影子恍恍惚惚,时长时短,缓步游走于帐篷间的阔道内。
“我虽然说动了郦璃公主,不会于天阙塔内针对你,但此番为你张目,已经彻底得罪了三位兄长,他们本就是诸多好战蛮族推出来的代表,即便我身后有几族支持,待得到了塔内,恐怕也无法给你多少助力!”
耶律崇光沉声道。
“多谢殿下!”
吴明拱手,面色平静道,“殿下之意,在下明白,你的助力,多半都是草蛮,而好战的血蛮,毕竟是一直执掌蛮族大部分权柄,你想要登上皇位,执掌大权,任重道远啊!”
“吴兄不必如此见外,称我耶律便可!”
耶律崇光随和摆手,略显粗犷的脸上闪过一抹无奈道,“论实力,三位兄长都已是皇者,与他们比,我只有从它处寻找助力,此番苟氓盛会,开启天阙塔,其内危险重重,届时还需吴兄鼎力相助才是!”
“此事自然!”
吴明正色点头,话锋一转道,“还未恭喜耶律兄,大婚之期将至,想来……”
“哎!”
耶律崇光突然叹了口气,涩声道,“蓉儿死了!”
“什么?”
吴明瞳孔一缩,失声道。
回想月余前,潜龙渊中一晤,耶律崇光分明信誓旦旦说着,回归后便会娶广隆王之女为妻,就是这位周蓉,却不曾想竟然死了!
“本来父皇已经答应我俩的婚事,可谁曾想,就在第二天午后,她……她突然就暴毙了!”
耶律崇光面色狰狞,血灌瞳仁,仇恨无比的盯着金顶王帐门口处的几道人影,嘶声道,“吴兄,助我,一定要助我一臂之力,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耶律兄放心,必让他们血债血偿!”
吴明深吸口气,沉声肃然道。
“有吴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只是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耶律崇光重重拍着吴明肩头道。
“耶律兄但讲无妨!”
吴明道。
“我想请吴兄将金角幽莲和龙脉灵珠于我,若能在进入天阙塔之前炼化,哪怕不借此突破皇者,奠定了根基,我的实力必然会有长足进步,届时便可有更大的把握,完成父皇交代的任务。”
耶律崇光目光灼灼道。
“此事……”
吴明一脸为难。
“吴兄可是信不过我?我愿以……”
耶律崇光面露不悦。
“不不,耶律兄误会了!”
吴明连连摆手,急声解释道,“耶律兄去过中唐,又是金国皇子,想必见识广博,应该清楚太行山那位!”
“你是说山脉巨……那位山老?”
耶律崇光瞳孔微缩,话到嘴边,赶忙改口道。
“不错,正是他老人家!”
吴明双手一摊,踌躇道,“既然耶律兄知道,想来也清楚他老人家有些……有些小气,我请他老人家帮了点忙,没成想就扣下了我诸多宝物做抵押,就连潜龙渊之行所得大半珍藏也留下了,若非我极力苦求,差点连龙衣都给没收!”
“哎,这这……”
耶律崇光大脸好似开了染坊,不知变化了几次,最后颓然一叹,“我之命也!”
“耶律兄放心,待得此行结束,我便会去太行山,完成山老交代之事,取回诸多宝物,耶律兄只要在边境等候消息便可!”
吴明宽慰道。
“只能如此了!”
耶律崇光有些丧气的点点头。
打破头他也不会想到,吴明敢拿一尊圣者作伐,毫无顾忌的扯谎,虽然泥鳅和龙珠、金角幽莲,确实留在了太行山,却是他死皮赖脸,请求山老代为保管,当然也是想占点便宜,想他老人家指头缝里漏点东西,让泥鳅得点好处。
磨盘不过在那里十天半月,就成为大宗师,即便有同族血脉的缘故,但也从侧面说明,这个总是哭穷的农家老汉,手底下很有些好东西。
“耶律兄且放宽心,只要你我携手共进,未来定能开创两族和平先河,此事我绝不会忘却分毫!”
吴明拍着胸脯保证道。
“吴兄说的是,终归是我太着急了,被蓉儿的仇恨迷了眼,我们还有未来大好时光,决不能让那些混账逍遥自在!”
耶律崇光狠狠点头,只是虎目中仍有几分郁郁。
“对了,赤哈尔陛下已然答应,放归我诸位同僚,想来明日便会启程,我可否现在去见见他们?”
吴明话锋一转道。
“这……也好!”
耶律崇光迟疑了下,点点头道,“随我来!”
两人并肩前行,走出一条过道,便见一辆高大的龙马车架停靠,马夫是一名看不出部落的人蛮,见到耶律崇光到来,赶忙见礼,随行还有一队高大护卫,皆为草蛮部落和人蛮强者。
随着四匹龙马打了个响鼻,甩动四蹄,轰然疾驰而去,径直出了都天王帐,往东北方一座卫城而去。
约莫半刻钟后,到达城门前,远远看到马车时,城门早已大开,所有的蛮兵蛮将,恭敬侍立两旁,全然不觉这位皇子是人蛮身份。
虽然人蛮在北金只是第二族群,但耶律崇光乃是皇族身份,出身于高贵的蛟蛮,地位不同寻常,实力又极强,待遇自然不同。
车架最终停靠在一座占地虽广,但却显得异常荒凉的院落前,放眼望去,周遭甚至不见任何蛮兵蛮将,却不是早年吴明待过的那处人间地狱。
吴明目光微闪,旋即恍然。
数十名质子虽是功勋之后,天赋自然不必说,但自幼在北金蹉跎近十年,哪里会有什么高强实力?
即便一个守卫也没有,恐怕也不会跑出来送死,毕竟不知多少血蛮或人蛮盼着他们死。
“为何不见我大宋使节卫队?”
吴明问道。
“吴兄有所不知,此……”
耶律崇光刚想解释,嗖忽住口,看向敞开的大门处。
“哼,高兄、孙兄不必再劝,即便他是吴王,我等也不差,为何偏偏他能早早回去,要我等在此受苦受难?”
“陈兄所言不错,遥想当年,我等父祖两代,皆与老吴王乃是战场上生死相托的老兄弟,他今日不顾我等生死,到处游山玩水,他日必是大宋叛徒!”
“可恨我等父祖当年瞎了眼,竟会追随吴家与金国开战,落得如今下场,哈哈,这就是生死与共,患难之交,可笑啊可笑!”
只见十几名身形瘦削,面容枯槁,依稀可辨别出年龄不大的青年男女,推搡着高瑜和孙廉之,满面怒容的冲向门口。
高、孙二人苦劝不迭,似乎挡不住他们,踉踉跄跄的与众人来到门前,正巧看到了下车的吴明和耶律崇光,登时面色一变。
“见过四皇子殿下!”
两人赶忙见礼,恨恨瞪了吴明一眼,却没有作声。
众人自是知道耶律崇光是何等人,随之慌忙见礼,也有几人大着胆子偷偷打量吴明,目中满是迟疑不定。
五年过去,一个稚龄少年郎,容貌足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此时的吴明,面部轮廓也只有当年依稀的一点痕迹,而且气度极为不凡,让这些担惊受怕近十年的质子,一时不敢相认。
“诸位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耶律崇光赶忙伸手虚扶,郑重介绍道,“这位便是此次前来迎你们回去的宋国正使——吴王子明,想来你们不会忘记他!”
“你……你是小明?”
其中一人迟疑道。
“陈兄,正是小弟!”
吴明上前两步,拱手见礼,身体微微前倾。
虽然从心理上而言,自己并不欠他们的,但终究与前身同患难过,既然要了结前尘因果,该有的礼节必须到位。
“果然是你!”
那陈兄面色一变,近乎咬牙切齿道,“想当年,我等同入金国,你年龄最小,我等可曾慢待于你?何以今日置我等生死于不顾,姗姗来迟不说,还惹得赤哈尔陛下龙颜大怒,险些让我等葬身异国他乡?”
众人纷纷点头,目露仇恨怒火。
吴明缓缓扫过所有人,也没有落下听到院外动静,后来的十几名青年男女,面色平静,目光古井无波。
“无话可说了吧?待得回京之后,我等定然联名上书,参你一本,剥了你的王爵,直接打为平民!”
“诸位同僚皆是奠定大宋边境十年安定的功臣,夺职削爵太轻了,依本官之见,当……”
高、孙虽极力忍耐,可目中还是露出得意洋洋之色。
“今日本王故友重逢,不想被蝇营狗苟之辈扰了兴致,还请耶律兄代为清理一番!”
吴明头也不回道。
“吴兄自便即可,我保证不会有闲杂人等搅扰!”
耶律崇光目光微闪,随意摆了摆手,登时便有几名高大的马蛮、牛蛮强者出列,将高、孙二人,还有几名他们带来的侍卫,蛮横的推搡到远处。
两人虽颐指气使惯了,更敢仗着背后势力编排吴明是非,但在蛮族卫城之内,却是不敢对耶律崇光有半点不敬。
“吴明,你这是何意,高兄、孙兄他们……”
那陈兄面色大变,虽惧于吴明和耶律崇光有这等交情,可还是忍不住怒火。
啪!
话未说完,便被清脆的耳光,硬生生将剩下的话扇回肚里,吐出了一口混杂不知几颗牙齿的血水,踉跄着跌入院门内,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看着出手的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