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六章 国士赵书航
“果然胖子都是潜力股，不能小觑啊！”
漫漫长夜，静谧无人的街道上，吴明端坐马车中，闭目养神，魂魄却在识海中长叹不已。
“确实聪明，恐怕所有人都以为，这位魏王殿下，一朝得志便猖狂，得意忘形！”
枯晔冷笑道。
“以退为进，在那位中唐皇帝陛下眼中，这个儿子的分量恐怕又增了几分，十有仈九，太子大位就会落在他身上！”
吴明凝视摇曳的灯焰，魂魄忽明忽暗，看不出所思所想。
“他能以亲王之身，皇族嫡系皇子，向你低头，就是在做给皇帝老子看，否则的话，今天就不会只有皇族子弟在，而是所有派系齐聚一堂了！”
“嗯，这就是他的聪明之处，明面上，好似不想让人看到堂堂魏王向外邦之人低头赔罪，实则只是做给一个人看，传出去也是他为了自家亲妹，低三下四，无损魏王威严，中唐颜面！
算来算去，也就是废太子临了，还被狠狠踩了一脚，而且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吴明笑道。
“你如今的情形可就危险了，红袖招的李十二娘倒好说，大不了拼一把，可大唐皇帝李晟，若铁了心要留下毒蛟皇为女儿治病，你……”
“无妨，在长安城强抢外邦使节的宝物，即便再是爱女心切，也做不出这么没品的事儿！”
吴明神色自若，淡淡道，“更遑论，能坐上皇位，他不会蠢到看不透其中关窍。”
“怕就怕，他觉得你不识好歹，自视甚高，不予册封国士封号！”
枯晔不无担忧道。
吴明魂魄恍惚了下，透出几分凝重意味。
凡身居高位者，无不高深莫测，寻常人难以测度，更遑论本就是圣心难测的皇帝！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若有人接二连三不知好歹，驳了他们的面子，即便再大度，不会直接出手或穿小鞋，也会对某些事前放任不管。
若真是如此，以吴明现在的实力，身在异国他乡，根本挡不住来自四面八方的明枪暗箭！
“若是明天还没有消息，就说明李晟不准备册封国士，一切休提，若是明天……”
吴明话未说完，枯晔圣魂突然波动了下。
“千牛内卫撤走了！”
“看来，那位皇帝陛下已经做出了决定！”
吴明道。
“即便他猜到，此事颇有蹊跷，但爱女身染沉疴多年，一朝有康复的希望，即便是假的，也会抱着几分希冀，你如今拒绝了魏王李成，不啻于明面上拒绝了皇帝李晟！
而且，你的行径，在这等存在严重，未免……”
“不识抬举吗？”
吴明淡淡道。
“咳咳！”
枯晔没有说话。
“嘿，果真是霸道的很啊，看上你的东西，不需明说，只要表达出意愿，就得乖乖奉上，还得感恩戴德……”
吴明嘿然一笑，魂魄意识回归本体，轻拍了拍趴在怀里睡着了，宛若小猫般蜷缩成一团的柴蔚。
黑暗中，眼睑缓缓闭合，遮掩去了蕴藏着疯狂的星眸！
……
“你疯了不成？李成索要毒蛟皇内丹，你为什么不给？难道师父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回到典客署后，没有了千牛内卫盯梢，楚楚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小院内，毫不掩饰焦急。
“答应令师的事情，我都做到了，不该我做的事情，你们也不能强求！”
吴明淡淡道。
“哼，这话你可敢当面跟师父说？”
楚楚怒哼，秀眉蹙成团，“你不知道为此事，师父谋划了多少年，又有多少姐妹虚耗了青春，就等……”
“既是准备如此周密，恐怕我并非最关键的一环吧？”
吴明冷漠打断。
“可也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楚楚来回踱步，显得坐立不安，几近恳求道，“吴明，你就服一回软好不好？明天进宫，将毒蛟皇内丹……”
“够了！”
吴明摆手，神色说不出的冰冷，“你该回去复命了！”
“你你……”
楚楚娇躯微颤，深吸口气，缓缓转身，头也不回道，“此事由不得你我，不妨告诉你，你那个小情人，就在梨园之中，若你不去助她一臂之力，后果……”
“等等！”
吴明豁然起身。
“好自为之吧！”
不等他出手阻拦，楚楚娇躯微晃，涟漪微闪，瞬息融入黑暗中，眨眼消失无踪。
“四境宗师！”
吴明轻吸口气，目光说不出的冰冷，“好一个红袖招！”
初遇此女时，不过是气境武者，短短几年，如今再见已是四境宗师，距离大宗师都似乎只差一步之遥，这不仅需要超绝天赋，同样要有不凡的底蕴支撑。
再加上那十二名天赋异禀的宗师奇女子，各个都不输天骄，足可见李十二娘这位半圣的手段。
但最让他在乎的是，楚楚言辞中透出的信息，柳依雪就在梨园，在那被红袖招女子视若地狱的梨园内！
他可以为了私人恩怨或一时之气而任性，哪怕面对超乎想象的凶险，也绝不会向任何人低头，但若事关柳依雪安危呢？
不得不说，楚楚或李十二娘，给他出了一个天大难题！
毒蛟皇和柳依雪，于吴明而言，根本不需要选择，可偏偏毒蛟皇是莲灯二女给他选的帮手，不惜耗费本命灯焰开的灵智。
就这般将毒蛟皇交出去，让人炼丹，莲灯二女不会有其它想法，但吴明自己心里这个坎就过不去。
“也罢，既然你们一个个自以为都能随意拿捏我，那就一起来玩把大的，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吴明凝望夜空，幽幽一语。
“你……你不会是想提前发动隐藏的暗手吧？”
枯晔突然道。
“不然呢？”
吴明不答反问。
“提前发动，我可不能保证后果，你要知道，那些人可不是普通人，其他人也就罢了，偏偏你还把剑圣之女一块算进去了，若真引来了那位……”
“引来了正好，让他们老朋友聚集！”
吴明随意拂了拂一角，不无狠戾道，“更何况，此事本就因此女而起，她既然装作不知，合该她吃点苦头！”
“哎，你……”
纵然早就知道吴明性格偏执，可没想到这般不计后果，枯晔颓丧道，“随你吧，但届时你可得听我的，一旦事情不对，立刻抽身，否则……你也要清楚，主人还等着你帮她复原！”
“嗯！”
吴明揉了揉眉心，默默颔首。
……
潜龙渊结束第五天，也就是众圣殿向各国发放奖励的日子，作为神州人族最强国度的大唐，自然是第一站，而且顺带接待圣殿使者。
借此机会，皇宫早有旨意传下，将在这一天公布当代皇帝李晟任期中册封的唯一国士人选。
数以千计的天骄武者，齐聚大唐皇宫广场，气息比初来时各个强横了数倍，其中如渊如海般的大宗师气息，更是时隐时现。
即便是中唐武者，也在其列，分成五个泾渭分明的方阵，让吴明颇为意外的是，不知所踪的赵书航等人现身了，狄龙象、岳仙君赫然在列。
只是古惊龙等人，已然不在！
再看其它四国阵列中，吴明也看到几个熟人，多半都是曾经出手阻拦他之人，也就是布局七星批命的大宗师天骄。
但与大宋相同，其它四国，也有不少人未现身，例如南魏的典恶来、西夏拓跋宏、北金申屠无忌等。
“不用看了，他们身上的气息内敛沉稳，比之前在潜龙渊中所见，又隐隐强盛了几分，多半是在众圣殿中某处修炼圣地，得了好处！”
枯晔道。
“看来，他们多半有秘密任务在身，只是如今的我，不够资格参与其中！”
吴明收回目光。
“嘿，何止？”
枯晔冷笑一声，不无嘲弄道，“听那些魔崽子之言，神州多半不会太平了，潜龙渊中三十六名奠定了圣道根基的大宗师天骄，这就是未来的三十六尊半圣，只要不陨落，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与称之为准圣，自然会不遗余力培养！”
两人这边暗中交谈，众圣殿之人已然现身，陪同中唐皇帝李晟，还有一众勋贵大臣，出现在钟鼓楼上，向外讲话。
“尔等极为神州人族栋梁，未来中流砥柱，当谨守本心……”
“妖魔肆虐，屠戮我人族，当共御之！”
“凡我人族儿郎，当携手共进，卫我人族传承不灭……”
一个个勋贵大臣，进行了一番抑扬顿挫，声情并茂的长篇大论，鼓噪的不少青年男女热血沸腾，但更多的人则是冷眼旁观。
于他们而言，这些东西不过是偏偏蠢货卖命，若真如宣传的那般，人人不为私利，携手共进，早就没有纷争了！
“朕心甚慰！”
中唐皇帝李晟最后做了总结，明显有几分苍老的脸上，满是郑重道，“朕宣布，东宋稷下学宫弟子赵书航，为大唐国士，以勉其在潜龙渊中布局，重挫妖魔阴谋诡计，一身浩然正气，堂堂正正，君子之风，当为尔辈楷模！”
饶是吴明有了心理准备，知道自己可能恶了中唐皇帝李晟，不太可能得封国士，但听到受封之人是赵书航时，也不由愣了愣神。
下意识抬头看去，那儒雅白衣背影，毫无动静，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旧是那雷打不动，天塌不惊的山海书生！
第七百九十七章 戏子坟
皇宫前广场，无数异样目光齐刷刷落在吴明身上，无不带有玩味之色，甚至还有幸灾乐祸。
虽然不知为何，国士封号会落在赵书航身上，可所有人不难恶意揣测其中发生了什么，即便吴明救了不少人，可其狠辣行径，着实不怎么受待见。
“他早就知道了！”
吴明仿若未觉，一直看着赵书航背影，转瞬便确定。
以己度人，虽然此举有些狭隘，但吴明就是如此，因为他本身心思诡谲，连他这般心志，乍听得此事都不由愣神，即便赵书航再出色，难道还有他那般久经生死的磨砺？
“稷下学宫学子赵书航，上前授封！”
尖利高亢唱名声中，一个身着大红袍的太监在楼上向下一挥手，下面殿门大开，一队身着明光铠，器宇不凡的千牛卫，一个个腰挎千牛御刀，拱卫着一队内侍太监来到队伍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最前面三名太监手上的托盘，来到近前后揭开锦帕，露出其上三样物事，一袭隐有惊人威压的云纹锦袍儒衫，鞋帽俱全显然不是凡品。
一方雕龙玉佩，同样闪烁着淡淡龙威，华光微闪间，似有玄妙符文一闪而逝，这是国士的身份令牌，有此宝在手，可得大唐气运庇护。
最后一件，却是一柄秋水般，隐有淡蓝色光华忽隐忽现的连翘长剑！
“此剑名君子，国士执掌此剑，可斩大唐国内不法奸佞，无须公文传书！”
为首太监恭敬上前，向依旧没有动的赵书航介绍道。
“咳！”
吴明好悬没一口气憋过气。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不忿国士封号被夺，以至于失态，却不知，他是想起了金老爷子小说中那位君子剑！
想想也是，温润如玉，儒雅不凡，天生贵气，如赵书航这般的人物，确实称得上君子，而且毋庸置疑，只是一想到君子剑这个名号，吴明实在忍不住，脑海中总是浮现那位挥剑自宫的岳掌门！
一念及此，吴明下意识的瞅了瞅，俊美无双的岳仙君！
“哦！”
赵书航此时有了动静，似乎微微侧了侧身，在眼角余光即将撇到吴明所在时，旋即转了回去，向前拱手一礼，“多谢大唐皇帝陛下厚爱，晚生愧领！”
“好，你当谨守本心，不忘初衷，以斩妖除魔，弘扬我人族传承为己任，万不可懈怠！”
李晟满意颔首。
“晚生不敢！”
赵书航收了三样宝物，无声无息退下。
让所有满怀期待，本以为会有什么惊天动地发言的数千天骄，好悬没背过气去。
这就完了？
没人看到，楼台上的李晟和几名众圣殿使者，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但都没有言语什么，许是虽有不满，但赵书航的天赋才情，着实让人无法计较这点微末小事。
“此番潜龙渊之行，诸位斩妖除魔，我大唐皇帝陛下，有感诸位劳苦功高，特意恩旨开放梨园三天，供潜龙渊三十六位城主，修炼三天！”
在李晟又说了一通勉励发言后，一名红袍太监宣旨，引起一片哗然。
对普通人而言，长安梨园不过是皇室修建的玩乐场所，类似于延康坊里的众多高规格秦楼楚馆，但实际上却是培养皇族子嗣天骄炉鼎的修炼圣地。
三天看似不多，但想想中唐皇族强盛，远超其它四国，便可知里面不简单。
只可惜，唯有三十六名城主有资格进入修炼。
不少人幸灾乐祸的看向吴明，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在潜龙渊称得上功勋卓著，可国士封号没了，又没有执掌任何城镇，显然是没份了！
“有意思！”
吴明不以为意，只是觉得意外。
曾经虽执掌过城主令，但都在最后舍弃，中唐皇帝这般安排，似乎有意无意的将他隔绝在外。
再加上赵书航受封国士，着实出人意料，一切似乎都透着诡异！
“不愧是皇帝，好恶毒的算计，恐怕你即便送上了毒蛟皇内丹，他也不会给你授封国士之名。以中唐的情报系统，对你的情形必然知之甚详，你本就与赵宋皇室关系不睦，如今大宋长皇子夺了你的国士封号…………嘿！”
枯晔冷笑道。
“嗯，即便不算我与李成的私人恩怨，作为大唐皇帝，也不会让私人情绪左右想法，而是以大局为出发点，八成是想让我和赵宋皇室的矛盾进一步激化！”
吴明默默点头，深深看了眼楼台上，转身而去的李晟等人背影，若有所思道，“不出意外，能让赵书航违心受封，众圣殿之人，八成在里面也扮演了某种角色！”
“不是八成，而是十成十！”
枯晔冷冷一晒，颇有不屑道，“赵书航这小子，天赋才情，当世绝顶，一点都不为过，可惜就是被稷下学宫那般腐儒教授太过刻板，多半是用某种大义之类的说辞，让他不得不接受！”
“嘿嘿，可惜啊，梨园将发生巨变，他们进去也不知是福是祸！”
吴明幸灾乐祸的扫了眼四周，低笑道，“算算时间，应该到洛阳或者歙坪城了吧？”
“若无意外，至少在洛阳，就看那小子够不够聪明，能不能躲开红袖招的盯梢！”
枯晔笃定道。
“他能躲开不良人，自然就能躲开红袖招，而且……为了小蔚，他拼了命也会躲开！”
吴明淡淡道。
“你倒是够冷静的！”
“你是想说冷酷吧？”
“你要是不生气，我就承认了！”
“这是他的宿命！”
吴明神色一冷。
就在结束讲话，各国天骄准备回返之际，又有一队太监从宫门中疾步而至，高声宣读圣旨：“奉天承运，大唐皇帝诏曰：潜龙渊之行，艰辛险阻，诸位劳苦功高，特旨加恩，诛王、诛皇两榜前十，入梨园修炼三天！”
众人愣了愣神，即便是吴明，也露出意外之色，本以为就此结束，便将离开长安，从此躲开这里的是非恩怨，没想到峰回路转，还是少不得要去梨园走一遭。
“麻烦了！”
枯晔顿时觉得不安道。
“无妨，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依雪那丫头在梨园内，虽然我布置了后手，但还是亲自去一趟更稳妥！”
吴明瞬间拿定主意。
身为诛王榜第一，自然是其中第一人选，这时候真要跑了，才更让人怀疑。
“可是，一旦发动，届时仅凭怀疑，你可真的可能无法脱身，甚至……甚至死无葬身之地！”
枯晔迟疑道。
“嘿，希望我死的人很多，希望我好好活着的也不在少数！”
吴明傲然一笑，缓步走出人群。
三十六位城主，诛王、诛皇两榜前十，因有重叠的名额，亦或没有到场者，恰恰四十九人，随着一队内侍太监，离开了皇宫广场，直奔皇家园林所在而去。
……
梨园所在，并不神秘，位于长安一百零八坊，城东北禁苑，三华里！
但里面的一切事物，于中唐百姓而言，是津津乐道的皇帝游乐所在，却不知其内真面目，而在皇族内部，还有一个别称，名曰：戏子坟！
顾名思义，这是一座戏子的坟墓，凡是进入梨园的艺伎、戏子，即便分配给功勋王公贵族，也没有人能真正以上，以自由之身离开。
穿过富丽堂皇，美轮美奂，无数花枝招展，清丽绝色女子随侍的层层走廊，在宛若迷宫般的禁苑内，不知穿过了多少层光幕，前方豁然开朗。
丝竹悦耳，彩蝶翩翩，无数女子于雪山、竹林、草原、瀑布中嬉戏，宛若人间乐土，令人乐不思蜀。
纵然在场各个都是天赋超绝之辈，也不由眼神迷离了刹那，意志稍弱者，甚至呼吸粗重了几分。
“诸位贵客，此地便是梨园核心所在，这里的一切，本是只供皇族和开国勋贵使用，但皇帝陛下感诸位与妖魔厮杀，劳苦功高，特开恩旨，向诸位开放梨园！”
一名半老徐娘，风姿绝色的嬷嬷来到近前，鼓胀半露的沟壑，引得一众气血方刚的青年武者目光微闪，也有几名女武者面露不虞。
“诸位皆知，世间有无数秘术，可提升修炼进度，梨园中的姑娘，修炼的便是这一门秘术，外有以色愉人，这里却是以艺助人，这‘艺’便是特殊的绝艺，姑娘们不要误会，纵然有双修炉鼎之法，也会污了诸位天骄法眼。”
此女能在梨园重地身居高位，眼力见识自然不凡，轻笑道，“不过，既然是皇帝陛下特开恩旨，诸位公子可以说出需求，梨园姑娘们无有不应。”
几名青年交流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率先将一枚玉简递上，其余人见状，有样学样，也不客套。
“敢问国士大人，可有中意的女子？”
高居诛皇榜第一的赵书航，又是新晋国士，嬷嬷显然得了消息，见他一直在看着远方的众女，不由恭敬问道。
“就她吧！”
赵书航不置可否的摇摇头，随手一指。
“国士好眼力，那可是我梨园的台柱子——飘雪！”
嬷嬷眼睛一亮，恭维道。
“赵兄好福气！”
“国士出手，果然不凡！”
“哈哈，没想到赵兄早有钟意之人！”
众青年武者玩味一笑。
唯有吴明，在仔细看了那女子一眼后，面色瞬间铁青。
第七百九十八章 妇女之友
白裙胜雪，银发似雪，倩影如雪花般翩翩起舞，只是看一眼，便能感受到那股冷彻心扉的冰寒，却又透着令人心神宁静的微凉，迥异无比！
众人初时还未觉如何，但多看两眼后，竟无一不被那倩影吸引。
“柳依雪！”
吴明面色阴郁刹那，旋即恢复如常。
虽然此女外貌、形态，甚至连微小的动作，都与印象中的柳依雪无一相似之处，但他还是一眼认出，此女正是柳依雪！
因为一个人再怎么变化，其眼神都不会变，尤其是看到心中占据不小分量之人时，总会露出一丝发自本心的情绪波动，或许，这就是所谓，眼睛是心灵之窗的由来！
吴明怎么也想不通，李十二娘是如何穿过层层监察，将人安排进来的，最后只能归咎于神通广大。
但这并不妨碍，他要保护柳依雪。
赵书航选柳依雪是巧合吗？
他是跟红袖招合作，还是中唐合作？
这些，已然通通被抛之脑后！
“飘雪，快来拜见国士大人！”
嬷嬷喜笑颜开，遥遥招呼跳舞的银发少女。
银发少女拥有不俗的武道修为，闻言裙裾一摆，真如一片飞舞的雪花，纵掠过瀑布、草原、竹林，如一只白天鹅般飞临。
“你来啦！”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银发少女没有向赵书航施礼，也没有回应嬷嬷，一双秋虹剪水般的美眸，就这么看着吴明。
“你这丫头，还真是让人不省心！”
吴明笑吟吟颔首，走向错愕不已的嬷嬷道，“在下也对这位姑娘喜欢的紧，不知嬷嬷可否成人之美？”
“呃……这个……”
嬷嬷有些懵，搞不清状况。
要说两人相识吧，可在她管辖之下，梨园女子从未离开半步，自幼便在此地修炼，可若说不认识吧，怎么看都像是熟人。
但能来到这里的天骄，无一不是神州绝顶的存在，不出意外的话，未来百年，乃至数百年，他们就是弄潮儿，甚至会影响人族走势千年！
这等存在，绝不是她一介管辖梨园的嬷嬷，能够得罪的，即便身为大宗师，又是中唐人士，说到底，她也不过是失去了利用价值，唯一有的只是忠心而已！
“吴明，何必为难嬷嬷？”
赵书航突然道。
“怎么是为难呢？”
吴明微微侧脸，斜睨着赵书航道，“赵兄乃是正人君子，成人之美，不应是你一生奉行的准则吗？”
众人愕然，旋即玩味一笑，这下有好戏看了！
“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赵书航道。
“哎，怎么可能来得及？”
吴明笑吟吟看了眼银发少女，长叹道，“当我被选入此地的时候，就已经无法收手了！”
“你本可以提前离开的！”
赵书航道。
“可谁让这丫头不省心呢！”
吴明无奈道。
“什么情况？”
即便再迟钝，众人也看出一丝不对劲。
“两位公子皆是奉旨而来的贵客，切莫因此伤了和气，不如这样吧……”
嬷嬷说着，声音越发低沉，恍恍惚惚中，似乎觉得没了力气，最后一刻看到，吴明的左手，不知何时搭在自己肩头。
“不要自误，放开她！”
赵书航俊脸一沉喝道。
“晚啦！”
吴明缓缓收回手，嬷嬷便如一滩烂泥，咕咚瘫倒在地。
在众人骇然目光下，眨眼化作一片斑斓灰烬，随着一阵清风拂过，再无任何痕迹，不由齐齐激灵灵打个寒颤，忙不迭退开数丈，无不警惕看着吴明，但即使这样，除了少数艺高人胆大之辈，多半都没有找到丝毫安全感。
诡异的是，发生这般大事，梨园中不见丝毫波澜，没有任何警示，好似完全与世隔绝！
“我就知道你不会舍下我不管！”
银发女子莲步轻移，倩影婀娜，几步间走到吴明近前，容貌已然大变，恢复了本来样貌，正是柳依雪。
佳人似明月，皓腕凝霜雪，袅袅如弱柳，芙蓉出鸿波！
吴明凝视着有些羞涩的少女，恍惚回到了五年前，初见时的情形，心底一根紧绷的心弦，蓦然颤动了下，无声无息柔软下来。
原来，当初的小萝莉长大了，原来，他并非是不喜欢她，而是出于一种自我保护，是保护她，也是保护自己！
追根究底，他太弱小了，弱既原罪！
“我来晚了！”
吴明道。
当年在幽峡岭中的三年之诺，确实来的晚了些，好在赶得及！
柳依雪笑中带泪，欲语还羞，似乎一切的等待都值了！
这一刻，似乎所有人都受到了莫名感染，不想去打扰这一份美好，可惜的是，天不遂人愿！
“哎！”
赵书航面色微黯，似有痛苦，旋即恢复刚毅，沉声道，“现在收手，依旧来得及！”
“来不及了！”
柳依雪率先开口，美眸隐有哀婉的看着赵书航道，“书航哥哥，你是当世君子，人人皆知你胸怀天下，爱民如子，可如何见得姐妹们受那圈禁如猪狗般过活的苦楚，而无动于衷？”
“我……”
赵书航双手微微一颤，嘴角苦涩无比，原本坚定的信念，在面对此女质问时，竟然说不出口。
“嘿，是为了人族大义，还是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妖魔入侵？”
吴明突然笑道。
“你怎么知道的？”
赵书航一怔。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成了敌人！”
吴明面露感慨，话锋一转，神色坚定道，“不，从一开始，我们便是敌人。之前的一切，不过是你给我营造的一种假象，我本不该心存幻想的！”
“为什么你要把人心想的如此险恶？”
赵书航终于动容，目中隐现怒色。
“嘿嘿，只有这样，杀起来才不会手软啊！”
吴明笑的异常灿烂。
“你是希望我杀你的时候不要手软吗？我明白了，就如你所愿！”
赵书航眼角一抽，语气异常严厉。
虽无半分杀意涌现，可所有人都觉得温度陡然降低，激灵灵打个寒颤，任谁都知道，这尊威压大宋近十年的绝世天骄，真的动怒了！
仓啷啷一声清脆剑吟，回应赵书航的是一柄比冰雪还冷三分的青白色长剑，正是那柄出自幽峡岭，无数年前，斩杀过蛟蛮半圣的青霜剑！
“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情！”
吴明蛮横的将柳依雪拉到身后，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青虹般的两尺后背刀，正是冷月刀，遥指赵书航道，“看来今天你我要做过一场了！”
此刀在手，可斩大宗师，即便是赵书航这等绝世天骄，也不能等闲视之，哪怕只有一己之力！
“如你所愿！”
让所有人意外的是，面对只有巅峰先天修为的吴明，赵书航不仅没有半分轻视，反而手腕一抖，多了一柄折扇和一柄长剑。
诡异莫测的是，两件宝物宝光内敛，朴实无华，却似有隐晦符文般的纹路若隐若现，映衬的两宝似介乎虚实之间，玄异非常。
“书山剑、学海扇，圣器投影之宝！”
有识货之人脱口而出，正是赵书航赖以成名，封号山海书生的稷下学宫重宝圣器投影。
嘶嘶！
吴明左手腕处斑斓光影闪烁，一条色彩斑斓的小蛇吐信游走，刹那化作斑斓巨蟒，盘绕吴明周身，冲着赵书航猛吐信子。
“毒蛟皇！”
有人失声惊呼，骇然失色，一阵慌乱的脚步中，所有人都退开了数十丈。
人的名，树的影！
万花谷中的毒蛟皇，即便是没有突破前，大宗师天骄都不敢轻易招惹，更遑论如今气息凝实，已然真正位列皇者的毒蛟皇！
“明哥哥，你要小心啊！”
柳依雪担忧道。
“放心，我估摸着，应该打不起来了！”
吴明回首一笑，蓦地挠了挠头，收了架势，冲赵书航诡秘笑道，“想来，长安城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你干了什么？”
赵书航瞳孔一缩。
所有人大跌眼镜，怎么也没想到，架势都摆好了，吴明会来这么一出。
“为我等姐妹之事，怎能让吴兄孤身犯险？”
十几名绝色女子彩衣飘飘，宛若仙子般飞临场中，为首一女端庄秀丽，宛若大家闺秀，怀抱瑶琴，冲吴明敛衽一礼后，又对赵书航道，“思思见过大皇子殿下！”
此女，赫然是李思思，大宋汴梁城，醉月楼琴舞双绝的当家花旦。
其余女子，也是吴明的熟人，说是熟人，其实不过一面之缘，只是名义上都属于吴明，她们便是李十二娘承诺事后送与他的十二名延康坊歌姬。
“你还是来了！”
楚楚复杂的看着吴明，又看看柳依雪，聪明如她，再明白不过，吴明本能抽身而退，却是为了柳依雪来了。
但她还是想错了，吴明已然安排了后手，只是有人不想放过他，在最后一刻，生生将他重新拉回漩涡中。
“咳咳，哎呀，看来本王很有做妇女之友的潜质嘛！”
被众女环绕，各色目光盯视，吴明摩挲着鼻梁，打了个哈哈。
无赖之言，惹得众女齐刷刷赏他一记白眼，掩唇轻笑，花枝招展，倒是让几个意志不坚者看的乱了心神，全然忘了之前还一副如临大敌之状。
“你干了什么？”
赵书航不为所动，死死盯着吴明，心中不安越来越盛。
因为太了解，所以越发忌惮！
第七百九十九章 多行不义必自毙
“他到底干了什么？”
不仅赵书航急切知道，所有人都很好奇，怎么看吴明都不像蠢货，否则如何在乱局中全身而退，之前还在长安狠狠摆了魏王李成一道？
可现在就不确定了，从无声无息毒杀梨园嬷嬷，如此狠辣不留余地，便知道若他真布置了后手，不动则已，动则必是雷霆万钧。
“我能做什么呀？人都在这儿呢！”
吴明双手一摊，满脸无辜。
众人越发觉得神秘莫测，尤其是赵书航，他对吴明太了解了，从五年前，就没停止过关注。
一个在北金为质五载，蹉跎了最好修炼年华的弱稚童子，归京后不仅没有从此消沉，反而迎难而上，屡次有惊人之举，于困境中迸发出远超同龄人的光彩。
即便现在仅仅是先天之身，可世间又有几个先天，能让他堂堂大宗师如临大敌？
众女也觉古怪，按照情报，吴明十有仈九不会出现，如今现身多半虽是为了柳依雪，可谁不好奇他有何等后手，能够安然脱身？
这里是长安，人族最强国度，大唐京城，杀了梨园嬷嬷，即便是半圣，也休想全身而退！
“不管你做了什么，拿下你便知道了！”
赵书航剑眉微凝，缓缓抬起手中忽闪着隐晦惊人威压的书山剑，那是一柄青白两声，没有剑尖的奇形宝剑。
若仔细观察，不难发现，隐晦的毫光，赫然是无数字符组成，透着令人窒息的如山威压！
那是一柄如戒尺般的剑！
吴明面露古怪，心中不无腹诽，这玩意，凡是小学生见了都会哆嗦。
试想，上过学的谁不怕那如山如海的昨夜？
可惜的是，他不是小学生，如今的吴明，是久经生死磨砺的武道天骄，纵然利剑悬顶，于他也不过是在生死间，再走一遭而已。
“王爷小心，山海书生交给我等应付便是！”
李思思抱着瑶琴，与十二名红袖招女弟子闪身而出，起落间如彩蝶纷飞，美艳的动人心魄，落地时显露的气息，却令在场所有人齐齐一凛。
阵法！
十二名红袖招女子看似杂乱的站做一团，实则以某种玄奥的阵列，将自身气机勾连在一起，虽都是宗师之身，却硬是将赵书航携两大圣宝投影的威压给顶了回去。
“我很么弱吗？”
吴明摩挲了下鼻梁，颇觉无语。
“明哥哥，现在不是使性子的时候！”
柳依雪轻声道。
这算是照顾吴明的面子了，毕竟他只是先天，而赵书航却早在进入潜龙渊之前，便已突破大宗师，又有两大圣宝投影在手，堪称最契合自身的宝器，发挥出的威能，直逼道器。
即便吴明拼命，胜算依旧渺茫！
“我最后再问你们一次，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我可以……”
赵书航目中复杂之色微闪，沉声道。
“大皇子殿下，您一向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岂知我等苦楚？”
李思思幽幽一叹，拨弄了下琴弦，叮咚作响，如珠落玉盘，悦耳动听。
几名修为稍弱，意志不坚的武者，面色陡然一黯，神色恍惚间，身体赫然摇晃了几下。
“九天仙音！”
赵书航瞳孔微缩，竟是比之对待吴明般更慎重了几分，哗的一下打开了学海扇，一片湛蓝色字符光幕如浪涛般涌出，覆盖了所有人。
“刚刚怎么回事，我好像如坠云雾……”
几名心神恍惚的武者，瞬间醒转，听得周围人传音后，无不骇然失色，畏惧的看着宛若九仙天女落凡尘的李思思。
这般柔柔弱弱，娇媚无双的绝色女子，赫然是一尊大宗师！
吴明侧目，惊讶不已。
虽然早就猜到李思思来历不一般，否则不可能在汴梁醉月楼那等烟花之地独善其身，却不想竟然有这等惊人修为。
“既然如此……”
赵书航紧了紧书山剑，轻吸口气，正要准备动手。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为何梨园重地，发生了这等动乱，却不见千牛内卫进驻？”
一名武者突然道。
“啊，按理说此地乃中唐皇族重地，怎可能连一个禁军都没有？”
众人虽然还算镇定，但隐约觉得事情超出了控制。
实在是太古怪了！
“赵兄，我等到此是受中唐皇帝圣旨前来修炼，若你们之间有嫌隙的话，不放独自解决，本座不想掺和其中！”
一名西夏武者突然道。
“本座也不想掺和这些蝇营狗苟之事！”
“我也不干，被人蒙在鼓里的滋味可不好受！”
“这是你们的私人恩怨，我可不想被人当枪使！”
随着越来越多的武者表态，对方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三部分，中唐武者无一例外的站在赵书航身边，还有几名大宋武者，也有一部分在观望，另有一部分明确不愿插手。
“看来，中唐和众圣殿没有给你安排足够的帮手，还是觉得你自己就能解决此事？”
吴明目露异色。
“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
赵书航面色微沉，缓缓扫过吴明和众女，眉宇深深皱起，“你们不要自误，红袖招的一切举动，都在大唐皇室和众圣殿掌控之下，现在停手，还来得及！”
“来得及什么？”
楚楚冷笑一声，上前两步道，“让我等如猪狗般乞活，成为你们的玩物？还是做你们修为突破的食粮？堂堂山海书生，正人君子，不过如此！”
“原来传闻是真的！”
一名南魏武者看了看周围，缓步靠向了不插手此事的一方人。
“老孟，到底怎么回事？”
几个南魏武者面面相觑，实在想不通。
那表态之人，正是云海宗真传孟扬！
孟扬没有明言，似有避忌，但见他嘴唇翕动，以传音之法说与几人听，同行的南魏武者听了之后，面色一阵变幻，犹豫着走向对面。
“诸位可以不插手此事，一切前因后果，待得出去后，自有众圣殿解释！”
赵书航淡淡道。
话音未落，过半人到了对面。
在场无一不是天资纵横之辈，不说聪明绝顶，至少眼力劲还是有的，从只言片语中也揣测出一二。
纵然这种事情常有，但好说不好听，除了魔道，几乎没有任何势力会拿到明面上，引以为荣。
强如中唐，也是以梨园为幌子，做这种勾当，便可知一二，其中忌讳颇深！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即便把所有知情者都杀了，谁能保证万无一失？
要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此事宣扬开来，那就是身败名裂的下场！
“我很好奇，他们到底许诺了你什么插手这等龌蹉之事，顺带着还要我的命？”
吴明道。
“没人许诺我什么，只是如今的神州，经不起动荡，你不该插手这件事的，本来……我可以……”
赵书航目中杀机隐现，复杂难言。
“本来你以为凭一己之力，可以消弭此事？”
吴明嘴角微翘，不无嘲弄道，“却不知，这世道早就乱了，亦或者说，世道本就如此，不是凭你一人之力，就能改变的！”
“若没人做什么，世道永远不会变！”
赵书航沉凝道。
“嘿，我听过一句话说，只要你不被世道改变，就已经在改变世道了！”
吴明笑吟吟摇头，意味深长道，“所以啊，从一开始，你就输了！”
“你果然聪敏过人，可惜……无论你做了什么，凭你如今的微末修为，即便能做到不被世道改变，也会被这世道吞没！”
赵书航瞳孔微缩，杀机再度暴涨，厉声道，“不要逼我，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哎呀呀，这么大脾气干什么？”
吴明浑然无惧，笑眯眯道，“本王初到长安，见此地气运昌隆，乃人族大兴之地，忍不住以观龙望气之术，一窥盛唐气运！”
“胡说八道，观龙望气之术，乃上古皇族不传之秘，你如何习得？”
赵书航怒道。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吴明微讶。
“你在拖延时间！”
赵书航蓦然道。
“哎，你也不笨嘛！”
吴明摸了摸鼻梁，无奈耸肩，“姑娘们，我可拖不下去了，你们的事儿完了没？”
“快了！”
楚楚苦笑道。
“快了是多久？”
吴明不无恼火。
看似轻松，可面对赵书航这等绝世天骄，又是大宗师之身，谁能轻松的了？
不怕是真的，可压力却绝对不小，之前不过都是故作轻松，麻痹赵书航而已！
“很快！”
楚楚小手微抖，似乎颇为紧张。
“小心！”
柳依雪突然轻呼一声。
“没时间跟你们瞎耗了！”
赵书航低声怒喝，周身气息狂涌，如渊如海般压迫向四面八方。
“慢着，慢着！”
吴明举臂高呼，嚷嚷道，“等等等，看在早年和此番在潜龙渊助我的情分上，我满足你的好奇心！”
“晚了！”
赵书航俊脸一抽，已然打定主意不再给吴明拖延时间的机会。
“哎呀，俗话说的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不想听，我偏要告诉所有人！”
吴明挠了挠头，浑然未觉那那滔天压力般，朗声大喝，“本王观龙望气，以为中唐乃人族繁华所在，却不想看到了乌云盖顶之象，百思不得其解，如今见得这等藏污纳垢，悖逆人伦，有违天道之地，才终于明，多行不义必自毙，天道必降灾祸于中唐！”
第八百章 移花接木，嫁衣神功
多行不义必自毙，天道必降灾祸于中唐！
“大胆，狗贼安敢诅咒我大唐？”
“不知死活的东西，本将要将你碎尸万段！”
“吴明，你这般信口雌黄，不将大唐放在眼里，你我不死不休！”
一众中唐武者目眦欲裂，血灌瞳仁，气的破口大骂。
实在太恶毒了，吴明这般说法，不啻于说中唐即将亡国啊！
“呃，或许有些严重，也有地域歧视之嫌！”
吴明挠了挠头，嫩脸上满是无辜之状，改口道，“那这么说吧，天道必降灾祸于残暴不仁的中唐皇室！”
“你……”
众人气的难以名状，这跟诅咒大唐根本没有区别，一身道袍的张破军突然道，“赵国士，不要中了此人拖延之计，速速解决她们，众圣殿诸位使者和皇帝陛下，可在等着好消息呢！”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赵书航不仅没有动手，反而面色难看到了极点，死死盯着吴明。
“赵国士，可是发现了什么？”
张破军心头咯噔一声，急声问道。
“怎么可能？”
赵书航星眸中闪烁慑人精芒，蓦地神色大变，失声惊呼，目光却落在盘绕吴明的泥鳅身上。
“哎呀，又被你看出来了！”
吴明佯装惊讶道。
“不可能，即便此物天生异种，介乎生死，妖灵之躯，可它终究不过是皇级妖物，其毒再神异，也瞒不过圣者，甚至半圣都能察觉异常！”
赵书航面色难看，似乎不确定，可看着吴明和泥鳅，总觉得某种恐怖的想法，已然成为事实。
“赵国士，到底什么不可能，你倒是说清楚啊？”
尉迟尚和詹台煌两人，同是诛王榜前十的存在，此番再次面对吴明，已然觉得不过是瓮中捉鳖，可如今光凭言语就慑住了赵书航，怎么都让他们觉得天方夜谭。
却不见，吴明瞳孔微不可查的缩了缩，面上故作轻松道：“还以为你真的发现了呢，原来不过是猜测！”
“此人精神力异常强大，竟然能发现小泥鳅的特殊之处，虽然事后不会留下任何证据，但这终究是个麻烦，你确定不需要我出手杀了他？”
枯晔问道。
“不需要，不管怎么说，他都于我有恩，若无必要，我不能杀他，至少……现在不能杀！”
吴明否决道。
“此子行事阴毒狠辣，不计后果，绝不能再留了，还请赵国士速速出手擒拿，以防有变！”
詹台煌嗡声道。
“也罢，你们出手擒拿这些女子，切记不可伤她们性命，吴明便交予我！”
赵书航怎么也想不透，最终放弃，决定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此事，那便是拿下吴明。
嗡隆！
就在众人摆开架势，准备动手之际，大地嗡鸣巨震，宛若地龙翻身，强如赵书航，不查之下身形都一个踉跄，险些站不住脚，其余人更是东倒西歪，神色大骇。
“成了！”
楚楚目露喜色。
吴明微讶，四下扫去，却见美轮美奂的院落风景依旧，可在几个呼吸后，赫然露出破败之象。
宛若从四季如春，瞬间过度到了寒冬腊月，苍翠欲滴的花草，无不透着腐烂的气息凋零，给人一种诡异阴森之感！
“移花接木大阵怎么可能被破？不是说阵法核心所在，有一尊半圣看守吗？”
张破军面色异常难看，呢喃自语。
“姐妹们，师尊已然破阵，这方牢笼再也困不住我们了！”
李思思娇喝一声，将瑶琴横亘于身前，美眸中寒光迸射，“杀出去，与师尊汇合！”
“杀出去！”
楚楚等众女齐声娇喝，纷纷擎出兵刃。
“得救了！班主来救我们了！”
一声声喜极而泣的呼喊，自四面八方传来，随着笼罩四方的片片光影哗啦啦散去，数以百计的绝色女子自亭台楼阁中冲出，越聚越多，竟有不下千余之众。
轰隆隆！
但最惊人的是，两道恐怖绝伦的气息，自梨园深处冲天而起，透过一层还未散去的光幕，冲荡的天际云霄翻滚不休。
“势如雷动，半圣之威！”
*变，这是半圣在交手，尤其惊怖的是，其中一道剑光霍霍的身影，赫然将另一人压着打，几无还手之力。
“是班主！”
“师尊来救我们了！”
“太好了！”
众女看到那持剑身影，无不惊喜交加。
嗖嗖！
但旋即，数道恐怖绝伦的气息从天而降，透过光幕，压的所有人心头一沉，骇然失色，赫然是四尊半圣！
吴明看的分明，其中中年人正是众圣殿使者，另外三人则不认识，一个白发老者，一个中年，一个美妇人。
“棘手了，长安竟然隐藏了这么多半圣，情形不妙啊！”
枯晔不无担忧道。
“无妨，只要李十二娘能拖延一时半刻，那位估计也该到了！”
吴明老神在在道。
“众圣殿司录殿副殿主驾临，尔等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张破军高喊道。
“哼，那也得他们能进的来才行！”
李思思冷斥一声，拨弄琴弦，叮咚琴音激荡，压的对方几人神色恍惚，亏得赵书航眼疾手快，催使学海扇释放威能，才稳住了阵脚。
“你们速速去破坏阵法根基，我拿下她们！”
赵书航看了眼攻打阵法光幕的四名半圣，深吸口气爆喝，修长身影飞掠而起，抖手一扬书山剑，嗡然斩落。
嗡隆隆！
剑影如山，符文密布，赫然是一本本巨大无蓬的书册，汇聚成山，若仔细观察，甚至能甄别出，其上隐有字迹，那是人族史上的诸多圣书之名！
“移花接木！”
李思思俏脸微凝，娇斥一声，飞身而起，双手如梦蝶般极速弹动，激荡出无数音爆气刃，却无法抵挡书山剑影下落之势。
令人瞠目的是，十二名红袖招女弟子齐齐纵身，各色玄妙乐器舞动间，原本杂乱的气息，竟是眨眼交融如一，交织成一曲令人心旷神怡，却又迷醉其中的旷世乐章！
“这是……”
吴明瞳孔一缩，敏锐的察觉到，十二名红袖招女弟子的力量，竟然通过一种奇诡的方式，毫无阻滞的注入李思思身上，使得此女的气息一涨再涨，赫然压过了赵书航。
轰咔咔！
但见音刃如雨倒悬，打的书山剑影虚晃不定，涟漪激荡，刹那崩溃开来。
“哼！”
赵书航面色不变，倒背的左手蓦地甩出，学海扇嗡然展开，符文字幕如浪涛般汹涌而出，压的音刃余波尽皆溃散。
“移花接木，嫁衣神功，传说竟然是真的！”
枯晔惊呼道。
“嫁衣神功？”
吴明眉头一挑，脑海中本能的闪过一句。
只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做嫁衣裳。
“不错，这是传说中的一种功法，如魔似道，修炼此功之人，一身修为，必将是他人踏脚石，而且吸收率达到九成，即便最后会消散一部分，可传闻最高的利用率几达五成！”
“嘶，好歹毒的魔功！”
吴明轻抽一口气，看着数以千计的女子，终于明白，李十二娘为何对梨园深恶痛绝。
若无意外，这些女子修炼的多半就是《嫁衣神功》，最终也会成为中唐皇族和勋贵的补药！
“看她们的气息，应该还专门精修的双修秘术，若再结合嫁衣神功，恐怕事半功倍，只是双管齐下，一身精气神付诸东流，下场可想而知！”
枯晔不无唏嘘道。
“这等歹毒功法，从何而来？”
吴明道。
“据传是上古一尊魔道大能者，结合域外魔族的修炼方法所创，本是为快速补充自身力量而创的一部疗伤秘术，但魔道功法本就激进，又精善双修采补秘术，结果就成了这等惊世魔功。
传闻，此功法面世之后，曾一度祸乱人族，酿成滔天大祸，只是上古末期出了一尊九天玄女，威压一世，打的整个上古皇朝四分五裂，开启了中古秦汉盛世，此功法一度销声匿迹！”
“这么多年下来，也不知多少奇女子埋骨此地，无人问津！”
吴明感慨的扫过枯败的梨园，目光微凝的看向正与李思思激战的赵书航，眉宇间满是疑惑道，“赵书航是我见过的神州天骄中的正人君子，以他的见识阅历，不可能看不出里面的蹊跷，何以会同意众圣殿和中唐皇室的安排？”
“你不要忘了，外域天魔很可能会在近期入侵神州！”
枯晔道。
“是了！”
吴明微怔，下意识点头，“哎，他就是太过正直了，却不知，这等舍弃同胞，放任污浊横流，也要维持局面的想法，所遭受的反噬，必将成倍爆发！”
“未必仅仅是如此，他终究是大宋长皇子，即便一言一行皆为君子，但家族的使命，也让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枯晔提醒道。
“难怪中唐皇室那么多强者，都没有露面，这是要拿他顶缸啊！”
吴明瞳孔微缩，恍然大悟。
“明哥哥，你可知母亲下落？”
就在吴明和枯晔推演赵书航为何如此做的时候，柳依雪突然问道。
“不知！”
吴明一愣，苦笑道，“当年我……”
“不怪你！”
柳依雪轻摇螓首，苦涩一笑道，“小时候，母亲跟我说过一些事情，现在想起来，我才知道自己欠了什么！该来的终究要来，怨不得谁！母债女偿，我早有准备！”
第八百零一章 剑仙降临
“哎！”
吴明喟然长叹，目露疼惜。
柳依雪年纪轻轻，却有一身远超同阶的惊人修为，直追大了近十岁的赵书航，即便天赋异禀，有圣者扶持，怎可能没有走捷径？
想到那位被轻易带走，疑似李十二娘师姐妹的素姨娘，再看看这梨园枯败入狱的萧瑟，还有那可能是上古魔功的嫁衣神功，一切一切似乎都解开了！
“明哥哥，找到娘亲后，我们离开好不好？”
柳依雪突然挽住吴明的手，美眸中充满了希冀。
“好，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
吴明心中一软，脱口而出。
前世今生，第一次有了想要同行的人儿，心坚似铁如吴明，也无法拒绝这白衣胜雪的少女，那一腔情愫！
“嗯！”
柳依雪笑颜如花，美眸中波光流转。
“喂，正事还没办完呢，就你侬我侬上了？”
楚楚不无吃味的喊了声。
“你们不是都安排好了吗？”
吴明淡淡一笑，浑然没有将虎视眈眈的张破军等人放在眼里。
有泥鳅这条毒蛟皇在，即便强如赵书航，没有特殊宝物护体，也得忌惮三分，更遑论这些个宗师天骄了！
甚至于，在梨园众女围堵下，都无法去破坏护院阵法，助赵书航一臂之力。
想来，众圣殿和中唐皇室自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凭这尊大宗师天骄，就能高枕无忧，才没有安排更多的强者入驻梨园。
“师尊确实自有安排，但你早已知道，后路中没有你的位置，就不想想怎么脱身吗？”
楚楚道。
“脱身？”
吴明眉头一挑，目光微凝的看向柳依雪，隐有歉疚道，“为了脱身，我确实布置了一条不能称之为后路的后路，只是……恐怕要委屈你了！”
“有你在，什么委屈我都不怕！”
柳依雪展颜一笑。
闻听此言，吴明唯有苦笑，没有再解释，因为他做的那件事，可真的称不上多光彩，即便不是委屈柳依雪，可若假设是真的，面对那位时，恐怕没好果子吃！
总不能直言说，我怀疑你爹并不是亲爹，所以用了个法子把疑似你亲爹的人引来了吧？
裴素素既然嫁入柳家，隐姓埋名多年，恐怕不仅仅是躲着曾经的师姐妹李十二娘，更是在躲一个此生都不愿见到的人。
若此人真是柳依雪生父，那眼前少女将是神州人族最尊贵的女子之一，可难就难在，裴素素既然如此做，就有她的理由。
吴明这般做法，一旦设想是真的，纵然能解此厄，可对柳依雪就真的是好事吗？
聪明如他，也拿不准！
“你还真够心大的，莫非以为做下这等事，大唐皇室，乃至整个大唐，能容得下你不成？”
楚楚不屑道。
“令师从头到尾，就是拿我和依雪做幌子，引开中唐皇室的注意力，寻找可乘之机，就没想过给我留活路，现在你这般关心我，就不怕令师惩罚于你？”
吴明不答反问。
“你……随你的便！”
楚楚愤愤转身。
“放心，我们都会没事的！”
见柳依雪目露忧色，吴明悄悄捏了捏她柔弱无骨的小手，以示安慰。
“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吴明扫了眼四周，看看李十二娘将那尊不知名半圣压的毫无还手之力，四名半圣将护院大阵打的稀薄了几分，目光骤然转冷，“诸位，你们是束手就擒，还是让本王动手？先说好，我这手底下没个轻重，难免有所损伤，可怪不得我！”
昂！
泥鳅猛的扬起头，化出毒蛟真身，数十丈长的斑斓身躯，释放出磅礴威压，百丈之内，无不如避蛇蝎，纷纷仓惶逃窜。
“你……你难道敢杀了我们不成？”
“有本事不要驱使凶物，单打独斗！”
“堂堂天骄，难道就不敢与本座正面一战吗？”
莫说张破军等人，即便是被威压笼罩的孟扬等人，也不由色变，这是一尊相较于赵书航等绝世天骄大宗师，都不遑多让的异种凶灵啊！
“谁想单打独斗，我奉陪！”
柳依雪俏生生执剑而立，一股澎湃如渊，冰寒胜雪的剑意弥漫，仿佛一瞬间进入了寒冬腊月，所有人激灵灵打个寒颤。
张破军等人张了张嘴，似乎很想说，有本事别让女人出头，可看着柳依雪一副夫唱妇随的架势，再想想吴明是出了名的无赖，就知道这般说辞毫无用处，徒惹笑话而已！
“你们，放开丹田，让泥鳅种入毒种，待得此事结束后，本王保证你们会相安无事！”
吴明扫了眼孟扬等人道。
“王爷，我等曾在潜龙渊上层共御妖魔，实有并肩作战之谊，素知你的人品，但丹田种入剧毒，生死不由自己，我们如何相信你会放过我等？”
孟扬站了出来，大义凛然质问。
“我会蠢到跟这么多顶级势力结下死仇吗？”
吴明指了指自己，莞尔一笑，目光转冷，“而且，你们没有选择，要么现在死，要么选择相信本王！”
“好，我相信王爷！”
孟扬一咬牙，慷慨就义般率先上前，完全撤去了护体真元，任由泥鳅吐出的一道斑斓灰光，没入丹田。
众人面面相觑，迟疑了好一会，才压抑着恼火上前，任由泥鳅施为。
事实上，身为宗师天骄，合力之下，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可正如吴明所言，他不会蠢到跟这么多顶级势力结下死仇，何必再去拼命呢？
一条毒蛟皇或许不算什么，再加一个柳依雪这等剑道大宗师，也能勉为其难应付，可难就难在，还有一个心狠手辣，宝物层出不穷，无所不用其极的吴明！
“你们呢？”
吴明满意点头，淡漠的看向与梨园众女混战在一起的张破军等人。
“兵家子弟，宁死不屈！”
尉迟尚怒喝道。
“吴明小儿，爷爷恨不能斩你于刀下！”
詹台煌狞笑厉喝，一柄陌刀舞的虎虎生风。
“既然如此，那你们……”
吴明目光转冷，刚想下令，身边寒风乍起，一道倩影如雪花般飞出，滔天冰寒剑光洒落，直取最强的张破军、尉迟尚、詹台煌三人。
他们不过是在潜龙渊中突破的宗师，即便仗着底蕴深厚，进境飞速，如今也不过二境宗师，哪里是柳依雪这等在龙脉中奠定了圣道根基的大剑宗对手？
只听得一阵刺耳金铁锐鸣，三件不凡的兵刃齐齐被冻结，接着便被剑气震碎，三道人影吐血翻飞，几无一合之敌。
“这丫头……”
吴明无语的摸了摸鼻梁。
虽然很不爽女子替自己出头，可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谁让他欠着人家情分呢？
“啊……”
就在所有人中了泥鳅剧毒后，一声惨叫传来，却见半空中两截尸身跌落，血洒长空，赫然是一尊半圣陨落了！
耀目的光华冲天而起，震的苍穹光幕涟漪激荡，似乎随时都会崩溃。
“好狠辣的娘们，竟然连元神都斩灭了，这可是武道大忌，不留传承啊！”
枯晔惊道。
吴明瞳孔微缩，遥望威风凛凛的李十二娘，这就是绝顶剑道半圣的实力，斩杀同阶如无物，连元神都无法逃脱，完全断绝生机。
“速速入符镜天门，离开梨园！”
李十二娘轻喝一声，传播整个梨园，数以千计的女子匆匆向深处升腾而起的一片光门而去。
“连符镜天门都准备好了，果然是有备而来，可惜……你走不了！”
吴明嘴角微翘，目露玩味之色。
“吴明，你……你向师尊低头，兴许她老人家会原来你之前的人性胡为，带你一块离开？”
楚楚急急道。
“快走吧，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吴明握着柳依雪的手，不为所动。
想让他低头，即便是半圣也不行，更遑论据他观察，李十二娘心中有恨，行事偏激，从开始就没打算留他活路，岂会因三言两语就改变初衷？
最重要的是，当李十二娘现算计柳依雪的时候，吴明就已经判了这尊半圣死刑！
“你不要硬撑了，难道你以为，抓了这些人，就能要挟众圣殿和大唐皇室放你离开？”
楚楚急了，话锋一转道，“你不为自己着想，难道就不想想她吗？”
“我不怕！”
柳依雪痴痴看着吴明，全身心信赖。
“你们……”
楚楚娇躯微颤，豁然转身，面露骇然。
轰隆巨响中，天际轰然炸裂，宛若天倾般出现了道道涟漪，恐怖无蓬的力量自其中宣泄而出，所有人心头好似悬了一柄剑，面对这股威压，好像只有引颈就戮的份儿！
在这股磅礴剑意下，空间都无法稳定，长安大阵如无物，更遑论符镜天门了，仅仅传送走大半女子，光门便虚晃连连，似乎随时都会崩溃。
“是他，他怎么会来？”
李十二娘瞳孔骤然一缩，神色略显慌乱中看到了笑容神秘的吴明，尖声厉啸，“是你干的好事？”
话音未落，一道剑光划过千丈，直斩吴明头顶，却被一股浩瀚无垠的力量，硬生生顶了回去！
“圣意，即便有这种底牌，你也得死！”
李十二娘挥手又是一剑，磅礴剑压之下，相依而立的两人，如飘零浮萍。
嗡！
三尺青锋，如擎天之柱，破开天地，闪电般落在两者之间，青衣身影如谪仙，缓步走出了空间裂缝！
第八百零二章 包天之胆
“咳咳……”
磅礴剑压如云雾消散，雪遇骄阳，可剑意冲击之下，吴明依旧如遭重击，面色惨淡了几分，嘴角溢出一丝殷红血渍。
即便是身为大宗师的柳依雪，情形也好不到哪儿去，俏脸煞白如纸，玉手紧紧握着吴明的手，娇躯轻抖，美眸中闪烁倔强，寸步不离。
一时间，万籁俱寂，所有的喊杀声停歇，无不敬畏的看着那道自虚无中走出，遗世而独立，俊逸如谪仙的颀长身影，仿佛天地难以容纳的下这般存在，就这么突兀的站在那儿！
长安方圆千里，所有生灵，无论修为强弱，即便是草木，似乎都弯折了腰，直感利刃悬颈，俯首受死，莫不敢挡！
强如李十二娘这等斩同阶半圣如无物的绝顶剑道半圣，在那人影出现之时，自剑道有成起就从未颤抖过的手，此时如筛糠般止不住微颤，一身汗毛倒竖，死死握着剑，似乎下一刻跟随数百年，早已心意相通的宝剑就会飞走一般。
呼呼！
威风徐徐吹过，天倾般的恐怖剑压瞬息消散，似乎从未出现过，在众人敬畏目光中，那人影若飘散的莲瓣，须臾跨过了空间，径直越过了能够抵挡圣者的长安护城大阵，降临长安。
眨眼间，无数道身影若分身般分布于一百零八坊上空，骤然凝聚，又化作两道，一道穿过了四大半圣打了半天没有攻破的梨园大阵，一道不知去了何方。
当人影出现在梨园中时，那柄三尺青锋骤然虚晃，化作莲瓣消散的无影无踪，竟然不是宝剑本体，而是一道能量凝聚。
所有人都看不清，那人什么样子，唯有站在对面的吴明和柳依雪，看清了。
身形颀长，满头黑发披肩，三十岁许，瘦削中透着刚毅的面容，斜插入鬓的双眉下，一双温和的眸子中，透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利芒，仿似能够看透人心，就这般站在那儿，无论是李十二娘，还是四尊从天而降的半圣，都拘谨的侍立一旁，宛若乖宝宝，不敢妄发一言。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看着柳依雪，剑眉微不可查的皱起，隐有一丝疑惑。
似乎连他自己都不怎么相信，多少年从未有过的心绪波动，今天突然心血来潮般，一次性爆发了两次！
一个是，普天之下，放眼神州，竟然还有人敢对自己女儿出手，另一个就是，当循着血脉印记，紧赶慢赶来到神州时，豁然发现，还有另一道让自己血脉中生出异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当年女儿降世，便是如此！
所以，这位威压神州多年的剑圣，第一次迟疑了！
“我……”
柳依雪红唇轻启，紧张的说不出话。
实在是对方威势太强，即便刻意收敛，可那种完全超脱了生命层次的威压，依旧让人从骨子里敬畏，现在能够站着，多半还是依着吴明。
吴明也紧张的不行，太阳穴一个劲的突突连跳，甚至觉得的腿肚子转筋。
这是怕和紧张到极点，想跑又知道跑不了的本能反应！
能不怕吗？
若猜测正确，面前人就是天下第一剑圣，青莲剑仙——李青歌！
而为了引他来，吴明给人家女儿下毒，顺带还拐着另一个，换做谁，恐怕都不会轻饶了他！
“咦，你体内的本命剑意……”
李青歌微微侧头，审视着柳依雪，肩头突兀的颤抖了下，“怎么会是……”
“嘿嘿，怎么会是天剑剑意？”
突然，一声状若疯狂的冷笑传来，却见是李十二娘拄着剑，凝视李青歌。
“师姐，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放下？”
李青歌缓缓转身，星眸中隐现追忆，还有一丝不为人知的落寞孤寂。
或许，这尊一览众山小的剑仙，会当凌绝顶的同时，也品尝了高处不胜寒！
“没有杀尽似你们师徒般徒有其表的伪君子，我如何能放得下，为何要放下？”
李十二娘厉声道。
“天下大势……”
李青歌微怔，似乎陷入回忆，呢喃自语。
“哈哈哈，狗屁的天下大势，连自己的妻儿都照顾不了，谈何天下大势，你们不过是一帮沽名钓誉的伪君子罢了！”
李十二娘嘲弄道。
“伪君子也好，正人君子也罢，这么多年过去了，时过境迁……”
李青歌道。
“于你们而言，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可这么多姐妹埋骨梨园，师父也为此送命，你们就从来没有哪怕一丝悔改！”
“所以，你就劫持了素素，拿我女儿来布局吗？”
李青歌缓缓转身，疼惜的看着柳依雪，令的后者一阵慌乱不知所措，紧紧抓住了吴明的手，不让自己摔倒。
“是，我恨，我恨自己无能，你是高高在上的天下第一剑圣，神州青莲剑仙，威压神州，能对付你的也就只有你的女儿！”
李十二娘直接道。
“你这又是何苦？将她们退入火坑，就只为报复我？毕竟，她也是师娘的亲外孙女！”
李青歌挺拔的脊背微微低矮了一分，旋即绷直如剑，冷目如电，“文昭那孩子是无辜的，我忍着数百年没有见她们娘俩，就是为了给师娘一个交代，你又何必下毒害她？”
“嘿嘿，下毒害她的可不是我！我岂会蠢到，明知你能自血脉中感应嫡系子女安危，还将你引到此处？”
李十二娘一怔，突然笑的眼泪迸溅，嘲弄道，“而且，不要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不是你忍着数百年没见她们，是你不敢，你跟你那伪君子的师父，都在怕……”
“够了！”
李青歌勃然拂袖，恐怖劲力呼啸而出，强如李十二娘，竟毫无还手之力，吐血倒飞，撞塌了半个园林。
“班主！”
还未来得及撤走的众女惊呼着围了上去，虽惧于李青歌威势，却没有人退开。
所有人噤若寒蝉，恨不得躲到地缝里去，也不愿听闻这等秘事，谁知道这尊剑仙会不会随便吹口气灭了所有人？
“果然！”
吴明目光微闪。
当年之事，他虽不是亲身经历，可前世凭借几集肥皂剧的底子自行脑补，再加上点滴支离破碎的线索，还是能推断出当年狗血桥段大体情形。
说白了，这就是一出女权婊和直男癌的战斗，结果自然是女权婊输的一无所有，连身心都搭进去了！
看着李十二娘披头散发自碎石中站起，状若厉鬼般疯笑，吴明甚至不无恶意揣摩，是不是她求爱不成，因爱生恨，才一直耿耿于怀，而并非仅仅是为了其师公孙大娘的夙愿。
“嘿嘿，你们师徒应该怕的，因为师父心中有恨！”
李十二娘毫无所觉中重新站到近前，讥笑连连，“若非心中有恨，岂会让那贱人受怀胎数百年之苦，又以抽丝剥茧之无上剑道，生生剥离了亲外孙女的血脉，让你们父女三人数百年不得相认，相见不识……哈哈！”
“明哥哥……”
柳依雪娇躯颤抖，似乎站不住脚。
“无妨！”
吴明轻轻拍了拍柳依雪小手，以示安慰，心中却不无感慨，果然最不能惹的就是女强人，尤其是小心眼儿的女强人，这般狠手都下的去手。
若无意外，裴素素就是李十二娘师父，公孙大娘与那禁忌存在的女儿，柳依雪就是这两尊无上存在的亲外孙女！
而那被他下毒的李文昭，和柳依雪就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
之前他和枯晔还狐疑，以李青歌的实力，即便不是天下第一，纵观神州，能与之并列者不出五指之数，实打实的前三无疑。
按理说，真要有个女儿遗落在外，绝对能够清晰感应到，现在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原来是公孙大娘，这尊自上古九天玄女之后，最强大的女中豪杰动了手脚！
众人心惊胆颤，噤若寒蝉，谁也没敢表露出半点感兴趣的神色，甚至恨不得刺破耳膜，也不愿听到这等秘事。
以己度人，若他们被人这般算计，会否暴怒到杀光所有知情人？
“今日我父女相见，也算拜你所赐，前尘往事，以烟消云散，你走吧！再见时，你还是我师姐！”
出人意料的是，李青歌深深看了李十二娘一眼，竟然依旧顾念着往昔情分。
“剑仙陛下……”
闻听此言，众圣殿和中唐四名半圣豁然变色，按耐不住想插嘴，可看到李青歌淡漠的脸色时，到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让剑仙杀师姐？
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莫看李青歌一身儒雅之气，宛若谪仙般温文尔雅，可现身时，封镇长安方圆空间传送便知，这也是一位说一不二的霸道剑仙！
吴明暗笑。
“大唐皇帝李晟，见过剑仙圣颜！”
就在此时，一队人马带来，为首者正是李晟，只见他面露悲戚，竟然不顾一国之主的威严，在李青歌面前一揖到底，悲声道，“请剑仙陛下圣威裁断，陛下之女和我李唐皇室子嗣身中奇毒，已然命不久矣，经药王谷孙不同院主诊治，此毒乃是此子所下。”
嘶嘶！
一片倒抽冷气声中，所有人齐刷刷看向吴明，惊骇莫名，敢下毒害剑仙之女，包天之胆也不过如此了！
“此子身份背景特殊，我等不便轻易惩处，还请剑仙陛下圣裁！”
第八百零三章 指鹿为马
中唐皇帝李晟长拜不起，哀声如如泣如诉，令人闻之扼腕叹息，感同身受，可同时觉得不可思议，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吴明表现的太冷静了，感觉完全像是置身事外的局外人，以他表现的聪明，真的敢同时毒害李唐皇室子嗣和剑仙之女？
这已经不是胆儿肥，而是活腻歪了！
李青歌剑眉微蹙，看着和柳依雪挽在一起的吴明，目中迸射如剑利芒，刚想有所动作，柳依雪轻轻踏前一步，挡在了吴明身前。
“无妨！”
吴明轻拍其小手，想要将她拉开，可柳依雪执拗的不肯让开，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看着李青歌，大有同生共死之势。
“嘿嘿！”
李十二娘冷笑一声，招呼一众弟子，退向再次凝聚的光门。
没了李青歌力量阻碍，空间波动恢复如常，长安城符镜天门传送，已然能够运转。
“把我娘放了！”
柳依雪清冷道。
“嘿，问你爹要吧！”
李十二娘头也不回冷笑一声。
柳依雪神情一滞，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毕竟她无法接受这是事实。
“放心！”
吴明依旧是简单的两个字。
自从知道裴素素真实身份，如今已然确定后，借李十二娘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下毒手。
柳依雪关心则乱，想不透其中关键。
“哼，红袖招祸乱大唐多年，岂容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一名高大异常，身披重甲，气息宛若长虹般的中年将军冷哼一声，释放出半圣威压，迫的一众红袖招女子面色惨白。
“哼！”
如惊雷般的冷哼乍起，却见李青歌剑眉微蹙，那中年将军如遭重击，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萎顿于地。
“嘶！”
吴明瞳孔一缩，倒抽一口凉气。
剑仙之威，远超想象！
“剑仙陛下息怒！”
李晟面色微变，诚惶诚恐道，“还请剑仙陛下明鉴，尉迟将军不过是出于担心大唐境内不稳，而且文昭公主与诸多皇室子弟身中奇毒，绝非此子区区先天能够做到，多半是这妖女从中作梗！”
“不错！”
一身金色道袍，华贵不凡的中年道士上前两步，拱手道，“经贫道勘验，那奇毒异常阴损，内含生死两相，却有圣魂之力与一种冤魂死毒，强行融合于一体，形成类似幽冥死气，却又截然不同的力量，以贫道的手段，都无法根治，万万不能让这妖女走脱，否则不仅文昭公主和诸多皇室子弟性命不保，更是后患无穷啊！”
“红袖招杀人无数，祸乱大唐，乃至神州多年，此番得遇剑仙陛下，乃天意让其覆灭！”
“此子手段阴狠毒辣，目无法纪，毒害剑仙之女，大唐皇室子嗣，实乃妖魔也！”
“剑仙陛下心怀天下，必不会让此等妖女和毒瘤祸乱苍生！”
中唐一行高官显贵，无论修为高低，尽皆拜倒在地，连带着来的几名半圣，和之前攻打梨园的半圣，无不恭敬下拜，一揖到底。
“嘿，这一幕是不是很熟悉？”
李十二娘冷笑不已，讥讽道，“你应该记忆犹新吧？”
“你可以走，带她们远走高飞！”
李青歌如剑般挺拔的身躯微不可查一颤，轻声道。
“陛下不可啊！”
李晟大惊失色。
“但从今往后，红袖招之人，不得踏入大唐半步，否则……”
李青歌神色渐渐转冷。
“否则你就会亲自来杀我？”
李十二娘不屑撇嘴，挥袖抖剑，怡然无惧，“今日道心无缺，圣道在望，他日你我终有一战！”
“我们走！”
说罢，看也不看中唐之人，带领剩余弟子，鱼贯而入光门。
楚楚、李思思复杂的看了吴明一眼，几次嘴唇翕动，终究化作一声长叹，没有说出口，随着离去，光影闪烁间，眨眼消失无踪。
几个呼吸后，光门怦然炸裂，恐怖无垠的空间之力肆虐开来，向着周遭蔓延，大有吞噬一切的趋势。
“哼！”
李青歌轻哼，随手并指如剑一挥，剑光冲天而起。
嗡嗤闷响，一道长达万丈的漆黑裂缝自苍穹闪现，暴虐无蓬的力量，好似找到了宣泄口般，一股脑的冲入其中，独留梨园满目疮痍，方圆尽皆化作虚无。
“好狠的娘们！”
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吴明忍不住龇了龇牙，牙花子好似痛掉一般。
不问可知，定然是李十二娘的后手，以防有人追踪。
如此也间接证明，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带他走，诱饵、棋子，不过如此！
“剑仙陛下，您也是大唐之人，何以对红袖招这等祸乱神州的妖女，视而不见？”
李晟面色不虞。
“嫁衣神功，嘿！”
李青歌充耳不闻，低头轻笑。
众人豁然变色，赶忙撇开头，谁也不敢多言，李晟更是脸黑如锅底，可再也不敢多说半句。
“前因后果我已尽自！”
李青歌缓缓转身，冷漠的看着吴明道，“你是不是觉得，凭着阴谋算计，玩弄人心，就能高高在上，俯视苍生，高枕无忧了？”
“晚辈不敢！”
吴明顿觉压力倍增，面上不卑不亢道。
“不敢？”
李青歌剑眉一挑，神色间多了一丝冷意，“毒害我女，引我前来，确实是很高明的手段，你真以为借着这孩子的身份，就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吗？”
“你敢动他，先过我这一关！”
柳依雪冷声道。
“此子心思诡谲，绝非良配，孩子……”
李青歌柔声道。
“我不认识你！”
柳依雪执拗的摇摇头，紧紧握着吴明的手道，“小时候我就知道，明哥哥是天底下最温柔善良的人，他们一家都对我很好！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你呀，终究是年轻，知人知面不知心！”
李青歌剑眉微蹙，目中隐现慈爱与无奈，缓缓抬起手。
“咳咳，剑仙前辈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吴明紧了紧掌心中的小手，突然轻咳一声上前，笑吟吟看着李青歌道，“堂堂剑仙，道听途说，先入为主，这般贬斥一个后辈，不觉有失公允吗？”
“混账，剑仙陛下明察秋毫，剑心明照世间污浊，早已洞察你的所作所为，岂容你一个黄口小儿置喙？”
李晟斥道。
“圣书云，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堂堂中唐皇帝，竟然如此狭隘，还想误导剑仙前辈，枉杀好人，损其道心，啧啧，谁给你的胆量？”
吴明淡淡道。
嘶嘶！
倒抽凉气声乍起，多半人抿紧了嘴巴，一个个缩了头，不敢吱声，有几个中唐将领般的人物，面露恼色，就待站出来，却被身旁之人死死拉住。
待得那几人嘴唇翕动，明显以传音入密之法交流一番后，个个豁然变色，旋即做了鸵鸟。
“你……”
年逾花甲的李晟，气的老脸一阵涨红，好似开了染坊，接连变幻，最终生生吐出一口气道，“还请剑仙陛下明鉴，晚辈绝无误导之意，实乃此子血口喷人，混肴视听……”
“若不是误导，那证据呢？”
吴明毫不客气打断，逼问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是我下毒，又说我和红袖招妖女勾结毒害剑仙之女和李唐皇室子嗣，请问证据何在？”
“你身上的毒蛟皇便是证据，此物乃是潜龙渊异种凶灵，又与妖魔曾经融为一体……”
孙不同冷声道。
“嘿，你是想说，少林寺玄悲圣僧舍利，镇压不了区区皇级妖魔？”
吴明不屑冷笑，嘲弄道，“还是想说，堂堂剑仙，分辨不出毒蛟皇和众人所中之毒的区别？”
“你……”
孙不同终于体会到李晟的无奈憋屈，瞬间败下阵来。
莫说李青歌，即便是他，乃至在场任何一尊半圣，都能看出，那奇毒与毒蛟皇之毒虽相似，却又完全不同。
“还请剑仙前辈明鉴，还我清白！”
吴明躬身一礼，正色道，“晚辈怀疑，这是中唐皇室魏王李成，想要继承皇位，不惜毒杀兄弟和剑仙之女，排除异己，栽赃陷害！”
“你你……信口雌黄……指鹿为马……”
李晟气的鲜血一颗老血喷出。
众人更是目瞪口呆，纵然人人皆知是你所为，拿不出证据，也没不必要这般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吧？
场中唯有两人面无表情，一个是李青歌，从始至终都没有再做表态，另一人便是赵书航，因为他太了解吴明了。
从李晟等人想要借李青歌之手，除掉吴明，却给他反驳机会时，他不便知道，此事根本不可能成功。
“皇帝陛下，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啊，魏王李成想当皇帝都快疯了，昨儿个还在废太子府大摆庆功宴，不惜逼迫我交出毒蛟皇来讨好你，今天就出了这档子事，你们偏偏不怀疑他，可怜我不过适逢其会，当了替罪羊！”
吴明侃侃而谈，仗着嫩脸装无辜，可怜巴巴道，“我虽然行事孟浪，但还没蠢到犯下这等忌讳！”
“不对！”
孙不同目中精芒微闪，厉声喝道，“我等只说剑仙之女和皇室子弟中毒，从未说过魏王李成无事，你为何言之凿凿的认为是他下毒？莫不成，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没有事？还是说，这就是你的算计？”
李晟等人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重新恢复胜券在握的气势，淡定嘲弄的看着吴明。
第八百零四章 圣心独断
若非你知晓中毒之人的确切情形，如何断定魏王李成下毒害人？
若不是，那就说出个所以然来！
这是李晟等人的真实想法，也以为抓住了吴明的痛脚。
却浑然未觉，李青歌仿佛成了事外人，毫不相干，就这么负手而立，浊世不群，挺拔颀长的身影，透着生人勿近之感，唯独在看向柳依雪时，如电般的眸光才会瞬间柔和，带着慈爱与歉疚！
“药王谷医家半圣孙不同？”
吴明挑了挑眉道。
“正是本座！”
孙不同捋了捋颚下长须，一副世外高人姿态。
可惜的是，有李青歌珠玉在前，这尊半圣即便再怎么仙风道骨，也是相形见绌，甚至连自称都不敢带‘圣’字。
“您老学医学秀逗了吧？堂堂魏王李成，秉持中唐气运，试问天下什么毒药能害的了他？
还是说，李唐皇室作恶多端，气运已然稀薄到了，连自家内定的皇位继承人，都保不住了？”
吴明毫不客气的白眼和驳斥，让这位地位尊崇无比的医家半圣险些气炸了肺，却无从反驳。
气运之说，虽然缥缈无常，但在场哪一个不是绝顶天骄，又是半圣之尊，岂会不知气运乃真实存在，甚至能够利用？
否则，凭李晟一介大宗师之身，如何能够压服长安皇城诸多半圣，乃至调动大阵，抵御圣者？
当然，李青歌这等存在，不在此列，毕竟是当世剑仙，天下第一剑圣！
事实上，皇族子嗣，凡是受器重者，无一不佩戴有特殊之物，受朝廷气运庇护，不说百毒不侵，至少邪物不近。
即便是朝中大臣凭借官印，也能发挥特殊作用。
而众所周知的是，魏王李成已然是内定的新任太子，得赐八骏图，虽未昭告天下，但无论地位或各种规格，都等同储君。
这样一位亲王，得到的大唐气运庇护，足以让他在某种程度上，对邪毒之物的抵抗，达到半圣级别。
正如
“你……”
李晟瞠目结舌，颤抖指着吴明，一时无言以对。
身为皇帝，其心智手腕，自然远超常人，诸多布局，也早已将红袖招李十二娘等人算计在内，甚至勾连了众圣殿，半强迫威逼利诱的让赵书航出手，事后多半可能引起大宋内部动荡。
既减除了心腹大患，又削弱邻国实力，甚至抓住了一尊未来可能封圣的绝世天骄的把柄，一举三得，不过如此。
可想法很丰满，现实太骨感！
一切的一切，因吴明这个意外出现，几乎满盘皆输。
剑仙降临，威压长安！
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任何阴谋算计，都如土鸡瓦狗，皆为浮云！
“父皇，儿臣冤枉啊，此事绝非儿臣所为，若真是儿臣所为，定叫儿臣天打雷劈，神魂俱灭，不得好死！”
就在李晟等人一筹莫展，指望面无表情的李青歌定夺时，一道肥胖圆滚滚的身影跑入院中，哭天嚎地，正是魏王李成。
其后还有不少人，仔细看去，赫然都是吴明的老熟人，魏王李络，晋王李岐，晋阳公主李萝，还有李文昭，而其他皇族子弟，也就是李晟的子嗣，竟然一个不见。
唯独不同的是，李岐、李萝、李文昭三人面色红润，李络则面色惨白，仿若大病初愈，李成明显瘦了一圈，显得精神百倍。
“哎呀，莫不是魏王殿下舍不得对一母同胞的兄妹下毒手？”
吴明大呼小叫，表情夸张，生怕自己嫌疑不够大半。
“你你……血口喷人！”
李成气怒交加，双膝跪行到李青歌近前，叩头不止，“剑仙陛下，晚辈对文昭之心，天地可鉴，绝不敢加一指于身，若有违誓，当天诛地灭！”
“咳咳！”
吴明目露古怪。
都啥时候了，李成竟然表白起来了，而且当着李青歌的面，果然这胖子聪明的很！
李晟老脸一沉，眼珠一转，躬身上前道：“天可怜见，成儿与文昭公主没有被歹人毒害，全赖剑仙陛下圣威庇佑！”
李青歌面无表情，对于这等拙劣演技，连表态都欠奉。
不外乎，是想凭借此事，将以前的某个提议坐实而已，真当他李青歌还如当年般幼稚？
“二弟此言差矣！”
就在此时，又有一人孤身前来，却是一身素白长衫，形容有些憔悴，甚至连头发都有些枯槁的青年。
“废太子李隆泰！”
吴明目光微闪。
虽未见过，但凭其言，乃至气度，可推测出此人身份。
“你是怎么出的府邸？”
李晟眉头大皱，面露不悦。
太子被废，圈禁府邸，没有皇命不得出府，如今李隆泰出现在这里，已然是违抗圣旨，大罪！
“儿臣只是不忍见父皇和诸位臣功被骗而已！”
李隆泰躬身一礼，旋即看着李隆泰道，“二弟，你可敢对剑仙岂是，为了皇位，从未有过对我等兄弟起毒害之心？”
“我……你……父皇……”
李成张口就要说，可看到李青歌的侧面，心头蓦地一跳，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漂亮！”
吴明差点挑大拇指。
不得不说，李隆泰这番质问，称得上神来之笔！
所有人都知道，下毒之事，多半是吴明的手笔，可关键就连孙不同这尊医家半圣，都无法确定那奇毒与毒蛟皇有关，更遑论他人了。
偏偏李成为了皇位，明面上虽然光鲜亮丽，暗地里不知干了多少阴损歹毒之事，打压了诸多有可能继承皇位的兄弟，最终连太子也被拉下马，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
李成敢赌咒发誓没有下毒，却不敢对剑仙发誓，没有动这个心思。
若说谎，圣威逆反，不死也得脱层皮，因为根本瞒不过李青歌这等存在，可如此一来，不就间接坐实他是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小人吗？
如此一来，即便李晟再中意，满朝文武和百姓，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人成为皇帝！
李隆泰心中有恨，自己明明是长皇子，拥有天然继承权，为何李晟对他偏偏如此不公？
他更恨，一母同胞的兄弟，这般狠辣，不惜将他的名声踩到泥地里，永无翻身之日。
所以，他要报复，哪怕自绝于李唐皇室。
“你……你好毒！”
李成急的满头大汗，偶然看到吴明，脑中灵光一闪，急声道，“你，吴明你可敢发誓，此番毒害我等的不是你？如果你不敢向剑仙发誓，就是你干的？”
吴明摩挲了下鼻梁，笑吟吟道：“本王行的正，坐得端，何惧发誓？不过，我为何要发誓？”
“这是你们中唐皇室子弟为争夺皇位倾轧，剪除异己的丑闻，不要牵扯本王！”
吴明傲然看着李成，诡笑道，“你之前为了讨好文昭公主，逼迫我交出道豆，又为了皇位讨好皇帝，假借为晋阳公主治病之名，逼我交出毒蛟皇内丹，现在为了摆脱嫌疑，逼我发誓，真当我是泥捏的不成？”
啪！
话音未落，轻轻打了个响指，便听得惨叫哀嚎乍起，数十名被控制的天骄武者中，三人齐刷刷翻滚于地，眨眼浑身覆盖满了斑驳腐烂痕迹，连孙不同都来不及阻止。
“你们不是要证据吗？这就是证据，若是不够的话，这些人都可以做证据，是不是要一一比对文昭公主和李唐皇室子嗣所中之毒？”
吴明缓缓扫过李晟等人铁青的脸。
死的三人，正是中唐天骄武者，每一个都是无可替代的财富！
“住手！”
孙不同身形如电般掠了过去，掏出诸多瓶瓶罐罐，甚至不惜自身真元，可依旧没有救回三人。
唯一活着的，也成了废人，命窍枯竭，经脉萎缩！
“杀，杀了他，如此歹毒，形如妖魔，人人得而诛之！”
李晟气的红了眼，目眦欲裂。
若再不做表态，单是三人背后的势力，也足够让皇室焦头烂额，因为正是你们干的好事，才害的他们费尽心血培养的子弟，死的如此之惨。
“嘿，看来你们是想要更多验证，才能确定啊！”
吴明缓缓抬起手，冷笑不已。
中唐之人投鼠忌器，根本不敢妄动，一个个眼巴巴的看向李青歌，希望这位剑仙能主持公道，唯有他才能阻止。
“吴明，你不讲信用，说过不会害我们！”
孟扬高声喊道。
“呃，这倒也是，本王有言在先，当信守承诺！”
吴明挠了挠头，轻拍了拍左手腕。
嘶嘶！
泥鳅吐信，一道道灰色斑斓光影，自数十人身上涌出，没入其口中，旋即光华一闪，重新化作玉镯之状。
可让中唐之人敢怒不敢言的是，张破军等人不在此列。
李成都快气疯了，因为吴明每杀一个人，这笔账都会有一份算在他头上，谁让吴明就是在报复他呢？
“够了！”
终于，李青歌发话了，淡漠冷声中，透着不容置喙，“小小年纪，心思这般诡谲，将所有人都算计在内，置之死地而后生之道，也运用的炉火纯青，确实难得一见。可惜……”
吴明心头一跳，不安之感倍增。
“圣心独断，从一开始，你就不该对文昭下毒，哪怕她如今没有事！”
李青歌没有任何动作，但徐徐说出的话，却如一柄神剑，悬停在了吴明脑门，无论面前挡着什么，都难逃死亡之厄！
第八百零五章 三圣横空
圣心独断，乾坤在握！
吴明只觉如坠冰窖，眼前灰蒙蒙一片，仿佛被死亡阴影笼罩，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死亡厄运。
天意难测，圣与天齐！
固然借李青歌天下第一剑圣之威，如乱拳打死老师傅般，掀了桌子，将中唐皇帝李晟和众圣殿布局弄的一团糟，可他还是无法把握圣意。
正因此，从开始的打算，便是提前遁走，只要走的远远地，凭神灯遮蔽天机，任何人也休想轻易找到。
可惜事与愿违，计划不如变化，终究棋差一招，落得如今局面。
强如李青歌，根本不需要证据，凭其剑心，足以捕捉任何蛛丝马迹，进而得出最正确的结论！
“你想干什么？”
柳依雪毫无察觉，本能却告诉她不对劲，横剑站到了一动不动的吴明面前。
李青歌神色虽然不动，但悬在虚无中的利剑，却恍惚迟滞了一下，看着对自己如陌生人的女儿，强如李青歌也会迟疑。
但练剑之人，一颗剑心如铁，即便是亲情也难以触动，更遑论让其改变心意。
“爹！”
就在那无声无息的虚无之剑，即将斩落之际，清冷呼唤乍起，却见俏脸微白的李文昭站了出来。
“昭儿，你可知，这一剑并非单独为你而出？”
李青歌剑眉微蹙，第一次情绪有了波动。
“她是我妹妹！”
李文昭美眸柔和的看着柳依雪，复杂一笑。
“你知道她的身份？”
李青歌微讶。
“她也是我娘唯一的入室弟子！”
李文昭又道。
“什么？你们……难怪她的剑道……”
李青歌背后的手微微一颤，目中闪过不可思议之色，旋即微微颔首道，“原来如此，终究是我欠她们娘俩，也欠你们母女，但此子必须死！”
“我知道！”
李文昭神色微黯，对怔怔的柳依雪道，“妹妹别怕，我有个问题想问他，相信爹爹会给他一个机会的！”
“我……你是……”
柳依雪茫然不知所措。
她师父是慈航剑圣，若李文昭所言是真的，那岂不是说……冰雪聪明如她，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嗯？”
吴明面色难看的揉着眉心，使劲摇了摇头，才恢复了神智，心中无比骇然。
这就是天下第一剑圣，根本不用出手，一言便可定生死！
甚至于，那头悬利刃之感，直接跨过了莲灯，作用于魂魄之上，下一刻似乎就将神形俱灭！
“吴明，就因为我对道豆之事充耳不闻，你便想毒杀我？”
李文昭站定，幽幽看着吴明。
“姑娘说的哪里话，你这不是没死吗？”
吴明讪讪摸了摸鼻梁。
平心而论，他确实胆大包天，但还真没到毒杀天下第一剑圣之女，否则上天入地都没人救得了他，可确实有让李文昭受点教训的意味。
但事情到了这一步，打死也不能承认，否则就不单单是李青歌找他麻烦，而是中唐皇室和众圣殿一起算账，毕竟坐实了罪名，任谁也没理由帮他。
“我确实没死，只是死去活来走了一遭，或许因祸得福，还得了点好处！”
李文昭深深看了吴明一眼，走到柳依雪面前，柔柔道，“妹妹，听姐姐一句话，跟我走！”
“我……”
柳依雪本能想拒绝，浑身陡然一软，却见李文昭不知何时握住了她赛雪般的皓腕，一身剑道修为如雪遇骄阳，竟然施展不出分毫。
“我带走她，你没意见吧？”
李文昭揽着即将昏厥的柳依雪，神色冰冷道。
“如此也好！”
吴明嘴角划过一抹苦涩，微微颔首。
“还算个男人！”
李文昭抱着柳依雪退到一旁。
至此，在李青歌和吴明之间，再无任何阻隔。
本来见她出面，却又不敢阻拦，一颗心都悬到嗓子眼的李晟等人，终于如释重负，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刚刚是真怕李文昭阻拦，否则一切前功尽弃了。
走脱了红袖招等人也就罢了，若连一个小小先天都留不下，传将出去，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知道你来历不凡，看在她们的份上，未免你心有不甘，我可以给你准备的时间！”
李青歌淡淡道。
“废话真多！”
吴明灿烂一笑，眯着眼道，“今日不死，你我早晚要做过一场！”
“狂妄！”
“无知！‘
“剑仙陛下，岂是你这等黄口小儿能……”
李晟等人厉声怒斥。
不仅是他们，就连赵书航也觉得到了这等地步，即便吴明再硬气，也改变不了必死之局。
因为天下第一剑圣要杀人，即便那几尊存在也得掂量一二，是否值得出手？
当然，即便当面出手，也无法阻拦，普天之下，没人拦得住。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李文昭便是李青歌的逆鳞，现在多了一个柳依雪，吴明不被李青歌所喜，两者皆犯，必死无疑！
若吴明不死，世人将如何看待这尊威压神州数百年的天下第一剑圣？
是不是说，若有正当理由，谁都可以利用，乃至对其女出手？
“既然如此，那你且看好了！”
李青歌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不喜不怒。
嗡！
话音未落，所有人顿觉不遍体生寒，一股无穷的伟力，化作无匹锋芒自虚无中涌动开来，令人如坠冰窖，汗毛倒竖，只觉头悬利刃，死亡降临。
无关之人都有此感觉，首当其冲的吴明，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魂魄好似坠入了无间地狱，那种无处借力的空虚感，令他不断下沉再下沉，好像就这般一直坠落下去，直至死亡。
嗡隆！
蓦地，天地为之一震，虚空中闷雷乍起，所有人都觉浑身一沉，好似呼吸都凝固了般，头顶一片昏暗，在场唯有几尊半圣和赵书航等寥寥数人，才能看清长安城上方出现了一片遮天蔽日的举爪，横亘虚空。
“哼！”
李青歌剑眉微挑，面色不变。
所有人却觉一道无匹锋芒划破苍穹，那凝固之感瞬息四散，杳无踪迹，好似从未出现过，可那种感觉又如此真实。
“嘿！”
隐约间，虚无中传来一声不着调的苍老嘿笑，却仿似错觉，谁也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呼呼……”
吴明仿佛上岸的鱼儿，死命张着嘴，急促喘息，好似要把空气都压进肺里，都无法缓解那种恐惧。
若非那神秘存在出手，震荡了李青歌剑意，使得那黑暗中出现了一片光明，他可能真的就死在那无尽黑暗中，那种远比度日如年更恐怖的无尽虚无，绝对是世间最残酷的惩罚了！
“没想到玄圣会为你出手，可惜了！一剑断因果，从今往后，他将不再庇护于你！”
李青歌遥望天际的目光缓缓收回，淡漠的看着吴明。
“嘿嘿，能得他老人家庇护，是小子两世修来的福分，来日定当厚报！”
吴明舔舐着干裂的最佳，目中血丝密布，近若疯狂道。
李晟等人面露异色，原本多数人都持怀疑态度，却没想到，借李青歌之手，验证了传闻，可惜剑仙一剑断因果，救命之恩，什么因果也能还了！
“哦！”
李青歌似乎终于有些疑惑，吴明何来这等底气？
嗡！
当所有人再次觉得如坠冰窖时，那令人绝望的滔天剑意，再次无声无息降临，可下一刻，所有人都从冰窖中来到了太阳下，浑身暖烘烘，如沐春风，通体舒泰。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隐约间，虚无中传来一声悲天悯人的佛号，苍穹涌现无形的金光，遮蔽了天日，化作万里‘卍’字佛印，与那慑人剑意相融，最终化归虚无。
“咦？”
李青歌剑眉微挑，古井无波的双眸中闪过一丝讶色，“没想到那位隐世多年，竟然会为你破例出手！”
“呵呵……”
历经两次坠入虚无中等死，吴明浑身大汗淋漓，仿似从水里出来般，已然虚脱，无力说话，只能勉强站立。
天下第一剑圣的剑意威压之下，比之在潜龙渊中面临的苍岳残存意志，恐怖了何止十倍？
“可惜这改变不了既定的现实！”
李青歌淡然一语，虚无之剑第三次降临。
嗡隆！
随着吴明右手腕处黄蒙蒙光影涌现，苍穹为之一暗，整个长安方圆千里内，所有生灵顿觉泰山压顶之势降临，恍惚间风起云涌，化作连绵无穷山脉，从天而降。
“异族，就该老老实实待着，做你的缩头乌龟！”
李青歌剑眉微皱，冷斥一声，千里山云瞬间消散，剑破苍穹，万里无云！
“嘁！”
吴明不屑嗤笑。
欺软怕硬用在天下第一剑圣身上，或许不怎么贴切，但其对玄圣和山老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已然暴露了许多。
“嘿嘿，老头子只是松松筋骨，打扰以大欺小的剑仙雅兴了！”
声若洪钟，不无嘲弄的冷笑传来。
所有人心头的磅礴重压，随之烟消云散，却无不骇然失色，尤其是李晟等人，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堂堂天下第一剑圣，青莲剑仙李青歌，三次出手，没有杀死一个先天，即便亲眼所见，都觉得不可思议，恍如做梦。
可终究过去了，吴明即便再有本事，总不可能找到第四尊愿意出手的圣者吧？
“爹，事不过三！”
李文昭清冷的声音响起，令李晟等人面色凝固。
第八百零六章 大日金龙
“事不过三？”
李青歌略一沉吟，有些讶异的看了看萎顿在地的吴明，又看了看两个女儿，微微摇头，“我之剑道，无坚不摧！”
李文昭神色微黯，抱着柳依雪不再言语。
这是个无比骄傲的男人，或许是天底下最骄傲的男人，平素不显山不露水，但若有人触及到底线，必然会遭受最惨烈的打击。
不幸的是，吴明不仅触及了底线，更触怒了一个父亲！
此时的李青歌，便是如此，他不能接受一个无所不用其极，心思阴狠，手段毒辣之人，利用自己破局也就罢了，还伤害了自己的女儿，更与另一个还未相认的女儿不清不楚。
骄傲如他，即便这个女儿会因此恨自己，他也不允许吴明活着，女儿还有很长的人生，足以忘却这些！
这就是李青歌保护女儿的方式！
学剑之人，凭的就是掌中剑说话，若连女儿都保护不了，还练什么剑，自己抹脖子算了！
“剑仙陛下圣明！”
李晟等人恭维连连，心知吴明必死无疑，大大松了口气。
原本还未放在眼里的小卒子，本以为随手布局便可抹去，却惹出这般大事端，再了解下他在大宋汴梁所做之事，一旦活着离开，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可以预见的是，至少今日之事必将传播开来，李唐皇室存蓄嫁衣神功，圈养天下奇女子为炉鼎，这等丑事必会引起轩然大波，甚至影响国运！
赵书航星眸微闪，似乎叹了口气，微微撇过头去，不忍再看。
若非时值神州动荡，妖魔入侵在即，依着他的心性，多半会仗义执言，可天不遂人愿，若神州最强国度动荡不安，如何积聚五国之力，共抗未来堪称劫数的祸乱？
与之相交，牺牲区区一个吴明，实在算不得什么！
这法子，红袖招做不了，一个为钱买命的杀手组织，说出的话，有几人信，恐怕多数人都会嗤之以鼻。
但文名传天下的吴明就不同了，后果不堪设想！
“嘿嘿！”
吴明惨然一笑，神色萎靡到了极点，一双眸子却依旧透着难以言喻的光芒，似乎从未觉得自己会死。
“该结束了！”
李青歌微微迷眼，似乎觉得那笑容有些刺眼，淡漠一语。
昂！
当那足以斩破苍穹的虚无剑意再度出现时，随着吴明左手腕金光乍现，苍穹之上出现了一道百里漩涡，内里电闪雷霆，风驰电掣，恍若末日降临。
“破虚海眼！”
众圣殿那尊半圣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失神惊呼。
“龙节令！”
当看到海眼中涌现的耀目金光时，孙不同骇然失色。
因为，那不是投影，而是实体降临！
一股远超寻常圣者的威压，横跨亿万里瞬息而至，俯瞰众生，所有人，包括半圣在内，仿佛被一尊亘古沉睡，惊醒后的恐怖凶兽盯上，死亡的阴影笼罩心头。
“区区真龙龙骧印，竟然引来龙节令真身，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李青歌终于动容，剑眉大皱，目中光芒如剑，审视着依旧倔强，咬牙硬撑而不倒的吴明，似乎第一次正视这个从未入眼的小小先天。
“怪哉，你的气机，竟然连我的天意剑都无法看透，飘渺无常，无迹可寻！”
淡漠一语后，李青歌没有收手，反而第一次动了。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根本没有看清，再看时，李青歌已然失去了踪迹，豁然出现在了苍穹之巅，傲视八方。
昂！
不过尺许长的龙形金令，仿佛感受到了挑衅，金光大放间，爆发出滔天龙吟，风起云涌，须臾化作万丈金龙，仰天怒啸，吞吐日月。
一尊遮天蔽日的青色剑莲，迎着金龙直扑而去，虽与其万丈之躯不成正比，但散发的气息所过处，却涤荡出万千涟漪，似乎天地都无法容纳剑莲之锋芒！
昂！
金龙勃然大怒，喷出万丈金光，笼罩了剑莲，不断甩尾狂砸，在虚空中掀起恐怖涟漪，隐约还有一道道稍纵即逝，散发恐怖气息的漆黑裂缝！
“大日金龙，龙节令真身！”
一名半圣死死捂着眼，透过指缝看到金龙舞空，骇然失声，旋即惨叫一声，指缝中溢出了殷红血渍，骇的所有人再也不敢看。
可即便如此，依旧觉得如芒在背，浑身颤栗，灵魂似乎都被那金光刺穿。
“吭！”
尤其是李晟，老脸骤然一白，闷哼一声，踉跄着险些摔倒，好在那名尉迟将军扶住了他。
“啊，父皇……”
魏王李成、吴王李络、晋王李岐，甚至是李萝，乃至废太子李隆泰，接二连三倒地，蜷缩成一团，周身涌出淡淡的金玉色毫光，以肉眼不可见的方式，散逸入天地，被那宛若太阳般照耀天地的金龙吸收，使得自身威势更加浩瀚，身体也为之越发凝实，每一片鳞片都好似精金铸就。
再接着便是李晟身后的勋贵强者，无一不觉得自身透着虚弱，虽没有如李唐皇室子弟般不堪，可也个个面色难看，靠着修为强撑。
“你好狠毒！”
李晟猛的推开尉迟将军，目露怨毒之色，死死盯着吴明，厉声怒喝，“竟敢用龙节令，强行抽调我大唐国运龙气，坏我人族根基，你你……哇！”
话未说完，就是怒急攻心，口吐鲜血。
“杀了这狗贼！”
不知谁喊了一声，可尴尬的是，口号无比响亮，却无人动手。
试问，谁敢动剑仙李青歌的目标？
即便李青歌不出手，谁又能保证，吴明没有其他诸如三圣阻拦的后手？
赵书航张了张嘴，话没有说出口，俊脸明显暗淡了几分。
是啊，他本来就是要杀吴明的，哪里还有资格，要求为了保命的吴明，不再动用龙节令抽掉中唐国运龙气，将自身置于李青歌剑下？
或许从今日起，两人形同陌路都是轻的，依着吴明的性子，生死之仇，已然结下！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李青歌能够打退龙节令！
“呼呼……”
吴明如上岸的鱼儿，死命喘着粗气，似乎要把空气压进肺里，四次直面死亡的摧残，心志坚毅如铁，也几近被压垮。
只是如今，还有什么可借力的呢？
强如李青歌，绝非一件至宝能够抗衡的，从始至终，即便看不清漫天金光中何动静，但结果早已注定。
吴明嘴角划过一抹苦涩，或许最终，还是要让莲灯出手，可要对付这等恐怖存在，后果会如何，亦是心知肚明。
恐怕不仅之前借助天地赐福积攒的力量会消耗一空，莲灯多半会遭受难以弥补的重创，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天下第一剑圣的强大，远比当初九窍初开时，面临的天地排斥，要恐怖的多！、
而当时的莲灯二女，状态比现在又好了无数倍！
龙吟浩荡，剑啸铮鸣，万物生灵尽俯首！
这等层级的战斗，已然超脱了生灵能够窥视的范畴，哪怕强如半圣，都险些被余波刺瞎了眼，除了吴明外，似乎谁都无法预示结果。
天际风起云涌，时而如惊涛拍岸，时而如飓风席卷，电闪雷鸣中，一朵青色剑莲随波起伏，大有我自巍然不动之势！
金龙久战不下，傲啸长空，竟是直接将剑莲吞下，可随即浑身巨颤，万丈身躯扭曲不定，发出痛苦怒啸，道道青色剑光破体而出，沾染的金色鳞片都蒙上了一层青色光影。
昂！
随着一声愤怒中夹杂着虚弱的龙吟哀鸣传遍苍穹，漫天金光骤然大放，随即渐渐敛去，露出万里晴空，还有道道散发慑人气息的恐怖裂缝，就连那百里海眼也随之眨眼缩小，敛去了最后一丝金光。
战斗，远比想象中结束的要快许多！
一道人影傲视天地，执剑而立，似乎天地都无法遮掩其锋芒，就这般静静的站在那，却让所有人心生敬畏！
青莲剑仙李青歌，强如龙节令，即便抽调大唐国运龙气，也无法抗衡的存在。
一人敌国，大丈夫当如是！
“剑仙陛下神威盖世！”
“剑仙威武！”
“天佑大唐！”
李晟等人躬身拜倒，山呼海啸，就差三呼万岁，顿首叩拜。
虽然这些人个个地位尊崇，可面对李青歌，还是要低头做小，而且让他们如鲠在喉，又无计可施，偏偏如一颗老鼠屎般恶心人的吴明，终于要死了！
“还有谁？”
李青歌傲视八方，淡漠的声音传遍寰宇，纵贯天地，有如无限回音般传播出极远。
很难想象，回音本是在有限空间内的自然现象，但他却好似将这方天地当做了有限空间，这就是天下第一剑圣之威！
谁敢应声？
无人！
“该结束了！”
李青歌携击退三大老牌圣者和龙节令之威势，周身青莲剑光乍现，须臾出现在梨园中，冷漠如剑的目光，缓缓扫向了盘膝而坐的吴明。
那令人惶惶不可终日，仿似天倾，又似利刃悬顶的剑意再次涌现，可旋即凝滞在半空。
吴明似有所觉，缓缓睁开眼，看到了剑眉大皱的李青歌，看到了李晟等人错愕呆立的神色，循着赵书航不可置信的目光，转头望去。
“还有我！”
未看清来者，令人心旷神怡，稳如泰山的淡淡喝声传来，面对李青歌之威，那是何等从容不迫？
第八百零七章 剑断圣道
紫袍大儒衫，兴致踏歌来，一手执书卷，一手握长剑！
但见那人三十岁许，两鬓微白，面容刚毅沧桑，颚下长髯飘飘，一双温和的眸子，好似酝有星空之海，睿智无双中，透着难以言说的锋芒！
或许正是因此，才敢直面连退三大圣者，击溃龙节令的天下第一剑圣！
“临渊先生！”
赵书航失声低呼，目露不可置信之色。
“陆九渊！”
“陆家余孽！”
“乱臣贼子！”
李晟背后几名勋贵强者，面色泛冷，厉斥连连。
吴明微愕，似乎连自己也没想到，曾经无数次幻想过，与这位是怎样一番见面情形，却不想是如今这番局面。
“为这等凶顽之徒，临渊先生竟然亲至，就不怕圣道有亏，终生再无更进一步的可能？”
来自众圣殿的半圣，名曰曲坪辅，此时看着陆九渊，目中闪过异色，但更多的是忌惮、惋惜，还有一丝劝诫！
所有人都清楚，名满天下的陆九渊，绝不会死于任何人族圣者手中，即便是李青歌也不行，但强行插手今日之事，依着这位天下第一剑圣的脾气，多半会断其圣道，以示惩戒。
可断一尊即将封圣，甚至只差临门一脚之人的圣道，人族损失何其之大？
“请先生三思！”
赵书航疾步上前，一揖到底。
“先生三思！”
出人意料的是，不仅赵书航开口，李唐勋贵中，也有数人走出队列，甚至包括之前被吴明以毒控制的几名天骄武者。
“呵呵！”
陆九渊微笑摇头，云淡风轻，缓步走过了千百丈，须臾来到场中，站在了吴明面前，温和一笑，“孩子，苦了你了！”
“呃！”
吴明挠了挠头，神色略显尴尬，不知说什么好。
纵然一次次用行动表明，不想牵扯陆九渊和金鳞妖皇的圣道之争，可他毕竟是吴家人，根本脱离不了这个漩涡。
甚至于不惜做出诸多出格之事，就是不想在这位面前低头，想要他亲自来见自己，而不是自己灰溜溜逃难般，前往其处避难。
相较于李青歌的骄傲，那是来自天下第一剑圣的威名，举世无双的战力，就连李唐皇室，都不惜故意放出风声，混肴视听，传其出自皇室，借其威势，稳固国运，更敕封其女为文昭公主。
吴明的骄傲，则是来自骨子里，华夏五千年文明传承。
同样曾纵横天下，两世为人，他不过晚生了几百年而已，若是生在同时代，他有信心，让这些人通通靠边站。
可惜，天不遂人愿！
曾经设想中见面的情形，通通没有变现，还要靠人家救命，岂不尴尬？
“无妨，来日方长，咱们爷俩有很多话要说呢！”
陆九渊就如寻常关心自家熊孩子的家长，无论犯了多少错误，责任都在别人身上，宽和笑着拍了拍吴明肩头。
“你……”
吴明顿觉不妥，改口道，“您老有信心？”
“哈哈！”
陆九渊长笑，洒脱道，“没有，放眼神州，没人能面对天下第一剑圣还有信心！”
“那……”
吴明瞳孔一缩，心生不安。
“你打算拼上触手可及的圣道？”
李青歌不温不火道。
“触手可及，遥不可及，又有何不同？剑仙前辈着相了！”
陆九渊缓缓摇头道。
众人骇然失色，这可比吴明之前顶撞李青歌更可怕，已然是变相指责，谁给他的勇气？
吴明心中不安越盛，眉宇间闪过惊色。
“确实如此”
让人意外的是，李青歌毫不动怒，略一沉吟后，缓缓点头，“原来如此，你命中该有此劫，我意既天意，今日断你圣道，合该如此！”
“剑仙陛下息怒，临渊先生乃我族栋梁，陛下岂可因一时之喜怒，做这等仇者快，亲者痛之事？”
赵书航大骇，噗通跪倒在地，顿首连连。
吴明眉头一挑，旋即了然。
终究是区别对待，于神州人族而言，陆九渊的分量，显然超过无数个吴明。
“可惜，今日人族一栋梁，断于我剑下！”
李青歌看着陆九渊不变的眸光，长叹道。
“不，剑仙有句话错了！”
陆九渊淡笑道。
“哦，愿闻其详！”
李青歌剑眉一挑，似乎来了兴趣。
“你我之战，在早年你评论家祖时，早已注定！”
陆九渊道。
“原来如此，可我天意剑并无疏漏之处，令祖虽剑道无双，可刚过易折，止步圣前，也是天注定！”
李青歌点点头，又摇摇头，目光一转道，“此事，还是因此子而起！”
“不！”
陆九渊坚定摇头，微微一笑，“你不过窃据前人遗泽，家祖自创不世剑道，你之评论，令家祖蒙羞，今日之战，乃为家祖正名！”
话音未落，万籁俱寂，空气都为之凝固，所有人连魂魄都瑟瑟发抖。
“好一个蒙羞，好一个正名！”
李青歌目中厉芒一闪而逝，终于见怒，周身衣袍无风自动，须臾升上了苍穹之巅，“当年未能与观潮先生一战，惜为平生憾事，想来你剑道有成，当能一消某之憾！”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陆九渊脚下蓦然升腾青云，扶摇直上九万里，任凭天地罡风吹拂，我自巍然不动，直面天下第一剑圣！
“临渊先生不可，剑仙陛下息怒……”
赵书航嘶声疾呼，却被漫天洒落的磅礴威压笼罩，难以动弹分毫。
不只是他，所有人都为之动容，谁也没想到，陆九渊仅以半圣之身，挑战李青歌便罢，竟然不惜激怒对方，使出全力！
这是自信从容，还是疯狂偏执？
“置之死地而后生？”
吴明瞳孔连缩，心神悸动。
“疯了，疯了，临渊先生这是想破而后立，以剑仙为磨剑石，论证自身圣道！”
枯晔虚弱无比，放声疾呼。
之前为了抵抗李十二娘一剑，已然动用了全力，虽有莲灯照拂，可消耗也极大，几无再战之力，近乎崩溃。
“是我太任性，逼迫过甚了吗？”
吴明浑身一震，迷茫渐起。
“小子，醒来！”
枯晔顿觉不妙，厉声怒喝，“不要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你往日没心没肺的性子哪儿去了？你的道是自己走的，他的道，也是自己选的，谁也怪不得谁！”
“呼……”
吴明到底心志坚毅，须臾醒转，苦笑长叹，“话虽如此，可若无我有逆圣之举，逼迫过甚，他兴许不会……”
“放屁！”
枯晔似乎动了真怒，完全没了以往的畏畏缩缩，恨铁不成钢道，“世间之事，从来就没有什么兴许、如果？若真有的话，哪来万般争斗，千般苦难，百般无奈？这就是世事无常，人生百态！”
“呵呵！”
吴明涩声一笑，无力的摆了摆手，微黯的目光看向了依旧未醒的柳依雪，千种思绪，化作一声长叹。
前世今生唯一动心的女子，若无这些事情，两人或许真的会长相厮守，耳鬓厮磨，可偏偏其父欲杀自己之心，坚如磐石。
奈何奈何，何苦来哉？
“果然，不作死就不会死！”
吴明苦笑不跌。
细数过往，还真是一直在作死，即便不是，也是正在作死的路上，每一步都如走钢丝，行差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粉身碎骨。
认真说来，能活到今天，着实是个异数，纵然有他深思熟虑的原因，可也是运气使然。
一如之前龙节令会拜，从始至终，吴明也不看好陆九渊。
挑战天下第一剑圣，不是凭借一腔热血，或者玄功异宝，就能做到的，最起码要站在同一位置上！
很明显，陆九渊什么都不具备！
所以，结局早已注定！
有这种想法的不仅是吴明，也不是大有人在，而是能够思考的生灵，都已认定，陆九渊必输无疑！
昂！
当龙吟剑气冲霄，涤荡苍穹，隐现域外星空，隐有无数星光摇曳不休，似承受不住这等剑气，即将坠落，却遮不住那盛世莲华般的剑光时，虽看不真切，所有人却知道，陆九渊输了！
完全游龙剑气被剑莲一扫而空，随着一声细弱蚊蝇的闷哼，一道紫袍身影从天而降，踉跄数十步，一直退到吴明近前，挺拔的脊背略显佝偻，刚毅的面容汗水低落，浸透了前襟后颈。
三十岁许面容的陆九渊，直起身时，仿佛苍老了几十岁，两鬓瞬间斑白如雪，面上多了一丝灰败，原本灿若星海的眸子中，隐有晦暗难明之色。
虽然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伤痕，但其气息忽隐忽现，时而弱如普通人，时而跌宕起伏如浪涛，再无之前从容不迫，稳如泰山般，闲庭信步之气度！
所有人不无怜悯，乃至可惜，但更多则是满怀敬畏的看向李青歌。
这就是青莲剑仙，天下第一剑圣！
唯有吴明，凝望那如山岳般挺拔，巍然不动的佝偻背影，前尘往事如走马灯般，瞬间划过心田，面色陡然狰狞若鬼，不管不顾的抹上了眉心。
“嗯？”
李青歌瞬息似有所觉，目中似有两道神剑光华迸射，却在看向吴明的瞬间，扫向了梨园之外的某处。
嗡隆！
可还未看清是什么让他剑心突然生出悸动，一股恐怖如天威降世，熟悉又陌生，却强大无匹的剑意冲霄而起。
那……分明是他修炼一生的天意剑！
第八百零八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这是……”
众人骇然失色，双目生疼，顿流血泪，却无法忘记，那搅动风云，抽空了方圆万里灵气，直奔李青歌而去的滔天剑芒！
煌煌如天威，浩荡似雷霆，中正威严，大势无双，竟比李青歌之前动念之间的虚无剑意更显磅礴大气，仿佛这才是真正的天意剑！
当！
没有人确切看到发生了什么，恍惚中只有一道雷暴铮鸣，瞬间双耳失聪，还有一丝令他们不敢相信的闷哼！
轰隆隆！
隐晦的雷霆划过天际，卷荡起无尽空间涟漪，众人心惊胆颤，大着胆子死命睁开眼去看，却瞬间凝固。
那道毅力于天地间，剑道冠绝古今的天下第一剑圣，不仅后退，而且受伤了！
李青歌嘴角溢血，目中难掩惊色，自剑道有成以来，其剑心早已古井无波，堪称神鬼莫测，可今天被同出一源的剑道击伤，却不足以掩饰其内心中的惊骇。
因为，这是熟悉又陌生的剑意，分明属于其师尊，那早已被列为禁忌的恐怖存在！
“素……”
李青歌强打精神，凝目望去，两道如神剑般的目光，跨过了空间，直透虚无中，看清了一道纤细柔弱的身影。
话未出口，那人影玉手指天，无形剑意冲天而起，须臾没入九天苍穹！
昂！
似龙吟般的剑气铮鸣，激荡虚空，摇曳星辰，远比之前陆九渊剑势更加浩瀚磅礴，苍穹深处，无尽虚无中的星辰，都好似受到感召，洒下无尽光辉，融入那剑意中。
无人看到，自九天之外，一柄横亘星空，弥漫无数星芒的剑气，在剑柄之后漫天星光仿佛凝聚成了一尊威严如皇的神女，一闪的消失，须臾之后出现在长安上空。
“越女剑……不，九天玄女剑！”
李青歌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右手蓦地一震，一柄密布神秘符文，宛若莲花，通体天青色的三尺长剑，嗡然铮鸣，遥指苍穹。
“莲华耀世！”
震天长啸中，李青歌脚踏七星，身形如电，在天地间踏出无数莲花虚影，纵横交错间，所有的莲花虚影蓦地凝聚成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嗡！
在那星辰之剑降临的刹那，花骨朵似慢实快开放，一道万丈青色剑气冲天而起，所过处空间涟漪激荡，漆黑裂缝时隐时现。
轰隆！
两者相交，青色剑气与银灰色剑气挥洒崩溃，化作一道光波横扫，整个长安城内闪烁起无数光华，几个呼吸后，嘭的一声闷响，足以抵挡圣者的护城大阵告破！
一时间，哀鸿遍野，惨嚎震天，不知有多少人死在这一剑余波之下！
蹬蹬！
几近天下无敌的李青歌，一退再退，于虚空中踩踏出数十个恐怖凹坑，才堪堪止住身形，披头散发，全无剑仙风采。
纵然体内逆血翻涌，强横无匹的剑气在体内纵横，李青歌仿若毫无所觉，一双眸子柔和复杂的看着透过层层空间涟漪，缓步而来的倩影，苦涩道：“素儿，你这又是何苦？”
只见人影好似幻影般，于涟漪中若隐若现，离的近了才发现，那确实是一道幻影，亦或者说，在恐怖力量透体而出时，已然榨干了她所有的生机，肉身几近崩溃。
“一剑断情！”
白发如雪的裴素素，脉脉看着李青歌，神色却说不出的清冷，“一剑还债！”
“你我相识相知数百载，只要你说，即便踏破山河，走遍天涯海角，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会为你做到！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李青歌一步步上前，双手颤巍巍抚向裴素素，却被后者躲开，使得这尊纵横天下的剑仙，怅然若失的看着双手，神色说不出的复杂。
“不需要！”
裴素素清冷回绝，一如斩出两剑时的决绝。
“值得吗？”
李青歌愠怒，声音微颤道，“为了这样一个小子，值得吗？”
“不值得！”
裴素素冷睨了他一眼，转向吴明时，神色柔和的宛若慈母，透着无尽哀伤与懊悔，“这是你们李家欠他的，不该雪儿来还，是我这个做娘的造的孽！”
“你说什么？”
李青歌愕然。
强如剑仙，数百年古井无波的剑心，波动之频繁，也不如这一天里多。
“当年我为情所困，又被母亲以无上剑道封印，最终虽破封而出，却走火入魔，浑浑噩噩中，远遁大宋，困厄中被人所乘，所幸有贵人相助，可为了保住这孩子，我将千机毒打入了另一个孩子的命窍中，为雪儿续命！”
裴素素娓娓道来一桩秘事，如泣如诉，闻者为之扼腕神伤。
不问可知，那孩子必是吴明无疑！
“是……是谁胆敢如此？”
李青歌须发皆张，剑意滔天，激荡苍穹，压的万里生灵尽皆哀鸣不止。
剑仙一怒，血流漂杵！
可惜，这尊镇压神州数百年的剑仙，却敌不过情之一字！
“是谁与否，现在重要吗？”
裴素素不无讥讽的看了他一眼，倩影走到吴明近前时，已然如幻影般缥缈，几近虚无，轻抚着吴明惨白如纸的脸颊，疼惜道，“孩子，是素姨娘不好，累你受苦这么多年……”
吴明愣愣怔怔，一时脑筋转过弯来。
“素姨对不你起，更对不起你娘，我不求你原谅，但愿你不要怪雪儿，她毫不知情，她对你是真心实意的！”
裴素素苦涩一笑，旋即转首欠身一礼道，“奴家当年一念之差，祸及吴王府，如今又牵累临渊先生圣道受损，此生无以为报了！”
“哎！”
陆九渊低叹，微微摇头摆手，“去看看那孩子吧！”
“多谢先生！”
裴素素苦涩一笑，走到不知何时醒转，美眸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柳依雪面前。
“娘，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柳依雪凄声道。
“娘对不起你！”
裴素素哀伤道。
“不不……”
柳依雪连连摇头，美眸中泪痕涟涟。
“你是慈航姐姐的女儿吧！”
裴素素抱住柳依雪，很想多说些话，可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柔和的看着有些拘谨的李文昭，“别怪那孩子，他受了太多苦，为了活命，行事难免偏激！”
“您放心，事情都过去了！”
李文昭看了吴明一眼，微微颔首。
“好好好，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代我向你母亲问好！”
裴素素道。
“您……”
“我会在天上祝福你们的！”
裴素素展颜一笑，不舍的抚着泣不成声的柳依雪，“是时候了，是该去向芸妹妹赔……罪了！”
呼！
微风习习，如云如雾，裴素素随风而散。
“娘！”
柳依雪撕心裂肺的呼喊留不住。
“素儿！”
李青歌一身通天剑道，毫无作用，徒劳的收回了一直在为裴素素注入本命圣元的右手，久久凝视着虚空，剑意起伏不定。
所有人死死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惹得这位情绪明显处于波动中的恐怖存在不快。
“嘿……”
不知谁突然笑了一声，惹得所有人心都差点跳到嗓子眼，却看到吴明摇摇晃晃起身，神色说不出的古怪。
是的，他的心情确实极为复杂。
吴明很想拽一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可气氛不对啊！
依着吴明本身的性子，很想骂一句狗血，跳脚向苍天比划一下中指。
这叫什么事儿啊，根本不关他的事，好不好？
但认真而言，裴素素是柳依雪的母亲，却是害死前身的罪魁祸首之一，纵然只是间接，可这份因果牵扯的太大了！
大到无法弥补！
联想吴王府剧变，老吴王夫妇陨落，父母惨死，都因前身当初遭受千机毒之苦而牵扯其中。
吴明承接了前身的肉身，就等于完全接受了因果，，
李青歌握剑的手微不可查一抖，怔怔的看了看裴素素消失的地方，又看看呆愣愣失魂般的柳依雪，还有红了眼眶的李文昭，最后落在吴明身上。
圣与天齐，上体天心，下安万民！
当这尊举世无双的剑仙，稳下心神，透过裴素素的只言片语，天意剑已然明了前因后果。
“天理昭彰，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一声长叹，剑光乍起，李青歌与两女消失无踪。
他需要静一静，所有人都需要静一静！
“您老知道此事？”
吴明挠挠头，闷闷道。
看似一团乱麻，实则以往许多想不通的事情，已然清楚明了。
身为吴王府三代独苗，岂会轻易被人毒害？
既是圣道之争，陆九渊也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否则金鳞妖皇面对的就是掀桌子，可偏偏发生了，原来是亲近之人下手。
不问可知，这位定然寻根究底过。
“怀疑过！”
陆九渊喟叹摇头，淡淡道，“逝者如斯，往事已矣，一切都让它过去吧！”
“啊，哦，呃……”
吴明愣了下，懵然点头，毕竟他不可能找裴素素报仇了，至少情感上，柳依雪那一关就难过，可下一刻，却猛的捂着脑门，痛呼不止，面色瞬间扭曲成一团。
“嗯？我们走！”
陆九渊目光微凝，面色微变，抓住吴明肩头，就待离开，却被李晟等中唐强者拦住，旋即冷冷一晒，“吾圣道虽断，但还能苟延残喘几年，诸位就看在我这行将就木之人的老脸上，今日暂且作罢如何？”
第八百零九章 命劫
圣道虽断，苟延残喘，行将就木，暂且作罢！
面对这近似商量，实则不容置喙的威胁，李唐勋贵强者与众圣殿之人，无不变色。
没人能忽视一尊全然放下一切的半圣，尤其是这尊半圣，能够与天下第一剑圣试剑，纵然圣道已断，可正因如此才更可怕！
“临渊先生，事情以至如此，您……”
赵书航轻声道。
“你是想说于事无补？”
陆九渊微泛灰白的剑眉一挑，睿智无双的眸光如剑般横扫，所过处无不避让，“如今的你，与当年的李青歌，何其相似也？”
“先生此言何意？”
赵书航俊脸微变。
“呵呵，李青歌妄论家祖，家祖所留手札中，亦有对其评论，剑道无双，人心难测，刚过易折！”
陆九渊淡笑道。
“学生不解！”
赵书航躬身道。
“你不是不解，而是不想解，你心中自以为坚持的大义，真的是芸芸众生所需的大义吗？”
陆九渊道。
赵书航身躯微震，面色剧变，星眸中豁然涌现迷茫。
“哼！”
曲坪辅蓦然冷哼，怒声道，“陆九渊，何必以儒家微言大义，祸乱其心志？”
赵书航目中迷茫溃散，又羞又恼，羞的是自己轻易便被说动，恼的是自己一向敬重有加的陆九渊，竟然以儒家秘术对付自己。
“若他心中无瑕，何惧微言大义？”
陆九渊轻拍吴明肩头，看也不看李唐之人，飘然远去。
“先生……我……”
赵书航愣怔当场，竟有茫然无措之状。
“危言耸听！”
曲坪辅冷冷一晒，止住了众人追击的脚步，沉声道，“贤侄，你之道在脚下，切莫听陆九渊之言，而乱自身道心，需知他圣道已断，再也不是从前一心为公的临渊先生了！”
“学生……谨记！”
赵书航迟疑了下，拱手一礼，只是扫向陆九渊离开方向时的眼角余光，依旧透着一丝迟疑。
“乱臣贼子！”
李晟怒斥，老脸隐约衰老了十几岁，厉声道，“还请曲圣尊上秉众圣殿，捉拿吴明贼子，以正视听，还我大唐清平！”
“此事……”
曲坪辅迟疑了下，面露难色道，“没有证据啊！”
“剑仙陛下欲要诛杀此子，已是不争的事实，何须证据？”
“我大唐长安横遭此劫，必须诛杀此子，否则天下不平！”
“此子不死，难以平民愤！”
中唐诸多勋贵强者怒声道。
布局对付的红袖招跑了，这等隐秘组织有心隐藏，定可在短时间内销声匿迹，绝难找到踪迹，处在明面上的罪魁祸首，就剩下一个吴明了！
所以，吴明必须死，而且是被众圣殿公开处死，以正视听，才能稍稍弥补李唐皇室的损失。
否则的话，李唐皇室私藏魔功，圈禁天下奇女子，修炼嫁衣神功，此事一旦宣扬开来，就不是什么轩然大波了，而是祸事。
若被有心人利用，推波助澜之下，甚至可能动摇国运！
“剑仙不会就此事表态的！”
曲坪辅苦笑道。
众人一愣，旋即各个怒意上涌！
好好的布局，就是因为出了一个连众圣殿都管不到的李青歌，以至于功亏一篑！
可现在除了众圣殿，天底下有哪个势力，敢去找吴明的麻烦？
一尊绝顶半圣，亲自守护，以陆九渊显露的实力，没有十个八个同阶围攻，谁敢言胜，谁又敢保证全身而退？
可若是圣者亲自出手，以陆九渊的地位，谁能保证，石鼓书院那位不会出手？
“此事关乎大唐国运，神州安定，国士当仁不让！”
李晟目光一转道。
众人眼睛一亮，是啊，他们不好出手，众圣殿也不能跨过规矩，也就只有与此事牵扯极大的赵书航了！
要知道，国士封号，本就是强塞给赵书航的！
“此事……”
赵书航脑海中闪过陆九渊之言，下意识的就要摘下腰间玉佩。
“贤侄！”
曲坪辅抬手虚拦，沉声道，“你要知道，事关重大，容不得半分私情，神州太平不了多久了！”
“我……我会处理此事！”
赵书航内心挣扎少顷，躬身应道。
“好好，国士无双，正当如此！”
李晟抚掌赞道。
众人微笑颔首，很满意赵书航的表现，却无人看到，被遗忘的几个皇子皇女，神色各异。
废太子李隆泰倒是一脸淡然，仿似看透了一切，但唯有低垂眼睑下的一双眸子中，不时闪过诡谲之色。
魏王李晟一脸绝望，竟有此事，已然无缘太子之位，毕竟吴明就是为了报复他，才不计后果，下了这等狠手。
吴王李络束手而立，似乎对发生的一切都无动于衷，置身事外，可嘴角却有一丝莫名笑意时隐时现。
晋王李岐从开始的手足无措，小正太般的嫩脸，好似半日间长大成熟了不少，疼惜的揽着俏脸微白的晋阳公主李萝。
小姑娘身量好似高了不少，虽俏脸泛白，皮肤却红润透着光泽，再无往昔病恹恹，全靠灵药支撑的样子，一双美眸直勾勾的看着远方。
那里，正是吴明和陆九渊离开的方向。
或许在小姑娘心里，很是不解，为何那个虽仅仅相处几日，却温和如邻家大哥哥的吴明，会对她下毒。
可偏偏自己不仅没死，连医家半圣都无计可施的心病，竟然好了七八分。
她是真的想再见到吴明，亲口问一问，这是为什么！
只是平素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父皇和诸位叔叔伯伯，正在商量如何杀死吴明，再次见面时，她又该何去何从？
……
“吼啊……”
此时，远在长安之外，不知名的荒野密林内，一片若隐若现的华光笼罩中，不似人的嘶吼此起彼伏。
却见吴明捂着头，翻滚在地，满面扭曲挣扎，似乎承受着难以言状的痛苦折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以李青歌的身份，既然罢手，绝不会再施暗手，难道是有人从中作梗？”
陆九渊满面忧色，近似手足无措，大感棘手，因为他根本找不到任何病症，却又不敢贸然出手，“不可能，即便我察觉不到，也不可能瞒过李青歌，以他的脾气，没人敢动手脚，触怒这位剑仙！”
嗡！
左思右想无法，陆九渊摸出一片黑白相间的羽毛，掐诀点指，其上玄奥文字闪过，嗡然化作一片光芒，几个呼吸后，竟然凭空出现了一扇光门。
若吴明看到，必会认出，那羽毛赫然与之前在太行山中，那与山老对弈的儒衫老者所赠羽毛，一模一样。
“哎，痴儿，你终究是走了这一步！”
悲天悯人的叹息声中，一道儒袍身影缓步走出光门，赫然正是那老者。
“老师，您知道，当年家族覆灭，吴王府遭逢大难，我道心不稳，早已无缘圣道，这些年不过是在强撑而已！”
陆九渊躬身，一揖到底，面色坦然道，“此行置之死地而后生，欲寻那破而后立之法，可惜功亏一篑，但是这孩子……”
“这小子就是个惹祸精，到哪儿都能整出一屁股狗屁倒灶的事情！”
老者吹胡子瞪眼。
“老师明鉴，这些年若非我放任不管，他也不会养成这般性子，究其根由，还是弟子的错！”
陆九渊道。
“哼哼，有事，弟子父其劳，到了你这儿倒好，成了为师为你操劳！”
老者恨铁不成钢道。
陆九渊面色讪讪，苦笑不跌。
“哼，你也别把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若非你四处奔走，默默支持，就凭他做下的那些事，百条命都不够死的！”
老者瞪了他一眼。
“不管怎么说，当年也是我急功近利，时机没有成熟之时，强求圣道机缘，以至于惹来强敌窥视，才埋下天大祸患，使得两家蒙难！”
陆九渊不无歉疚道。
“你呀你呀，真是像极了观潮那老小子，整日里忧国忧民，陆家多少代，都是死在这上面！”
老者连连点指，神色间却无多少怒意，反而更多的是赞赏与欣慰。
“还请老师垂怜！”
陆九渊恳求道。
“也罢，谁让神州欠你们陆家的呢！”
老者喟然一叹，似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却又有些矛盾感慨，澄若湖水的眸子扫向翻滚不休的吴明，白色眉宇蓦地皱起，几息后突然失声。
“命劫，此子何来如此凶险的劫数？”
“什么？”
陆九渊剑眉一挑，旋即愕然道，“不可能吧？他才多大，即便这些年手底下有不少人命，可几乎都有因果可循，早已解开，即便还有些牵扯不清，可也没到命劫的地步吧？”
命劫者，命中之劫数也！
一如之前陆九渊挑战李青歌，以证剑道，看似是在救吴明，实则也有两者之间本就牵扯因果的缘故。
与之相反的是，吴明引来李青歌，却并非劫数，而是自己作死，布局超出了能力范畴。
这等劫数，往往异常凶险，而且牵扯极大，寻常根本无法察觉，可老者既然说了，必然不是无的放矢。
“此事人力不可违，即便是我，也不能轻易插手，只能凭他自己度过！”
老者深深看了眼吴明，大有深意道。
“这……”
陆九渊犹疑不已，拿不定主意。
“此子虽行事孟浪，但福缘却异常深厚，连我都看不透其气机，相信他吧！”
老者宽慰道。
第八百一十章 恶魔的低吟
“吼啊……”
昏暗空间内，吴明神魂入识海，比之外面更加惨烈，好似在经受地狱一百零八般酷刑，远超以往任何时候都来的恐怖。
“这这……怎么可能？”
枯晔圣魂躲的远远探头探脑，满面骇然，却又不敢移开分毫，死死盯着恍若幻影般的吴明魂魄。
遥遥望去，好似无数个吴明重叠在一起，如梦似幻，有如折叠镜面映照，时而分开，狰狞若三头六臂，时而重叠于一起，脸上却显露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似怒飞怒之状，诡异恐怖到了极点。
“一个人的魂魄，怎么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魂力波动？”
枯晔圣魂呢喃自语。
虽然此时吴明的魂魄气息极为紊乱，完全不成型，可以他的力量，还是能够分辨出来，那分明是两个截然不同之人的魂魄波动，却又以某种奇诡的方式或诱因，融合在了一起。
呼！
莲灯灯焰摇曳不休，紫青光华大放，似透着担忧迟疑，该不该出手。
“尊主不可！”
枯晔大惊失色，连连摆手阻止，“魂魄乃人之本命所在，性之根源，神秘莫测，既强又脆弱，尊主虽神通广大，却万万不能触碰，稍有不慎，老奴怕……怕他再也不是自己！”
嗡！
灯焰狂涨，似有怒意勃发，旋即收敛如初，摇曳不休。
“老奴省的！”
枯晔苦笑不迭。
他自然清楚，那是莲灯的警告，一旦吴明有事，他也别想落得好处。
“吼！”
就在此时，吴明魂魄骤然怒吼而起，令人骇然失色的是，重叠的虚影涟漪激荡，虚晃不定，竟然开始向两边分列。
中间无数透明丝线黏连，宛若藕断丝连，好像有无数只无形的大手，在撕扯着吴明的魂魄，将其硬生生掰扯开。
“难道说……”
看着如此诡异的情形，枯晔目瞪口呆之余，心思电转，脑海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融魂……竟然是融魂，难道说……他本就是占据躯壳而生？”
以他现在的眼力境界，一瞬间能推演出无数种可能，可算来算去，也只有这一种解释，才能说明吴明此时的情形！
“哼！”
乍听怒哼起，却见已然有半个身子重新凝聚成型的吴明魂魄，神色狰狞，扭曲若鬼怪，阴冷的盯着另一半。
枯晔激灵灵一个寒颤，几乎在一瞬间确定，这绝对是囚禁折磨了他数年之久的吴明。
再看另一边，虽呈现淡金色，一副宝相*之状，可诡异的是，比吴明这张脸嫩了数倍，仿佛比数年前初见时还年轻。
更不可思议的是，其内还蕴藏着无数金色符文，密密麻麻，透着浩瀚佛威，宛若一尊真佛降世，又似内里隐藏着某种重宝。
“嘿，好一个佛爷，当年我昏迷不醒，竟然还种下了这等秘术！”
吴明阴冷一笑，竟是双手一揽，箍住了两者间无数丝线，狠狠向外一扯，嗡嗡连颤中，令人头皮发麻的细密崩裂声乍起，呼的一声轻响，两者瞬间分开。
“我……还……给……是……”
金色魂魄似乎灵智不高，懵懵懂懂，可一双眸子却死死盯着吴明，其内怨毒比之毒蛇都恐怖三分，哪怕掩映在漫天佛光之下，都无法遮掩其怨气。
“死了就该尘归尘，土归土，妄想翻盘，做梦去吧！”
吴明冷冷一晒，虽被硬生生分走了半数魂魄，虚弱无比，可凭其坚毅心志，已然明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年在天牢中，佛爷所赠之物，并非仅仅《金刚经》和优昙婆罗花，而是还有第三种，便是结合两者而成的一缕魔念。
此魔念隐藏之深，借着《金刚经》的遮掩，又与吴明魂魄相融，无形中吸纳了与这具身体同种同源之前身的怨念，气息几无二致，以至于瞒过了莲灯二女。
毕竟，当年在天牢中的吴明，修为低弱的可怜，根本不可能，也不敢将莲灯带在身边，这就给了佛爷可乘之机。
即便是现在，莲灯都未必分辨的出，哪一个是真正的吴明魂魄，因为两者气息几乎一模一样。
“我的……”
金色魂魄双目中黑光涌现，宛若两盏黑色灯焰，闪烁诡异阴森之光，张牙舞爪的扑向吴明。
这些年借着吴明魂魄之力遮掩，得到了充足的休养生息，又有一部《金刚经》加持，力量赫然比吴明本命魂魄都强盛几分。
若长此以往下去，继续隐秘生长，未必没有反客为主，吞噬吴明，重新成为这具身体主人的一天。
可惜的是，人算不如天算，偏偏裴素素是当年害前身吴明的罪魁祸首之一，心心念念不忘柳依雪的前身残念，悸动之下，完全暴露。
呼！
灯焰摇曳不休，光华大放，猛的笼罩向金色魂魄，二女微弱的意志，虽分辨不出气息，可语气神色却记得一清二楚！
“不要出手！”
吴明厉喝一声，不退反进，猛然扑了上去。
昂！
刹那间，金光大放，一股比金色魂魄浓郁了无数倍，而且更加浩瀚磅礴，宛若雷霆般的威严，自吴明魂魄中涌现，竟是眨眼化作一尊万丈五爪金龙。
“这这……他到底是什么人？啊不，是什么龙？”
枯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了什么。
活生生一个人，怎么可能具有龙魂？
“还给我……”
金色魂魄厉啸，背后涌出万千梵文，有如活了般游走不定，化作一尊宝轮，猛的扑向五爪金龙。
“死！”
五爪金龙怒啸如雷，随意挥爪，轻易将梵文宝轮拍的虚晃连连，金色魂魄爆退不迭，竟是毫无还手之力，便被撕扯下手脚，化作淡金色光影，诡异的融向金色魂魄。
可惜的是，五爪金龙根本不给他机会，口中狂喷金色龙息，将金色光影烧灼的几近虚无，化作最纯粹的魂力，吞入腹中。
每一次吞下，五爪金龙身上光芒便增强一分，鳞片宛若成了实体，散发出耀目金属光泽，透着无尽尊贵与威严！
眼瞅着，三下五除二，金色魂魄便被吞噬大半，仅剩下一片金色梵文与小股黑色丝线缠绕，那正是当初佛爷种下的一缕魔念。
“桀桀，看来本座来的正是时候啊！”
就在吴明准备一口气将金色魂魄完全吞食，补足自身时，一道森然诡笑莫名涌现，虚无空间中涟漪微闪，一缕黑光没入金色魂魄内，眨眼与黑色丝线相融为一体。
强如那《金刚经》所化的梵文，都没有半分阻拦，轻易被其穿透，进而收拢。
“哈哈哈，天助我也，没想到会遇上这么精纯，几近真魔之意的魔念，看来天不绝本……呃！”
黑光大放间，一具人形魂魄重新凝实，与吴明容貌几无二至，狂笑声中，极尽猖狂傲啸之意，配合身后一尊金色宝轮，更显狂霸无双之势！
“这是什么鬼？”
只是在看到吴明所化的五爪金龙后，已然成了通体黑色，浑身只有金色宝轮洒下淡淡金光照耀的魂魄，愕然看着五爪金龙。
“咳咳，区区域外心魔，竟然敢在此放肆，你是活腻了吗？”
枯晔适时出声，散逸出圣魂之威，压的黑色魂魄虚晃连连，似乎随时都会崩溃。
放在之前，他是不敢这么做的，可明显是域外魔念入侵，正是他表忠心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本……我……”
黑色魂魄被那如渊如海的圣威压的连连倒退，骇然失色，却陡觉周身一紧，赫然被五爪金龙缠绕，连金色宝轮都被缠的发出不堪重负般的嘎吱吱碎响。
“看来，上次的教训，没有让你终生难忘啊！”
硕大无蓬的龙头低垂，吞吐金光，冲击的黑色魂魄险些魂飞魄散。
凭借过目不忘的记忆和敏锐感官，在魔念出现的瞬间，他便断定，正是当初那心魔无疑！
“是……是你，怎么可能？你分明是人族，怎么会是龙魂？不对，一定是在做梦，不，是我走错地方了！”
心魔扭动身躯，似乎想抽出膀子，狠狠给自己两巴掌，好把自己打醒，却发现怪力加身，几近崩溃。
“堂堂域外心魔，怎么会做梦呢？”
龙目中涌现嘲弄，猫戏老鼠般盯着心魔，冷笑不已，“当年你初现时，我便觉得不对劲，你好似活物一般，果不其然啊！”
武道修行，必经心猿意马之魔障，虽因人而异，有强有弱，可吴明翻遍野史和各种修炼心得，又问了许多人，从未发现有人遇到这般情形。
直到后来与见多识广的枯晔相商，才断定，这是一尊能够以魔念，透过天地屏障，映照于神州的域外心魔！
这等魔物，即便是魔族都少见，而且人人避忌，被其盯上之人，几乎无一存活，所以知道的极少。
域外魔族觊觎神州无数年，除了特定的通道外，根本无法降临神州，否则必备天地意志镇压，只能通过特殊的力量，透过天地屏障，以自身意志影响某些意志不坚之辈。
或许说，诱惑引导，更加贴切！
那些堕魔者，便是经受不住诱惑，为了获取更强大力量，一步步坠落魔念陷阱，进而坠入深渊，魂魄最终成为滋补魔念之主的食粮！
而这种方式，也有一个统一的称谓——恶魔的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