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张府门前舞象润
但见赵玄将折扇交于左手,右手屈指悬停,隔空书写,就看到原本空无一物的扇面随着他手指滑动,显现出飘逸的字迹: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一首诗书罢,蓦地扇面水波一荡,勾勒出一篇泼墨山水。
千山寂静,万物凋零,江上一叶孤舟,渔翁披蓑戴笠,独自垂钓,身旁雪落纷纷。
整篇画作,似乎只在说两个字:
孤寂!
而那画中渔翁,隐隐于赵玄有七八分相像。
紧接着,就见赵玄将扇面一转,露出另一面空白,再次悬指而书: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最后一字写完,扇面再次荡起水波。但见一条江水奔腾两岸青山之中,两岸青山层峦叠翠,夕阳斜照,宁静祥和。可江水却汹涌澎湃,滚滚向东,仿佛能听到其中惊涛骇浪之声。在滚滚长江之中,一叶扁舟载着一白发渔翁,停泊江渚,手持酒坛,向青山脚下一樵夫发出邀请。
两者面带淡笑,目光沧桑,面容虽老,可依然与赵玄有几分神似。
整片画作如诗一般,慷慨悲壮,意味无穷,令人看来荡气回肠,却又在让人感受苍凉悲壮的同时,又营造出一种淡泊宁静的气氛,并且折射出高远的意境和深邃的人生哲理,让人不由得在心头平添万千感慨。
在这凝固地画面上,白发的渔夫、悠然的樵汉,意趣盎然于秋月春风。让人感到些许莫名的孤独与苍凉由心而生。
李淑看到此时,惊疑的看着赵玄,目光久久无法转移。她不知赵玄是怎么做到的空手作画,但更好奇的。还是赵玄写出这两首诗的心境。
这两首诗,虽然同样是悲怆,但前者是孤寂,后者在悲怆之中隐藏着深深的豁达,绝非常人能写出来。
她哪里知道。由于赵玄一直“蘸酒作画”的原因,云纹龙牙折骨扇早已具备灵气。经鬼谷秘境一副,顿时激发了其中的灵性,让万千物种显现,与鬼谷图相容。至此,鬼谷图不再是鬼谷图,鬼谷秘境不再是鬼谷秘境,可其中“秘境”却依然存在。
而如今“秘境”的环境,完全可以跟着赵玄的心境来改变!
只见赵玄淡然一笑,将折扇一合。顺手又把鬼谷令别在腰间,手拿扇子往前一指道:“且去看看!”身体一摇一晃,缩地成寸,当先向山下城池赶去。
这里有人类定居,显然不是堕龙山脉,也不知鬼谷秘境一下将他们传送到了哪里。
然而赵玄刚跨出一步,却又瞬间停下,回头对紧步追来的李淑道:“如今你我好不容易脱身苦海,却不能以本来面目再回人世,免得被人认出。这样吧。为师这里有易形改面之法,今日便且传你。”
此处“易形改面”,当然不是“胎化易形”,而是缩骨、易容之术。
如今赵玄对身体研究无人可及。自创一部供李淑修炼的变化之法轻而易举。
当然,此变化之法只能局限于人形,想要变成其他物种绝无可能。
……
两日后
邺城,一男一女并排走入。
其中男子二十来岁,面容普通,气质普通。浑身上下似乎只有两个字来形容,就是普通,普通到在人群之中很容易就将他忽视;而其身旁女子,虽面容也是普通,却终归有着几分清秀,而且其身上气质不凡,即便穿的普普通通、毫无特点,也让人忍不住眼前一亮。
两人正是赵玄与李淑!
李淑初学变化之术,面容变化不大,只能做微调,故而做不到赵玄这般完全改容换面。
走在邺城之中,他们俩装作聊天,偷听路人的对话,或者装作要买东西,向街道旁的店铺掌柜打听这座城池的信息。
邺城,自古以来,已有数万年的历史。其地处堕龙山脉东南方二百里,归隶州府统辖,当代县令为穆连海,城外则被青山、归云、烈火三大派把持。
然而在邺城之中,最有名的却不是县令穆连海,而是当地一家大户:张家!
张家之所以闻名,因其家族九辈同居,合家九百余人,团聚一起,和睦相处,可家主却仅是一未及弱冠的少年!
不仅如此,张家家主以和治家,仗义疏财,有许多远亲近邻时常登门求助,有的借粮、有的借钱、有的使用农具和牲畜,讲信用的到时归还,也有些人借去不还、甚至把农具和牲口卖掉。天长日久,张家人有的愤愤不平,提出今后决不再借给他们。张家家主却说:“如果他们都像我们一样,什么都有,还来求我们吗?因为他们有困难,所以,才求助于我们。”因此,在整个张家,每人都树立了一个助人为乐的思想。
明日是张家家主举行冠礼的日子,按理说张家家主现年仅十六,根本不足举行冠礼。可再过一月他将与叶家小姐成亲,故而提前行冠礼、获字号,提前成人,这一点倒与赵玄极为相似。
原本举行冠礼只需族亲、长者参加,但张家向来仗义疏财,朋友满城,特地提前一日于今天大摆筵席,只要在邺城中的,就算不相识之人,也可参加酒宴。
赵玄闻说,对这位十六岁的家主也好奇的很,毕竟哪家家主不是找有威望、有公信的人,偏偏这个张家,为何要找个少年?不由分说,拉着李淑跟着人群就走向张家府邸。
那张家九代同居,合家九百余口人,其府邸自然占其面积极大,将近几十多亩,其高门广厦,未到近前,便看到两个大石狮子坐卧两端,一个刚刚舞象之龄的少年带着仆从迎接来客。
舞象,十五到二十岁男子的统称。
这张家果然不愧交友广泛,门前来人络绎不绝,几乎都排成了队,进去一波,又来一波。当然,其中恐怕有不少来蹭吃蹭喝的人,只要看手中没有礼物的,多半来就是蹭吃蹭喝的。
赵玄与李淑自然也是蹭吃蹭喝的队伍中的一员。
两人赶着人群,来到张家府邸门口,就见那少年眉清目秀,唇红齿白,颇有浊世佳公子之风。走到近前,那少年见他们手中空空,也并未有不豫之色,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道:“小生张艺,见过公子、小姐。请两位跟随仆人入内。来客颇多,不能亲自迎进,还请二位见谅!”话音方落,便有仆从上来,俯身恭请。
赵玄却并未跟着仆从入内,反而停在门前,对着少年张艺诧然道:“你就是张家家主?”
张艺面上依然未有不愉,恭敬道:“正是在下,没想到公子也听过在下的名字。不知公子高姓大名?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公子莫怪。”
赵玄笑着一拱手道:“贫道太玄,没什么名头。”一指李淑道:“这是劣徒女娲,不知礼节,张公子莫怪。”转头对李淑道:“女娲,还不快见过张公子。”
但见李淑翩翩一礼,声音依旧保持着几分清冷:“贫道女娲,见过张公子。”
李淑怎么会叫女娲?
当然是赵玄的恶趣味!
原来两人变换容貌后,赵玄思及容貌变了,姓名自然也最好改了,想到这个世界并无女娲的传说,玩闹心一起,就对李淑说:“入我道门,当有道号,从今天开始,你便道号女娲。”然后又说:“既然改头换面,也当隐姓埋名。道号有了,为师再给你换个名字。恩,就叫关音好了……”
如此,现如今李淑姓关名音,道号女娲,字号亦是女娲。
而赵玄的名字自然也要改,心说女娲都有了,不叫鸿钧对得起两人的师徒关系?干脆姓洪名君,道号太玄。
虽然他也想过叫老子,但老子老子的,别人不抽他才怪!
对面,张艺紧忙对李淑还了一礼,道:“女娲小姐不必多礼……”
这时后面又有来人,并且积累了好几拨,早就有人不耐烦了。
赵玄打断张艺道:“张公子,贫道还有一问,问完便进,不再在此堵路,还请张公子赐教。”
张艺道:“赐教不敢,太玄公子但讲无妨,在下但有所知,一定知无不言。”
赵玄笑道:“那不知张公子可否告知,为何你家九百余口,却偏偏让你一个少年郎做家主?”
这一句话说的极为不客气,隐隐有看不起张艺之意。
然而张艺依然笑容满面,毫无不豫之色,恭敬道:“公子不知,这是我张家祖传的治家办法。年轻人没结婚,无私心,办事公道,故而一直是少年为家主。如今我距离结婚还有一月,也该卸下这家主之位了。”
“哦?”赵玄没想到还有这个说法,看来倒是自己少见多怪了。不过张艺的性格倒让他又几分瞧不透。如果是寻常少年,热血方刚,哪里会有如此高深的养气功夫?眼前这张艺不是大奸大恶的伪君子,就是和气生财的老好人,因此他忍不住再次道:“家主之位,权柄颇大,张公子能够放下?况且,贵族中人口共九百众,少年必也不少,为何单单选你?”
话语中,对张艺的怀疑之意更甚,连他身后的李淑都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李淑都如此,何况张艺?(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一章 取字当为百忍名
天才壹秒記住『愛♂去÷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却见赵玄说完,张艺面上虽有为难,但却依然无有任何不虞,迟疑道:“公子有所问,在下不答未免不恭,可若答了,未免又让公子说我自夸……罢罢罢!既然公子已经问了,在下自然不能不答。【愛↑去△小↓說△網w qu 】实不相瞒,在下自幼接受家训,慈爱宽仁,无殊能,仅诚意待人,自幼及老,事无论大小,人无论贤愚,莫不处之以从容,过之以乐易。若说为何选我做家主,无其他,一‘忍’字而已。”
忍?
赵玄忽然笑了,真的能忍吗?冲着张艺拱拱手,不再追问,转身跟着仆人进入张府。
后面,李淑对着张艺一礼,也紧步跟上。
很快的,两人来到一个大院,只见里面人山人海,高朋满座,胜友如云。奴仆将两人引到一个席位坐下,告罪一声,匆匆又去前门,显然再去接之后的客人。
这时也不知算不算开饭了,每个人面前的案几上都摆满了点心、瓜果、水酒等等,热热闹闹的,不少相熟的人在大声谈论。
这个世界除了家宴,一般还是用案几,就是那种一个人一桌、席地而坐的那种桌子。
赵玄与李淑紧挨着坐,就听两旁谈论的话题,几乎都与张艺有关。
“若说这张家也不从哪来的好运,你们看看那张艺公子,如此年幼,便有威德之望,正德修身,礼让齐家。今年还立义和广堂,制典则、设条教,以诫子侄。看看如今的张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正妇顺、姑婉媳听。要我看啊,只要让这位艺公子继续持家,不出几年,张家必然成为大晋朝有名的名门望族!”
“岂止!岂止!你们岂不闻张府合家九百人,每日鸣鼓会食,集体吃饭;且全家人的衣服、鞋袜也都统一制做和分配;就连孩子都统一看管。【愛↑去△小↓說△網w qu 】有出门探亲的妇女,无论谁的孩子。抱起一个就走,和自己的孩子一样亲,就连养的一百只狗,亦孝家风。如有一只不到,其余九十九只都不吃食,只等到齐了才吃。岂是我等寻常家庭能够比得?”
“唉!要我说,艺公子哪里都好,就是太能忍了。说甚么‘以忍养和。以和养贵,人生处事百般忍’。可若事事皆忍,这人活的又有什么趣味?”
“是啊……”
“这就是你们不懂了,忍又忍,饶又饶,忍字头上三把刀……要我说啊,或许艺公子凭着这个‘忍’字,成亲之后依旧做家主也未可知。”
“不然!不然!艺公子尚还年幼,却已有举人修为,日后怕是将成为半圣、亚圣的人物。研习经义还来不及,怎能让俗事耽搁?”
“这位兄台所言吾不敢苟同,正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管理家业,亦是修行的一种,怎能说是阻挠修行的俗事?”
接下来,一大帮人话题转移,又去讨论修行之事。
赵玄边听边吃边喝,尤其是听到那句“以忍养和,以和养贵。人生处事百般忍。”对那位张公子更是好奇。忽然间看到一旁李淑略显拘谨,不由问道:“怎么了?为何不吃?”
李淑慌张的向四处看了看,略感赧然道:“师父……我们来白吃白喝……有点不好吧?”
赵玄失笑道:“那你说怎么办?现在出去?”
李淑一阵纠结,留在这里吃饭吧。是白吃白喝;现在出去吧,未免失了礼数;忽然灵光一闪,道:“要不然我去随点礼?”
随了礼之后,虽然双方还是不相识,但也不是白吃白喝了。
赵玄闻言摆了摆手,让李淑随意。自己则继续边吃边喝边听。
这一通酒宴一直从白天喝到晚上,月上中天,人声渐稀,张家院中仅还零星坐着几桌客人,其余的都是张家人,可也都相继回房。到了最后,甚至唯独赵玄、李淑剩下。
“太玄公子、女娲小姐,如今时间已晚,不如就在鄙府住下?”当人都走净后,张艺亲自前来问赵玄与李淑道。
赵玄醉眼朦胧,一抬眼,打了一个酒嗝,含含糊糊道:“好……好啊……”李淑在一旁满是尴尬。
她已经跟赵玄说了好几遍该走了,可赵玄似乎真的喝多了,根本不听。而这时张艺虽然说得客气,但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人家已有逐客之意,赵玄竟然张口就答应了,这让她如何不尴尬?
正待起身扶着赵玄告辞,没想到赵玄比她还快一步,压着她的肩膀站起来,醉态可鞠:“听……听说……嗝……听说张公子要结婚了?新……新房准备好了吧?嗝……新房啊……呵……让贫道进去躺躺如何?”
李淑:“……”
太过分了点吧!
谁家新房让别人住?
就算还差一个月也不行啊!
李大公主现在已经做好了被扫地出门的准备了。
然而让她不可思议的是,张艺愣了一会儿,竟然道:“也罢!既然公子有此心愿,又恰逢在下洞房已装饰一新,不敢推辞,就请公子入洞房一宿吧……”
李淑顿时呆住了。
怎么个情况?
这也可以?
然而真的可以!
就见张艺吩咐仆人去新房铺被和,并且亲自领着两人来到新房的院落,将赵玄送入房间,又对李淑道:“女娲小姐是另择一院,还是陪着太玄公子,在旁边房间入住?”
李淑哪还有脸再要一个院子,忙道:“张公子不必麻烦了,我跟我师父在一个院子就可以。”
张艺道:“在下这就去叫丫鬟问您收拾房间……”
当夜,一夜无话。
……
第二天
李淑大早晨就来到赵玄门前,静静等候。
红日高升,赵玄刚一推开房门,李淑便迫不及待道:“师父,你昨天有些……”
“过分了?”赵玄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李淑:“……”
知道过分了你还那么做?
她可以肯定,赵玄当时绝对没有喝醉酒!
就在这时,一名丫鬟来到院落,恭敬道:“太玄公子、女娲小姐,我家家主请您们参加他的弱冠典礼。”
赵玄点点头道:“知道了,头前带路!”表情甚是玩味。
李淑感觉今天的赵玄有点不对劲,忙拉了他一把,低声道:“你不会是想捣乱吧?”连“师父”这个尊称都不用了。
赵玄摆摆手道:“怎么会?为师只是感觉这位张艺公子与我分外有缘,想跟他亲近亲近而已。”
李淑:“……”
有您这么亲近的?
两人跟在丫鬟身后,七拐八拐,接近张家祠堂。这时一位二十来岁的公子迎上来,挥退丫鬟后,面色微冷道:“两位请跟我来,家主如今正在祠堂。”
李淑心中却松了口气,暗道:这才是一个正常人对不受欢迎的人的反应,向那位张艺公子,好说话归好说话,可给人的感觉也……太窝囊了。
进到祠堂里面,但见满屋子长者落座,张艺站在祠堂中央,见两人走进,迎上前来道:“太玄公子、女娲小姐,在下已等候多时。快请入座,快请入座。”引着赵玄、李淑二人走向上座。
这时一个老人站起来道:“家主,你举行冠礼,他们不过是来观礼,怎可入上座?”
张艺道:“三爷爷,我张家千年传承,怎可失了礼数?”
老人冷哼道:“对讲礼的人才用得着讲礼!”言外之意,无外乎赵玄、李淑不讲礼。
说来也是,哪有人素不相识就来吃酒宴,吃完酒宴不说,还吵着要住主人新房的?
再说了,冠礼请的都是家中长者,让你来你就来,这算怎么回事?
张艺摇了摇头,对老人一拱手道:“三爷爷教训的是,不过太玄公子与女娲小姐又怎会是失礼之人?”
“你!唉!”老人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
这时有一人站起来,对赵玄两人抱拳道:“既然两位知道礼数,难道不该自我介绍一番?什么太玄公子、女娲小姐,就没个正经名字?”
“这位长者是在说贫道师徒不正经么?”赵玄面上竟还挂着笑。
张艺紧忙打圆场道:“太玄公子想多了,八爷爷绝非此意。”
赵玄点点头,一脸恍然道:“哦,原来是张八爷,贫道洪君,失敬失敬。这是舍徒关音,见过诸位。”
大堂中众人不言,最多不过拱拱手,看来对赵玄的感觉都不是很好,且也都并非张艺那般能忍。
这边张艺再次请赵玄入座,并宣布冠礼开始。
冠礼这一套其实很麻烦,虽然只是戴个帽子而已,但从衣服到鞋子到帽子到发型都有讲究,并且还要背诵四书五经,以及讲出大义方可。一般来说,十六岁以上,能满足以上条件,就可以举行冠礼。若不然,则必须等到二十、二十一岁。何况之后还有赐字?
眼瞅着冠礼的程序一步一步有条不紊的执行,而赵玄也并没有惹什么麻烦,李淑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
她还真怕赵玄像昨晚一样,脑袋抽风,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张艺的冠礼举行到最后一步,长辈赐字的时候,赵玄忽然长身而起,打断了欲给张艺赐字的一位长者,大大咧咧道:“昨日张公子对贫道说,能做家主,都靠了一个‘忍’字。况且贫道又听闻,张公子敢称‘人生处事百般忍’,依贫道看来,张公子的字就叫‘百忍’吧。”
顿时满场哗然。
你看来?
你是个什么东西!(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二章 情节反转何为忍
砰!
一声巨响,一名老者拍案而起,怒斥赵玄:“这位洪公子,我家艺儿百般忍让,你就真当我张家好欺负不成?”
向来赐字的都是恩师或家中长辈,赵玄一个来历不清不楚的毛头小子,有什么身份地位能给张艺赐字?
只见赵玄根本不理会老者,转头问张艺道:“张公子,不知你对贫道‘赐’的字可曾满意?”其中“赐”字要的极重。
张艺略有些为难的忘了赵玄一眼,犹豫了片刻,向老人躬身道:“爷爷息怒,孩儿觉得……百忍这个字也挺好的。”
什么?
这一下连李淑都惊住了。
如果换做她的话,不把赵玄乱棍打出去就不错了,可这张艺竟然说什么?
百忍这个字也挺好?
这……这是又忍了?
老人明显是张艺的亲爷爷,双眼一瞪,就要彻底暴怒,张艺紧忙劝道:“爷爷,这天下之事,岂有大於用忍者乎?天有四时、地有高卑、人有贤愚、事有荣枯,不忍又能如何?且古之成大事者,必也用乎忍也!一时之得失、一事之是非,何足道哉?夫忍者,非惟进德保身、纳福远祸之良策,可齐家国、协万邦、致太平,亦必用焉。《书》曰‘无逸’,是天子犹且有忍矣。然人皆知忍之为用也大,而临事每每一忍犹难,况百忍乎?洪公子赐字‘百忍’,足以体现洪公子对孙儿的期望,爷爷又何必发怒?”说完,转身对赵玄躬身一礼,道:“百忍谢过先生赐字。”竟然认下了字号,且以半师之礼代之。
老人家气得够呛,可张艺说的句句在理,并且抬出了孔圣人的《尚书》,他又如何反驳?况且张艺如今作为一家之主,就算是他的亲孙子。他也不能改动张艺的主意。再说了,张艺都答应下来了,如果再反悔,岂不让其他人笑话他们张家失信?顿时。老头一张脸变了好几种颜色,最后停留在一片漆黑,叹了口气,冲原本欲给张艺赐字的那位老人抱拳道:“文先生,孙儿失礼。对不住了。”
那位“文先生”脸色也不怎好,他本是张艺的师父,自古以来,字号都是师父给起,没有师父才是父亲、长辈。原本他对这个弟子也是十分满意的,说不定等日后张艺真的有所成就,他还可以凭此名垂青史。如今赐字的权利被赵玄抢了去,怎会有好脸色?牵强一笑道:“既然艺儿都不生气,我又气得什么?”
张艺的爷爷苦笑,看来这次是把对方得罪透了。
一场本该很正式的冠礼。眼瞅着就被赵玄闹得要不欢而散,赵玄却依然没点眼力见,大大咧咧走到张艺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不错,很不错!这样吧,你看贫道都已经住过你的新房了,不如结婚当天,就由贫道代你洞房?”
砰!砰!砰!
一连串的拍案声响起。
就见在场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瞪着大眼盯着赵玄,其中有愤怒、有惊骇、还有一丝丝迷茫。仿佛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李淑也啪嗒一下,吓得从座椅掉到了地上。
她听到了什么?
赵玄竟然当着人家的面说替人家洞房?
老天!
难道赵玄自堕龙渊出来把脑袋玩坏了?
沉默良久,寂静的气氛终于被一声大喝点燃:“来人,送客!”
“送什么客?直接杀了他!”
“没错!竟然敢侮辱家主。真当我张家无人?”
一股股气势冲天而起,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赵玄现在恐怕死了数万遍。
张艺慌忙叫道:“大家息怒,大家息怒,切不可失了礼数!”
然而这次却没有人听他的了。
“失了礼数?对这种人还需要礼数?”
“家主,虽然你说的‘以忍养和。以和养贵’没错,但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若是此事传出去,我张家脸面何在?”
“岂止如此,若让别人误会我张家好欺负,今天来个洪君,明天来个李君、后天来个赵君、大后天来个王君,难道家主想让我张家千年名声毁于一旦,甚至有人祈求就将千年基业拱手送人?”
张艺纠结道:“诸位长者听我一言……若有人窥觑我张家家业,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可……洪公子也没……”不等他把话说完,李淑已经瞪大了双眼。
什么意思?又要忍了?
就见张艺似乎犹豫了很长时间,忽然冲着长辈躬身为礼,道:“诸位长者,此事请由艺自己决断。”对着赵玄一作揖道:“洪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虽然没有讲明,但其中忍让之意已经显而易见。
李淑都觉得有点看不下去了,忙走到赵玄身边,对张艺一礼道:“张公子莫怪,家师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偷偷一拽赵玄衣角,低声道:“师父,别闹了!”语气有些焦急。
赵玄一把将她的手甩开,叫道:“闹?贫道哪里有闹?”转头看向张艺:“张公子刚刚说什么?如果贫道要窥视你张家家业,你就不能忍了?来来来,今天贫道还就放下话了,如果你不想袖手旁观,就和贫道做过一场!如果你还真能忍……呵,自你而下,张家九百余口都归贫道统管!”
轰——
在场所有人再次哗然。
“他说什么?”
“要我们张家听他统管?”
“岂不是说要我们张家给他为奴?”
“好好好!还真有人欺负到我们张家头上了!”
“艺儿,此事你无需再插手,看我们给他一个教训!”
就连李淑都怀疑赵玄是不是吃错药了。
在一片乱糟糟的环境中,赵玄对旁人所言充耳不闻,只把目光放在张艺身上。却见张艺脸色终于变了变,有怒有惊有疑,还有一丝丝犹豫。想来也是,他刚刚说如果有人窥觑他张家基业他不会袖手旁观,赵玄当场就说他把他张家连人带物都要定了,这不是当着面打脸?可是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忽然深吸一口气,劝住蠢蠢欲动的众人,团团一揖,肃然道:“诸位长者,艺自幼便知,一家之内,凡父子、婆媳、夫妇、兄弟、妯娌、主仆之间,皆有‘忍’矣。是家有千百丁口,则有千百个忍字在。若家门之外,则所忍者又多:稼穑之艰难、风雨之不时、胥吏之打门,无一而非忍矣。处飘零之世,居四战之地,苟全残生已然万幸,而蕃然九世,同居共食,非忍何以致之?故艺自当家主一日起,便发誓人生大事皆需要‘忍’。事前洪公子欲住艺之新房,此乃小事;大事尚忍,小事安得不忍?故艺能忍之。刚刚洪公子赐字‘百忍’,虽有逾礼法,然实符合艺之志向,艺心中甚喜,故无所谓忍与不忍。而后洪公子欲于新婚当夜替艺洞房,此乃人生大事,艺之前既有誓言,如何能够反悔?故艺亦当忍之。然而如今洪公子欲取我张家家业,艺深知,张家非艺一人之家,不敢贸然忍之,故……”猛然再次向众人施了一礼。
李淑见此心中一紧,暗道:“终于忍不了了吗?”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若换做是她,不把赵玄杀了就不错了。
熟料张艺一礼过后,起身继续道:“……艺不敢独断专权,但又不想违背誓言。艺自处世以来,事事皆忍得,算上之前洪公子求入洞房那件,已经忍了九十九次。洪公子既赐字‘百忍’,艺安能不求圆满?故艺请求辞去家主之职,愿大家依旧互相谅解,求大同、存小异,全家人之心,同一人之心,一人之心,为全家人之心……”
在场所有人包裹李淑在内都呆了。
他竟然为了忍赵玄、为了不让赵玄为难他,辞去家主之位?
虽然他辞去家主之位赵玄就不能跟他要张家了,但这么忍真的可以?又为了什么?
这一刻,就连之前怒气冲冲的张家人都说不出话来。
他们都没想到张艺竟然会这样选择!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砰地一声巨响,让所有人都转头向响声起处望去。
就见赵玄猛地拍案而起,对着张艺怒目而视,大喝道:“竖子安当如此?不当人子!不当人子!”话中分明有怪罪之意。
众人:“……”
什么情况?
刚刚咄咄逼人百般为难张艺的是谁?
现在眼见逼得张艺都辞去家主之位就要答应他了他却怒了这又是要闹哪样!
不禁在座的张家人及李淑,就连张艺本人,都被赵玄前后截然相反的态度弄愣了。
只见赵玄冷哼一声,满脸不喜道:“夫忍者,无忍而无不忍者也。无忍而无不忍,方为真忍。然则你张艺之忍,完全是执念驱策,已入邪道,既不利旁人,又不利自己,更害施忍之人,当得不为人子!贫道本以为能在这偶遇一有道之士,心中甚喜,有意试探,本待坐而论道,熟料竟是一妄人!哼!也罢,也罢,就当贫道从未到此!女娲,跟为师走!”说完,大步流星向祠堂外走去。
在场所有人都呆了,就连李淑都不例外。
不仅仅是因赵玄态度的翻转,更是因赵玄的话,尤其是其中那句:夫忍者,无忍而无不忍者也!(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三章 留住张家炼法衣
在赵玄的话刚一出口,尤其是那句:“夫忍者,无忍而无不忍者也!”出口之后,在场人都觉得心中泛起涟漪,而且声音传播极远,整个张府都能听到淡淡的话语声,有识之人不禁纷纷变了脸色。
微言大义,圣道加持!
此八字是说,一个人说出精当而含义深远的话,就会得到某一种圣道的加持,从而产生一丝丝异象。而“夫忍者,无忍而无不忍者也”,在场所有人都可以确定,这是他们以往从未接触过的任何一种圣道。
也就是说……这圣道是对方自己所创的?
一瞬间,在场所有人都忘了赵玄反常的表现,无不咀嚼着“夫忍者,无忍而无不忍者也”这十一个字。
无他,但凡能引发圣道加持的人,最少也是一介大儒!
而在所有人中,最惊异的还是张艺与李淑。
张艺之“忍”,最初还是取自与儒道之“中庸”。
中庸者,中不偏,庸不易,中正平和,持之以恒,喜、怒、哀、乐不可太过,始终保持一颗敬重或者敬畏的心,忍人所不能忍。
可当听到赵玄的“夫忍者,无忍而无不忍者也”,他却忽然产生一种明悟,似乎之前自己以为的都错了:凡说忍者,心中必有怒气;若心中有怒气者,忍非中庸,实乃伪德;倘若心中毫无怒气,即便行忍之行,又如何可言忍?
刹那间,张艺不由得痴了。
而李淑对“夫忍者,无忍而无不忍者也”这句话再熟悉不过,与《道德经》中“无为而无不为”意义完全相同,故而她之所以呆住还不是那句话的本身,而是那句话竟然引出了圣道加持!
需知圣道之所以加持,必是那句话非常贴合天地间某一种“道”,这才能够产生“圣道之音”,而且最少需要大儒境界。
先不说赵玄实力未到大儒。她也曾见过完本的《道德经》,对其中的思想自无怀疑。她所惊疑的,还是赵玄对“无为无不为”的一句化用都能引发圣道加持,为何《道德经》原本出世之时却无任何异象?
恍然间。她猛地想到一种可能,心里面更加惊骇!
传言每一部贴合圣道的书出世,或开一派圣道之鼻祖,都会伴有天道异象,根据每一本书中之意异象各有不同。甚之者,电闪雷鸣、天地变色亦不为过。可唯独被奉为“众经之首、万象之学、百家之源”的《易经》,出世之时却平平无奇,没有半分半毫异象产生。
根据世人推断,是其与天道太符合,为避免被天道灭去,神物自晦,这才能得以在世间流传。
难道《道德经》也是如此?
李淑这个念头刚起,但接下来,心中猛然升起了一句话:“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这句话出自《道德经》的第八章,是说真正的“道”并非高高在上,而是处于众人之下、甚至是众人所不喜的的地方。再加上道常无为……难道《道德经》没有异象的原因其实与此有关?
就在所有人出神之际,赵玄已经走到祠堂门口,回身皱眉道:“女娲,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跟为师走!”
可不等李淑回过神来,张艺却抢先一步惊醒。猛地抢步上前,大拜道:“先生莫走,先生莫走,请先生收学生为徒!”
李淑这时刚反应过来“女娲”是在叫她。但见此接着又是一呆。
拜师?
不仅是李淑,在场所有人都回过神来,看着张艺极为不可思议。
尤其是之前那名老者,脸色更为难堪。
他可是张艺的启蒙老师!
虽说启蒙老师比不上授业恩师,男子弱冠之后,就无权再干涉对方任何选择。但当着他的面拜别人为师。还是个抢他赐字的人,脸色能好看才怪了!
不过他能说什么?
赵玄一言就引发圣道加持,恐怕最低是一介大儒。虽然他从没见过、也没听过赵玄的名声,但人家“修为”在那摆着,还能有假?
要知道他也不过是区区进士,并且整个张家现如今都无一个大儒!
在大儒面前,谁人敢开口?
只见赵玄对众人的反应视而不见般,依旧对着李淑道:“还不跟为师走?”
张艺见此,噗通一声,竟然跪地而拜,大叫道:“恳请先生收学生为徒!”一个头磕在了地上。
赵玄眉头微皱,淡淡摇头道:“汝之忍辱已失本意,待你日后想明白再说吧。”说完再次转身即走。
无可否认,他之前之所以百般试探张艺,还是想看看张艺的底线在哪里。之后训斥张艺,不过是有感而发,加之在张艺怀中发现了某种东西。至于收徒什么的,他是想都没想过。
这时李淑已经走了上来,看看跪拜在地的张艺,又看看赵玄的身影,忍不住道:“师父,张公子求道之心甚坚,要不你就收下他吧!”她也是看赵玄之前百般为难张艺,觉得张艺可怜,才想要替对方说说话。
赵玄脚下一顿,猛然回身,双眼在李淑、张艺身上来回打量,不知在想着什么,好一会儿,蓦然笑道:“也罢!既然你都为他求情,为师就给他一个机会。”转头对张艺道:“张艺,限你一个月时间,一个月之后,若你能明悟忍辱真意,贫道便收下你这名弟子。”
张艺闻言大喜:“先生放心,学生定不负先生厚望!请先生再回学生小院小住,一个月之后,学生若不能明悟,自然也无颜再面见先生!”
在场之中,无一人敢开口反对。
废话,大儒要收徒,反对?傻子吗?
至于赵玄之前的无礼……笑话!那哪里是无礼?那分明是考验好不好!
……
由张艺陪着来到之前的小院,这次赵玄、李淑都进了新房坐着。而张艺,在护送回两人后,便立即告辞,不知道是去处理今天的事,还是去想“何为忍”去了。
赵玄喝着丫鬟送上来的差,见李淑站在对面,一副想留又犹豫,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失笑道:“怎么了?有什么话直说吧,为师还能吃了你不成?”
李淑脸上尴尬之色一闪而过,道:“你教我说的啊……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
“哦?”
“那个……你接近张艺是不是还有别的目的?”李淑说完忐忑的望着赵玄。
赵玄挑了挑眉毛:“何出此言?”
李淑表情更加纠结,似乎打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脸色一正道:“我觉得师父不是主动招惹是非的人!”
说白了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呗?
赵玄忽然一笑,抬起头,望着张府某个方向,悠悠地道:“难道为师就不能任性一回?”
李淑下意识摇了摇头:她才不信呢!
只见赵玄回过头来,竟然反问道:“对了,你可会女红?”
李淑心中一阵气闷,不说就不说呗,转移话题做什么?闷声道:“会,跟宫里女官学过。”
赵玄拍掌赞道:“这就好办了!来来来,帮为师用这金蚕丝缝一件衣服。”说着拿出一大堆丝茧。
但见他将丝茧倒在地上,从中间一分两份,指了指左面那份道:“这是我的,右面那是你的,你先看着抽丝剥茧,我设计设计我的道袍,一会儿把图纸给你。至于你的……你自己看着想怎么做怎么做吧。”
李淑:“……”
您老使唤起人来倒还真不客气!
不过谁让她是他徒弟呢?
赵玄不使唤她使唤谁!
抽丝剥茧其实很简单,只要找一大桶水,把水煮沸,然后把丝茧扔到里面泡着。什么时候丝茧软了,再找到“线头”,一圈一圈的捯下来就好了。
只是这也考研细心、耐心,极为费时,到最后还是赵玄看不下去了帮忙,才把做衣服的蚕丝弄齐。
捯好蚕丝,接下来就是用纺机并丝、捻丝。要说这个世界的逍遥派与天龙八部中的还真相像,凡逍遥派门人,必须样样精通,竟然连女红都不放过。在逍遥子留下来的戒指中,就有纺织机以及女红的种种书籍,甚至连设计好的衣服样式都有,不得不说一声变态!
而赵玄之所以起了让李淑为他用金蚕丝缝制衣服的心思,还是在逍遥子留下的书籍中看到了一种武道法宝的蕴养方法。其中言道,可以用真元力蕴养一件事物,配合资质不错的本体,可以将其变为法宝,不论是防御力还是攻击力都会十分惊人,当然这还是取决于你法宝的注重方向。
金蚕丝本就是奇珍异宝,寻常人千金难求。赵玄手里的云纹龙牙折骨扇的扇面,其实也有金蚕丝的成分在内。而金蚕丝的坚固、韧性程度,也取决于所食金属。在鬼谷之外的金属矿虽不知为何物,可单以本体就让李淑手中的神兵利器斩之不断,足可见其珍惜程度,以及极为适合炼制防御法宝。
赵玄念及自己的玄元功玄妙之处就在于变化,可若是普通衣服,他变化之后就必须脱掉,故而想着结合这一世界的法宝炼制方法,以及在都市中学到的“法器”的炼制方法,看是否能练出一个能跟随他变化而变化的“法衣”。
至于防御什么的,他倒不在意,当然如果能自我修复就最好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四章 悠悠一月便别离
一个月后
张家,张灯结彩,大摆筵席,正是张艺成亲之日。
此世界成亲大多是早晨迎亲、中午摆宴、直摆到晚上子时,待客人走净了,新郎官与新娘子才能洞房。
中午时分,主客会齐,高朋满座,但见赵玄与李淑一袭白衣,坐于首位,旁边有张家长者坐陪。
如今张家都以为赵玄真是一介大儒,又兼之赵玄功法玄妙,不露半分气息,故而无人敢怀疑,更加无人敢怠慢。
赵玄与李淑现在身上的衣服早已焕然一新,都是新炼制的“法衣”。
但见赵玄所“设计”的道袍与汉服中的直裾相仿,但里面却有裤子,外观同样宽袍大袖、潇洒自然,与此世儒装亦有几分相似,手持折扇,合而不扇,但身上衣襟却无风自动,却原来他正分心二用,一边吃着酒席,一边用法力布于衣衫上,蕴养衣衫成为法宝。
在赵玄旁边,李淑也是一袭白衣,本来蚕丝之中有银白、雪白、乳白等等,而两人的衣服都是以雪白打底,银白封边以及刺绣上各种云纹。也不知李淑怎么想的,其衣服的款式与赵玄完全相仿,只是身上云纹略有改变,打远处望去,郎才女貌就跟情侣衫一样。
这金蚕丝虽蕴含金属,但其冬暖夏凉,柔滑适度,穿在身上根本没有半分不适。尤其是经过赵玄以“炼丹炉”炼制,早在如今就颇有了几分神异。
很快,时间到了晚上。
原本张家人对赵玄还有几分担心,怕他在婚礼上再闹出什么事来,如今眼见酒宴将尽,赵玄依旧老老实实,才终于放下心来。
想来也是,以他“大儒”的身份,之前只是试探张艺,才会做出那么逾礼的事、提出那么逾礼的要求。如今已经“真相大白”。怎么还会那么不自重?
然而不等张家人高兴太久,当酒宴散的快差不多了,赵玄再次语出惊人:“百……百忍……嗝……来来来……你之前……答应贫道的还算不算数?”话语断断续续,似乎已经喝多了。
张艺。或者现在应该叫张百忍,听到赵玄的话忍不住一愣。
什么意思?
难道他还要……
就见赵玄摇摇晃晃的起身,踉踉跄跄走到他面前,大大的打了一个酒嗝,醉眼迷离。拍着他的肩膀道:“百忍啊……你可不能骗贫道。嗝,你答应贫道了……洞房要贫道替你入……”
真的够了!
李淑抢步上前,一拉赵玄,道:“师父,你喝多了。”
赵玄再次如那夜般,猛地甩开她的手,声音含糊不清:“什么……什么喝多了?贫……贫道什么时候醉过?”顺手拦过张艺的肩膀,咧嘴笑道:“百忍啊,你之前答应贫道的,可不能反悔。走。跟贫道一起过去!”拉着张艺,轻车熟路的向新房走去。
这时候该走的都走净了,剩下的人都是张家人,而且也走得差不多了,见此都不由面容呆滞。
他不是之前只是试探张艺吗?
现在又是闹哪样!
可想到赵玄的“大儒”身份,一时间又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跟在后面,看赵玄到底欲意何为。
眼下这种情况,最适合的还是随机应变。
到了新房的小院,停在新房门前。赵玄把张艺往后一推,转身倚着房门道:“嗝,那个……百忍啊,就、就送到这吧。你就在这等着……等贫道出来……”
张艺现在整个脑子都是蒙的。
他也本以为赵玄之前就是为了考验他。完全没想到赵玄如今“考验”完了赵玄竟然还抓着这件事不放。
不过……
猛然间,他脑海中灵光一闪,心说这难不成也是考验?想到一个月前与赵玄约定答复的就是今天,他顿时恍然,躬身为礼道:“多谢先生再次点化,学生对先生的‘无忍无不忍’已有了几分明悟。请先生问……”话未说完,就被赵玄打断。
“点化?你开玩笑吧?实话告诉你,贫道之所以留下,就是为了今天的洞房。哪有什么考验?收你为徒都是骗你的!”夜风一吹,赵玄脸上少了几分醉态,连言语都连贯起来。
张艺顿时愣住了。
就见他一张脸变幻莫测,阴晴不定,想来心中动乱更甚表情。完全没有看到,赵玄嗤然一笑,反手推门,步入新房之中。
“吱呀——”
房门关闭,赵玄向外扫了一眼,不禁微微摇头:在张艺的带领下,整个张家倒是成功的把血性磨掉了。
如今外面人可不少,竟无一个站出来阻拦,可见张艺的“忍”在潜在之中究竟有多大影响。
房间内,烛影重重,一女子着凤冠霞帔,顶着红盖头,声音婉转如莺:“你是谁?”想来已经听到了之前门外的对话。
赵玄闻言,轻轻一笑,走进对方道:“贫道是谁并不重要,你也看到了,张艺此人并非良配。今日有贫道入洞房而不拦,他日说不得别人大口一开,他就敢把你送到别人的床上。依贫道之见,姑娘不如借着这个由头,将这门婚事推了。”
床上女子浑身一抖,颤声道:“婚姻大事,天地为证,日月为鉴,如何能够更改?小女子谢过先生提醒,只希望先生不要为难于我。”
赵玄站在床前,轻笑道:“就算贫道不为难,那日后呢?”
女子身上颤抖更甚,似乎感觉到赵玄离她很近,身体往后靠了靠,紧咬下唇道:“女子当守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若是他真的敢……真的敢……大不了……”
“大不了什么?委身他人?”
“大不了一死而已!”女子声音颤抖,但语气却极为坚决。
只是在这之中,难免有几分心灰意懒。
赵玄微微向后退一步,点点头道:“也罢!是轻言生死、还是委曲求全,确实是贫道为难你了。贫道进来其实只是来拜托姑娘一事。”
“先生请说,妾身自当勉励为之。”女子似乎松了一口气,但依然有几分沮丧,想来是在为自己今后的日子发愁。
赵玄转头向门外看了看,轻声道:“无他,只是请姑娘转告张艺一声,就说贫道的考验,他已经过了。若是想拜贫道为师,明日午时,可去城外十里亭寻我。若是时间晚了,贫道可不等候。”
“先生要走?为何不亲自对他说?”
“自然是给你几分选择……”赵玄看着女子笑道:“贫道从不在一地久留,若是你夫君拜贫道为师,明日贫道便会直接带他离开。他这一走,不知何日方回,怕需你在家守活寡。故而,他拜不拜师,可不是他一人之事。贫道之所以让你转达,就是要让你自行考虑,到底对不对令夫君言说,贫道绝不会过问。”
女子愣住了,良久,朱唇轻启:“还未请问先生姓名?”
“姑娘在张府随便打听打听便知,话不多说,令夫君还在外面等着,贫道先行告辞。”
赵玄说完后,转身便出了房间。
外面
一众人员都还未走。
见赵玄这么快出来,有的松了一口气,有的眼中却又一抹嘲讽。
什么意思?
不够持久?
赵玄嘴角抽了抽,打了个哈欠,道:“算了,贫道今天兴趣不大,还是百忍自己圆房吧。”对李淑招了招手:“走了,走了,别在这打扰了。”
李淑心说你也好意思说这个?不过见赵玄终于不闹了,她正巴不得不在这丢人现眼,哪里还会犹豫?跟着赵玄就往院子外走去。
只是她的心中,却有一股邪火无处宣泄。
院子中,无人阻拦,稀稀落落十几个张家人见赵玄终于走了,心下松了一口气,也跟着离开。
李淑本以为赵玄只是离开小院,没想到绕着绕着竟然出了张府,站在大街上,月光清冷,凉风习习,忍不住问道:“我们要去哪?”
赵玄抬头望了望天:“当然是离开了。”
李淑表情一滞,终于明白了赵玄所说的离开是什么,忽地冷笑道:“哼!师父就这么离开了?还真让人另眼相看!”
赵玄脚下一顿:“哦?怎么说?”
李淑见此更是气闷,怪声怪气道:“进了人家洞房,也不知对人家姑娘做没做点什么。就算真的什么都没做,瓜田李下,哪里会有人相信?不留下来解释解释不说,连夜就要走了,让人家姑娘的名声何在?更何况,你已经答应了张艺……算了,说不定人家现在巴不得你走呢!”
赵玄忽然笑了:“你就是这么对师父说话的?”
李淑抿着嘴唇,一扬脑袋:“古人云,不孝有三:阿意屈从,陷亲不义,一不孝也;家贫亲老,不为禄仕,二不孝也;不娶无子,绝先祖祀,三不孝也。三不孝中第一便是一味顺从、见父母有过错而不劝说。而天地君亲师,师父为师又为父,若师父有错,当弟子的怎能视而不见?”
“倒是学的牙尖嘴利!”赵玄失笑一声,抬起腿,径直向城外走去。
李淑俩眼一瞪,呆住了。
她本以为赵玄最起码也得解释解释,就算不解释,争辩两句不应该吗?万没想到赵玄直接走了……
走了……
哼!(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五章 再收徒弟歌百忍
月光下,两道白影一前一后飘然出城,而前面的自然是赵玄,后面闷闷不乐跟着的,除了李淑自也再无他人。
不知怎么,李淑发现越来越看不透赵玄了。在堕龙渊的时候还好,两人不是赶路,就是在传道、学道中度过,再不然就是赵玄抓着各种动物发呆,简简单单,让她以为赵玄的性格也简简单单。
可是出了堕龙渊就全都变了。
她不知道赵玄为什么要针对张艺,更不知道赵玄的所作所为究竟是考验还是肆意妄为,不知不觉中,她忽然十分怀念那段在堕龙渊的刚刚结束的生活。
就在这时!
“好了,到了。”赵玄忽然停住,转过身,对李淑道:“我们在这里等等,如果明天午时,张艺能来,你或许就多一个师弟了。”
李淑顿时愣住,就见她们此时已经来到一个凉亭前,而赵玄说完之后,走到凉亭旁边,对着一株柳树发呆,不由脱口问道:“你说的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赵玄头也没回。
凉风习习,垂柳依依,李淑的心里几乎是崩溃的。
看赵玄盯着柳树根本没有解释的意思,她闷哼一声,暗道:不说就不说,大不了我也不听了!怏怏不乐的走入凉亭~ ,也盘膝打坐起来。
而在李淑眼中盯着柳树发呆的赵玄,此时却打开元神视角,并用法力透入柳树,研究着柳树的材质以及生长特性。
在得到鬼谷秘境之时,他通过秘境中的植物、山水,对这两者的变化有了丝丝进展。
植物虽然不同于动物,没有五脏六腑、经脉血管。但却亦有输送水分的“棕眼”等等,总体来说但凡生物,都有着一丝丝相似。
只是这相似之处不怎么好找而已。
不过有了鬼谷秘境相助,里面山水树木乃是很可能是圣人的鬼谷子创造,与本身树木极为相仿,经过赵玄炼化后。对树木结构理解越发透彻,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切入点。
一夜时间,在两人修炼中匆匆而过。
十里长亭几乎是这个世界的标配,即出城十里有一亭,供亲人送别之处。而后每十里皆会设有一亭,供行人休息。
在停边多种有柳树,因“柳”与“留”谐音,凡送行者,皆“折柳送别”。如此可以表示挽留之意。正似“上马不捉鞭,反拗杨柳枝。下马吹横笛,愁杀行客人。”又似“年年柳色,灞陵伤别”、“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此世风俗倒也与中国古代极为相似。
时近正午,太阳光芒挥洒而下。李淑立于凉亭,向邺城方向看去。就见一匹马车在宽阔的官道上疾驰而来。车上坐着一名少年,十五六岁,唇红齿白,面容俊朗,却不是张艺张百忍又是谁人?她不禁心头一讶:竟然真的来了?转头看依旧淡然坐于柳树下的赵玄,忽然心中升起一道明悟。
恐怕昨日赵玄入洞房。就是要新娘向张艺转达他欲离去的消息。至于为何不直言告诉张艺……恐怕依然是考验!
对新娘的考验!
若新娘不舍张艺离去,不想独守空房,恐怕就会将赵玄要她转达的话“忘掉”。而如此一来,也说明赵玄与张艺并无师徒之缘,张艺来不来也不重要了。若是新娘通过考验……这不张艺已经来了吗?
哼!还真是会算计!
李淑恨恨的瞪了赵玄一眼。心说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什么都不解释,让我误会那么久,以后一定给你点厉害瞧瞧!
正不切实际的乱象间,张艺已经驾马车来到近前,赵玄终于缓缓睁眼,淡淡道:“你来了。”就好像早已预料一般。
张艺翻身下车,冲着赵玄躬身一礼,道:“学生百忍,见过先生!”又对着李淑躬身半礼:“见过女娲姑娘。”恰在此时,车帘挑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妙龄少女,十五六岁,明眸皓齿,身穿淡绿色襦裙,翩翩走到车下,对赵玄行了个万福,朱唇轻启,绵言细语:“妾身张金氏,见过太玄先生、女娲小姐。”
张艺站在女子旁边,对赵玄、李淑介绍道:“拙荆金瑶慈,此来是欲与学生一同追随先生,望先生恩准。”话音方落,就见金瑶慈莲足轻移,上前一步,再次对赵玄施礼道:“昨夜险些误会先生,妾身心中惶恐,在此赔罪。望先生念在妾身与夫君新婚,善心动念,不忍我等分离。”
赵玄站起身来,在两人身上打量片刻,忽地一笑道:“却没想到竟然还来个买一送一。张金氏,你可要想好,此去路途遥远,免不得跋山涉水,你可能吃得这般苦处?”
金瑶慈道:“妾身昨夜已对先生言明,出嫁从夫,自然不敢独留在家。”
这时张艺回身自马车中拿出一个篮子,双手抱着,恭恭敬敬的递到赵玄面前,跪拜道:“学生百忍,恳请先生收我为徒。”但见篮子里是肉干、芹菜、桂圆、莲子、红枣、红豆这束脩六礼,正是文道修士拜师之物。
武道敬茶,文道献礼,这皆是人族之规矩。
赵玄并未信手接过,而是着重问道:“你可曾想清楚了?贫道云游天下,从无定处,况贫道之学,万不可沉迷财色,你如今虽未带子但已托妻,可能保证清心寡欲?”
话一出口,金瑶慈、张百忍二人面上表情不尽相同。
张百忍犹豫的看着金瑶慈,内心似乎极为纠结。金瑶慈面露悲色,看着赵玄道:“先生难道嫌妾身是妇人,定不愿带妾身上路?”
赵玄摇摇头,一指李淑,道:“贫道眼中,并无男女之分。若非如此。也不会收徒女娲。只是贫道所学,确实当清心寡欲,不然也万不敢言一个‘忍’字。你相公如今既然向贫道学‘忍’,其中‘忍’字却非根本,真正的‘忍’,还当在清心寡欲上寻求。贫道之所以问你相公能否忍得沉迷财色。不过是看看其求道之心是否坚固。若你当真想随他一同上路,贫道自无阻拦,甚至可收你为外门弟子,也传你些清心寡欲之道。不过贫道首先要言明,与贫道同路期间,你二人切不行夫妻之举。如若不听,被贫道发现,立会赶你二人离开,并逐出门墙。”
金瑶慈闻言。看向自家相公,但见张百忍面色一喜,已知其意,心下幽幽一叹,道:“但听先生吩咐,学生金瑶慈,拜见先生。不过出门时未料此事,没能准备拜师之礼。万望先生海涵。”
但在此时,忽然张百忍从怀中翻出一物。双手托着呈上赵玄面前,恭声道:“先生,瑶慈能拜先生为师,已是先生大开恩典,怎可无礼?学生这里有一令牌,名为‘鬼谷令’。先生想来也知道,此令能助修士文思才涌,学生借花献佛,送与先生,万望先生能够收下。”
李淑轻咦一声。只见张百忍手中鬼谷令通体白色,正是文道令牌,不禁惊疑的看了赵玄一眼,暗道:难道他收张百忍为徒,还有此般原因?
不得不说,李淑现在对赵玄倒真有了几番了解。
原来赵玄的鬼谷主令有感应其他六枚辅令的功效,自见到张百忍的那一刹那,就感应到张百忍怀中佩戴着一枚文道令牌。鬼谷令一共七枚,除赵玄怀中的主令,剩下六枚辅令三文三武。其中李淑有一枚武令,武神殿、文圣阁各有文令、武令一枚。剩余一枚武令、两枚文令散落世间,没想到刚从堕龙渊出来就碰上一枚。
赵玄得到鬼谷秘境之时,对鬼谷子口中的“秘密”也是十分好奇,既然鬼谷子说七令会聚就能知道那秘密为何,他自然要加以留心。
恰逢张百忍之“忍”虽几入魔道,但与道教境界也是极为贴合,正所谓“道在屎溺”,处众人之下,既在众人下,当“忍”而已。
只是道教之忍,是“无为”,是“淡泊”,而并非一味的忍让。
张百忍既然有鬼谷文令在手,又有几分道家思想,并主动向赵玄拜师。赵玄考虑再三,才决定收下这名弟子。
左右已经有了一个李淑,还差一个张百忍?
至于金瑶慈……权当一个添头吧。
将张百忍捧着鬼谷文令的双手推回去,赵玄轻笑道:“天命有常,唯有德者居之;珍宝有灵,唯有缘者得之。这鬼谷令既然落在你手上,自是与你有缘,万不可擅自将其送人,以免耽搁了自身的机缘。”
张百忍还待再说,赵玄已经摆摆手道:“鬼谷令虽好,为师却也无占有之心。不信且看你师姐腰间,鬼谷武令,不过也是个佩饰而已。”、
张百忍扭头看去,见李淑腰间果然悬挂一枚令牌,通体漆黑,上书鬼谷二字,终于打消了心思。
然而瞬间,他扭头看到赵玄腰间亦然悬挂一枚令牌,上书鬼谷,可两面一白一黑、一阴一阳,不由得心中一跳。
恰在这时,赵玄长笑一声:“时辰已到,该上路了!”身体一摇一摆,大步向前,同时口中作歌:
“百忍歌、百忍歌,人生不忍将奈何?
我今与汝歌百忍,汝当拍手笑呵呵!
朝也忍、暮也忍,仁者忍人所难忍。
耻也忍、辱也忍,智者忍人所不忍。
苦也忍、痛也忍,我若不是固要忍。
欺也忍、怒也忍,人家不是更要忍。
饥也忍、寒也忍,事来之时最要忍。
是也忍、非也忍,事过之后又要忍。
……
忍得淡泊可养神,忍得饥寒可立品。
忍得勤苦有余积,忍得荒淫无疾病。
忍得骨肉存人伦,忍得口腹全物命。
忍得语言免是非,忍得争斗消仇憾。
……
好也忍,歹也忍,都向心头自思忖。
囫囵吞却栗棘蓬,恁时方识真根本?”
歌声袅袅,张百忍听得心中一愣,竟差点忘记了跟上。(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六章 月下佳人意凄迷
却说张百忍听赵玄一首“百忍歌”听得一愣,竟然差点忘了跟上前。经过金瑶慈提醒,这才赶着马车,紧追前面的赵玄、李淑。可他心里依然回荡着赵玄那首“百忍歌”,尤其是最后“好也忍,歹也忍,都向心头自思忖。囫囵吞却栗棘蓬,恁时方识真根本?”四句。
结合赵玄之前所说的“无忍无不忍”,岂不是在提醒他:你现在虽然是好也忍、歹也忍,但根本没有在心头思忖,只是“囫囵吞枣”,而且吞的还是外壳全是刺的“栗棘蓬”,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识得“忍”中的真正根本?
他却不知,这“栗棘蓬”在赵玄前世佛家喻指机语因缘、古人公案,用在此处,只是说他稀里糊涂受了机缘,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明悟真理!
正如“一千个观众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个人对每首诗的理解也不同。
更何况其中还有两个世界的文化差异!
张百忍想“明白”诗中含义,回过神来,见前方赵玄、李淑都是步行,他身为弟子、师弟,哪里还坐的住?忙邀请赵玄、李淑上车。然而赵玄却拒绝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贫道门中,行走坐卧皆是修行。如今你还未受功法,当可坐车,等日后为师授了你功法,你也要向为师与你师姐这般,皆靠双腿步行,以免生奢逸之心。”
张百忍闻言顿时肃然受教。
四人行到傍晚,夕阳西下,彩霞横空,停在一处山谷之中,赵玄道:“就在这里吧,瑶慈修为不高,不适合连夜赶路,我等就在此休息一晚。”
金瑶慈歉然拜道:“瑶慈实力不济,耽搁先生行程,心中着实愧疚。”
赵玄摇头笑道:“你们既然已经拜了贫道为师。就不要这般客气。可向你们师姐一般,高兴时称‘师父’,不高兴时称‘你’,再或者直呼姓名。贫道门中。没得许多世俗规矩。”
李淑面色一赧,白了赵玄一眼道:“师父凭的喜新厌旧,收了新徒弟就来打趣于我……”忽然话语顿住,冷冷一哼,扭过头又不看赵玄。
却是还记得之前赵玄不做解释之仇。
赵玄指着她对张百忍两人失笑道:“看见没。就向你们师姐这般,没事还敢跟师父耍耍小脾气,倒也显得亲近。”
张百忍、金瑶慈对视一眼,道:“是,师父,弟子受教了。”
李淑冷着脸看着他们,忽然道:“我去生火做饭。”
张百忍忙道:“怎可让师姐劳累?”金瑶慈也道:“是啊,不如让瑶慈去吧。”
赵玄拦住两人道:“让她去吧,你们做的饭,不一定合为师口味。况且。如今既然有时间,为师正好传你们一些本门功法。”
李淑听赵玄如此说,心头一甜,但依旧冷哼一声,不看赵玄。倒是对张百忍、金瑶慈面色缓和,说道:“就听他的吧,某人口可刁着呢,我自己去准备就可以。”不称师父只称他,很显然余怒未消。
张百忍、金瑶慈再次对视一眼,没想到竟然还有如此师徒相处之道。如果被他们知道。一开始李淑也想着尊师重道来着,却被赵玄“逼”的越来越“肆意妄为”,不知道会是怎样一番表情。
李淑去捕猎、生火、做饭,赵玄将张百忍和金瑶慈招到近前。忽地心中一动,掏出逍遥令,递给两人道:“这是为师偶然所得,里面有江湖六大派中逍遥派的传承,你们可试探一二,看是否能从中得到一些收获。”
张百忍大惊:“可是最为神秘的那个逍遥派?”他虽然修炼的文道。但居处远离京城,正处江湖,是以对江湖六大门派自不陌生。
逍遥派自古以来就是最为神秘的门派,无人知他们的门派驻地在哪,更不知他们如何传承。只知道每隔千年就会有一名“逍遥子”出世,其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明阴阳、懂八卦,医卜星相、琴棋书画、机械杂工、贸迁种植、斗酒唱曲、行令猜谜,无所不通,无所不精,可以说风头一时无两。
只是上一代“逍遥子”远出现在五千年前,之后再无“逍遥子”下落,难道自己师父是最新一代的“逍遥子”?
张百忍心中刚升起这个怀疑,就又瞬间否定:如果赵玄真的是逍遥子,就不会说“偶然所得”,也不会说让他们“试试机缘”了。
想到此处,他没有立即去接逍遥玉牌,躬身一礼道:“师父,弟子更想学习本派功法。”
赵玄闻言一笑,道:“不妨事,就算你真的能得逍遥派传承,为师亦会传你本派功法。至于修习哪个,还需靠你自己选择。既然如今为师让你试试,你便拿去试试即可。”
张百忍这才从赵玄手中接过逍遥玉牌,凝神感应片刻,摇摇头,递还给赵玄:“师父,弟子愚钝,毫无所获。”
赵玄笑道:“这与聪明、愚钝却无任何关系,首看的还是机缘。不然为师也不能引出其中传承,岂不是连为师也愚钝的很?把玉牌给瑶慈吧,让她也看看。”
未等张百忍转手,金瑶慈连忙推辞道:“连师父与百忍都不能得其中之密,瑶慈怎敢不自量力?”
就在这时,李淑提着一头鹿、几捆柴回来,闻声说道:“瑶慈妹妹不必妄自菲薄,他们引不出传承,那是他们没有机缘,说不得这机缘就在瑶慈妹妹身上呢。”
赵玄对其笑道:“女娲此言有理,只可惜,为师也让你看过这玉牌,而这玉牌的机缘也不在你身上,不然为师也不必这么麻烦了。”
“哼!”李淑瞪了他一眼,将鹿尸往地上一抛,架起劈柴生火。
那柴堆堆的离赵玄极近,似乎生怕夜色太凉,把赵玄冻着一般,火苗都差点能烧到赵玄身上。不过赵玄盘膝坐地,不动于衷,身上衣衫微微浮动,沾染不到半分火星。
金蚕丝本来就能水火不侵,刀剑不伤,何况被炼制成了法衣?
赵玄不知道李淑今天是犯什么病,但也猜想是这几天的事,微微一笑,也不在意,示意金瑶慈接逍遥玉牌试试。
金瑶慈这次倒不推辞,将玉牌接在手中,闭目感应片刻,睁开眼,一丝微不可查的失落闪过,将玉牌递还给赵玄,道:“有负师父厚望,弟子也没等窥得其中隐秘。”
赵玄看了她两眼,毫不在意的一笑道:“无妨,左右也是为师一时兴起。”将逍遥玉牌接在手中,看了两眼,忽然发现玉牌上的云纹有几分熟悉,不禁恍然。
这玉牌之中必然有着另一秘境!
只见他沉吟片刻,忽然抬头,用尽全力将逍遥玉牌向远处一抛。却看到夜色之下,逍遥玉牌化作一道流光,仿若流星划破夜空,瞬息飞的极远,转眼就消失不见,不知落向何处,李淑、张百忍、金瑶慈见此莫不惊异。
金瑶慈惊呼道:“师父安得如此?”
张百忍亦道:“师父可是怪我等无用?”
就连李淑都皱眉看向赵玄,投以疑问的眼神。
却见赵玄笑道:“瑶慈、百忍不必多想,此事你们师姐也知道,为师得玉牌之时,答应了人家要寻有缘之人传授。既然我等都与逍遥派传承无缘,为师又不知何时才能寻道有缘人,何不直接让逍遥玉牌自己寻找?”
李淑:“……”
张百忍:“……”
金瑶慈:“……”
这就是你把逍遥玉牌丢掉的原因?
要知道那可是逍遥派的传承之物哎!
就算得不到里面的传承,攥在手里留着不也很好?
张百忍、金瑶慈心中都不由得生出一丝丝惋惜,其中金瑶慈最甚,张百忍次之,倒是李淑,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明知得不到的东西何如放下?
很快,李淑将鹿肉烤好,再加上赵玄给她的其他蔬菜,配上调料炒好,四人分而食之。此世食谱如今还停留在烹、煮之上,张百忍、金瑶慈从未吃过炒菜,一吃之下,赞不绝口。倒是李淑,似乎有什么心事,边吃边有些出神。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露出这个表情,但却是赵玄第一次想要询问。
停下筷子,赵玄拿出一坛酒自斟自饮,似不经意间道:“女娲,怎么了?在想什么?”
经过一个月的改名换姓,李淑已经习惯了新名字,闻言立即醒悟是在叫她,回神道:“没什么……”并诧异的看了赵玄一眼。
在她的心中,赵玄可不是一个会关心人的性格。
却没想赵玄此次却真的留了心,失笑道:“有事没事,难道为师还看不出来?说说吧,自出了堕龙山脉后,你就常常心神不属,到底是为了什么?”
李淑闻言沉默,完全没想到赵玄竟然关注过她,心头一暖,怒气消散了不少,过了良久,才有些柔弱道:“我想再去堕龙山脉看看……也不知道吴妈还有萍儿她们怎么样了……”
原来如此……赵玄不禁恍然。
只是当初萍儿从天空掉下去、吴妈受了重伤,还有沈于修在旁边,两人在堕龙渊中一困就是一年多,现在再去,还能看到吴妈与萍儿吗?
恐怕连尸骨都没有了!
想来李淑也知道吴妈与萍儿身死的可能极大,可却依然有着一丝侥幸的心思而已……(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七章 百炼门徒四壮汉
篝火阑珊,酒足饭饱。
赵玄听了李淑的话,心中一动,看向自己新收的两名徒弟,暗道:“公主遇难,兹事体大,或许他们能听闻一些。”向着张百忍、金瑶慈问道:“为师与你们师姐隐居多年,不知如今江湖、朝堂之上可否发生过什么异事?尔等说来,让为师们也长长见识。”
李淑闻言双眼一亮,看向张百忍夫妻二人。
张百忍不疑有他,说道:“师父严重了,想是师父逍遥山水,不顾俗事,这才对有些事情不知。弟子虽居邺城,但也闻得一二江湖异事,可与师父说道说道,但却不敢说让师父长见识。”
赵玄微微一笑,并不答话,示意他接着说。
但听张百忍道:“……要说近两年发生最大的一桩异事,还是有‘文武双残’之称的赵守城将军之三子赵玄与当今长乐公主成亲,之后两人赶往冀州途中,竟然双双遇难。传言此事乃是妖族而为,近些年,似乎妖族极为活跃,很可能在谋划着什么。而那赵玄与长乐公主死后,朝野震怒,皇帝陛下直接派兵百万,屠尽神州大地所有妖族。并且军入妖界,与妖族展开一场酣战,数月方才收兵。”
“当时赵府大公子赵胜赵太常、赵莱赵太白,尽都请兵出征。两人各带十万精兵,深入妖界,杀百万妖族方聊解心头之恨。并且,现如今两人还镇守在玉门关,一做太守,一做刺史。共掌武威郡,叫妖族不敢有半分逾越。”
“说来也奇,那赵玄的字号,竟然与师父的完全一样……”张百忍说到这一脸惊奇。
赵玄微微一笑道:“同名同姓,本也不足为奇。字号也是一般。贫道之‘玄’,本取自‘难!难!难!道最玄,莫把金丹作等闲’之意,也不知那位‘赵玄’之玄取自何处。”
李淑原本正专注的听着张百忍叙说,闻言不禁充满鄙夷的看了赵玄一眼。
她还真没见过说谎说得这么自如的人!
张百忍并未注意,忍俊不禁道:“师父所言甚是。听传闻说,那赵太玄之‘玄’,本是因其出生之时满头白发,取玄色黑之意。就连取自太玄,传言也是其父懒得再想。直接在他名前加了个‘太’字。”
赵玄呵呵一笑,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金瑶慈忽道:“师父说‘难!难!难!道最玄,莫把金丹作等闲’,其中‘道’是何意?‘金丹’又是何意?”
张百忍也瞬间醒悟,道:“那‘道’字弟子还能猜到些,就不知那‘金丹’是指?”
赵玄笑道:“莫急,莫急reads;!金丹大道便是本派传承,明日我即让你们师姐将本派功法传给你们。并连同本派经典。”转头向李淑道:“明日把《道德经》抄写两份,赠与你师弟师妹。”
李淑点头答应,可心中在意的还是萍儿与吴妈二人。本来她还指望张百忍自己讲到,但现在话题已被扯开,看来是没可能了,忍不住问道:“张师弟,你说的那赵玄和长乐公主,是在哪里遇害?又因为什么?一共死了多少人?”
熟料张百忍摇头道:“此事师弟也不知。就连之前所说,亦是听得江湖谣传。具体细节不知不说,更不知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假。其实还有传言。说长乐公主与那赵玄的死,与当朝太师有几分关系。但这也只是听说,百忍绝不敢妄言。”
李淑闻言不禁失落,岂不是打听不到萍儿与吴妈的半点消息?
倒是赵玄,听到这心中一动,蓦然问道:“为何会有传言说此事与太师有关?”太师就是柳元宗,沈于修的老师,难不成沈于修把萍儿与吴妈放了,或者救了,才会流传出这个消息?
却见张百忍依旧摇头道:“这个弟子确实不知,不过是江湖传言,弟子也没有注意打听,若是师父想知道,弟子再找别人问问?”
赵玄摆摆手道:“不必,为师也不过一时好奇,与世隔绝的久了,想听听故事,至于故事具体是真是假,是真事还是改编,却没有必要打听太明。”
如果太过关注此事,岂不是让张百忍多疑?
虽则张百忍现在是他的徒弟,但毕竟接触未久,不可轻信。
不过赵玄对此事还是留了心,当初沈于修他们做的那么隐秘,如果不出意外,绝不可能在江湖上传出那种传言!
正思索间,忽然“江昂、江昂、江昂”几声响亮的叫声由远及近传来,像极了堕龙渊中遇到的那只黄金龟,不由得猛然转头,看向声音传来处方向。
张百忍疑问道:“师父怎么了?”可说间,他也隐隐听到了“江昂、江昂”的叫声,忍不住大惊道:“这里怎会有妖兽?”
赵玄缓缓摇头,看向李淑:“你觉得会不会是那只小王八?”
李淑听到叫声也自惊疑,眉头轻蹙道:“好像……是吧……”除了那只黄金龟,她还从没听到这么特别的叫声。
赵玄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难道黄金龟也跟着他们一起被传送出来了?可自己为什么当时没有看到?他却不知,黄金龟确实是跟着他们穿越出来的。只是他当时心神全在鬼谷秘境上,而黄金龟胆小怕事的很,本就在他手上吃过亏,再加上环境突变受了惊,看到他们连个屁都没敢放就跑了。
金瑶慈见两人神色,不禁问道:“师父难道知道对方是什么东西?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赵玄摇头道:“不必,听这声音,正冲着我们而来,很快便能到了。”
果不其然,在赵玄话音落下没多久,“江昂、江昂”之声越发接近,很快,就看到一个金色的乌龟在月色下宛如一道金光,穿梭在密林之中。
在金龟之后,隐隐跟着四五个人影。
那黄金龟本奔行的极快,可它后面的人影也绝非寻常之辈,稳稳跟在黄金龟身后数百丈处,甚至正逐渐接近reads;。但见那黄金龟声色慌张,口中“江昂、江昂”之声不绝,看到赵玄四人,忽地身影一顿,扭头便要转向而逃。只是当它看清了赵玄与李淑的面貌,忽地身影再顿,似乎犹豫了一下,扭头又看了看身后追着的人影,猛然“江昂!”一声,冲着赵玄就疾奔而来,并口中“叽里咕噜、叽里咕噜”的,似乎是在求救。
张百忍踏前一步,护在赵玄身前,极尽弟子之职。赵玄拉住他道:“不必,这小东西为师认得,并无恶意。”说话间,黄金龟已经奔到近前,四腿一跃,蹦到赵玄脚边,两个前腿抱着他的脚脖子,口中:“叽里咕噜,叽里咕噜……”两只金灿灿的眼中充满恳求。
赵玄:“……”
咱们很熟吗?
如果没记错的话,上次黄金龟看到他还是扭头就跑吧?
怎么刚过了一个月,转性了?
他却不知,黄金龟虽然怕他,但他上次明明能捉住它,可他却没有伤害它,再加上两“人”之间也算“认识”,相比起后面的几个人,黄金龟觉得他要和善多了。
很快,追在黄金龟身后的几个身影也及到近前,赵玄打眼看去,就见对方一共四人,各个膀大腰圆,手中持斧、持刀,显是四名武者。尤其当头一人,脸上横疤,睁目张须,颇有一股凶悍气势。黄金龟见他们追到,“江昂”一声惊叫,瞬间躲到赵玄脚后面,抱着赵玄的脚脖子向他们偷偷打量。
对面四人也没料到会有如此情景,纷纷停下追逐,为首一人抱拳道:“在下百炼门吴猛,见过诸位,还请将‘金鳌’归还!”虽然说了一个“请”字,但一没问赵玄他们姓名,二没说与黄金龟关系,开口便要,再加上报名之时“百炼门”三字说的极为傲然,明显有仗势欺人之意,语气可谓极为不客气。
金鳌?
赵玄失笑的看了脚下小家伙一眼,这家伙能顶的起这么大名头?随意冲对方四人抱了抱拳,道:“不知贫道脚边这小王八怎么得罪了几位?贫道与这王八也算有缘,若是可以,望几位卖贫道的面子,能饶过这小王八一场。”
小王八?
四名壮汉一呆,看了看赵玄,又看了看他脚下金龟,其中一人嗤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百炼门虎口夺食?”
另一人道:“小子,让你把金鳌交出来那是给你面子,你可不要给脸不要脸!”
“哦?若贫道就给脸不要脸了又如何?”赵玄手持折扇,淡笑而立,十分玩味的看着对面四人。
看对面四人的样子,就能猜到他们是看上金龟的不凡,应该是想收服金龟做宠物,或者拿去卖钱,亦或者把金龟宰了用龟壳炼器,不过不论怎样,他都打算就金龟一次。
不仅仅是因为两者之间有缘,更因为他猜测,那鬼谷子口中的隐秘,似乎与那堕龙渊下一堆“魔兽”的来历有关。
而黄金龟口中语言与“魔兽”一样,他可不想再去堕龙渊一次,或许救下黄金龟,能够从那里学的一二“魔兽语”。
不论是对隐秘的好奇,还是对鬼谷子的好奇,都足以让他对这件事感兴趣。(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八章 忽逢剑客丹尘燕
月下密林,秋风瑟瑟,赵玄话音方落,对面四壮汉冷哼一声,为首的吴猛狞笑道:“还真有不知死活、不给我百炼门面子的!”旁边一人道:“何须跟他废话?直接杀了便是!”又一人道:“不错!只要杀了他,金鳌就是我们的!”最后一人道:“那还等什么?看那小子似乎跟金鳌认识,那金鳌虽然攻击力不大,可防御却不小,并且速度也不慢。咱们快快动手,以免失了良机,再叫那金鳌跑了!”
张百忍上前一步,大声呵斥道:“大胆!区区百炼门,也敢在此放肆?就不怕张某报官,叫朝廷发兵平了你们!”
“呦呵,竟然还有个不怕死的。”吴猛狰狞一笑,对手下三名兄弟道:“看见没有?这年头世上还真不缺傻子!”
其余三人哈哈大笑,忽然一人一呆,紧接着双眼一亮,指着李淑、金瑶慈猥琐笑道:“吴师兄,你们快看,没想到这里还有俩妞。”
吴猛顺指望去,看清李淑、金瑶慈的面容,双眼也跟着一亮,淫笑道:“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次出来不仅能碰到个异兽,还能碰到这么两个美妞。虽然其中一个长得有点普通,不过身材不赖,正好让咱们哥几个乐呵乐呵。至于另一个……”满含**的盯着金瑶慈。
李淑现如今因为易容的关系,就成了吴猛口中“长得有点普通,不过身材不错”的那个。而金瑶慈面容极美,在这一世界都是数一数二的,在吴猛眼中自然是绝世佳人。熟不知若李淑把易容撤去,比之金瑶慈还要美上一层。
不等吴猛把淫话说完,李淑已经被对方的话语激怒,嘡啷一声拔出宝剑,冷然道:“你刚刚说什么?”
吴猛“哎呦”一声,口中啧啧有声,道:“没想到啊。还是个贞洁烈妇,够味,我喜欢!”
“哈哈!如果师兄喜欢这个,那另一个就给我们了怎么样?”
“放屁!”吴猛把眼一瞪:“这个小娘皮再够味。哪如另一个小娘皮美艳?”
“那师兄说怎么分?”
就在对面四人肆无忌惮的讨论的时候,李淑已经怒急,冷喝一声:“找死!”剑光如水,身影如电,快速刺向对面四人。
那吴猛哈哈一笑:“小娘皮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回头对身后三兄弟道:“你们先看着。让我会会这个小娘们!”手提大刀漫不经心的迎上前。
张百忍见此神情一肃,翻手拿出“游龙笔”,此乃他父亲所传,笔杆由蛟骨制成,笔尖乃是有名的“白狐毫”,又经过他父亲蕴养,早已成了文道法宝,可虚空作诗、虚空写字,攻击敌人,并平添一倍威力。他这次卸下张家家主。跟随赵玄游学,仅带了三样法宝,其一是鬼谷令,其二就是这游龙笔,可见他对这游龙笔如何自信!
熟料不等他提笔相助李淑,赵玄忽将折扇一横,拦在他胸前道:“不必,且看看你师姐的手段。”李淑跟他学剑一年有余,却从未与人真正战斗过,如今增加增加经验也好。
张百忍一愣。心说:“倒是自己冒失了,师父既然能如此说,想来师姐的修为远高于自己,自己若冒然出手。难免惹师姐心生不快。”如此想着,将提起的元力收回眉心,瞬间将自己转为一名看客。
若非李淑上来便动手,他还打算忍过去的。
但见李淑一柄剑使得行云流水,凌厉暗藏。那吴猛起先不在意,一上来就吃了个暗亏。被李淑一剑划破了胳膊。好一个吴猛,倒也并非无名之辈,刀舞连环,霍霍生风,将自身四周围得水泄不通。但是在李淑一招招“破刀式”下,却依然被迫的连连后退。
那吴猛眼见李淑一介女流就能有如此威能,心中一惊,忙叫道:“兄弟们,还不快上来帮忙!”三名壮汉见李淑剑法厉害,本就心头雀跃,再加之还有几分打斗之中占占便宜的心思,闻听吴猛一叫,立刻应声:“吴师兄切莫着急,看我们前来助你!”哇呀呀乱叫挥舞着大刀、巨斧冲上前。
三人一到,李淑压力倍增。毕竟女子身体先天比男子懦弱,且对方是膀大腰圆的四名壮汉,各个都有一身神力。且喜赵玄传她的武功多胜在轻灵,就见她脚下凌波倒转,翩然飞舞,在四人围攻下游刃有余。可若细眼观瞧,也能看到,她应对起来真有几分吃力。
有好几次她的身体都擦对方刀尖而过,若非她反应快速,恐怕还真的要被对方斩到。
张百忍眼见得此,不由担心道:“师父,师姐一人应付起来有些勉强,且让弟子上去助她一助?”
赵玄依旧摇头道:“不急,如今你师姐还未将全部实力发挥出来,况她心里有障碍,不愿轻易杀人。若非如此,就凭这区区几个毛头小子,还困不住她。”
毛头小子?
张百忍心中一阵怪异。只因对面四人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样子,怎么也跟“毛头小子”不搭边。
不过他转头再看赵玄,心想:“难道师父驻颜有术,早有数百岁高龄,这才对中年壮汉如此称呼?”
不得不说,他猜对了,但也猜错了。
那边李淑以赵玄所传授武功游斗在四人之间,时不时的口吐箴言,一个一个发光的字体从口中吐出,分明是文道术法。
赵玄看着那些字体若有所思,这时他已经试过,若以法力催动,他也能使用这方世界的文、武两道的法术攻击招式。
就在这时!
忽然他头目转动,看向密林左方,就见一个青年剑客疾驰而来,未到近前,便已大喝:“呔!哪里来的妄人?竟敢以多欺少!”嘡啷一声,长剑出鞘,迅速加入战团。
“师父,这……”张百忍迟疑的看着赵玄。
赵玄眉头微皱,腰间鬼谷令轻轻颤动,让他忍不住抬头望天。
如果他没猜错,那青年身上也有一枚鬼谷令!
这本来是一件好事,毕竟他也想集齐鬼谷令,看看鬼谷子口中的隐秘是什么,最好还能与那传说中的鬼谷子见上一面。可怪就怪在这鬼谷令出现的太快了!
如果仅仅是巧合,怎会他刚出堕龙渊,就先后遇到两枚鬼谷令?
怕只怕是……天道安排!
只见那边青年刚一加入战团,就瞬间重伤一人,剩下三个更节节败退。李淑似乎十分不习惯与人联手,见那青年武功高强,一人足以应对吴猛三人,顿时抽身飞退,回到赵玄身边,开口便是一声:“师父……”
赵玄摆摆手道:“不必多说,下不去手就下不去手吧,早晚有你改变的时候。”目光盯着那青年,若有所思道:“倒是一个青年‘侠客’……”
但见那青年出招凌厉,下手可比李淑狠多了,没一会儿时间,便将包括吴猛在内的四名壮汉打的落荒而逃,耍了一个剑花,收剑归鞘,看着赵玄几人,忽然眼中闪过一丝恍然:“却是在下冒昧了,还请诸位赎罪!”原来这也是一个妙人,心思通透,见赵玄他们一共四人,之前却只李淑一个出手,瞬间明白恐怕是李淑在拿那四人炼剑。而他冒然出手,李淑立即飞身而退,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故一上来并非居功,而是直接道歉。
赵玄轻笑还礼道:“不敢,不敢,少侠仗义出手,气冲霄汉,还未请问少侠大名?”
那青年挠了挠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什么少侠、仗义出手,诸位不怪罪我打扰这名姑娘炼剑便好。在下燕丹尘,见过诸位。”
赵玄道:“贫道洪君,字太玄,这三位都是劣徒……”易一将李淑、张百忍、金瑶慈介绍了一遍。
那燕丹尘本是罗浮派弟子,别看名字起得文艺,可生得却壮实的很,性格也有几分冲动。若非如此,也不会不管不问,见几名壮汉围攻一个女子就下意识的去帮女子了。不过可说的他虽冲动,但冲动之下又有几分细腻心思,竟然一眼看出赵玄特意让李淑炼剑,说起来还真是一位“妙人”。
所谓妙人,不过是性格矛盾而已。
几个人通过姓名,那燕丹尘似乎对打扰李淑炼剑还是过意不去,问清楚事情的起因,忽然眼前一亮,看了眼赵玄脚边金龟,说道:“太玄兄,不知你可否有灵兽袋?若是没有,燕某倒是可以送兄弟一个,就当燕某对之前的事情赔罪!”
李淑知道赵玄对这世上的东西大多不了解,传音入密道:“灵兽袋,与储物袋、储物戒指功效一样,只不过储物袋与储物戒指不能装活物,而灵兽袋可以,可供人豢养‘灵兽’。”
灵兽,妖兽的一种,使特殊之法把妖族还在妖兽状态的妖物驯服,能够供人驱策。
赵玄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说,摇摇头道:“不劳燕少侠破费,贫道倒也有一个安放灵兽的地方。”说完低下头看脚边的黄金龟。
这黄金龟从未出过堕龙渊,对人世间的一切都觉得陌生无比,再加上一路被追,好不容易见到赵玄这个“熟人”,这时候竟然忘了之前对赵玄的惧怕,还抱着赵玄的一个脚丫子,趴在赵玄的脚面上,口中“江昂、江昂”的低吟,似乎知道赵玄听不懂他说的话,只用脑袋摩梭着赵玄的裤腿,表示着自己的亲近。(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九章 懵懵懂懂入县衙
赵玄看着黄金龟,微微一笑,以传音搜魂术直接将自己想表达的意思传入黄金龟的脑中,道:“小家伙,可愿跟着贫道?”
黄金龟歪着脑袋,似乎在想:“外边的世界太可怕了,好多人都要抓自己,倒不如跟着面前这人。”顿时点了点小脑袋。
但见赵玄蹲下身,手中折扇一转,刷地一下张开,在那黄金龟身体上空一晃,扇面烟波荡起,释放出一片毫光,将黄金龟“吞”了进去。
扇面上,写着“临江仙”的那一面,一个黄金色的乌龟突然出现,噗通一声,掉入江水之中,很快便隐没身形。
燕丹尘眼中精光一闪,看向赵玄的目光微微有了几分变化。
须知灵兽袋虽然能装活物,看似神奇,但比之秘境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灵兽袋能装灵兽,可里面却无灵气,必须没搁一段时间,把灵兽放出来“透透气”。而秘境却宛如一个真正的小世界,里面灵气充足,甚至可以供人修炼,而且其空间也是巨大无比,完全可供一个家族修炼。据传言武神殿、文圣阁就在秘境之中,可以说任何一个秘境都不是灵兽袋所能比拟的。
赵玄那柄折扇,一看就是秘境依托之物,其珍贵程度简直可以说倾国倾城、绝世奇珍。
但赵玄哪知道这些?
他只以为灵兽袋跟秘境即便不是一个东西,也差不了多少。看燕丹尘说送就送那么轻松,以为秘境虽然珍奇,但也不是什么让人见了就眼红的东西。想着黄金龟对以后的“隐秘”有着一丝关系,还是装在自己的秘境中保险,干脆当着燕丹尘的面把黄金龟收了进去。
不过好在。他常识不足,但敏感有余。当燕丹尘目光微变的刹那,元神的灵敏就让他感觉到了,不由得心下微沉,幽幽一叹:“自己还是太不小心了。”抬头看着燕丹尘,如若无事的问道:“不知燕少侠这是要去哪里?”
燕丹尘目光早已恢复正常。挠挠头道:“燕某只是下山游历,何去何从,一切遵循心意。之前正在不远处休息,听到‘江昂、江昂’的叫声,才循声而来。没想到却有缘遇到了几位。你们这是要去哪?”
赵玄眯着眼笑道:“倒也巧了,贫道也是带着几名弟子云游,想到去哪便要去哪……”话音未落,燕丹尘一拍掌,兴奋的打断道:“好哇!既然如此。何不我们结伴而行?”看其表情,似乎只是单纯的想要找个伴一起走。
但真正的目的真的那么单纯吗?
赵玄呵呵笑道:“燕少侠提议甚好,正巧贫道也有此意。”反正秘境已经被对方知道了,且对方身上有鬼谷令,带在自己身边,总比让对方四处乱跑强。
……
第二天
天光刚亮,一行五人便再次上路。
燕丹尘一路上只与众人讲其自身的游历见闻,并未打听半点有关秘境之事。也不知是真的不上心。还是不想轻举妄动、打草惊蛇。而赵玄也乐得听对方讲一些游历见闻,正好对这个世界多一些了解。只是有着外人在场,他不便传授张百忍、金瑶慈武学。仅有在夜晚,略避耳目,才对张百忍两人讲上一些。
几人并未着急赶路,燕丹尘似乎真的毫无目的性,直言去哪里都可以听赵玄的。赵玄也摆出一副随意而走的架势。不过目标却隐隐冲着堕龙山脉的方向。
因为走得缓慢,三天后,五人才走出深山,看到了另一个县城。
“前面应该是胡阳县,过了那里。就出了邺州府,属重阳府管辖。师父,我们要不要进城歇息歇息?”张百忍对这一带熟悉,这几天都是他为众人介绍。
赵玄点点头,看向燕丹尘道:“丹尘以为如何?”
燕丹尘道:“全听太玄先生与百忍兄弟的。”
原来赵玄一直叫燕丹尘燕少侠,燕丹尘说那么叫显得太过疏远,赵玄紧接着便叫她丹尘兄,可燕丹尘却又说赵玄既已为人师,他万不敢与他称兄道弟。紧接着又说他与女娲姑娘年纪相仿,比张百忍也大不了几岁,如果与赵玄称兄道弟,岂不是占他们便宜?便愿意自降一辈,与李淑、张百忍、金瑶慈一个辈分。
不过看他当时看李淑的眼神,其最主要的原因怕还是在李淑身上,张百忍与金瑶慈都只算个饶头。
赵玄对辈分之类的本不看重,但也不愿占对方便宜,边说各交各的,最后搞出现在这般称呼。
几个人聊作闲谈,便自向城中走去。
这时天色已晚,五人找了一间客栈,定了三间房。其中赵玄与张百忍一间,李淑与金瑶慈一间,燕丹尘独自一间。
之所以如此安排,还是为了能够传授张百忍、金瑶慈武功。正好住店的时候把燕丹尘避开,赵玄传授张百忍,李淑传授金瑶慈,一夜时间几乎就这般匆匆而过。
然而到了第二天一早,却有一桩讼事不请自来,打乱了几人的行程。
……
“几位官爷,就是这几人,小的昨天亲眼看到他们一起来的。”清晨,小二领着几名差人,来到赵玄几人身前,指着他们说道。
赵玄几人此时正在大堂吃饭,李淑、张百忍、金瑶慈全都在场,只有燕丹尘,似乎还没睡醒,并没有出来。张百忍还在说着:“师父,要不要我去叫叫燕兄?”听闻小二的话,不禁转头,起身对着几位差人道:“不知几位兄台有何贵干?”
那几名差人把眼一瞪,其中一人喝道:“你们就是燕丹尘的同伙?”
张百忍微微一愣,讶然道:“诸位是不是搞错了?若说同伴尚可,然则何来同伙一说?”
“同伴?”之前说话的差人一声冷笑:“我管你是同伴还是同伙,认得就好,别跟我玩文字游戏!”与身后几名差人对视一眼。挥手喝道:“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只听在他身后的几名差人大应一声:“是!”顿时齐齐上前,把赵玄几人团团围住。
赵玄眉头一皱,拿着折扇的手一挥,真气涌动,将几名差人反推回去,头也没抬。淡淡地道:“有话好好说,别跟贫道动手动脚的。”
那几名差人心中惊疑,为首的却徒自冷笑:“好一个狂妄文士,你难道想拘捕不成?”
张百忍在一旁忙道:“这位兄台不要误会,家师不过是不喜与人身体接触。不知我们所犯何事,竟然要大人亲自来抓?”
那差人见他服软,态度更加狂傲,大声道:“犯了何事?自己犯了什么事还来问我?哼!告诉你们,你们的同伙已经被我家大人抓住了。你们现在最好束手就擒!”
燕丹尘被抓了?
赵玄、李淑、张百忍、金瑶慈几人心中都不禁诧然,怪不得燕丹尘现在还没出来,原来是被官府捉了。可他又怎么会被官府抓住?究竟犯了什么事?又是什么时候被捉的?
由于这个世界因平均修为太高的原因,各个酒楼饭店的房间都十分隔音,赵玄几人昨夜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张百忍不禁问道:“这位兄台能否将具体事情经过言明?”
“言明?”那差人依旧冷笑:“怎么,杀了人不敢承认了?告诉你,任你如何装作不知情,今天你们都难逃法网!”
杀人?
燕丹尘杀人了?
张百忍心中惊疑。不禁把头转向赵玄,不知现如今的情况该如何是好。
然而不等赵玄回应。那差人已大手一挥,冲几名手下喝道:“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嘡啷——
利剑出鞘,李淑冷然起身。
赵玄把手向她身前一横,微微摇头道:“切莫冲动。事到如今,不如跟去看看。”
那边几名差人原本见李淑拔剑还犹有犹豫,听闻此言,顿时嗤然一笑,还道赵玄已经服软。大刺刺就欲上前来抓。熟料赵玄再一挥手,一股无形的真气将几人前路阻隔,悠然起身道:“不劳诸位官爷动手,贫道等人脚下有腿。”
几名差人对视一眼,为首那人也看出赵玄不好惹,冷哼一声道:“见了范大人,自然有你们服软的时候!”对着手下一挥手:“把他们给我围起来!”没说抓住,显然是围而不抓之意。
剩下几名官差会意,立时将赵玄几人团团包围。
赵玄这次不再抗拒,对李淑、张百忍、金瑶慈三人扬头示意,几个人被官差包围着向县衙走去。
来到县衙,首先映入眼帘是照壁,为青砖浮雕组成的一字型建筑群,正中有一个形似麒麟的怪兽,主要是警戒官员不要贪赃枉法。照壁对面的牌坊叫“宣化坊”,面南书“菊潭古治”,面北书“宣化”二字,是知县每月的初一、十五宣讲圣谕,教化百姓的地方。大门面阔三间,明间为百米甬道的过道,东梢间的前半间置喊冤鼓一架,供百姓击鼓鸣冤之用;西梢间的前半间立有两通石碑,上面刻着“诬告加三等,越诉笞五十”,更增加了县衙的严肃性。
进入大门,就能看到不少百姓站在仪门之外,显然是来听审看热闹的。过了仪门,是高大壮观的县衙大堂,大堂为单檐硬山式建筑,堂前有宽阔的月台,堂内雕梁画栋,彩绘清晰美观。堂中有一暖阁,为知县公堂。暖阁两侧分置仗、刀、枪、剑、戟、刑具等,也为知县审理重大案件、举行重大典礼的地方。暖阁中间的八卦图,精致优美,周围的三十六只白鹤栩栩如生,欲展翅飞翔。下方一名中年文士穿县令官服高高端坐,松形鹤骨,容面清癯,三捋长须,奸中带滑,头顶上挂“明镜高悬”大字匾额,冲着下方被人按住跪拜的燕丹尘怒目而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章 书就石灰人未唤
却说几名官差将赵玄四人带入堂中,堂外有百姓驻足,堂内县令高坐首位,下方是两排差人,燕丹尘正被一左一右两名官差强按着跪拜在地,身上还戴着枷锁。带着赵玄四人前来的为首那名官差上前一步,抱拳弯腰,立声道:“范大人,嫌犯已经带到!”
那高坐明堂的“范大人”将放于被人按着跪拜在地的燕丹尘身上的目光转移,看了赵玄四人一眼,忽将眉毛一轩,声音威严:“来到县衙,为何还不下跪?”
不等有官差上来强按,张百忍上前一步道:“学生张百忍,见过县令大人。根据我朝律法,文人可见官不拜,还望大人明察。”
那范县令闻言皱眉,看了看张百忍,一身极为规格的儒生文袍,红绿搭配,显然有举人文位。再看赵玄、李淑、一袭白衣,以及金瑶慈的淡鹅黄装,面无表情道:“你是文士,那这几人呢?见了本官为何不拜!”原来此世界着衣极有讲究,文人有文人特定的服装,颜色也极为严苛,亲王及三品以上“色用紫”,四品 、五品“色用朱”,六品、七品“服用绿”,八品、九品“服用青”,流外官、庶人 、部曲、奴婢“色用黄、白”,其上纹路也极为严苛,一眼就能看出一个人的身份地位。
倒是江湖人士,不守规格,故而早就被朝廷排斥。
赵玄与李淑的一袭白衣在武侠小说中那是潇洒的很,但在主世界的大晋朝,所代表的不过是白丁而已。
不用赵玄开口,张百忍立即道:“回禀大人,家师、师姐向来隐居,故而衣着略显随意,就连贱内亦有文位,是以,望大人能明辨根本,不要流于言表。”
那范县令冷哼一声道:“本官难道还需用你来教?”
张百忍忙躬身行礼:“学生不敢!”
范县令把眼一斜:“不敢就好!”一拍惊堂木。砰的一声,喝道:“堂下众人,何不速速下跪!”
一股无形的威严,充斥在大堂之内。
尤其当两旁官差敲着水火棍喊“威武”。大堂内的威压更甚。
赵玄知道这是“堂威”,一是用来吓唬被审的犯人,只要他们内心深处一度有过罪恶的念头,在这严正的法律面前便会颤抖,同时烘托大堂威严的气氛;二是用来提醒或警告坐在当中的主审官。应秉公执法,行为检点,不可做出出格的行为。尤其当那范县令再三让他们下跪,知道此行必有波折,故不再隐身在后,上前一步,淡淡道:“大人何必以官威相逼?劣徒已经说过,贫道等人亦有文位,大人擅动堂威又是何苦。”
那范县令依旧面无表情,冷哼道:“我是县令还是你是县令?他说你们是文人你们就是?哼!须知欺瞒上官。罪加一等;见官不拜,再加一等!本官劝你们最好老老实实的!”
这时燕丹尘终于抬头看向赵玄,身形落魄,稍显苦涩道:“太玄先生,是丹尘连累你们了。”
赵玄摆摆手道:“无碍,就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端?”不等燕丹尘回答,抬头看向范县令道:“不知这位大人要我等如何证明自己?”
那范县令冷笑道:“证明?要想证明也好,先写首诗让本官瞧瞧。”同时燕丹尘也低声答道:“昨夜先生你们回房之后,丹尘独住一间,甚感无聊。便想着出去快活快……咳咳!出去见见世面。没成想回来之时,却遇到一起凶杀。丹尘本去捉拿凶手,但却无功而返。再回来后,竟被人指证为凶手。不等告知先生原委,就被捉到了这里。”
赵玄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如果燕丹尘说的是真的,那他肯定是被人冤枉了。而那所谓的证人……他张头看了看大堂,除了县令、官差,没有见到任何符合证人身份的人。不禁眉头微皱,想及与范县令之前的对话,抬头说道:“大人既要贫道证明,不知可否准备笔墨纸砚?”
范县令眉头微皱,沉默片刻,幽幽地道:“来人,笔墨伺候!”
很快,有差人从主簿那里拿来笔墨纸砚,并未上桌,而是两个差人直接将纸卷展开持着两头,另有一人端砚在旁。赵玄接过毛笔,想都没想,直接欲蘸墨而书,不料却被范县令打断。
“且慢!”
赵玄抬头看过去,就见范县令双眼微眯,正捋长须,不禁问道:“范大人还有何吩咐?”
范县令说道:“为避免你暗中作弊,或抄了他人的诗来,且让本官为你出个题目。”
赵玄闻言失笑,出题?就算题出的再刁钻古怪,能逃得过唐诗三百首?淡淡点头道:“范大人但说无妨。”
范县令皱眉看着他,不知他是真的胸有成竹,还是装模作样。沉吟片刻,忽地双目一亮,手指墙角脱落的石灰,淡淡道:“既然你如此有把握,就以此石灰为题吧。”
正所谓“官不修衙、客不修店”,古代的衙门,恢宏有余,但破败更有余。一来为官一任三年,也是匆匆过客,不必修衙;二来就算为了表面上显示自己“清正廉洁”,也不会把衙门修得富丽堂皇。
如果真把衙门修得金碧辉煌跟宫殿一样,怕任谁都会觉得这个当任的官是个巨贪,更甚至还会遭到弹劾,丢了官位。而相反,不修缮衙门,让衙门始终破败不堪,最起码能给人一种表面的“清廉”。
赵玄顺着范县令的手指看过去瞬间就笑了,说实话,以他现在的知识储备量,作诗作词可以说轻而易举。不过若真的让他作,他也就能作作游仙诗、悟道诗、佛偈等等。如果想要出彩,想要既美感还要有意境,并且能流传万世的诗,他是想都没想过。
毕竟诗词考较的不仅仅是一个人的文学储备、知识储备、词语储备,更考较的还是一个人的才情。若是才情不足,任你文化再高,作的诗也仅仅是符合规格,中中正正,不会让人挑出毛病来而已。
但若说好诗,有意境、有思想、有感情、有生命的好诗,那却是可遇不可求的。
世间贤明者甚多,能赋诗者更是数不胜数,可在诗中登顶者,不过诗圣、诗仙、诗魔、诗神、诗狂、诗佛、诗鬼等数人而已。
赵玄自知不比先贤,但他脑中无数唐诗宋词岂是空谈?虽则他不愿抄袭剽窃,可若说拿来救救急,却也无可厚非。
就见他在范县令话音刚落,根本不去细想,便直接提笔而书,书法凝炼,一气呵成,一首于谦的《石灰吟》跃然纸上: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此诗乃是明代政治家于谦的一首托物言志诗,亦有说姚广孝或袁崇焕所作,现在仍存争议。然不论如何,此诗中那积极进取的人生态度和大无畏的凛然正气,可以说感染了古今无数的人。
赵玄一诗书成,但见纸卷蓦然一震,熠熠生光,庞大的浩然正气从其内喷薄而出,整个衙门大堂竟显出无数幻象。那是千百万人民辛苦劳作,开采山石,烧制石灰。只看那烈火熊熊中,石头碎裂成粉,可却毫无焦黑,反而清清明明一片雪白。
稀簌簌!
幻象消失,大厅中竟下起了石灰雨。
“啊——”
一声声惊呼响起,无论官差还是围观百姓,都是一脸惊骇。就连范县令,都满脸的不可思议。
须知寻常一首诗书成,不用元力,根本不会产生任何异象。在场凡有修为者,都能感受到赵玄不仅没用元力,甚至什么力量都没用,只是普普通通的写诗,诗成之后竟显出这般异象,这代表了什么?
“诗德天授!”范县令忍不住脸上变色。
所谓诗德天授者,是一首诗有品德、符合人道秩序,故而天降浩然正气,以显其尊贵。浩然正气是什么?孟子曰:“吾善养浩然之气”。浩然正气,就是人间正气!
孟子可是儒教亚圣,能与孔子并称为“孔孟”,其口中的浩然正气都出来了,范县令如何能不变色?
尤其是这首《石灰吟》中隐隐与今天之事相合,其中似暗指范县令胡作非为,不仅不该怀疑赵玄、不该让众人跪拜,甚至说捉拿燕丹尘都是污蔑,这让范县令如何还坐的住?
就见范县令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恰在此时,赵玄投笔还回差人,刷的一声,打开折扇,放于胸前轻摇,淡淡地道:“范县令,不知贫道此时可能证明贫道身份?”
范县令哪里还敢再有话说?甚至连李淑、金瑶慈都无心再为难,面色略显难堪道:“是本官有眼无珠,不识先生真正面目……”正说间,忽然后堂脚步声传来,一名青年文士步入正堂,行色匆匆,面露惊疑:“不知哪位贤明驾临此地?学生孔修儒恭迎。”并冲范县令躬身为礼道:“范大人,孔某擅闯公堂,还请治罪。”
他不说赎罪,只说治罪,显然是极为守礼之人。
然而赵玄看着此人,却双眼一眯,脸色微沉,略显凝重的看向头顶。(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一章 争辩衙堂论是非
但见从后堂走出的青年文士二三十岁的样子,一袭浅绿深衣,竟有进士文位。其容面绝佳,长眉若柳,身如玉树,若是伴女装甚至不用化妆。然在男儿身时,亦没有半分娇柔,眉宇间倒有几分凛然。
赵玄自男子出来后,就抬头看着屋顶,可他的目光却似穿越无数阻隔,看向了外面那广阔、浩瀚的天空。
尤其是隐藏在蓝天之后的天道!
不为别的,只因在那男子出来的那一刹那,他腰间的鬼谷令再次起了反应。
男子身上有鬼谷令?
巧合?还是天意?
鬼谷令如此密集的出现绝非巧合!
赵玄正自想着,忽然耳旁响起男子声音:“这位先生,不知刚才那首诗是否是先生所作?”转头看去,就见那男子正作揖为礼。
他沉吟片刻,回礼道:“先生不敢,但若说诗,如果你说的是这首,那确实是贫道作的。”说着一指面前还被差人拉着的字卷。
那男子双眼一亮,抢步上前,在字卷上打量良久,再次对赵玄施礼道:“先生大才,修儒刚刚见猎心喜,行为逾礼,还望先生赎罪。”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刚刚已经介绍过自己叫孔修儒。
不过……姓孔么?
赵玄侧身微避,说道:“孔公子不必多礼,贫道世外之人,随意书两行纸墨,也是侥幸偶得,万不敢当公子大礼。”
孔修儒忙摇头道:“先生何必妄自菲薄!先生诗中,有千锤万凿之难,有烈火焚烧之苦,再加“若等闲”三字,又使人感到不仅是在写烧炼石灰石,还象征着志士仁人无论面临着怎样严峻的考验,都从容不迫、视若等闲;第三句‘粉身碎骨’四字极形象地写出将石灰石烧成石灰粉,而‘浑不怕’三字又使人能联想到其中可能寓有不怕牺牲的精神;直至最后一句‘要留清白在人间’。更是先生在直抒情怀,立志要做纯洁清白的人。如此诗文、如此坚志,如何不让人心生敬佩?更何况,先生能以一人激发天地间的浩然正气。自是人中俊杰、人族翘首,还望先生能受修儒一拜!”说完竟再次作揖行礼。
赵玄被夸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那诗怎么来的他自己清楚,侧身微避,拱手还礼道:“孔公子言重了……”话音未落。高坐明堂的范县令终于反应过来,竟慌忙起身,走于孔修儒身前,微微俯身道:“孔公子怎么来到前堂?可是下人们招呼不周?”
孔修儒忙道:“不敢,其实是在下忽觉元气异动,浩然正气降临,擅自前来,打扰了大人审案,还望范大人治罪!”
范县令道:“公子何出此言?之前下官便请公子前来旁听,若非公子不允。必让公子上座。如今公子正好前来,不如就留坐明堂,正好此案有些蹊跷,下官也好像公子请教。”
孔修儒道:“范大人言重了,在下未受官职,擅闯公堂已经违法,怎可再干预案件?只是不知这位先生与此案件有何关系?为何亦立于公堂之上?”
赵玄见对方提到自己,淡笑道:“范大人、孔公子,贫道虽是一介布衣,但也之公堂之上不可闲聊。如今被告在场。却不知原告在何处?范大人又何时能够升堂?”
“这位先生所言极是,孔某确实不该打扰公堂。”孔修儒躬身受教。
范县令皮笑肉不笑的看了赵玄一眼,道:“原告?被告?你这同伴燕丹尘当街杀人,杀的竟还是我胡阳县至孝至善的万老爷。如今万老爷家正合家哀痛。如何叫人忍心打扰?范某身为本县县令,代为一方父母,自当尽心尽力捉拿犯人。幸得万家人信任,将此事全全托付于本官,故此案没有原告。若非说原告,那本官就是原告!”
“范大人爱民如子。在下佩服。”孔修儒赞叹道:“在下虽进城不过区区数日,但那位万老爷在下也略有耳闻。听说他生平至孝,因老母身体带病,不愿远赴为官。老母去后,亦是拒绝朝廷封赏,甘愿留于此地造福乡里。没想到如此至孝至善之人,竟然惨死街头,就不知是否真的是这位义士所为?”
燕丹尘此时被枷锁套着,枷锁上有特殊的力量,让其浑身无力,只能跪拜在地,闻听孔修儒的话,也是不言不语,面色难堪。赵玄见此道:“丹尘的人品贫道也是知道一些,他既说万老爷不是他所杀,那也应当不是他所为。不过贫道也知,断案不可听片面之词,就不知范大人为何如此确定就是丹尘杀的那位万老爷?可有人证物证?”
范县令脸色略显不善,赵玄先说不可听片面之词,之后紧接着问可有人证物证,岂不是在说他之所以认定燕丹尘就是杀人凶手是听了人证的片面之词?脸色微沉道:“按我大晋律令,为保证人证不被报复,可隐瞒身份,不对簿公堂,这位先生既是文士,为何连此都不知?”
赵玄心中讶然,没想到这个世界竟然还有这种说法,难道就不怕有人作伪证?看了跪在旁边的燕丹尘一眼,耸耸肩道:“既然如此,贫道也无话可说,只希望范大人能给‘嫌犯’一个辩解的机会。”
范县令眯了眯眼:“这位先生言过了,讼者,从言从公,就是让人在公堂上争辩是非曲直,本官岂会不让人言?”
“范大人深明大义,我辈楷模!”孔修儒见两人言语交锋,忙在其中打圆场,对着燕丹尘道:“这位壮士,是否有什么冤屈?尽管说来,范大人一定给你一个公断!”
“公断?”燕丹尘冷笑一声,被人强逼跪拜的火气无处宣泄。可事到如今,形势逼人,看了赵玄及其身后李淑一眼,昂然抬头道:“燕某一生虽杀过不少绿林匪类,但却绝未错杀半个好人!昨夜燕某外出归去途中,正遇那万老爷被杀,而杀人之人还未来得及逃离。燕某本是路见不平,直接去追那杀人凶犯,本欲逮到后问清其杀人原因。若是报仇血恨,燕某可与他共饮几觞;若是谋财害命,燕某也好杀了他伸张正义。不料对方狡猾,兼之轻功卓越、飞行迅速,燕某追至城外数里,终于将对方跟丢,憾然回返。没成想刚入城中,就被捉到了这里!”
孔修儒闻言沉吟道:“若真如壮士所说,壮士所行实为义举,虽若杀人有违国法,但壮士既未追到那人,杀人之事自也不消说的。就不知壮士可有人证?”
燕丹尘闷哼道:“昨夜从始至终只我一人,哪里来的人证?”
赵玄插言道:“为今所存疑的,还是那位说丹尘是杀人凶手的人证。范大人即便不让他上堂当面对质,也可私下审问,看他是否所言属实。”
“这位先生是在怂恿本官滥用私刑?还是觉得本官连个证词都分不出真假?”范县令面色不善道。
赵玄双眼微眯,心头疑虑,这范县令表现的太不正常了,毕竟无论如何,让他提审证人也不是什么大事,用得着这么争锋相对?看了燕丹尘、张百忍、李淑、金瑶慈四人一眼,失笑一声,微微摇头道:“范大人何故如此言辞锋利?贫道不过是提提意见……”还未说完,就被范县令打断:“提意见?难道本官还需你来教我审案?”
孔修儒在两人身旁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还到两人之间本有龌龊,皱眉问道:“范大人,和这位先生,不知二位之间是否有什么误会?若当真有过不愉快,孔某在这里做个中间人。望二位看在孔某几分薄面上,能够调停何解,以免影响断案。”
赵玄笑道:“孔公子有心了,贫道与这位范大人素未谋面,哪里会有什么腌臜事?或许范大人认得小徒?亦或者与丹尘兄曾打过照面?不然为何如此针对我等?”说着还故意看向李淑等人。
李淑、张百忍、金瑶慈同时摇头,燕丹尘冷然道:“燕某行走江湖以来,得罪的人不少,却也不记得是不是有这位范大人。”
范县令满脸漆黑,气得不轻。赵玄三言两语竟把他说成一个图谋报复的腹黑小人,尤其是这话是孔修儒起得头,他也不能当面反驳,不然若是得罪了孔修儒,他一个小小县令可吃最不起。故而面色愈加不善,双眼光芒闪烁,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
孔修儒也知自己失言,见了范县令表情,讪笑一声道:“燕侠士言重了,范大人为官多年,清正廉明,怎会因一己私怨实行报复?私以为这其中有颇多蹊跷……燕侠士,若你方便,可说说在遇到万老爷被杀前去了哪里,或许也可找到一二人证,能够证明你的清白!”
燕丹尘原本正气凛然的脸忽然一僵,讪讪的看了李淑一眼,竟别过头去,权当没有听到。
赵玄还记得燕丹尘曾经脱口而出的“快活快活”,知道对方昨晚肯定没干好事,可他有事没事一直看李淑又是闹哪样?
要知道现在的李淑可还没有金瑶慈漂亮!
难道对方就好这口?(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二章 孔家公子卖慈悲
却说赵玄见燕丹尘始终不言,不禁说道:“丹尘兄,争讼非善事,当慎重戒惧。如今官司上门,还有什么不可说的?不如就当着这位孔公子的面,说说你昨晚究竟去哪里‘快活’了。”其实他也并非就相信人一定不是燕丹尘杀的,只是对面那位范县令摆明了连他都要一起坑的节奏,让他不得不希望燕丹尘真的跟此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虽然他不知道范县令为什么针对他们,但被人坑终归不是好事。
然而燕丹尘听他说完脸都绿了,满怀忐忑的看了李淑一眼,只见李淑面无表情,毫无喜怒,一颗心里面也不知什么滋味,恨恨的瞪了赵玄一眼,把脖子一梗道:“燕某初次下山,听闻青楼多佳人雅士,就过去见了见世面!”
“噗嗤——”一声轻笑,也不知从谁口中率先发出。
头一次听把逛窑子说的如此清新脱俗!
李淑嘴角抽了抽,看向燕丹尘的目光中满是鄙夷。没想到燕丹尘虽然修为被封,可灵觉依在,感应到她的目光,顿时脸色再变,匆忙解释道:“我虽然去了青楼,可我什么都没做……”但这话哪里有人会信?
无论是李淑还是张百忍、金瑶慈,亦或者孔修儒、范县令等等,都不认为一个大男人去逛青楼会忍得住。倒是赵玄,点点头道:“青楼乃雅舍,里面多是卖艺不卖身的**,又称清倌人,与那些卖的娼妇自又不同。”
“呵——某人对那地方还真是很了解。”李淑语气怪怪的。
孔修儒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赵玄,轻咳一声道:“其实这也是众人皆知之事。只不过娼妓本一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青楼中也并非都是清倌人。这位先生之所以如此以为,怕也是心地赤诚,并未去过之故。”
李淑斜眼看着他:“这么说来。孔公子对那里很是熟悉?”
孔修儒本是好心给赵玄找个台阶下,哪想到会引火烧身?闻言不禁摸了摸鼻子,摇头苦笑不已。
范县令忽地重重哼了一声,道:“嫌犯燕丹尘。你说你逛青楼了,究竟是哪家青楼?找的又是哪个姑娘?快快说来,本官立即派人去传,以免有人说我徇私枉法,暗图报复!”
赵玄知对方口中所说的“某人”自然是指的自己。但他却也不以为意。只是对于孔修儒的身份,越发有了几分确定。
他之前虽看似闲谈,但却把一切尽收眼底。
那范县令对人本是极尽威严,可在孔修儒面前,却隐隐放低了姿态。不仅如此,就之前范县令问燕丹尘去了哪个青楼来说,其本意却不在查案,而是为了替孔修儒解围,由此可见,孔修儒身份必定不凡。
身份不凡、姓孔、身上还有鬼谷令……种种因素加在一起。想必这孔修儒与文圣阁脱不了干系!
然而另一边,燕丹尘听完范县令的话却忽然脸色涨得赤红,磕磕巴巴道:“我……我……我没有叫姑娘!”最后几乎是吼得。
原来他去青楼确实不是寻花问柳,但却也并非特地去“见见世面”。
一切都源于昨天那个无聊的夜晚,赵玄他们因要传功“睡”的早,燕大侠自个在房间中太过无聊,就想着上街转转。
当时正是月黑风高,燕大侠在街上转着转着,忽然看到一个名为“群芳苑”的华丽建筑。在那“群芳苑”门口两旁,数个打扮的花枝招展、香肩半露的美丽小娘子竟拿着手绢冲他招手。燕大侠何等人物?仗义疏财、义贯千古。路见不平都敢拔刀相助,见那几位小娘子似乎有求与他,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袖手旁观、无动于衷?就这样。燕大侠怀揣着急公好义、助人为乐的心思,踏进了群芳苑那条不归路……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燕丹尘燕大侠说的就是这么个意思。
赵玄听完不禁摇头失笑:“这么说来,丹尘你在群芳苑中待得时间并不久?”
燕丹尘脸上红晕未退,再起赧然,吭哧吭哧道:“我……我觉得那家店的就不错。就贪吃了几杯。再出来的时候……大概是寅时吧。”
寅时,也就是凌晨三点到五点左右。
赵玄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丹尘该是戌时出门,寅时才从群芳苑出来,其中将近四五个时辰。想必是里面的美酒太佳,喝的又多,所以醉了。”
燕丹尘哪里听不出他在打趣,一张脸涨的更加红润。
孔修儒则认真问道:“燕侠士出来后可曾见到凶手面容?”
燕丹尘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摇头道:“当时天色太黑,凌晨又无月光,再加上对方动作十分迅速。丹尘不仅未看到他正脸,就连身形特征,也拿捏不住。”
孔修儒闻言皱眉:“这可难了,燕兄未见真凶面容,如何指认?”
赵玄笑道:“向来寻找真凶都靠证据、靠推理,如果仅凭指认,哪里显得出范大人能力?不过如今丹尘也有了人证,他昨夜行程是否如他所言,范大人派人去群芳苑一查便知。就是不知,范大人何时才能放人?”
那范县令也不知是看赵玄他们不顺眼还是被赵玄的话膈应的,冷哼声道:“经仵作检查,万老爷死亡时间也在寅时。而且先生的同伴也说了,他出来时,正好遇到万老爷被杀。且不说他当时就在现场,就说他口中所谓的‘真凶’,究竟是有还是没有,本官又岂能听信他片面之词?”
赵玄闻言耸耸肩,他也看出来了,这范县令不是没事找事就是想尽早结案找个垫背的,燕丹尘绝对不是杀害那个什么万老爷的真凶。倒也不是他就那么相信燕丹尘的人品,而是他相信元神给他传回来的感觉。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他可以看得出,燕丹尘并没有说谎。
孔修儒不知为何竟也站在燕丹尘这一方,开口劝道:“范大人,依孔某看,这位燕兄忠肝义胆,绝非滥杀无辜之人。况且,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燕侠士与这为能写出《石灰吟》的洪先生交好,其必为忠诚之士!”
范县令呼吸一顿,瞬间又恢复如常:“孔公子此言在理,如今证据未足,杀人凶器也并未找到。这样吧,本官就先将这位燕侠士的枷锁打开,并特赦他可不入牢房,只是却不得出城。不知孔公子以为如何?”
孔修儒一礼道:“如此,在下就体燕侠士谢过范大人。”
那范县令连连闪避,忙说:“不敢。”紧接着,大手一挥,案桌上一枚方印凭空飞来,发出一道黄光,照于燕丹尘双肩枷锁之上。但听咔嚓一声,枷锁打开,燕丹尘身上的修为也快速恢复。
原来那大印就是官印,以传国玉玺为主,万千官印互相勾连,能力依次递减。范县令手中虽只是县官官印,可平有万千同类,上有州牧、玉玺,其威能莫说燕丹尘,就连练神期的修士都难逃法网。
赵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对于孔修儒是文圣阁的人越发肯定:除了文圣阁,恐怕天底下没有哪个人能让一个县令如此卑躬屈膝,引以为首。当然,京城里的皇子、少爷例外。
可若孔修儒真是京城的人,他赵玄不认识,李淑还能不认识?
现如今两人可谓“同是天涯沦落人”,如果李淑认出孔修儒的身份,没理由不提醒他。
只见燕丹尘肩膀上枷锁脱落,功力回归,立即站起身来,向范县令狠狠瞪了两眼,对赵玄一抱拳道:“连累洪先生了。”又对孔修儒抱拳行礼:“多谢孔兄仗义执言。”
孔修儒摆手道:“燕兄太过客气,孔某不敢居功,都是范大人深明大义。”冲着范县令道:“范大人,孔某知此事多有逾越,深感歉然。况且,燕兄身上之嫌疑一日不能洗脱,孔某心中亦颇多忐忑。不如这样,孔某之前亦学过几分法家验尸、审案之术,不知范大人是否愿让孔某参与调查?”
“孔公子要调查此案?”范县令瞳孔一缩,惊疑声道。
赵玄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不就查个案,至于这么大反应?
孔修儒躬身为礼道:“不论如何,范大人能此时解开燕兄枷锁,也有孔某之故。为使范大人早日安心,孔某不才,愿一展所学,望范大人能给个机会。”
范县令牵强的笑了笑:“孔公子大才,能愿帮本官查案,本官自然欣喜。只是……”话音未落,就被赵玄打断:“看来范县令已经答应了?不是贫道恭维,依贫道看来,孔公子确实是人中龙凤,想必有孔公子插手,此案不日就能告破,贫道在这里就先恭贺范大人了。”
恭贺,恭贺你妹啊!
范县令嘴角一抽,默然盯着他看了半晌,皮笑肉不笑道:“那就借这位先生吉言了……”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还能够拒绝?
孔修儒也诧异的看了赵玄一眼:“有劳先生谬赞。”回头对范县令说道:“不知可否让孔某看看万老爷的尸体?”
范县令眼皮都没眨一下:“此事恐怕有些难办。万老爷横遭身死,已是哀事,若要在动他尸身,恐怕其子嗣不能答应。”
“范县令也无法?”
“无法,若孔公子真的想看,怕只能自己去交涉。”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三章 再谈道士忽遭拒
孔修儒听闻范县令之言,沉吟片刻,觉得还是该去万老爷家碰碰运气,便即向范县令告辞,出了公堂。此时燕丹尘虽是“戴罪之身”,可已经重获自由,赵玄等人自然也无兴趣在公堂上带着,便同孔修儒一起,出了县衙。
范县令一直将孔修儒送出县衙大门,经孔修儒再三推诿,这才反身回去。时近正午,大街上人来人往,孔修儒与赵玄几人站在一处,问几人道:“不知诸位接下来如何打算?”
燕丹尘立即道:“燕某能免去牢狱之灾,多亏了孔兄,燕某感激在心。既然孔兄要查那杀死万老爷的真凶,燕某自不能置身事外,故愿与孔兄一同前往!”话音方落,张百忍看了赵玄一眼,迟疑道:“我学过一些医家医术,对验尸也略有粗通,就是……”赵玄知其心意,笑道:“就一起去吧,或许能帮上些忙。”
孔修儒并未推拒,而是抱拳行礼:“谢过诸位。”
几个人互通姓名,赵玄、李淑自然报的依然是化名:洪君、关音,而后便一路打听,向着那什么“万老爷”家行去。
那位“万老爷”果真在这胡阳县中是一位名人,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很快的,几个人来到一处高宅大院前,上挂匾额“万府”,下面大门紧闭,其内隐隐有哭声传来。
本地风俗,凡四人家三日内不可开正门。
孔修儒与赵玄几人对视一眼,道:“洪先生、燕兄、张兄,你们在此稍后,孔某前去叫门。”走上万府偏门前,啪啪轻叩,不一会儿,一个披麻戴孝的管家走出来,见了门外几人,面上悲色未见:“不知几位公子、小姐是哪房亲戚?可是来为我家老爷送终?”
孔修儒歉然施礼道:“老管家得罪,孔某与万老爷素未谋面。听闻万老爷生前事迹,故想前来上一柱送行香,顺便调查一下杀死万老爷的真正凶手。”
“你们是官府的人?”那老管家皱眉疑问。
孔修儒点头称是。
老管家道:“此事老奴不敢擅自做主,还请诸位稍等。老奴去禀过少爷、夫人。”说完之后,也不请几人去偏房就座,直接把大门关上了。
赵玄同李淑等人走上前,金瑶慈好奇的把大门打开一条缝,向里面望了几眼。赵玄则自顾问孔修儒道:“孔公子为何非要验尸?”须知验尸一般用于不明死因的案件情况,眼下那万老爷的死摆明是他杀,这种情况还需要验?
孔修儒沉吟了一下,向两旁一张,低声道:“洪先生有所不知,孔某怀疑万老爷的死定有极大隐秘,故想要验证一番。”
隐秘?赵玄毕竟对查案一窍不通,更没有兴趣,自然孔修儒说什么就是什么,点点头道:“孔公子考虑的是。贫道佩服。”
孔修儒忽问道:“不知先生口中‘贫道’究竟何意?”他其实早就想这么问了。
只是他不是第一个问的,赵玄也不是第一次解答,见还需要在外面再等一会儿,故笑道:“贫者,卑称也,又有‘本’之意;道者,道士也。说来‘贫道’,就是‘本道士’。”
“本道士?道士?”孔修儒更为疑惑:“道士难道是指有道之士?”可如此一来,岂不是自夸?如何需要前面的谦称!
赵玄却摇头道:“公子所言,是也不是。人行大道。号曰道士。士者何?理也,事也。身心顺理,唯道是从,从道为事。故曰道士。故吾之道士,为寻道之士,尚不敢称有道、得道。”
“寻道?有道?得道?……道士?”孔修儒喃喃咀嚼着这几个词汇,忽地弯腰一礼:“请先生再为解惑。”这时候,就连李淑、张百忍、金瑶慈都看了过来:她们虽然也问过道士何意,但除李淑之外。张百忍、金瑶慈依然不知道士何意,还是想听听赵玄现在怎么答。
就连对赵玄自称“贫道”从未过问的燕丹尘,这时候都好奇的把目光转了过来。
赵玄忽地心中一动,折扇轻摇,故作高深道:“道士者,凡有七阶:一者天真,谓体合自然,内外纯静;二者神仙,谓变化不测,超离凡界;三者幽逸,谓含光藏辉,不拘世累;四者山居,谓幽潜学道,仁智自安;五者出家,谓舍诸有爱,脱落嚣尘;六者在家,谓和光同尘,抱道怀德;七者祭酒,谓屈己尘凡,救度危苦。所以名道士者,行住坐卧、举念运心,惟道是修,惟德是务。每日持斋礼拜、诵经烧香、奉戒修身、然灯忏悔、布施愿念、讲说大乘、教导众生、发大道心、造诸功德、普为一切、后己先人、不杂尘劳、惟行道业。一切诸行尽足,故能得天上地下、六道四生,礼拜皈敬,最为尊胜。是以道士者,不朝天子、不揖诸侯,作人天福田,为三界依怙!”
这一番话说完,众人表情各不相同。
李淑跟赵玄最久,有早已入道,故听赵玄说完后,心有所悟,面上也有几分豁然;张百忍虽刚入门一月,甚至还没得授道德经,但其似真跟道有缘,亦从中得到几分领悟。不过他毕竟没有基础,不解大于理解,面上表情多有困惑;倒是金瑶慈、燕丹尘二人,听了赵玄的话根本没有多少反应,仿佛连听都没有听进去;反而是孔修儒,一边听赵玄说,一边表情变换:一会儿轻轻点头,认同无比;一会儿又眉头轻蹙,似有己见。
尤其当赵玄说到“不朝天子、不揖诸侯”八字之时,其眉头皱的更甚。可到了“作人天福田,为三界依怙”时,他又有些呆愣。
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偏门大开,从内走出以孝服男子,看着几人道:“家父新丧,合家悲痛,不知几位大人前来,有失远迎,还请莫怪。”
赵玄微微一笑,暂退一步。
孔修儒回过神来,忙道:“是我等打扰,何敢怪罪万公子?”
那男子面有悲色,无心客套,轻施一礼道:“敢问几位大人所来何事?可是杀害家父的凶手被抓住了?”说着礼让众人进院。
孔修儒边走边说道:“怕是让万公子失望了,实不相瞒,杀害令尊的凶手我们现在还没找到。我们此次前来,还是想验一验令尊身上伤口究竟是被什么所伤……”话音未落,那男子瞬间顿足,蓦然道:“几位究竟是什么人?家父身上的伤范世叔已经验过了,并全权料理此事。若几位是公堂之人,怎不知家父为何物所伤?”
“范世叔?万公子可是指范县令?”赵玄突然问道。
那男子转头看着他:“你又是谁?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孔修儒说道:“万公子不必多疑,在下孔修儒,是受了范大人所托,帮忙料理此事。若万公子不信,可派下人去询问范大人。这几位是洪君洪先生、燕丹尘燕兄,还有洪先生的三名弟子。我们来此范大人是知道的。”
那男子眉头一皱,道:“此事我自会去问,不过诸位还是离开吧。家父已经入殓,万不会再让人打扰。”说着手向外一引,送客道:“请!”
燕丹尘把眼一瞪:“小子……”话未说完,就被孔修儒拉住:“燕兄莫要冲动,既然万公子不欢迎我等,我等现在退去便可。”对那男子一抱拳道:“今日叨扰贵府,改日再来道歉。”
那男子把手一横:“不送!”
……
从万府出来,燕丹尘就忍不住他那暴脾气,愤愤道:“这都是什么人!我们帮他查杀死他父亲的真正凶手,他不感激还罢了,竟然还这个态度!简直……简直……简直不当人子!”
赵玄笑道:“他让你帮他查了?”
燕丹尘:“……”
“所以,对方对我们无所求,是我们上赶着人家,就算人家态度不好,我们有什么理由抱怨?”赵玄望着万府紧闭的大门悠悠道。
孔修儒不由赞道:“在下本还担心先生会生气,没想到先生心胸如此宽广,却是在下小人之心了。只是眼下我们无法验尸,更无法从尸体上得到什么有用的讯息,这却有些难办。”
“怕什么?”燕丹尘冷哼道:“大不了今晚我去把那什么万老爷的尸体偷出来,量他们也察觉不到!”
“万万不可!”这次不仅是孔修儒,就连张百忍都急忙叫道。
燕丹尘脖子一梗:“怎么了?”
张百忍道:“燕兄不知,我大晋律法对偷尸、盗尸处置极为严苛。莫说燕兄如今还未洗脱嫌疑,就算燕兄清清白白,毫无错处。若是做出盗尸之举,恐怕依旧难逃牢狱之灾!”
孔修儒也道:“张兄弟所言极是,若是燕兄真的盗尸,恐怕就连孔某也无法从范大人手中将你要出来。”
“那怎么办?难道此事就算了?不往下查了?”
就在燕丹尘愤愤之时,赵玄忽道:“若要往下查,一定要得到那位万老爷的尸体?”
孔修儒摇头道:“倒也不是,只是相对来说容易些,或许能从中有些发现……”说着眼前一亮:“难道洪先生有了对策?”
赵玄微微点头。(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四章 到底杀人是谁为
“倒也说不上什么对策,不过是想到一个办法。若孔先生真的想要一观那位万老爷的尸体,贫道或可帮你拿出来。”赵玄微微点头,冲着孔修儒说道。
“拿出来?”孔修儒闻言不禁失望:“先生说笑了,那万老爷的儿子连看都不让我们看他父亲尸体一眼,怎么拿?”他还以为赵玄有什么好办法,没想到是这样。
如果能光明正大的拿出来,还不能光明正大的看?
这时,许久未开口的金瑶慈忽插言道:“难道师父要去偷?”
李淑也终于开口,冲着金瑶慈道:“之前已经说过不能偷,若是偷,师父也就不会说了。”
“那到底怎么办?”燕丹尘问道。
在众人疑问的目光中,赵玄微笑摇头道:“不可说,不可说,山人自有妙计。我们先回客栈吃饭,到了晚上,贫道自然会把那万老爷的尸体拿来。”
虽然他说是晚上,可回客栈吃过饭后,下午他就离开了。
众人不知他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却也只能呆在客栈之中等着。
……
万府
秋风瑟瑟,满堂悲鸣,一声声哭号在万家大院中此起彼伏。
“老爷啊,你这么早就走了。让妾身可怎么活啊……”
“老爷您一声行善,怎么却落得如此凄惨?”
“老天不公啊!”
就见一大圈披麻戴孝或男或女的人围着正中央一个红木棺材仰天啼哭,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恁地惹人心酸。一片哀鸣中,忽然响起一个孩童的声音:“娘,娘,你听,那里有声音。”只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扯着一位美妇的衣角,胖乎乎的小手蓦然指着正中央的棺材!
小孩是万老爷的孙子,名为万宝螺,手扯着的美妇是他母亲,万老爷大子万强之妻。听闻儿子开口。美妇正待训斥他胡说八道,熟料耳旁传来声音。
“咚!咚!咚!”三声异响,一击一击,宛如晨钟暮鼓。
抬头望去。就见声音传来处果然是自家公公的棺材,不由骇的呆住了。
这时也有其他不少人听到了声响,可看着正中央那冷冰冰的红木棺材,一时间竟无人反应过来。
忽然!
“砰”地一声巨响。
只见棺盖腾然而起,顿时响起一声声惊呼:“啊!”、“快躲开!”所有人纷纷慌乱躲避棺木。
众人之中。唯万老爷大子万强,也就是“接见”赵玄几人的那人还算冷静。大手一挥,持笔而立,无形中一股力量接住棺盖,让棺盖缓缓落于地上。
“大家不要惊慌!”万强忙稳定众人心神。
可在这时。
忽然棺木上悠悠坐起一身影,打眼望去,人影满头白发、面若金纸、身穿寿衣,不是自家爹爹是谁?
万强心中大惊,人死怎能复生?大声喝道:“是谁敢来府上撒野,施展妖法?”可又害怕真是自己父亲魂归故里。小心翼翼问道:“爹……是你吗?”
无声无息,就见已从棺木中坐起的万老爷忽然睁眼,双目空洞,黯然无神,同时响起一个极为凄惨的声音:“儿啊……爹死的好惨啊……”
这声音苍老、阴森、惨烈至极,根本听不出来是不是万老爷的。
万强心中纷乱,再难保持镇定:“爹!你是不是心有不甘?是谁杀的你?说出来,孩儿去给您报仇!”
说话间,一屋子人也都反应过来,惊的惊、跑的跑、叫的叫。转眼间一大屋子人消失无踪,之留下寥寥几个。
万老爷身做棺材之中,毫无动作,目光都一动不动。唇口僵硬开合,干巴巴而又沙哑的声音从内传出:“阳间有法,阴间亦有,为父能上来已是阎王爷法外开恩,决不可再干涉阳间之事……也罢!也罢!既然为父已经身死,何苦再留恋阳间?黑白无常、牛头马面。这就带老夫回去吧!”说完双眼一闭,咕咚一声又躺回棺材。
万强还没想明白什么阴间、阳间、阎王爷、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哪料到自家父亲刚“活了”就又“死了”?瞬间彻底懵逼了。
正呆滞的他,自没有看到,一只极为细小的飞虫从棺材中飞出,慢慢悠悠的落在房梁上,两眼直注视着下方。
片刻后,万强一声惊呼,可算回过神来,忙抢步上前,扒头向棺材内张望。但见自家父亲的尸身竟以极为快的速度萎缩、干瘪,甚至蒸发、沙化。仅仅只是几个呼吸,万老爷子的尸体已经变为一具枯骨。
看到这里,万强忍不出再次发出一声惊呼。
此时大厅中还留下几个胆大的奴仆和一众家人,见此情景,叫的叫、呼的呼,万老夫人则白眼一翻,嘎的一声,昏了过去。
接下来又是一阵慌乱。
房梁上
刚刚从棺木中飞出的小虫“看”到此时,才振翅而起,嗡嗡嗡飞向外面,一直飞到万府之外。
到了万府后门,飞虫落地,但见光芒一闪,竟化为赵玄的身影!
原来他的办法就是化作飞虫,潜入万府,将万老爷的尸体收入玄珠空间,然后再自己变作万老爷吓万家人一吓,最后施展幻术,只给万家人留一具从别处盗来的枯骨,也好让他们想不到去追究万老爷真正尸体的去向。
只是在他变为万老爷的那一刹那,忽然突发奇想,想着如果自己装作还魂,“亲口”吩咐万家人调查“他”的死因,岂不是能诳的万家人亲自把万老爷的尸体给他们送回去?故而,他才有了阴间、阳间、阎王爷、黑白无常、牛头马面等等言论。只是说着说着,看到对面万强的反应,他才蓦然惊醒:这个世界可不像前世,完全没有地府阴曹一说!为避免万家人不上当、闹个乌龙,他才再次改回了原计划。
还好他早有准备,提前到城外荒坟出偷了一具枯骨,并用幻术让万家人“亲眼”看到“万老爷子”从一具尸体眨眼间化作枯骨,这才带着早就装入玄珠空间的万老爷子的真正尸身飞了出来。
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万府的后门,他微微摇头叹了口气。表示对没能让自己的突发奇想施展成功表示失望,接下来则不再停留,直接动身返回之前的客栈。
他却不知,经他今天这么一闹。事情传出后,阴曹地府、阎王判官、黑白无常、牛头马面的说法在这一带开始悄然流传。
……
入夜,客栈,赵玄屋中。
李淑惊疑的看着赵玄床上躺着的尸体,不禁道:“你还真把他‘拿’回来了?”
其余人亦是满脸惊疑。燕丹尘忍不住道:“洪先生,你不会……是偷得吧?”
赵玄笑道:“诸位无需担心,只要你们不说,绝对不会有人知道万老爷的尸体在这里。就算是万家人,也绝不会认为自己家老爷的尸体被偷了。只要我们用完之后,找个好地方把万老爷好好安葬,不让他暴尸荒野便可。”
张百忍等人欲言又止,赵玄却不管他们,冲孔修儒道:“现如今万老爷的尸体已经找来了,不知接下来我们应该如何?”
孔修儒也自惊疑赵玄是如何把万老爷的尸体弄回来的。闻言迟疑片刻,道:“之前张兄弟说对验尸有研究,不如就让张兄弟先看看。”
张百忍当仁不让:“那百忍就献丑了。”捋起袖子,走到床前,一双手在万老爷尸体上摸摸按按,一会儿巴拉巴拉眼皮,一会儿解开衣服看看伤口,良久,直起腰来道:“万老爷确实如范县令所言,死亡时间应在寅时。而致命伤只有胸口一处,应该是刀伤。”
孔修儒看向燕丹尘问道:“你有没有看到当时那凶手使的什么武器?”
燕丹尘摇头道:“当时天色太黑,而且我路过之时,万老爷已经被对方杀了。对方正待离开,所以我只看到了对方的背影,是个高高瘦瘦的人。”
孔修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缓步走到床前,看向万老爷胸前伤口。但见那伤口长五寸有余,深不及三寸。果然像是刀伤。不过他却发觉一丝不同之处,指着万老爷身上伤口道:“你们看,这里伤虽只有一处,但上下两寸外都有一道白色划痕,似乎是被利器划过,却没有划破皮肤。再看着伤口,切口平滑,显然对方兵器极为锋利,但胸骨内端略有锯齿。而且,你们再看这伤处暗黑,不是对方兵器上涂有剧毒,就是……”
“妖族所为?”张百忍忍不住脱口而出。
世人皆知,某些妖族利爪上含有剧毒,而经过孔修儒这么一说,那伤口再加上上下两道极为轻微的白印划痕,岂不正是妖族利爪的形状?
孔修儒点点头道:“只是有这个可能,但亦有可能是对方的兵器是利爪形状,据我所知,这在江湖上并不少?”说着看向燕丹尘。
燕丹尘立即道:“没错!不过利爪之类属于奇门兵器,用的多是些下三滥的人,修为应该不高。就是不知这位万老爷有没有修为在身。”
孔修儒道:“孔某来这里已有三四天,对着位万老爷略有耳闻,传言他早就成就进士,近两年可突破翰林……”
“这么说来,极有可能是妖族所为了?”金瑶慈忍不住好奇问道。
孔修儒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虽然按照燕兄所说,使用利爪兵器的都是修为不高之人,应当伤不了万老爷,但也不排除有高手刻意伪装的可能……”
“你们难道不好奇昨夜万老爷为何那么晚还在外面?是外出还是刚回来?是要去见谁,还是见了谁?”赵玄忽然打断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