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95 第三类接触(七)
这是一个黄金时代,我们都在期盼一个崭新的,颠覆性的未来。
它将改变的不只是我们的物质生活组成,更包括我们个人的精神认知境界。
但这一切需要的两个前提。
第一个前提关乎科学,第二个前提则要上升到哲学。
也许有人会认为哲学是很玄的东西,难以理解,晦涩无趣。
那不妨稍稍静下心来思考这样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如果你面前有一艘船,从现在开始,你每天给它替换一个一模一样但更加崭新的部件,那么当全部部件都被替换后,这艘船还是之前的那艘吗?
第二个问题:一个烟头引发的山火对山林间的动物造成的毁灭与人类战争波及并伤害的平民之间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苏澈·《黄金时代》
……
在太阳消失二百七十五个小时后,逃生舱开始启用最后的储备电量。
闫思辰一边记录着他所能观测到的一切,一边时不时的会看向地球所在的方向。
冼芊嬅虽然通过绝食的方式来拷问自己的灵魂,但当她昏迷后,这种近乎自残的行为就被迫终止了。
她现在睡得很香,嘴角还有一抹浅浅的笑意,看来是做了一个美梦。
……
“你醒了?”冼芊嬅苏醒后听到的第一个声音就如此陌生。
她愣了一秒,随后猛地睁开眼看向周围。
说话的人坐在床边,他面带微笑,一脸和蔼。
冼芊嬅摸了摸身下柔软的被褥,又看了看窗外明媚的阳光,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
她活下来了?获救了?
这些意识都没有出现。
冼芊嬅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好遥远……就好像一个渴望而不可及的梦想突然成真一样……
试着下地走了走。
地心的引力此时已经不再是束缚,那种熟悉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回来了。
它就像母亲对儿女的牵挂一样……唯有当你失去时,方才意识到,它如此令你踏实。
翌日。
经过一轮康复训练后,冼芊嬅见到了她的主治医师。
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他给冼芊嬅的感觉更像是一位国学大师,而不是医生。
因为他身上没有消毒水的味道,眉目间也溢满温柔和关切。
他问了冼芊嬅很多问题,大都关乎冼芊嬅现在的身体状况和感受。
冼芊嬅也一直在感受自己的身体……长时间的太空漂泊并没有让他的肌肉萎缩,她甚至感觉比过去更加强壮了。
这或许是错觉吧。
“你再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等你身体完全康复了,就可以回家了。”老者对冼芊嬅的康复状态很是满意。
冼芊嬅也觉得浑身舒坦,完全不像一个病人。
于是她问道:“那……大夫……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我的同伴啊?”
同伴……这是冼芊嬅醒来后记忆中一个很朦胧的概念。
她不记得那个人的名字了,只是隐隐约约的感觉应该还有那么一个人存在。
老者却会错了意,他笑着道:“很快了,他们都在等着你出院,好给你开庆功宴呢。”
他们?不……冼芊嬅摇了摇头:“不对……不是他们……只有一个人……我记得很清楚……只有一个人……”
……
检测结果出来了。
比花子更紧张的是梁丘茹、夏目和清水雅人他们。
所有人都围在一起,仔细的查看着那份关乎花子命运的报告。
花子则被隔离在一间无菌病房里,她只能远远的看着,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临怎样的命运。
陪伴她的只有一台人工智能监护仪。
她的外表看上去或许并没有那么温柔,八条不同粗细长短的机械手,还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大脑袋。
可此时此刻,她却是花子最大的精神依赖。
“放心吧,你的身体很健康,不会有问题的。”监护仪xiaoy安慰着花子。
花子没说话,她低着头,双手紧扣,手指泛红,指节发白,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另一边。
围观检测报告的几人在详细的看完报告后都陷入了沉默。
梁丘贺和闫浩铭站在一边,直等到梁丘茹转过身问道:“所以……这报告的总结到底是什么意思?”
闫浩铭笑了笑:“就是它字面的意思啊。”
夏目和雅人虽然没有那么专业,可是……
“永生?!你确定这是科学词汇?”夏目指出了关键词。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而且隔着厚厚的玻璃,花子压根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可是看到他们的动作和神态,花子的紧张情绪又加深了不少。
好在闫浩铭很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说道:“要不这样吧,我留下来陪花子说说话,你们和梁老师去隔壁谈,ok?”
几人这才意识到身后还有花子在看着。
“我也留下吧
,你们……只要告诉我一个确定的结果就行了……具体细节……我不想知道。”雅人也选择留下。
梁丘茹的性格让她不允许接受这么模棱两可的报告,所以她跟着梁丘贺去了隔壁。
夏目本来也想留下,但仔细想了想之后也跟了过去。
这三人离开屋子后,花子试探着问了一句:“结果……是不是很糟糕……”
xiaoy答道:“不,您的身体状况很好,结果对您极为有利。”
听到这样的回答,花子笑了……苦笑。
她不清楚是自己表意不清,还是xiaoy压根就不够智能,并不能真正理解花子所担心的重点。
所以她的情绪更加低落。
直到闫浩铭和雅人走了进来。
……
“雅人……我是不是……已经死了?”花子问了一个她自己都觉很奇怪的问题。
雅人闻言一僵,随后强笑道:“你在说什么呢?花子,你不是好好的吗?”
花子摇了摇头:“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雅人问。
“你们……不……或许我真的已经不是我,只是我自己还不知道而已。”
这话一出口,闫浩铭突然笑了。
而且是那种像是被笑话逗乐的笑。
雅人闻声一回头,很不高兴的看着闫浩铭。
花子也很诧异,她不觉得自己的话很可笑,而且这时候不应该是很严肃认真的吗?
闫浩铭笑了一会大概也觉得有些不合时宜了,他遮着嘴,说了句:“不好意思啊……我就是实在有点忍不住。”
“大叔!”雅人是真生气了,她最好的朋友现在“生死未卜”,这个平时看起来还挺可靠的男人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闫浩铭见雅人生气了,立马不笑了。
他咳嗽了两声,然后问花子道:“花子,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偷偷跑到我家‘捞金鱼’的事吧?”
花子闻言一愣,随即俏脸红了起来。
回想起这件“小事”,花子总有种立马找地缝钻进去的窘迫……
“‘捞金鱼?’什么捞金鱼?是焰火大会上那种吗?”雅人还很天真。
闫浩铭正要解释,花子赶紧红着脸打断道:“哎呀!没什么啦,就是‘捞金鱼’啦!没什么的!”
雅人一皱眉,反而更觉得古怪。
闫浩铭哈哈一笑:“既然你都记得……那花子,你怎么就觉得你不是你了呢?就因为你做过一场噩梦?或者……就因为你也看了那段录像?”
花子闻言沉默了。
说起来……其实那段录像里记录比较清晰的是夏目朝着培育池开枪,还有培育池中出现的人形轮廓有些近似花子。
要不是因为夏目和雅人的发现有所重叠,真的很难确定那就是花子。
所以,真正让花子感到不安的是……她自己的那段好像并不属于她的真实记忆。
而且,她一直有所隐瞒。
在和夏目比对二人那晚的经历过程中,花子并没有说出自己之前就进入过雅人负责的培育区,也没有说出她看到那个神秘符号的事情。
或许这些才是她真正感到紧张不安的原因所在。
见花子不说话了,雅人似乎明白了闫浩铭的意图,她轻轻握住花子的手道:“花子,其实……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尤其是对我来说……我想要验证的不是事实真相,而是我所认识的那个花子她依然存在,所以……”
“我明白的……雅人……我明白的……”花子反握住雅人的手,她以前最喜欢拉着雅人的手到处闲逛,原因无他,就是因为贪恋雅人那双小手的细腻温润。
现在想想,花子不禁觉得自己还真是个怪蜀黍。
雅人坐在花子身边,她抽出手抱紧花子道:“嗯,那就行了,等回去了,咱们就去看烟火大会,好不好?”
“好。”
闫浩铭没再说话,他深吸一口气,看花子的眼神很温柔,但温柔底也藏着一分警惕和一分期待……
……
另一边,梁丘贺几人到了隔壁房间后。
就刚才夏目提到的关键词“永生”,梁丘贺做了详细的解释。
他说道:“咱们这个地球上存在着形形色色的生物,有动物有植物还有浮游生物等等……对于动植物而言,繁衍是它们存在的形式,繁衍也帮助它们更好的认识环境、适应环境、拥有环境,从而诞生感受和文明,这些你们应该能理解吧?”
都是大白话,以梁丘茹和夏目的学识阅历自然听得懂。
但问题是,为什么要说这些?
梁丘贺没有给二人提问的机会,他直接说道:“而除了繁衍以外,近几十年来,我们在全球各地,尤其是大海里发现很多其他存在形式,这是与繁衍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物种存续形式,那就是——‘永生’!”
“永生?!”夏目还是觉得这个词非常不科学。
常年从事海洋动植物研究的梁丘茹就不一样了。
梁丘贺所说的这种“永生”确实是存在的……不过它不同于我们通常所理解的那种“永生”。
事实上,在科学界“永生”是一个相
对概念。
它就好比很多熊会冬眠一样。
为了度过冬天,熊会在食物水源充沛的季节尽可能的摄取能量,然后到了冬天,天寒地冻的时节,熊就会躲起来冬眠,进入到一种新陈代谢极低的状态,这样它们才能新的春季。
这种冬眠行为看似时间短暂,可如果把这个时间拉的足够长。
比如,某种生物在环境允许的情况下会自由自在的生活一百年,但是一百年后,环境会变得极其恶劣,这种生物为了自身存在的延续,要么选择进化并适应新的环境,要么就选择冬眠,也就是科学界所理解的,无限逼近“永生”的状态来度过这个艰难的岁月。
等到恶劣的环境阶段结束,处于“永生”阶段的生物自然就会醒来。
如果能理解这些,那么“永生”也就不再是一个陌生且不那么科学的词汇了。
“哦……”夏目懂了,可是:“可这与花子有什么关系呢?”
梁丘茹虽然也看向了表哥梁丘贺,可她大概已经猜到梁丘贺要说什么了。
“你们这次来北京不就是为了确定两件事吗?”梁丘贺拿出两份报告放在了桌子上,然后说道:“一是确定花子是不是已经死了,二是确定花子是不是还活着,对不对?”
夏目点点头,这话听起来很绕人,可梁丘贺描述的很准确。
“根据你们提供的三份样本,我们基本可以确定这里头的包含的祖样dna序列就是属于花子的,而且我们对样本内的生物质残渣分析后发现,这些残渣并不像看上去那样是死的……事实上,它们仍然活着,只是进入到了我刚才所说的那种‘永生’状态,也就意味着……你所看到的那个分解成这些残渣的花子非但没死,甚至有可能获得了‘永生’的能力,只不过这种能力……看起来有点不那么……额……漂亮。”
夏目听完这话心里一阵阵的古怪。
虽然他现在已经能够理解梁丘贺在说什么,可是……他总觉得这实在太过不可思议。
他虽然年龄不大,却见识过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海洋生物,它们中有的已经在深海中存在了几千万年,可是它们也没有获得这么夸张的进化啊?
而且,根据之前梁丘贺的理论。
某种生物选择“永生”是受外部生存环境恶劣的影响。
可深海鱼类,它们的生存环境还不够糟糕吗?
其实……夏目所困惑点的正式他认知界限的一个盲区,这直接导致了他的误解。
因为他是按照自身所在生存环境与深海鱼的生存环境进行的比照,却没想过,对于深海鱼而言……养分和食物更多的浅海却更像是地狱。
“那花子到底有没有死?”夏目又问道。
梁丘贺笑了笑:“别急啊,要得出最终的结果,得解决这两个问题不是吗?现在我们基本确定花子以一种非常特殊的方式实现了‘永生’,但还不能确定在我们隔壁的花子是真是假对吗?”
“嗯……”
“其实判定一个人是不是我们所认识的那个人无非就是从两个角度,一个是生物学角度,一个是心理学角度,或者说,哲学角度。”梁丘贺说着把隔壁的花子的全部检测信息展开投映道房间四周。
“从生物学角度来看,花子的身体除了胃可能因为遗传因素存在一定得消化能力不足以外,其他地方都很健康,而这种遗传因素也恰恰是证明她就是她的关键点!”梁丘贺又拿出一组比对数据:“这些是花子的母亲,也就是小茹的祖样dna检测结果,经过遗传学比对,我们确认这个孩子就是花子,起码从生物学角度我们没理由否认这个花子她不是花子……”
夏目有点被绕晕了,可梁丘茹已经清醒了。
“所以……是我们自己的问题对吗?”
听到梁丘茹的这个问题,夏目也逐渐清醒。
“对,正如三十五年前那次看似颠覆人伦,却有着里程碑式意义的换体实验一样,那位工程师把自己的意识与一台智能设备进行交换,理论上这应该就是换衣服一样简单,可仔细想想,我们如何确定这一过程真实存在呢?是智能设备杀死了他的主人并冒名顶替,还是真的就像它自己被送上法庭,然后在工厂被肢解销毁时所说的那样,他成功了呢?”梁丘贺的话提到了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
这个话题直到今天也一样很容易触及大众的神经和人伦底线。
但对常年搞科研的他们来说,这件事确实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
“换句话说……不管花子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件事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她的生和死一方面是由她的生物学存在形式和状态确定的,另一方面就是在你们的心里……她是否还活着?”
夏目闻言心底巨颤,整个人都神经都绷紧了。
梁丘茹没说话,她沉默了一阵后道:“谢谢,我去陪陪花子。”
说着梁丘茹推门出去了。
梁丘贺点起一支烟,吸了一口后发现夏目在看着他,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不介意吧?”
“请随意。”夏目说着坐在了椅子上,他扶着额头,心里很乱。
梁丘贺没有打扰,他静静的看着房间里的那些数据,忽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01296 第三类接触(八)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保守估计……二十一天。”
“二十一天?!”
“是的。”
会场一片哗然。
“安静!”仅仅十秒后,会场的秩序又恢复如初。
“需要什么。”
“至少全国30%的物资储备和40%的军队。”
“什么?”
“安静,先听他把话说完。”
“还有一半以上的电力工作者以及……额……内容很多,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张表。”
数据提交上去了,会场又一次陷入了激烈的讨论。
这一次会议的主持者没有再说话,他也在谨慎的看待问题。
提交报告的是现任第一中轴最高危机管理部部长商君骁。
在嘈杂中沉默了三分钟后,商君骁提醒道:“各位,我希望一个小时后就能够结果,否则……没多一分钟,就可能会导致几十万人丧生。”
说罢商君骁转身离开了会场。
会场瞬间沉默,随后……
“把所有人都叫醒,四十五分钟内拿出方案来!”
这是中国方面现场给出的答复。
……
一月十七号,沈一诺乘专机前往位于察克拉玛干大沙漠的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发射中心。
在经受了漫长的两周“审讯”后,沈一诺完全有理由拒绝来自组织的召唤。
但她没有。
她谨记爷爷临终前送给她的那句话。
“人这一生通常很平凡,国家又能有多少机会会需要你呢?所以,真到了国家需要你的时候,你一定要站出来,这无关荣誉,只是让你这一生变得有意义。”
在飞往发射中心的路上,沈一诺了解到全国各地已经进入a级灾难响应状态,所有物资配给转为计划分配,所有具备劳动能力的人都投入一线生产和抗灾准备工作中去。
七亿人民此时展现出的凝聚力令全世界侧目。
同一时间的大洋的彼岸。
新美联政体也尽可能的号召民众参与生产和劳动,可是失序的自由人权在这时候成了阻力,大量抗议人员走上街头,一些乌合之众趁机打砸抢烧。
第一中轴不得不再次向全世界发出预警,同时特别提醒新美联政体,时间仅剩余十七天。
然而新美联政体的管理级在如此突然且紧迫的灾难面前孤掌难鸣,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弃卒保帅,尽可能的确保联政体内的上层人员进入避难所,并派出军队对武装抗议人员实施准予特别处置的镇压。
这一举动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新美联的窘境,但镇压之下必有反弹。
当沈一诺等一批航天员搭乘太空电梯前往星瀚1号国际空间站时,新美联内部爆发了更大范围的动/乱,这直接导致原计划共同完成的空天监测计划被迫延缓。
失去了美洲区域的监测组成,人类可能真要的进入一场噩梦。
……
一月底,第一期准备工作已经完成,新美联的暴动也已经平息,同步空天监测也已经全面上线。
在星瀚1号空间站里,沈一诺和苏晚霞刚刚结束一轮外部太空行走。
回到休息室时,坐在窗边的两人一边遥望着太阳一边感叹。
“它真的会‘消失’吗?”苏晚霞问。
“不知道……不过商君骁部长是不可能开这么大的玩笑的。”沈一诺已经基本上记不得那一晚她解密的内容了。
只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那清唱的歌声,好像是一首非常经典的老歌……歌词里有这样一句话让她记忆犹新:“在阳光灿烂欢乐的日子里......我们手拉手想说的太多……”
以前偶然间听,不觉得有什么。
现在的沈一诺却真的有好多话想说……却发现可能……可能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苏晚霞轻声一叹:“我爷爷怎么劝都不愿意离开老家……”
沈一诺闻言一震,这句话的另一重意思就是:‘苏晚霞的爷爷可能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呆着……大概会有一种安慰感吧。”沈一诺试着安慰了一下苏晚霞。
苏晚霞收回目光看向地球的方向道:“是啊……熟悉的地方……”
……
第一中轴的灾难预警中心大屏幕上显示着倒计时。
172小时零35分21秒……20秒……
商君骁这十几天就没有好好休息过,他每天服用大量有害身体的刺激性药物来维持精神状态和身体所需,但即便如此,还是不可能在短短的二十天里拯救所有人。
“第七批次和第八批次的亚美珈三型藻类已经运往欧洲,估计三天后就能分发到位。”
商君骁点了点头。
“另外,国内的地下防灾设施已经按原计划完成65%,剩下的35%还需要十天左右。”
十天……商君骁抬头看了眼大屏幕上的倒计时,然后点了点头道:“时间还是充足的,告诉大家,不要惊慌,灾难开始的初期只是没有光而已,只要大家能够坚持战斗下去,就一定能胜利。”
“是。”副手实时记录并立刻转发到预警部和综合媒体部。
“对了,粮食呢?三天前我就听说粮食储备才到位三成不到是不是?”
“嗯……目前粮食到
位率仍然不足40%,但各部门正在努力。”
“努力?解决不了饭的问题,建那么多地下防灾设施当坟墓吗?给我接老沈的电话,我直接找他说。”
“是。”
……
“喂?老沈啊,粮食那边到底怎么回事啊?能不能按期完成啊?”
“能,当然能,我沈世墨可是立过军令状的,一定按时完成!”
“那我就放心了……老沈……你这边要是出了岔子,咱们可就是千古罪人了啊。”
“哈哈,我晓得!我这边很忙,就不多聊了啊。”
“好好……哦对了,还有那个……”
“嘟……”
……
虽然得到了沈世墨的明确答复,可商君骁还是不放心,他想了想之后又道:“从望野那边接回国的那些繁育师,他们现在人在哪?”
“都在渤海湾海粮仓那边。”
“唔……负责人是谁?”
“之前是陈泉陈部长,现在由王允煜上将接管了。”
“王允煜?哪个王允煜?”
“华晟丰茂背后王氏家族现任族长王恩羡的大公子。”
这么一说商君骁记起来了……不过那位王允煜大公子可是出了名的铁血手腕,他管着这样一批从望野接回国的繁育师……
“给我接王允煜的电话。”
“是。”
然而几分钟过去了,电话并未接通。
“怎么回事?”
“对方一直拒绝通话,我刚才也问过了,好像是海粮内部管理层出了问题,好多人被军方带走了。”
“管理层出问题了?什么问题。”
“具体的就不太清楚了,这得您出面才行。”
商君骁闻言深深一叹:“那帮我安排一下,我去趟渤海湾。”
“是。”
……
看着又一艘满载食用海藻的大轮船离开港口,夏目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原以为自己这个半路出家的繁育师很难完成任务,却没想到事情比他想象中容易的多。
“忙完了?”
夏目一回头,花子笑嘻嘻的拿着两罐啤酒站在他身后。
“嗯,你呢?”
“差不多了吧。”花子丢了一罐过来,然后舒展了一下腰背道:“哎,真没想到……才一个月,世界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夏目苦笑一声,没说什么,他喝了一口啤酒,和花子一样靠在围栏上晒着太阳。
“啊……真好啊……还能这么奢侈的晒晒太阳……”花子眯着眼,整个人都懒散下来,看上去就像一只在阳光底下睡觉的小猫。
虽然阳光很刺眼,可夏目还是忍不住抬头看向它。
不过很快太阳就害羞的躲起来了,夏目眼中只剩下灼痛感。
他低下头问道:“阿姨真的偷跑回东北去了?”
“嗯嗯。”
“那她的工作……”
“担心啥,那些管事的自己还在扯皮内斗呢,哪有时间注意我们。”
也是……夏目笑了笑,他不禁想起前几天他偷偷回北京看望父母的时候。
当年就能心大到把独生子扔到望野生态区的夏家夫妻俩,一个是生物学家,一个是物理学家,按理说,这两人是最不需要夏目去担心的,他们肯定会比普通人更早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可让夏目怎么都没想到的是,抱着撞运气回去看看父母心态的夏目在到家之后却发现夫妻俩正和往常一样在家里做瑜伽。
五十岁就双双退休在家的这两位看到宝贝儿子回来也没有一般家庭那么热情,只是招呼夏目休息休息,然后吃顿饭,感觉就像是在应付一个客人。
夏目也早已习惯,只是当他问起为什么这两位对社会非常有价值的科学家还在家里的时候,他们的回答是……
“太阳如果真的消失了,躲起来是没用的,所以干嘛那么狼狈呢?不如潇洒一点,是吧?”
这话说的……夏目还真是无言以对,不过他在来之前就听花子说,梁丘贺的实验室那边收到绝密消息称这次的灾难并不会持续很长时间,也就意味着,只要全人类都能配合着去冬眠,我们还是有希望看到新的春天的。
虽然不知道这个“绝密消息”为什么如此轻易的就让花子这样的“大嘴巴”知道了。
但这无疑是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毕竟……只要有希望在,再苦再难也是可以忍一忍的。
可听完自己亲生父母这一番话,夏目又有点不确定起来。
甚至在回渤海湾的前一晚夏目还在犹豫要不要回去继续工作……
当然,现实是夏目最终选择了回到渤海湾,不为别的,就为能和最熟悉的人呆在一起。
一想到这,夏目就感觉浑身暖洋洋的。
睁开眼看向花子的时候,花子急忙忙的看向了远处,俏脸也红起来。
……
“哎呀!妈!酸菜就别带了!有口吃的就行了啊!”
另一边,回到东北老家的梁丘茹却快要“烦死”了。
首先,两位老人是完全不相信太阳会“消失”。
尤其是老爷子,他自从从武汉搬回长春后就整天和一群老头子在一起看戏打牌,完全没了当年大学教授的气质和知性。
所以无论女儿怎么和他说太阳会消失
,他都一撇嘴:“你哄我这个糟老头子玩呢?那太阳不是在天上好好的挂着嘛!怎么可能会消失!你当是煤球呢!这么快就烧完咧?”
梁丘茹刚开始还解释,说太阳“消失”只是一个比喻,其实它还在,只是在一段时间里我们地球时晒不到太阳了,那会带来很大的灾难,所以我们只有做好应对灾难的准备才能渡过难关,迎来春天。
结果这不解释还好,解释完了,老爷子笑的更“嚣张”了。
“傻丫头!我又不是大字不识一个,那太阳有多大,地球有多大我还是知道带!你说地球晒不到太阳了,咋的么?被布遮上了不成?”
“哎!爸!你这话还真是说到点子上了!大爷家贺子你知道哇,他在北京工作的。”
“昂?咋了。”
“他跟我说的,空间站那边都观测到了,确实是一块‘大黑布’!它正在往地球的轨道上来呢!不过还好我们刚刚经过,没撞上去!但是接下来得有很长一段日子见不到太阳了咯!”
“嘁!净瞎说!我开个玩笑你还当真咧!还大黑布!你还是不是个科学家了?”
“我是不是科学家不重要,就问您一句话,您响应国家号召不?服从国家安排不?”
“响应!服从!但你说的这些都当不得真!再说了,我和你妈年级都大了,再往那个地洞里躲不是白费国家粮食吗?”
“嘿!您这时候想到给国家省粮食了啊?怎么当初您女婿想回国您就一直拦着呢?”
老爷子闻言顿时语塞,他不敢正眼看闺女了。
梁丘茹也早就不再因为这事埋怨自己父亲了,她现在只期盼一家人还能再过一个新年。
“总之啊,您就别废话了啊!现在立马跟我走,表哥给安排好了,只要您二老服从安排,不会给国家填多少麻烦的,行吗?”
老爷子这才长叹一声起身出门上了车。
离开老家时,老爷子一直在回头看。
开车的梁丘茹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也是一阵阵的心酸。
……
“该做的都做了,咱们呐,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看着城市里最后一批人员正在有序的进入地下防灾设施,站在太阳底下的商君骁却一点困意都没有。
按照最初的计算,此时太阳应该已经消失了。
可如今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太阳还在天上好好的挂着。
人群里也有不少人在小声议论,大家悬着的心也因为倒计时的结束起了一些变化。
不过计算时间毕竟是存在误差的,商君骁作为太平洋西海岸的总指挥一直都有在不断校准时间,现在这“额外”的三小时对他来说也在意料之中。
可是当时间来到2月9号,全部人员都已经进入地下,整个人类世界都变得空旷的时候,太阳依然如往常一样挂在天上。
晴空万里,身在第一中轴的商君骁有点坐不住了。
比他更坐不住的还有为这次紧急灾难付出巨大努力的各国政府及世界各国人民。
难道灾难只是一场恶作剧?
商君骁再次走进会场的时候,面对各国政府政要的提问,他只给了一个统一的答复。
“根据观察数据,我很确定最初的判定以及应对方向是没错的,当然,不排除这一切本身就可能是一场误会,但……虽然是误会,作为第一中轴最高危机管理部部长,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愿意为此次失误承担一切责任。”
这样的答复虽然很难令全世界满意。
可对于商君骁来说,不负于心便是胜利,灾难不来,不是更好吗?
又过了一周。
太阳仍然照常升起。
各国避难所以及地下防灾设施内的民众开始焦躁起来。
率先做出应对的是新美联。
新美联的管理者们认为这次“闹剧”已经给新美联的社会和经济运行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很多无辜的平民也在不该发生的“暴动”中丧生。
他们理应根据事态发展做出积极部署。
所以……在2月中旬,新美联打开了地下防灾设施的大门,民众们走出了避难所,开始陆续回归自己的生活。
新美联的带头令第一中轴,尤其是第一中轴危机管理部颜面无存。
其他国家和政体也在几天后陆续效仿。
只有包括中国、俄罗斯、印度、南非等十一个国家依然选择相信商君骁和他背后团队的判断,决定在三月中旬之前继续执行a级灾难响应。
……
转眼间,到了二月底。
这天,法国人汤米和他的朋友在咖啡厅里喝着茶,大家有说有笑,一边谈论着生活趣事,一边吐槽着那些没有走出地下的国家矫情过度。
年轻的汤米平时并不是很喜欢这种吐槽,他一直致力于在法国传播中国文化,现在看到自己喜欢的国家受到朋友的嘲讽,这让他很不开心。
所以汤米早早的就离开了咖啡厅。
回到家,汤米刚打开电脑就收到了一份特殊的邮件。
邮件是匿名的,内容很简短。
“请立刻前往就近地下防灾庇护所。”
汤米愣了三秒,随后反应过来,他立马拿起外套和早就准备好的箱子就往屋外走。
可是刚到街上……整个世界就突然一片黑暗……
01297 太阳“消失”以后(0-45)
下意识的汤米就认为灾难已经来临,他加快了脚步,穿过人群,没有选择地铁,而是骑上了自己早就改装好的山地摩托车开始向着城市外的地下避难所前进。
路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意识到世界的不同寻常背后所预兆的正式几个月前就预警过的灾难。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汤米这样如此反应迅速。
在大部分人开始打开手机的照明寻找家人和生路的时候,汤米已经离开了城市。
他是第一批回到避难所的平民,但在进入避难所时却遭到了军方的阻拦。
喇叭声很大,管控这一区域的负责人大声的说着:“所有人冷静,现在才刚开始,你们并不会被冻死在外边,但如果你们就这样带着病菌进入避难所,几天后你们就会呼吸困难,然后大家就全完了!”
负责人的话很容易理解,汤米也愿意配合。
可当更多人从城市中涌向避难所时,一切就全都失控了……
起初还算整齐有序的队伍在听闻身后有如潮水一般涌来的恐慌声响时也陷入了骚动。
军方的直升机起飞了,在天空几乎一片黑暗的情况下,它们只能依靠照明弹来飞行。
探照灯从三百米的高台上照下来,那一束光成了所有人眼中的希望。
“大家不要慌!把你们的社保证件准备好!不该携带的物品全都扔掉!有序的进行检查!你们不会冻死!灾难还早着呢!”
负责人说的是实话,可大家还是被恐惧吞没了。
没有光的世界……没有太阳的世界……汤米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
母与子分离、丈夫和妻子被强制分开……大家脱得一丝不挂,活像是要被送入牢狱的犯人。
消毒液的味道充斥鼻孔,每个人在走过那一百米后身体上都是发红发烫的。
有一些烟熏妆的女孩子脸上的状糊成一片,哭起来的时候更是可怕,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为了节省能源,灯光一直都很昏暗。
汤米原本为自己准备了很多必要的物资,包括水、食物和书。
可当他再次拿到背包的时候却发现只剩下衣服还在里边,其他的东西都被强制拿走再分配了。
尽管汤米感到很愤怒,有一些不理智的人甚至暴跳如雷,叫嚣着要发出抗议的声音。
可当电击器开始发挥作用,一切躁动都被按压下去。
直到进入避难所三天后汤米才知道所有这些规矩都是第一中轴制定的,也就是……中国人制定的。
汤米突然感觉很陌生,在他的印象里,中国一直都是很包容很温柔的国家,他给自己的感觉就像汤米的奶奶给他的感觉,温馨,充满热情。
可现在不同了,灾难面前,第一中轴……或者说……中国专家们制定的规矩成了效率最高的铁条,谁要是在这个时候去触碰它,势必头破血流。
虽然这让汤米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但不得不说……这的确是最为行之有效的避难方案。
……
太阳“消失”八分钟二十秒后。
最后一束光线抵达地球,随后整个地球陷入一片黑暗,犹如房间的灯被瞬间关闭,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抽动了一下。
对于商君骁的嘲讽声音消失了,可商君骁并未因此感到高兴,他反而再也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知道,在接下来的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将会许许多多的普通人在这场灾难中丧生,那会是前所未有的大灾难,可能会比一战二战以及“死海”十年间遇难的人数加起来还要多很多。
太阳“消失”十分钟后。
夏目眼中的月球消失了,雅人下意识的抱紧了身边的花子,头埋进她怀里,泪珠涌出。
作为渤海湾海粮库守望计划的一份子,他们几个人在气温降低至零下五十五摄氏度之前都不会停止外部作业。
也就意味着他们将成为最后一批还在地面上工作的人类。
不过夏目和花子他们并不担心,也从无害怕。
因为他们都知道,即使太阳“消失”,地球凭借自身强大的热量内核依然可以维持一段时间的“热情”,这对于夏目他们来说已经足够了。
太阳“消失”半小时。
刚刚抵达首都国际机场的梁丘茹作为最后一批乘客将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搭乘第一中轴的特殊地下音速轨道前往南极开展工作。
在走下飞机的那一刻,她的头发是乱糟糟的,因为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这次航班能够安全抵达目的地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与她同行的还有梁丘贺的团队,他们在机场相遇,偶然间看向窗外时,正看到极光出现在了天空中。
那一刻,没有人为这奇景停留,因为那绝美的背后意味着灾难已经到来。
太阳“消失”一小时后……
世界各地的民用级网络通讯开始逐渐中断,很多人都没能在进入地下避难所前和自己远在异国他乡的亲人说“再见”。
与此同时,整个地球无论东西南北,气温都开始急剧下降,但仍未到能够冻死人的地步。
不过在很多地方,由于管控能力不足,一些避难所出现了暴动,被恐惧支配的平民开始无视官方的指引强冲进避难所,他们中甚至有人炸开了避难所的储备粮仓库,疯狂的将资源据为己有。
虽然第一中轴很快下达命令要求事发地军方介入,暴动也很快得到了制止。
但是仍有数千人在暴动中伤亡……至少三处避难所失去了原有的庇护能力,还有不少暴动参与者选择“自救”。
他们带上了自认为足够多的食物和水,盲目的回到了城市以寻求自我救赎之路。
太阳“消失”消失十七个小时后。
各国政要再次齐聚,但这一次,主持会议的不再是各国首脑,而是第一中轴的新设部门——灾难管理部的部长商君晓。
近两个月前,几乎是在同一场合,商君晓向此时此刻通过第一中轴专用线路“进入”会场的各国政要发出灾难预警,并向大会提交了他和他的团队通过量子计算机模拟结果制定的抗灾方案。
而今,执行最好的中国拼尽全力也只是在短短二十一天里完成了预定目标的75%,其他国家普遍完成度只有50%,其中最差的新美联甚至只有不到30%。
但现在,商君骁不想就这件事冷嘲热讽,他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就拿出了第二份方案。
而这一方案将号召所有已经进入避难所的民众抓住人类最后的也是最宝贵的一个月完成对避难所的扩建以及各类物资的进一步收集和储备。
这一次大会上,大家都出奇的安静,没有人提出质疑,没有人提出反对。
所有人都寄希望于商君骁,更寄希望于第一中轴以及他们自身。
太阳“消失”一周后。
此时地表温度已经降至零下七到十摄氏度,部分地区的温度可能要更低一些。
但是比较之一周前,在地面上有序展开抗灾活动的人却多了许多。
在中国江苏的一座普通小城里,由公务员、餐饮业老板、职业农民等等形形色色的普通人组成的队伍正在沿着“红线”有条不紊的将城市里一切可用的资源运往避难所更深处的地下物资储备库。
这条“红线”是城市上空的无人机规划出的“拆解线路”。
大家好像都变成了任劳任怨的小蚂蚁,严格遵循制度展开“物资抢救”工作。
与此同时,在外太空,星瀚1号国际空间站里,失去了太阳能支撑的空间站第一次开始尝试启用“亚形态核聚变”能源核心。
这颗可以为空间提供超过五百年能量供给的超级核心从立项至今一直备受质疑,很多航天工作人员都表示拒绝和一枚随时都有可能失控爆炸的“核弹”一起在外太空工作。
虽然这种随时都有可能失控的标签带有很大程度的偏见。
但人就是这样,在太阳仍在的时候,我们会用非常充分的理由拒绝“亚形态核聚变”能源核心,可太阳“消失”以后,耗尽了最后能源储备的空间站如果不想变成一座漂浮在太空里的冷棺,那就得与“核弹”相伴。
负责启动这一核心的是原隶属于航空航天发动机研发中心的沈一诺团队。
这是激动人心的一刻,也是所有人都紧张不安的一刻。
但是当光再一次亮起,空间站恢复正常运转后,所有人都发出了欢呼。
……
面对众人的掌声和肯定,沈一诺脸上虽然挂着笑容,可她的手却在不住的抖。
回到休息室,她因为过度紧张而不断的干呕。
好在褚晓明比较细心,早早的发现了这一点,他为女神准备了一些医用镇定药物,让她高度紧张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陪在女神身边一起看着地球的方向时,沈一诺问道:“数据部还有没有再收到过那个讯号?”
褚晓明闻言心底一颤,他本不想和沈一诺提起这件事,可是……
他更不想骗她。
“有,不过十天前的那条讯息解码后就再没有收到过了……”
沈一诺闻言挣扎着起身,她看着褚晓明道:“什么意思?最后那条讯息说了什么?”
“一诺……这……这不合规矩啊……”
“说了什么!”沈一诺从来不和褚晓明废话。
褚晓明也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犯了错误。
他说道:“他说电池耗尽了……没有水也没有食物……但他很幸运,能够在最近的距离亲眼目睹它们的到来……这就是最后一条的讯息的内容。”
“什么?什么意思?”沈一诺愣住了,她怔怔的看着褚晓明问道:“电池耗尽是什么意思?是他们要死了吗?”
褚晓明知道沈一诺很在意这件事,她之所以选择不顾一切也要说出来就是因为她想借此和官方谈条件,这样才能有可能救回她最在意的那个人。
但自从沈一诺被带走后,她的所有请求都被选择性的“无视”了。
在茫茫宇宙,在方向甚至都不确定的情况下,在地球自身难保,全人类都即将遭逢大难的情况下,一个人的生命……似乎就没有那么有分量了……
“一
诺……”褚晓明很早之前就想和沈一诺谈这个问题,他也收到上级的命令,要求他密切关注沈一诺的精神状态,一定要防止她做出任何疯狂的举动。
但这种小心翼翼在沈一诺回到空间站开始工作后就显得如此“小人”。
沈一诺一直都在通过官方的通道提交自己的请求,并自行拿出了救援方案。
但是……从没有回复。
“他们是英雄……”沈一诺轻声说道。
褚晓明闻言一愣,随后认真道:“你说的对,他们是英雄!绝对的大英雄!”
“可这不公平……”沈一诺又说。
褚晓明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他不想搬出一大套深明大义的废话来强逼沈一诺服从现实。
“这不公平,对不对,晓明,英雄就一定该死吗?这不公平……”沈一诺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失魂落魄过。
褚晓明看着一阵阵的心疼。
就在那一瞬间,褚晓明暗暗做了决定。
“一诺……你相信我吗?”
“嗯?”
“你相信我说到做到吗?”
“怎么突然说这些……”
“我……”褚晓明捏紧了拳头,他抬头看着沈一诺认真的说道:“我去带他们回家。”
沈一诺闻言一愣,随即清醒过来。
“你?你不要胡来啊!”
褚晓明不是在胡说,他确实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方案,只是他一直都没敢提交上去。
“放心,我不会胡来的,我有自己的方案,但需要一些帮手。”
沈一诺看着褚晓明认真的眼神,第一次被他的男子气概所触动。
“你确定要帮我?”
褚晓明摇了摇头:“不,一诺,我做这些不是为了帮你……不……我的意思是……我不是为了图什么才这么做……而是……而是……就像你说的那样,这不公平,英雄不该就这么被我们抛弃!就像他们一样,他们明知获救无望却依然没有忘记我们一样!对吗?”
沈一诺闻言视线模糊了……
褚晓明的这一番话不是什么感人肺腑的演讲!却深深触动了沈一诺的内心……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情绪。
自从她得知山海号空间站被摧毁后就一直在压抑……今天她终于得到了释放。
沈一诺抱住了褚晓明,而后在他肩头放声大哭,或许就连褚晓明也不清楚她悲从何来,但他知道此时此刻应该安静的陪着她。
哭声惊动了隔壁的苏晚霞。
不过当他看到褚晓明的时候他没有进去,而是默默的守在了门前。
……
太阳“消失”……一个月以后……
地球表面平均温度已经降至零下二十摄氏度。
最后阶段的资源抢救工作已经全面结束……地表已经不再适宜人类活动,但仍有不少军方人员在城市间搜索仍在家中没有前往避难所的平民。
但这也是全球最后一次搜救行动,此后所有地面活动都将被全面禁止,各大城市附近也只会留下详细的指向牌来标记距离指向牌最近的避难所所在。
在美洲大陆,旧洛杉矶城郊,一批“逃亡者”因为害怕曾参与暴动受制裁而选择自我求生。
他们有一百多号人,十一辆加固了防寒措施的货车。
此时他们正在沿着空无一人的公路在黑暗中向着一座废弃多年的防空洞进发。
那里曾经发生过一次核泄露,几十年前就已经被封闭,不过此时此刻却成了这些人最后的选择。
通讯中断,他们并不知道官方正在呼叫地表的居民进入庇护所。
在车队抵达目的地,铁丝网被剪开时,这些人似乎看到了希望。
他们把车辆开进了防空洞,然而正当众人开始着手布置自己未来的新家的时候,黑暗中枪声响起。
来历不明的伏击者们没打算放掉任何一个踏入此处的不速之客。
尽管这些“逃亡者”立即展开了反击,可还是死伤大半。
不但装有大量物资的货车被抢走,带领众人的首领也被当场打死。
剩下一些幸存者开着三辆车逃回了公路。
跟着防空洞周围灯光大亮,扯下面罩的伏击者们发出欢呼,他们是末世的猎人,一群毫无底线的疯子。
……
太阳“消失”一个半月后。
褚晓明的方案到了最终验证阶段。
一百九十五种精选物质正等待被展开用以制作“救援捞网”。
这个脑洞大开的计划准备借助一张具备最基础传感单元的大网在浩瀚的宇宙星辰间打捞那个给人类送回重要讯息,并拯救了至少十亿人的逃生舱。
尽管此时距离最后一条讯号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很多专家都表示这样的救援不但“毫无意义”而且“劳民伤财”。
面对这重阻碍,褚晓明也准备了两招来应对。
第一招是将这些英雄宣传出去,广而告之,并招募志愿者。
第二招则是请求上会讨论,由大家来决定是否要展开“救援”。
01298 梦还是现实
“生命中曾经有过的所有灿烂,原来终究都需要用寂寞来偿还……”冼芊嬅靠着窗望着浩瀚星辰喃喃自语。
“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闫思辰抬头笑着问。
“嗯,我最喜欢的就是这句话。”
“唔,我也很喜欢这本书,不过这句话听起来真是太悲伤了……我还是更喜欢那具……如果你认识从前的我,那么你就会原谅现在的我。”
冼芊嬅回头看着闫思辰道:“你在逃避?”
“嗯?”
“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好像……就是这个意思……你来到这里,不仅仅是因为摄影的原因吧?”
心思被猜中,闫思辰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沉吟片刻后说道:“对,为了躲开我妈,躲开我那个完全不像家的家。”
“为什么?”
闫思辰没有再说下去,他已经把观测数据发送出去了,至于地球能不能收到就全看人类整体运数的造化了。
“我不喜欢安静。”冼芊嬅说着又看向窗外:“我喜欢有声音的地方,尤其是海边,听着海浪入睡,我可以睡得很香。”
“那……你还真的挺特别的,我就不行了,有一点点噪音都睡不着。”闫思辰起身坐到了冼芊嬅身边。
“个人习惯吧,再说海浪也不是噪音,不是吗?”
“唔,这一点我承认。”闫思辰说着拿起晶体板道:“你说……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那是一组观测数据的模拟成像。
一层薄薄的,但却足以将整个太阳遮起来,让整个地球陷入黑暗的好似“窗帘”一样的东西正在缓缓经过太阳系。
起初它的速度很快,但是越接近太阳系中心,它的速度就越慢,甚至逐渐的有“刹车”的迹象。
经过几天的连续观测,冼芊嬅和闫思辰获取了非常重要的数据,可这里毕竟只是一艘逃生舱,他们没有能力做更多的事情了,甚至这些数据能不能顺利的送回到那个连求救讯号都收不到的地球了。
“也许是窗帘星人的飞船。”冼芊嬅是最早把这东西叫做“窗帘”的人类。
不得不说,还真的挺形象的。
闫思辰笑了笑:“那咱俩是不是可以名留青史了?”
“哦?怎么说?”
“你看,如果这真的是外星人的窗帘的话,那咱们不就成了人类历史上最早达成‘第三类接触’的人类了吗?”
“呵呵……我怎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闫思辰却笑得很开心,他又说道:“不要那么悲观嘛,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咱俩这丰功伟绩加起来,起码……也得是个珠穆朗玛峰吧!”
“嘁!少臭美了!还珠穆朗玛呢!地球那边能不能收到还另说呢!”冼芊嬅这一盆冷水泼下来,不但闫思辰不笑了,冼芊嬅自己也觉得很难过。
沉默……又是良久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闫思辰又开始唱歌了。
他的嗓音出奇的不错,起码要比五音不全的冼芊嬅好太多了。
冼芊嬅之前就和闫思辰开过玩笑说:“你如果是在三十年前,肯定是个大明星啊!”
闫思辰也还真受捧,立马又给冼芊嬅唱了好几首。
那真是他们自从落难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了。
但今天,冼芊嬅很安静,她靠着窗,静静的看着闫思辰。
闫思辰则看着窗外,歌声时断时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首歌唱了很久……
冼芊嬅忽然轻声道:“我做了一个梦……一个非常真实的美梦……”
“嗯?什么样的?和我说说呗?”
“嗯……梦里……我好像获救了……我看到一个非常和蔼的老人,一栋用白漆刷的特别漂亮的小房子,它坐落在海边……天空很蓝,微风习习……海浪声特别熟悉……但唯独……我居然忘了你的名字。”说到这冼芊嬅有点害羞的红了脸。
闫思辰愣了一下,随后哈哈一笑道:“忘了我很正常,我又不是什么大名人。”
冼芊嬅闻言却没笑,她瞪了闫思辰一眼。
闫思辰有点尴尬,他咳嗽了一声又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一直在找我的同伴……但就是见不到……我好像被困在那个美梦里了,每天都是重复的……虽然那感觉很好,可我心底好像一直有个声音在提醒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不能就这么忘了……然后……我就醒了。”冼芊嬅说着抬起手道:“但是……那个梦真的很特别……”
“特别?”
“嗯……特别的真实……就好像……完全不是梦一样。”
“额……”
“哎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就是不像一般的梦那样,在醒来之后会有明显的朦胧感,你懂我的意思吗?”
闫思辰没说话,他皱起眉,像是在想事情。
冼芊嬅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又说道:“而且梦里我曾问那个老人,为什么我身体都已经养好了,我却还不能离开这去见我的同伴和家
人?他却怎么都不愿意回答我,就只是笑……笑的很和蔼……但我越看越觉得诡异……这也是我后来能够醒来的原因之一。”
闫思辰听到这,眼神变了。
他抬头认真的看住冼芊嬅道:“芊嬅,你梦中的那间白漆刷的小房子里是不是有一幅画?”
冼芊嬅一愣,随即皱眉道:“你怎么知道的?”
闫思辰顿时背脊一寒,他没有继续问下去,也没有回答冼芊嬅的问题,而是急忙起身走到逃生舱的运行核心旁。
冼芊嬅注意到了闫思辰的异常,她起身跟过来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要确认一件事。”
“确认什么?”
“确认我们俩是活着还是早就已经死了……”闫思辰转过头看着冼芊嬅,可是他看到的却是一个被光包裹起来的人影。
那一瞬间,闫思辰整个人都僵硬了。
他四肢都不受控制了,只有眼睛还能看到东西,耳边能听到呼吸,鼻子可以嗅到一股奇异的花香,身体能够感受到阳光一般的包容感。
但他口不能言,甚至都无法顺利的思考,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光将所有他熟悉的一切吞噬,而那个人影也逐渐涣散消失。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冼芊嬅的世界里也只剩下了光,不过与闫思辰不同的是,她世界里的光是一个正在涣散的人影,在人影的周围充斥着无边的黑暗。
冼芊嬅感觉那人影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就好像……就好像……
……
“你醒啦?”
海风依旧,阳光落在额头,有一种略带焦躁的灼热感。
冼芊嬅眯着眼,下意识的用手遮挡了一下。
“哦,抱歉,我看天气很好,就晒了会太阳。”
窗帘拉动的声响传来,刺眼的阳光消失了,房间里的氛围灯亮起,把冷色调的空间烘托的非常温馨舒适。
冼芊嬅适应了一会后慢慢坐起身。
慈眉善目的老者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微笑着看着冼芊嬅,在他身后还站着一个像是护士的银发少女。
少女的皮肤很白,和这片海滩完全不搭。
冼芊嬅有些迷糊,她心底泛着古怪,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发生过什么。
“我……这是……在哪?”
“梦里。”老者笑着答道。
冼芊嬅闻言顿时愣住了:“梦里?”
“对的,你在太空中漂浮了太久,身体已经严重受损,但你的大脑保存的还算完好,为了救你,我们研发了一种十分特别的梦境现实交互系统来帮你康复。”
冼芊嬅呆呆的看着老者,许久后一闭眼,捏着眉心道:“等等……我有点糊涂了……你是说……我获救了?”
“是的,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差不多?”
“嗯,我们找到你们俩的时候,你们已经在太空中漂浮了一百多年了,按理说你们应该算是已经死了……不过有一位非常有天赋的科学家却说你们还活着……所以……我们决定尝试一下,而从结果看……”老者笑了笑,那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冼芊嬅听完之后却还是在发呆,又过了少许,她问道:“那……我现在是算是死了,还是活着?”
“意识上,你是活着的,但身体上,你又可以被认定为已死亡。”
这话说的……冼芊嬅完全无法接受。
她眉头紧锁,过了好久又抬头看向老者和他身后的少女道:“那你们?”
“这是一种梦境现实交互系统,我们都是现实中存在的人,不过现在也和你一样,正在梦境中进行交流。”
冼芊嬅听到这不禁想起了那部经典科幻电影《盗梦空间》。
很多人都以为这部年代久远的经典电影中把梦境描述的实在太过随意,就好像是公交站台一样,谁都可以随时随地的进入某个人的梦境,然后又可以随时随地的在某一站下车。
简单来说,它有点太扯了。
可生在2140年代的冼芊嬅已经从各种渠道了解到“梦境现实”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遥远和扯淡。
相反,基于人脑的意识具现,再借助外界的神经元刺激和一些特殊的药物辅助,人脑是可以完整的呈现梦境的。
但是分享梦境在冼芊嬅那个年代还是一道技术难关。
不过如果按照这个老者的说法,冼芊嬅已经在太空中漂浮了一百多年了,那么想必这种技术难关已经被攻克,这么一想也就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了。
只是……
所有这些设定都是出自这个陌生的老人之口,冼芊嬅并不会如此轻易的就相信他。
她又问道:“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我的家人朋友都已经去世了?”
这是个很敏感的话题,老人微微一怔,随后道:“很抱歉这么久才将您二位带回故乡。”
老人用到了您,这是一个很关键的细节。
心思敏锐的冼芊嬅突然觉得自己或许真的是有些神经过敏了……她下了床,试探着活动了一下手脚后问道:“那我以
后……是不是就只能在这里存在了?”
少女道:“不,现阶段的交互治疗主要是为了帮助您恢复完整的意识形态,同时也希望能够借助这套系统帮我们重温过去,找出曾带给人类惨痛教训的高阶文明的一些关键的记忆,然后……当这些都完成了,我们会尊重您的选择,为您准备两个选择。”
听闻这种略带功利性的拯救后,冼芊嬅本该生气的,不过这一百年对于她来说就像是在某部不出名的小说里看到的段子一样无感,所以她也就没什么想法了,毕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哪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就像您刚才所说的那样,您可以选择留在这里,成为梦境现实交互系统的开元者,当然,您也不必担心这样的日子会很枯燥,因为随着今后技术的成熟,我们相信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愿意加入这个系统,届时您就会拥有近似现实又超越现实的崭新生**验。”
冼芊嬅眨了眨眼睛,然后仔细盘算了一下后笑道:“这选择还蛮诱人的。”
“是的,梦境现实系统毕竟有别于现实,我们目前也只是在尝试进行开元搭建,不过未来一定会成为人类的另一个故乡。”
冼芊嬅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那第二个选择呢?”
“第二个选择就是我们会为您准备一具仿生义体,这种仿生义体由机械骨骼和海洋藻类合成仿生结构制造而成,它的综合强度高于常人,且身体所需的能量摄取也与常人有别,不过我们会根据您的具体要求为您预先准备一个原则内允许的崭新的身份。”
“原则内?是什么意思?”冼芊嬅有些好奇了。
“其实这很容易理解,就好比……您总不能要求我们让您回到现实世界后就当个大明星或者某个地区的领导者不是吗?”少女笑着道。
冼芊嬅明白了,她也笑了笑,可她心里却在想:‘如果这系统真的有这么厉害……难保你们不会这么做啊……’
老者似乎看出了冼芊嬅的心思,他轻声咳了一下后说道:“额咳,那个,冼女士,目前这些选择只是我们这边自作主张为您预置的,也就是说……您今后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告诉我们,只要合理,我们一定会尊重您的意思的。”
冼芊嬅看了眼老者,心底暗笑,跟着打开窗帘道:“算了……就按你们的意思来吧……再说……短期内……这些选择应该都还没办法实现吧?”
老者和少女对视一眼后,少女道:“是的,您的判断很准确,这项技术目前正处在开发阶段,国际社会对于‘梦境现实’交互系统也处在观望和保留意见的状态,所以……暂时还不能允给您任何承诺。”
“唔……”冼芊嬅用力的呼吸了一下空气,不得不说,如果不是老人提前说了这里只是梦,冼芊嬅肯定更愿意相信这就是现实。
海边的空气里那种略带咸腥的味道真的是太迷人了。
“好吧……”冼芊嬅选择接受,她转过身看着两人道:“哦对了,刚才我有点太没礼貌了,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却连你们的名字都还没有问呢。”
老人和少女闻言后却一点都不在意,他们反而很谦恭的说道:“您太客气了,比起您所作的贡献,我们根本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可还行……
冼芊嬅还是头一次听到别人用不值一提形容自己。
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房间门开了,一个看起来约莫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他容貌俊朗,身形挺拔,步伐沉稳,看着颇有几分军人风采。
冼芊嬅自小就对军人很有好感,所以看到这个年轻人没敲门就进来也没有多讨厌,反而有点犯花痴的迹象。
年轻人一进屋,老者和少女都立马恭敬的称呼其为:“先生。”
“先生?这什么古怪的称呼?他是教书的?”要不是因为还有老者这么叫他,冼芊嬅可能会以为他是那姑娘的丈夫。
被称作先生的年轻人进屋后冲老者和少女点了点头,然后就对冼芊嬅深施一礼。
冼芊嬅被吓了一跳,赶紧上去扶,结果对方也只是弯腰鞠躬施礼而已,并不是要跪下了。
这可有点尴尬了。
不过好在冼芊嬅反应够快,她立马收回手问道:“额……那个,你在干啥?为什么对我作揖啊?”
青年微微一笑道:“我叫苏世清,刚才向冼芊嬅女士您这一礼一是敬仰您的为人和救世义举,二是……如果没有当年您和闫思辰先生传回的讯息,可能我们苏家早在一百多年前就没有了,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冼芊嬅听完明白了,不过这反倒让她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哎呀,你也不用这么客气,其实……当时如果幸存的是其他人,我相信他们都会这么做的。”
苏世清闻言却正色道:“这不一样,冼女士,虽然我也相信当时在山海号空间站里工作的每一个航天人员都可能会在这种情况下做出相似的选择,但您回传的数据却是独一无二的!它拯救了至少十亿人的生命!就这一点,您就值得所有人的尊敬!”
01299 温度(一)
“多少?!十亿?我没听错吧?”冼芊嬅惊呆了。
苏世清正色道:“是的,您没有听错,灾难结束后,我们进行了科学的计算,如果没有您的预警,后知后觉的我们肯定要为此付出更为惨重的代价。”
冼芊嬅有点发懵,她还真没想过这么多。
“唔……我有点……不太舒服……”冼芊嬅坐下来捂着额头,看上去有些痛苦。
少女见状正要上前却被苏世清拦住了,他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打扰您休息了,如果您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直接吩咐,我会让晴悦在门外候着的。”
晴悦?冼芊嬅抬头看了一眼。
少女自我介绍道:“我叫苏晴悦,您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叫我。”
唔……多好听的名字啊……冼芊嬅不禁联想到了自己……当初冼芊嬅的父亲冼俊采给她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说是谐音了“洗尽铅华呈素姿”的意思的,希望她一辈子都能当个“普通人”。
小时后冼芊嬅还觉得没什么,甚至很喜欢自己名字背后的寓意。
却没想到长大了,这寓意却给她带来了很大的烦恼。
正如冼芊嬅父亲所期望的那样,冼芊嬅从小就不受重视,别人孩子早早的被送去培养,以期成为有价值的人才。
可是冼芊嬅却被送到了爷爷身边,每天跟着曾在第一中轴工作五十年的爷爷潜水捕鱼,偶尔还要充当导游和救生员服务来海边游玩的客人。
冼芊嬅在被国家人才储备中心选中进入星瀚航空航天局之前的二十多年的的确确如她父亲所期望的那样“普普通通”。
不过冼芊嬅并没有因此埋怨自己的父亲,因为当山海号被毁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父亲的良苦用心。
原来父亲所说的“普普通通”并没有冼芊嬅想象中的那么浅显且容易做到。
相反,这句话如果联系了前一句的“历尽沧桑终不改”的话,意境就大不相同了。
从那一刻,冼芊嬅才明白,父亲是希望她能够去掉世俗的伪装,不施粉黛,不藏心机,做一个真正的自己。
门关上了。
房间里只剩下冼芊嬅自己了。
她长出一口气,头也不那么疼了。
走到窗边,扶着窗台,望着大海,冼芊嬅心里那份古怪逐渐清晰起来。
她记起了发生过的所有事情……但却不确定老者和苏世清方才和她说的那些事情。
因为比起一百多年后获救,冼芊嬅更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太阳消失”这种事对于千千万万的普通人而言实在是遥远到无法想象……可正如冼芊嬅爷爷曾常挂在嘴边那句话所说的一样:“人啊,总是在不经意间就毁灭了很多东西,但我们并不需要在意,因为那没有关系,可我们又该好好想想……万一哪一天,我们成了这不经意间被毁灭的对象呢?”
以前冼芊嬅不懂,她始终觉得日子会如往常一样重复着,一天一天的过去。
可现在她明白了,平凡才是奇迹,世事无常才是常态。
……
太阳“消失”两个月以后。
地表温度已经下降到零下二十七摄氏度左右。
通过空间地表遥测,全球近95%以上的植物已经死亡,食草动物也几乎全部灭绝……现在地球上只剩下极少部分耐寒的食肉动物还在挣扎。
渤海湾已经变成了冰原。
上万艘船只被封冻在港口内变成了黑色的冰雕。
此时海洋生物也开始出现大量死亡……培育池内的a型海藻也开始停止生长,第一批繁育师们被接走,他们的工作已经结束了,可以前往就近的渤海湾一号地下避难所开始“新生活”了。
但渤海湾海粮仓基地内仍有一千多人在继续坚守。
夏目、桃沢花子、清水雅人作为第三批,也是最后一批坚守者将在这里继续工作两个半月,直到所有c型海藻也停止生长为止。
走在冰面上,花子手里拿着焰火大会剩下的烟花和雅人一起玩的很开心。
夏目本来是不同意这种外出活动的,因为太过危险了。
可出来后,虽然四下里漆黑无光,只有一辆辆运送海藻的货车的灯光时不时的闪过,但夏目依然感觉呼吸都变得顺畅起来。
当然,这只是一种错觉。
其实一个月前基地就曾发出警告,称由于植物光合作用全面停止,地表生态环境已经急剧恶化,所以,所有基地内工作人员都严令禁止外出。
但在花子和雅人的坚持下,夏目还是时常冒着风险带着她们俩出来透透气。
烟花熄灭了,花子和雅人的笑声停止了。
夏目回过神,打开照明灯道:“这里,咱们该回去了!”
花子和雅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出去很远,她们脚下的冰面也变得非常滑,这让她们返回的过程变得十分艰难。
虽然穿戴者防寒服,极低的温度不会对她们造成威胁,可是在这种地方摔上一跤,疼那是肯定的。
于是花子和雅人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对方,一点一点向着夏目这边挪过来。
夏目见状有些紧张起来,毕竟这一片也是有巡逻员的,如果让他们发现自己这三人,怕是会惹出很大的麻烦。
于是夏目说道:“你们小
心点,赶紧过来,待会巡逻员可能要来了。”
花子:“好啦好啦!回去了啦!别急啊!”
雅人俏脸微红,小心翼翼的挪着步子。
夏目轻声一叹,为他们照着亮。
一百多米的距离,这两位挪了半天才走了一半。
半道上花子抱怨道:“刚才过来的时怎么没感觉这么滑啊?”
雅人也觉得很奇怪:“对哦,咱们刚才好像是跑着过来的。”
花子一愣,随后道:“嘶,那是不是因为刚才没有光照着,咱们胆子更大一些啊?”
雅人没有发表意见。
花子却做了决定,她冲夏目道:“喂,夏目,把灯关了吧,我们都有夜视仪的,直接跑过去好了。”
夏目闻言道:“好,那你们小心点。”
“嗯嗯。”花子高兴了,她打开了夜视仪然后对雅人道:“哎雅人,要不咱们比赛吧?”
“比赛?”
“对啊,比谁第一个到夏目那边,输了的话给对方一块巧克力!怎么样?”
“可我那没有巧克力了啊?怎么办?”
“哎呀,无所谓啦,没有巧克力,就随便给我点啥好了!”花子这话说的好像她赢定了似的。
雅人虽然没有吐槽她,但她那心底那好胜的性子也被激发了。
“好!那……”
“三……二……跑!”
“哎!你怎么没说一啊!”
“哈哈哈!”耍赖的花子迈开步子就跑起来,原本还算滑的冰面好像一下子就不那么滑了。
雅人急忙追上去,五十米的距离转眼间就到了。
可是临近终点,正当花子要欢呼胜利的时候,夏目突然走过来一把抱住了她,并说道:“嘘!巡逻员!”
花子的欢呼被憋了回去。
可是雅人这边也到了,她由于起跑姿势不对,到终点时又有点慌,一下就撞到了花子和夏目两人身上。
顿时三人全都摔倒在冰面上。
这动静可不算小。
空中的巡逻无人机立马就感应到了,它嗡嗡的声响逐渐靠近。
扭到脚的雅人皱起眉,刚准备喊疼,听到这声音也不敢出声了。
三人急忙爬起来往角落里躲。
阴影处,三人紧贴在一起,那紧张的感觉……连对方心跳声都听得见。
还好无人机只是飞过来看了看就飞走了,三人这才长出一口气。
随后雅人就皱眉蹲下来捂住脚踝道:“嘶……花子,我好想扭到脚了……”
花子一怔,立马紧张起来:“啊?不会吧!我看看!”说着花子就直接蹲下来要查看,好在有夏目拦着。
“别在这,回去再说吧。”
可花子已经蹲下来了,而且在她蹲下来的时候她愣了一下,跟着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摔倒在地。
雅人和夏目都愣住了。
“花子?”
“人……人脸!!!!雅人你快走快!你脚下有一张人脸!!!”
“人脸?”雅人没明白,她也低头看去,然后……
她就晕了过去……
夏目顺势扶住了她,同时也看到了花子发现的那张人脸。
她没有看错……在冰面下的的确确有一张充满痛苦与绝望的苍白人脸。
那是个大概三十多岁的女人,身上还背着潜水设备,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被困在了水下,冻死在了这里。
一瞬间,夏目脑海一片空白。
……
三小时后,被困水下的女尸被破冰打捞了上来。
经过身份确认,她叫关韶涵,是渤海湾的一名潜水员,已经失踪四个多月了。
当时的报警记录显示她是跟着其他三名潜水员一起下水修复渤海湾海粮基地的一处水下光缆节点的。
但是在返回过程中,关韶涵失踪了……
现在她被冻死在冰面之下,透过她那双空洞的眼睛,想必一定是经受过极其绝望的挣扎过程。
……
“你们啊!哎……”自己管辖区的三名繁育师违规外出,主管当然生气。
可是看现在三人这魂不守舍的样子,主管又有些心疼了。
叹了一声后,主管道:“这件事,综管部的主任给拦下来了,组织也不会给你们什么太严重的处罚,所以你们也不要过分担心,只要你们以后不再犯错误,老老实实的在基地内工作,就不会有事。”
这种结果对于夏目三人来说已经是很宽大的处理了。
可三人却还是默不作声。
主管知道他们在发现关韶涵的时候受了很大的精神刺激,现在这种状况也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他们能够做出正确的决定,及时汇报情况让关韶涵最终“回到了”基地,相信今后也一定会严格遵守规定。
忧的是,这件事对他们三人的刺激很大。
就连乐天派的花子在见证了破冰打捞过程后也变得沉郁了很多。
考虑到他们三人都是优秀的繁育师,现在又是用人之际,让他们直接去休息是不太可能了。
所以,主管只好申请了心理专家来给他们做心理疏导。
但专家现在也很忙……
自从“太阳消失
”以后,心理专家已经比一般医生的重要性高出数倍。
很多人都出现了“灾难性抑郁”。
今天夏目、花子、雅人三人发现关韶涵的遗体可以说是打开了他们三人压抑的负面情绪,这可不是一般人的心理素质所能承受得起的。
主管无奈,只好尽自己所能去宽慰道:“那个,花子啊,你前几天培育的新品种已经由c类转入d类了,领导知道后对你是大加赞赏啊!说还要给你发个奖,鼓励一下呢!”
花子闻言稍稍回过神来,她勉强笑了笑:“谢谢领导关心,这是我分内的事。”
“哎!哪能这么谦虚呢!咱们现在是一个大集体,讲究的就是有功必赏,有过必惩,奖罚分明!对吧?所以啊,你今后一定要再接再厉,多争取点荣誉!这对你的未来可是大有好处的!”主管这番话可真是“激励人心”。
花子从来就不在乎什么奖励啥的,她现在就想好好睡一觉。
所以……
“谢谢主管,那个……主管……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想回去休息一会,可以吗?”花子问道。
主管一愣,他看了眼时间,按道理来说这会正该是他们三工作的时间了。
现在让他们去休息实在有点不合规矩……但看着三人的状态……
“额……那好吧,我批准了!你们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工作呢。”
“嗯,谢谢主管。”花子说着就先走了。
雅人和夏目也回过神来,雅人看花子走了就直接跟了上去。
主管没有说啥,夏目要走的时候,主管却把他叫住了。
“那个……夏目,你等一下,我有点话要问你。”
夏目的心理素质要比花子和雅人好很多,他之所以一直没说话多半是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但麻烦总是会自己找上门,夏目也是无可奈何。
被迫留下来后,主管支开了会议室里的其他人,然后严肃的问道:“夏目,你跟我老实说,净水通道的门是不是你黑进去然后打开的?”
夏目闻言一震,他装“傻”的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避开这个麻烦。
可现在……
见夏目不说话,主管心里有底了,他轻声道:“不用担心,我不是来替组织问话然后找你麻烦的,而是组织现在急需像你这样的人才,所以……”
夏目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脸色一正道:“不,不是的,主管,我们是趁着净水通道的守卫不注意偷偷溜出去的,并没有黑进过程序……”
主管一皱眉:“小夏……你确定?”
夏目心里早就打定主意,他不是相当“逃兵”,而是他有更重要的人要守护。
“主管……我平时确实会倒腾数序代码,可那点小手艺开个一般的智能锁还行,你让我去黑咱们基地的大门,我哪有那本事啊,要真有,我早就离开海洋基地了,您说是不是?”夏目的理由很充分。
可主管看他的眼神却很危险。
夏目也在说完后意识到自己是个很蹩脚的演员。
平素少言寡语的他,方才那一番话可实在是太过油腔滑调了。
主管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夏目。
过了许久,久到夏目快要崩溃的时候,主管叹了一声道:“哎……我还以为真的是你黑进去的……不过……不是也罢,我这边也缺人,你走了,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了。”
说着主管拿起一旁的本子递给夏目道:“喏,你的工作日志。”
夏目才注意到他的日志被拿了过来,不禁惊觉自己在悬崖边走了一遭。
“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正常上班!”
夏目长出一口气,拿起本子说了声:“谢谢主管。”说着就要走。
主管却又道:“另外……”
夏目又僵住了。
“今后别再惯着那俩丫头了,你比她们年长,应该教她们懂规矩,而不是放任她们,让她们置身危险之中,懂吗?”主管语重心长的说道。
夏目闻言一震,认真的点了点头:“嗯,明白了。”
“那就好,回去吧。”
“嗯,谢谢主管。”
……
回房间的路上,夏目看到了关韶涵的家人,他们带着关韶涵的遗体正在外基地外走。
在这个特殊的年代,太阳“消失”的年代。
连一场最普通的葬礼都变得如此沉重……夏目对未来骐骥的那一抹光也黯淡下来。
……
“主管,真就不把夏目上报上去?”副手对主管的决定感到很不可思议。
主管一边喝着茶,一边说道:“让他留下吧,也许在这里……有他更在意的人或事。”
“可是……组织那边正缺人呢,咱们要是隐而不报,会不会……”
“什么隐而不报?难道要我给自己人上夹棍逼着他承认自己有本事吗?”主管很不喜欢副手这句话。
副手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她叹了一声道:“哎……那……那好吧,我就直接回复说没有找到这个人才了。”
“嗯。”主管点点头。
副手正要走,主管又叫住她道:“对了,如果上边派人下来,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嗯,当然。”
01300 温度(二)
太阳“消失”三个月后。
全球超过70%的发电设施停止运转,这其中主要指水力、火力和潮汐发电设施。
电力设施下线,用电量却只增不减,各国虽然严格按照第二应急方案早早的准备好了地下热能发电储备,可想要添补电力产出与需求间的空缺还需时日,这时候就真到了“争分夺秒”的时候。
身在渤海湾海粮仓的夏目他们三人也慢慢感受到了这种紧张气氛。
整个海浪仓繁育基地的超过90%区域都关闭了照明设施,很多地方也停止了供暖,甚至到了灾难发生后的三月底,除了食用类海藻的培育池因为需要特定的培育温度还在保持供电及照明外,花子他们连在工作区域都只能穿着厚厚的防寒服。
再也不能在上班期间偷吃零食的花子变得郁郁寡欢,即便是下班时间见到了夏目和雅人也很少说说笑笑了。
在最后一批守卫人员撤离后,渤海湾海粮仓繁育基地的工作人员就只剩下十九人。
他们将作为最后的坚守者一直等到地表温度下降到零下五十度左右,所有培育池都被关闭后才能离开。
在此期间,他们和外界只剩下一条海底光缆作为连接的纽带。
……
五月。
原本正是春光大好的季节。
可花子他们三个却只能挤在一件很小很小的房间里瑟缩着身子,牙齿打颤,冷到不行。
七个小时前,一组电力中转设备出了问题,花子他们几人的房间恰好在这个电路布局内,所有现在只能在黑暗中等待维修人员抢修完毕。
可七个小时过去了,电力依然没有回复。
挤在一张保温毯里的三人虽然靠着体温和房间里的内燃自热灯还能坚持一晚上,可三人心里却不免慌张起来。
花子是最怕冷的一个,她被雅人和夏目夹在中间。
起初三人因为第一次这么亲近还挺高兴,还有说有笑,可现在大家都变得沉默起来。
花子很怕冷,更怕这种气氛,于是她主动打破寂静提议道:“要不……咱们去找主管?他那边应该还有电,总比在这干等着强啊?”
夏目和雅人其实早就有这种想法了。
只是……
“主管他们离我们这还隔着一公里长的走道和十七层楼高的落差呢?现在外边这么黑,咱们要出贸然出去,会不会有危险啊?”雅人有些不安的问道。
“危险?能有啥危险?这里又不是古墓,还能跳出个“大粽子”[鬼吹灯里的僵尸的代称]吃了你不成?”花子乐了,说完她还办了个“凶狠”的样子“啊呜啊呜”的吓唬雅人。
雅人被她逗乐了,掩嘴一笑道:“你最近小说看多了吧,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呀。”
夏目也很赞同雅人的看法,他从停电的时候就想过去找主管,可是正如雅人说的那样……现在整个基地超过90%的区域都是黑的,而且供暖关闭后,整个基地都变成了大冷柜,虽然不至于会出什么“大粽子”,可这一路上难免还是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意外。
上一次他们三人偷跑出去就让雅人崴了脚。
这件事夏目还记忆犹新呢……不过一直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夏目也不属于那种把自己的命运甘心交于他人之手的性格。
于是夏目说道:“这样吧,你们俩在这呆着,哪也不要动,我联系下抢修队问问情况,另外再收拾一下,如果真的修不好,我们随时都能走,不至于耽搁。”
听到这话,花子立马两眼放光的看着夏目道:“哇哦!夏目哥哥!你好man!你好可靠哦!人家都心动了呢!”
夏目听到这话顿时嘴角抽搐。
雅人说不出这么肉麻的话,但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她向夏目建议道:“另一组马上也要下班回来了,到时候可以问问他们的意见。”
夏目点点头:“嗯,那我先去联系抢修队。”
说着夏目就拿起外套从保温毯里出去了。
花子和雅人紧紧抱在一起,两人都是两眼亮晶晶的看着这个可靠的男人。
……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
房间里的灯依然没有亮起,而此时屋内温度也已经降至零下十摄氏度左右。
尽管这个温度还不至于冻死人,但雅人和花子她们俩已经坐不住了。
夏目半个小时前回来过一次,他说抢修队那边还在尝试,但发电机的状态很不乐观。
现在又过了半小时还是没电,小姐妹俩就开始穿衣服准备出发了。
等到两人都穿戴完毕,夏目也带着另外一组人过来了。
六个人聚在一间屋子里简单商讨了一下后决定立马动身去找主管讨一杯热水喝。六人分为三组。
夏目走在最前头,中间是花子、雅人和另外一个女生,队尾是两个东北大小伙。
大家一边走一边说着些开心的事,也不觉的这黑暗有多么可怕了。
甚至半道上,最近正在看《鬼吹灯》之类小说的花子还和两个东北小伙子聊起了一些有点小吓人的故事情节。
雅人是最怕这些东西了,她一直希望花子不要再说下去,可又不忍心打断,只好捂着耳朵不断安慰自己
:‘我没听见……我没听见……’
……
“哎!你说,这古人真有那么厉害吗?竟然能在几千米的高山上建仙宫?”花子问。
东北双胞胎小伙中的哥哥张绮道:“哎呀,花子妹妹,那些其实都是小说杜撰的,为了吸引眼球的。”
花子顿时感到很是失望。
可这时候东北双胞胎小伙里的弟弟张灵却反驳道:“谁说哒!那金字塔还建在沙漠里呢?咱们的仙宫怎么就成杜撰的了?”
花子眼睛又亮了。
张绮道:“杠精了不是!金字塔那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的,是一个社会发展到一定文明程度后的社会生产力的最终体现,是古埃及法老皇权的象征,这能一样吗?”
“怎么就不一样了?难道秦始皇下葬时弄一堆兵马俑是因为个人爱好啊?要说我杠精,我看你比我也差不到哪去啊!”
张绮脸上一红,顿时语塞。
花子却很期待他继续发表“高见”。
可半晌张绮都没有说出话来,眼看这话题要终结了。
他们组的那个有着四分之一印度血统的殷晓彤姑娘开口了:“的确不是个人爱好,但咱们中国人,尤其是帝王,建造皇陵是最讲究风水和封建统治运数的,所以……一般的皇陵都会建在风水极佳的场所,而花子刚才说的高山上的仙宫,这种看起来很缥缈的东西其实在古代风水学里却犯了大忌,所以……说它是吸引眼球,增加故事情节的精彩程度倒也没错。”
“哎!?晓彤,你咋不帮着你哥我说话了啊?”
殷晓彤笑了笑:“我只是就事论事,没什么帮不帮的,再说了,咱们这不就是随便聊聊玩的吗?”
张灵闻言立马顺势怼了只比自己大几分钟的哥哥道:“就是就是!这叫就是论事,谁跟你似的,干啥都喜欢较真!”
张绮无语了,不过他也不是第一次被这俩人练手怼了,所以也不甚在意。
他感叹道:“哎……你们说的对,不过虽然你们说的对……可你们有没有过这种想法。”
“嗯?什么想法?”殷晓彤问。
“你看,就像咱们这个基地现在的状态一样……如果这里真的被废弃了,然后被封冻起来,你说……这几千年后的人挖到这里的时候会不会也会争论这里到底是古墓还是不符合风水学的吸引人眼球的地方呢?”张绮的想法有些跳跃。
可大家却都听懂了他的意思。
顿时间,整个队伍原本热烈的讨论气氛没有了。
走在最前边的夏目更是脸色一沉,暗暗觉得这个张绮很有乌鸦嘴的潜质。
张绮自己说完也意识到说错了话,他赶紧呸呸呸三声后笑着道:“哎呀!我这张破嘴!我在说什么呢!”
张灵白了他一眼道:“谁知道呢,好好的天都能被你聊死!”
花子也很气氛,小声的抗议了一下:“就是就是!好好的胡说啥呢!”
殷晓彤没说话,但她注意到雅人一直在看着窗外。
现在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基地地面建筑的七层,从这里基本上可以看到整个海粮仓基地的水下培育池。
发现雅人的异常后,殷晓彤关切道:“雅人,你在看什么?”
雅人闻言一震,回过神来道:“额……没有啊……我没看什么……”
殷晓彤一皱眉,这很显然是撒谎了。
于是她走道窗边停下来开始仔细的查看起来。
见到殷晓彤的举动,整个队伍都停下了。
可大家都到窗户边的时候却发现夜色下的海粮仓基地一片黑漆漆,冰面上什么也看不见。
张绮问:“咋了?看见啥了?”
殷晓彤没说话,她回头看了眼雅人,雅人眼神略有躲闪。
于是她走过去认真的问道:“雅人,你和我说实话,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众人闻言都疑惑的看着她们俩。
雅人看瞒不住了,这才说道:“刚才……刚才你们在聊天的时候……我好像……好像……看到下面冰面上有灯光……不过只是一瞬间的,可能……可能是我看错了。”
“有灯光?”众人皆是一愣。
夏目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他其实一直在尝试联系主管那边,可是通讯器是正常的却一直没有人接听。
现在听完雅人的话,夏目开始担心主管那边也出了问题。
“额……应该是我看错了。”雅人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
可众人的心却悬了起来。
殷晓彤正要说话的时候,身后突然亮起一道红色的光。
众人一惊,回头看时,正看到一枚照明弹冉冉升起。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然后全都跑到窗边往冰面上看。
结果……
他们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
零下三十多度的低温,没有光的冰面上,一个人拿着枪追逐着另外两个仓皇逃走的人。
三人跌跌撞撞,直等到照明弹亮起,一声怒喝:“站住!”
逃走的两人停下来。
他们回过头,一脸惊恐的看着那个脸上还留有血污的女人,
她的枪口对
着逃走的两人道:“跟我回去!”
略带请求的语气。
可那两人却惨然一笑:“没用的……别再挣扎了……”
女人摇摇头,借着这红色的光,她总算是看清了这两人的真实面孔。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们!”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投降的意思,他们慢慢向冰面上退去,并说道:“回去我们也是死……不如就在这结束吧……开枪吧……”
女人眼神闪烁,拿枪的右手微微颤抖,她没有力气扣下扳机,所以最后她的枪放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的两人都笑了:“谢谢。”
然后下一秒,女人忽然抬起枪口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两声枪响后,他们倒下了。
跟着她缓步走过去,走到了近处,又分别给他们心口一人补了一枪,然后轻声说道:“不客气……”
……
枪声响起!
雅人惊叫一声转过头去。
虽然离得很远,可夏目他们几人还是很清楚的见证了这一幕。
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到强杀的场面,花子傻眼了。
殷晓彤也惊到说不出话来
张绮张灵兄弟俩更是表情冷峻,半晌才说道:“我去……这他么……这咋回事啊?!”
没人能回答他,大家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夏目却已经大概猜到了……这一切肯定和基地的停电问题有关,只是具体是因为什么还有很多真想等待发掘。
当枪声再一次响起,已经快要崩溃的几人是真的崩溃了。
花子原本呆滞的眼神有了反应,她突然捂住嘴,跟着猛地回过头干呕起来。
殷晓彤也万万没想到那个人在枪杀两人后还会再走上去给“尸体”补上一枪。
夏目眼皮急跳,他警惕的看了看周围,忽然神情一变,转身对几人道:“躲起来!快!!!”
说罢他就拉着花子和雅人往隔壁房间躲去。
张绮和张灵兄弟俩反应也不慢,他们也赶紧带上了殷晓彤跟上了夏目。
几人全都躲进了一间屋子后,张绮正要问夏目什么情况时,门外的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
……
“那个主管不是都交代了吗?怎么上校非得让我们再找一遍啊。”一个听起来很惹人厌的声音传来。
“别废话了,赶紧把这一层搜索一遍,找不到人咱们就回去,哪那么多废话。”另一个人声音听起来冷漠很多。
“嗨一,嗨一!队长您说的对。”
……
听完这段对话后,夏目、花子和雅人立马就变了脸色。
这些话都是用日语说的。
殷晓彤和张绮兄弟俩没听懂,但也立马就确定这外头的并不是朋友。
“日语?日本鬼子?他们怎……”张绮话没说完就被张灵捂住了,同时张灵用歉意的眼神看了看花子和雅人。
雅人轻声道:“是‘国之勇士’……”
听到这四个字,张绮他们立马就反应过来了。
只是,在他们的认知里,这些家伙应该早已经“消失”了才对啊?
夏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悄悄拿出了手枪。
看到枪的时候,张绮和张灵他们眼睛都瞪得老大……不过现在有把枪在自己人这边总好过手无寸铁强。
两名国之勇士的脚步声远去后,夏目才松了一口气道:“主管那边应该是出事了……咱们得另作打算了。”
“另作打算?没有电的话,咱们撑不了几天的。”张灵有点慌张。
张绮皱眉道:“所以才叫另作打算啊,你看看你,娘们唧唧的!想不出办法就别出声。”
张灵不说话了,气鼓鼓的缩到一旁去了。
可张绮自己也没啥想法,他问道:“你们身上带的吃的喝的有多少?”
花子闻言正要拿出背包看看却被夏目抢先一步回答道:“没带多少,只够我们三人吃一顿的,大部分都还留在住处。”
张绮一皱眉:“啧……那咱们现在是去主管那边瞅瞅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回去多准备点食物和水?”
夏目想了一下后说道:“如果基地真的被‘国之勇士’的人入侵了,以我们的力量贸然去找主管危险系数太大了……所以……我觉得还是先避开他们,等他们拿走他们想要的,我们再做打算。”
张绮几人闻言纷纷点头,可是雅人却道:“可是……如果我们不去救主管的话……那他们岂不是要……”
她的话没说完,但大家都懂她的意思。
夏目当然也很想去救主管,可理性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这样吧……花子,你和我一起,咱们两人走另外一条路去看看情况,其他人就呆在这,那也不要去!”
花子闻言一愣,她没想到夏目会叫上她这个“累赘”。
但既然夏目说了,花子还是很愿意和他在一起的。
“嗯……也只好如此了……不过让张绮和你去不是更好吗?”殷晓彤问。
夏目道:“你们也需要有人保护,所以……有花子帮着我就行了。”说罢夏目就拉起花子的手起身往外走去。
01301 温度(三)
“国之勇士”最早只是一个出现于网络社交平台上的小组织。
他们自称为“纯正”日本人,并且坚信,只有相信自己,并且确保血统纯正,才能真正使得日本帝国复兴。
该组织自成立以来就一直在网络上散发各种极端言论,更在当年日本恳请世界各国施以援手的过程中制造了多起惨绝人寰的恐怖袭击。
在这些袭击中,“国之勇士”的无差别让包括日本民众在内的世界各国人民对其行径感到恐惧和不齿。
日本政府也曾向世界承诺会在一年内将该组织彻底肃清。
然而……
转眼间,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世纪。
日本岛已经有超过80%的区域沉没于海底,旧的日本政府结构也已经消失,可是“国之勇士”却仍然潜伏在世界各地,时不时的就会冒出来一下。
但,在当今这个数序架构日益趋近完美的时代,恐怖袭击早就和海盗一样成了民众概念中相对久远的过去式。
“国之勇士”虽然仍存在,却很难再兴风浪。
在夏目等人的印象中,“国之勇士”上一次闹出新闻还是在十多年前的望野生态区落成十周年纪念大会上。
当时一个裸男身披用墨水涂抹的不成样子的世界国旗闯进了会场并试图当着众人的面切腹自尽。
可他还没跑到台前喊出口号就被日本正兴自卫队员给收拾了。
不过那件事给夏目和花子等人的印象还是极深的……
如今,世界突然遭逢太阳“消失”这样的劫难,“国之勇士”趁火打劫实在让人是既意外又愤怒。
夏目以前还觉得他们只是思想极端了点,可现在再看……这些家伙还真是一群彻头彻尾的军国主义疯子!
……
前往主管所在的楼层的路上,花子问夏目道:“夏目,你是不是故意带我出来的?”
夏目有点意外:“为什么这么问?”
花子嘻嘻一笑:“我就是随便问问。”
夏目轻叹一声道:“没有什么故意,就是觉得你应该比雅人的胆子要大一些,关键时候说不定能帮上忙。”
花子闻言顿时感到有些失落,她嘟着嘴“哦”了一声。
夏目听出了她的失落,可他现在完全没心思关心她的情绪问题,他只想尽早的确认主管的安危,同时……如果主管所在的楼层真的被占领了,那么他们就连联系外界求援的可能也变得十分渺茫了。
人去楼空后,基地内静的吓人。
好在花子以前经常一个人在海洋繁育基地过夜,要不然,就单单这一趟黑夜中的摸索也够她消受的了。
走了二十多分钟,夏目和花子摸到了主管所在的楼层对面的连接走廊里。
从这已经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主管所在的房间里的一切了。
不过此时主管的房间里一片漆黑,既看不到主管等人熟悉的身影,也没发现有“国之勇士”这些不速之客。
总之,整个基地的最高层都静悄悄的。
夏目和花子对视一眼,然后两人小心翼翼的向着主管的房间摸索了过去。
他们的动作很轻,生怕中了埋伏。
好在那些“国之勇士”并没有这么阴险,这一层的确没人了。
可是当夏目和花子推开主管所在的房间的门的时候,却立马就嗅到了一股子似乎还带着余温的血腥气。
花子立马就捂住了鼻子。
夏目皱起眉头,悄悄的进了屋,然后就看到屋子里满目狼藉,地上还留有弹壳,看来这里曾发生过一次激烈的交火。
血腥气的来源也很快就被找到。
在主管房内的洗手间外有人被拖动过的痕迹,那些血痕虽然已经凝结,可是洗手间里的台子上还有一些血泊留在那。
看到这一幕,花子虽然极力压抑了自己的声音,却还是发出了一声悲呼。
夏目也心跳加速……他虽然有枪,甚至曾经还把枪口对准过花子,可他却从没有杀过人。
现在这些血迹让他一时间有点发懵。
不过现在不是发懵的时候,夏目很快就让自己清醒过来。
他带着花子小心的退出了房间,然后躲进走廊转角处悄声对花子道:“你留在这帮我盯着,我去看看能不能联系上外边。”
说着夏目还把枪交给了花子。
花子眼睛瞪得老大:“你……你……这……你确定?!”
夏目认真的看着花子道:“待会我可能要紧一个很狭窄的维修通道,在那里枪是没用的,所以……就只能由你来给我站岗了。”
“可……可是……我不会用……”
夏目也是无奈,他想了一下后,手把手的教花子怎么握枪,怎么用手臂发力,然后说:“能躲起来不开枪就尽量不要开枪!但如果有人想要伤害你,你就不要犹豫!听懂了吗?”
花子呆呆的点了点头,随后又反应过来问道:“那……那你呢?”
“别担心我,我很快就回来。”说着夏目就起身离开了。
花子还想说点什么,但跟过来时却发现夏目已经不见了。
黑暗中,花子缩在角落,她努
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同时不断给自己加油打气道:“你行的!桃沢花子!你一定可以的!!!”
……
“啧……他们去了好久了?”张灵越等越焦躁。
殷晓彤看了眼时间后道:“快有一个小时了。”
张灵:“啥?一个小时了?他们……他们不会有事吧?”
“去你的!乌鸦嘴一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张绮闻言照头就给了张灵一巴掌。
张灵被打醒了,嘿嘿的笑了笑:“呸呸呸,我说错话了,说错话了。”
雅人一直和他们三个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虽然她没说话却一下紧张起来。
设想如果花子和夏目真的出事了,那她该怎么办呢?距离下一次交付作物还有三天,这三天可不是睡一觉,眼一闭一睁就过去了的。
“要不……我们去看看吧?”张绮提议道。
“看什么?”殷晓彤那语气很明确了,她不想去。
“额……就是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啊,这一直在这干等着多难受了。”张灵帮着哥哥说了一句。
殷晓彤却道:“所有意外都是由一个错误的决定带来的,你们不会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吧?”
张绮闻言一滞,随后苦笑道:“懂,当然懂了,可大家是一起出来的,现在基地被那些日本鬼……额……不对……被那些什么‘国之勇士’入侵了,你说咱要是啥也不做,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同伴被残害,咱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殷晓彤却冷笑一声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只可惜这不是小说情节,是现实问题,不是凭着一腔热血就能逆转翻盘的,简而言之……我就问你一句话,如果真遇到全副武装的‘国之勇士’你打算用什么对付他们?嘴炮吗?”
曾在国内干过好几年数序编程员的殷晓彤在思考问题时总给人一种理性的冰冷感。
她的话也许不那么中听,可却让张绮和张灵兄弟俩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
雅人其实也在盘算自己去找夏目到底是帮了他们还是无形中给他们增加了麻烦……
现在想想,贸然去寻找他们确实是不智之举,不过她也不打算继续在这等待了。
“9楼b区是守卫队的工作区,那里有一间守备物资保险室,如果我们能打开那扇门,说不定可以找到用来自保的武器装备。”雅人说完看向了殷晓彤:“晓彤姐,你应该能办到吧?”
殷晓彤一愣,随后立马就给雅人泼了一盆冷水道:“我是能办到,可你是不是忘了咱们为啥不睡觉要从屋子里跑出来啊?”
雅人闻言顿时陷入了窘迫。
对啊……没电啊……
看雅人蔫下去了,殷晓彤叹了一声道:“总之啊,咱们几个还是别想着对付这些‘国之勇士’了,就算咱们更熟悉基地,在没有足够的装备,没有搞清楚他们具体人数及分布的情况下,任何贸然之举都是在把自己往火坑边推,这可不是理性之举。”
要说打击人,殷晓彤这种理性派真是随时随地给你沉重一击。
张绮和张灵刚燃起来的一团火就这么熄灭了。
可正当几人一筹莫展时,随着一阵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陡然间,整个基地竟然全被点亮了!
灯亮了,供暖设施也重新开始运作。
雅人他们几个适应了一下后呆呆的看了看这刺眼的灯光,随后一个个都露出惊喜的表情。
张灵更是激动的站起来道:“我去!这小哥可以啊!居然把电搞定了!”
张绮见状笑了一下随后表情就凝固了,因为他发现不知何时……这间半透明的房间外多了两个人影。
而此时他们正站在门外。
……
基地恢复供电的瞬间,整个基地都被照的通亮。
在灯光亮起的时候,主管终于看清了这群人的真实样貌。
他们都是清一色的亚洲人面孔,尤其是为首的那一个,仪表堂堂,还穿着白西装,看着就觉得很冷。
可对方却好像浑然不觉,他坐在主管对面,在灯光亮起时一言不发,只是一个眼神,几个手下就出门去寻找这位“好心人”去了。
看到这一幕,仍抱着早已冰冷的副手尸体的主管吐出一口血沫道:“你们……不用白费心机了!你们想要找的东西,这里根本就没有!而且只要基地恢复通电,这里的情况很快就会反馈上去,到时候你们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
西装哥闻言微微一笑,他整理了一下袖子,没说话,就起身离开了。
之前站在他身后的黑衣女郎用蹩脚的中文冷声质问道:“你是在吓唬我们么?”
主管笑了:“吓唬你们干嘛,我说的是事实,是警告,毕竟你们已经杀了我三个手下了,就这件事你们就一个也别逃了。”
黑衣女一皱眉,走到主管近前蹲下身冷眼看着主管道:“在日本海建造你们国家的粮食基地,这也是事实,可谁来警告你们,不要随意在别人家的院子里拿走粮食呢?那就是我们咯!”
说完黑衣女不等主管说话就拔出了手枪,站直身体的同时枪口对准了主管的眉心。
主管并不畏惧死亡,只是他这一死可就苦了很多人要
挨饿了,还有那几个仍坚守在基地的孩子……真希望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现,能够一直好好的活着……
想到这,主管内心就感到一阵阵的酸楚。
但事已至此,和这些人是没有道理可以讲的。
他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降临的那一刻。
“你就在这里接受我们的审判吧。”说着黑衣女郎就扣动了扳机。
枪声响起,主管倒在了血泊中。
这一幕全都被夏目看在眼中……身在监控室的他已经向附近的其他海粮繁育基地发出了警告和求援讯号,可还是晚了一步……
主管一死,这次“国之勇士”的入侵性质就完全变了。
花子愣了几秒后,眼泪夺眶而出,她颤抖着拉了拉夏目的袖子道:“夏目……咱们……咱们该怎么办啊……”
夏目回过神,一把将花子搂进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没事的,别怕,我已经联系上了总部那边,他们很快就会派人过来,现在只要我们躲好就行了。”
“可是……可是主管他……”花子吓坏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熟悉的人被枪杀,那种场景不是一般心理素质可以承受的。
夏目看了看四周,然后抬手拭去花子的泪珠道:“花子,振作一点!这里很危险,咱们现在得躲起来了!啊?好不好?振作一点?”
花子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情绪平复的同时,还在不住的哽咽。
“嗯……好……”
夏目看花子情绪好点了,立马带着她就往紧急出口那边跑去。
他没有走监控室的正门,因为他已经发现有人在往这边来了。
而就在他刚离开不久,监控摄像头上显示雅人等人被“国之勇士”的人抓到了。
……
“走快点!慢慢吞吞的!非要我揍你吗?”这两个“国之勇士”说的中文也超级不地道。
张绮张灵两兄弟对视一眼后,两人都看懂了对方的想法。
可现在他们站在最前头,雅人和晓彤在中间,这太不利于他们发挥了。
所以……
“哎呀!”张灵“一不小心”就崴了脚。
光头“国之勇士”见状立马抬起枪口对准了张灵道:“你要干什么?!不要跟我耍花样!”
张灵捂着脚,龇牙咧嘴的干嚎了一声后道:“哎呀,太君,我脚崴了!哎呀疼疼疼!”
听到太君二字,光头立马就变了脸色,他走上前去就给了张灵一脚道:“混蛋!你在侮辱我吗?”
张灵被这一脚结结实实的踹在了小腹上,那酸爽可想而知。
张绮见状赶紧抱住光头的大腿求饶道:“不不不,太……不,头哥,我兄弟只是崴了脚,没什么别的意思啊。”
“头哥?你在嘲笑我没有头发吗?”光头打开了枪的保险。
另一个白毛面纹男哈哈一笑道:“哈哈哈,头哥!刚虎啊,这个称呼很别致啊!”
被称作刚虎的秃头男顿时恼羞成怒。
张绮见状知道再不动手张灵怕是就完了。
于是他立马给了张灵一个眼色,兄弟俩同时发力。
在枪声响起时,秃头男已经被放倒在地。
白毛面纹男反应过来时,殷晓彤已经一脚正中他裆部,顿时这个前一秒还在笑的家伙就捂着下体倒在了地上。
殷晓彤一击得手没有停下,跟着又飞起一脚像踢足球一样踢在了那个白毛面纹男的脸上。
这一脚踢的扎实,白毛面纹男的整张脸都扭曲了。
鼻血涌出,糊了一片。
另一边在兄弟俩的合力下,秃头男也被一枪托打晕了。
短短十几秒,形势就被逆转。
雅人都看呆了,她原以为自己这四人怕是凶多吉少了……却没想到看起来挺不靠谱的双胞胎兄弟俩,还有殷晓彤如此生猛。
“娘的!力气还真不小,手腕子都给我整青了!草!”张灵揉着手腕冲地上的秃子吐了口口水,可还是觉得不解气,于是他又补了一脚。
这一脚也踢在了秃子脸上。
厚厚的防寒靴和秃子的脸亲密接触后,秃子的脸也看不出人样了。
雅人看的一阵阵心惊,突然有点害怕和警惕眼前这三个同伴起来。
张绮正在秃子身上搜有用的东西,被张灵这一打断,立马啧了一声道:“干嘛呢!赶紧拿上枪准备走!”
张灵这才捡起地上的88a型突击步枪。
这种由俄国人设计的突击步枪外形酷似经典款ak,可其实其内部技术含量要高很多,不但可以装配多种特殊弹药,还能最大程度的确保射击精度和击发速度。
以前张灵只在军事百科里眼馋过,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还真的拿在手里把玩。
“嘿,哥,这玩意比看起来可重多了啊。”张灵很兴奋。
张绮也没那么激动,他现在心跳还快着呢。
找到一些压缩口粮和一把手枪后,张绮起身道:“把他们抬到别的屋子里去,然后咱们赶紧走。”
张绮点了点头,正要弯腰的时候,远处突然响起枪声。
跟着血就溅了雅人一脸!
01302 温度(四)
几乎是在张灵中枪倒地的同时,殷晓彤也开枪进行还击。
对方可能也没想到这几个穿着基地工作用防寒服的普通人会有这么快的反应速度……所以被殷晓彤连着三枪打在了身上。
敌人被击倒后,殷晓彤立马赶过来查看张灵的伤口。
枪伤在脖子上,子弹从他后颈穿过,虽然没有打穿咽喉,却造成了大出血。
张绮正在尝试帮他止血,殷晓彤看了一眼后立马对雅人道:“帮忙!快!把他抬到前边的救护站去!”
脸上还沾着血的雅人这才回过神来。
三人合力将张灵抬起往前跑,一路上,张绮不断的说着:“挺住啊!兄弟!挺住啊!!”
张灵眼睛睁得很大,嘴也张着,脸惨白一片,只有进的气,却不见出的气。
救护站位于每一层的正中心,紧挨着综合服务台。
殷晓彤开枪打穿门锁时,整个楼层忽然再一次陷入了黑暗。
不过还好这一次备用照明灯跟着就亮了起来,三人还能勉强看清路。
把张灵放在床上,张绮继续帮他按着伤口,而殷晓彤则开始寻找可用的医疗器材和药物。
雅人方才虽然只是架着张灵的胳膊,但此时双手却沾满了血。
在殷晓彤把房间弄得叮了咣啷一阵响的时候,张灵嘶声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张绮闻言立马骂道:“呸!死什么死!你给老子闭嘴!”
张灵又被骂了一通,他惨然一笑道:“随便你骂吧……我现在又冷又困……我要睡一会了……”
说着张灵就闭上了眼睛。
张绮见状立马拍了拍弟弟的脸并冲他吼道:“不许睡!你给我把眼睛睁开!睁开啊!”
张灵却再也没了反应……
一旁的雅人看呆了,她走过去拉起张灵的手,却感受不到一丁点温度,手腕处也没了脉搏……
张灵死了……
短短几分钟,张灵就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一点温度都没有了。
张绮无法接受这事实,他解开张灵的衣服,不断给他做心脏复苏和人工呼吸。
可是尝试了几次张灵都没有反应后,张绮抱住张灵的头,与他额头相抵,终于还是哭了出来……
找到止血钳和纱布的殷晓彤脸上的笑容也在看到这一幕时被冰封。
她双手慢慢放下,东西掉在了地上。
雅人转过头去,泪珠滑落,感觉心脏被谁扯了一把一样……疼的难受……
人生总是不断的告别,遗憾的是,很多时候我们都没能好好的说再见……雅人已经记不清是在哪里读到过这句话了。
不过当这些话越来越清晰的时候,她的视线却越来越模糊。
“别哭了,我们得走了。”殷晓彤说道。
都说兄弟连心,更何况是双胞胎兄弟俩……从小到大张绮都在和张灵斗嘴,主要原因就是张灵一直觉得他才是哥哥,是张绮骗了他,或者说父母亲搞错了。
可现在,他不会再争了。
张绮泪眼婆娑的捧着弟弟的脸,他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和自己亲兄弟分别。
他好像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睡着了,脸上没有多少痛苦,走的似乎很安详。
“我说别哭了!!!”殷晓彤恢复了理性,她知道自己一行正处在危险之中,如果继续在这耽搁肯定会有更多的牺牲,所以她走过去一把扯住了张绮的领子骂道:“你他么别哭了!跟个娘们似的!你要想哭,以后有的时间给你哭!现在给我清醒点!”
被这一骂,张绮总算是缓和一些。
他不言不语,慢慢抓住殷晓彤的手道:“松开。”
殷晓彤一皱眉:“干嘛?”
“我要留下来陪我弟弟。”
殷晓彤闻言没有松手,她反而攥的更紧了。
以她一米六五的身高扯着一个一米八的男生的领子却一点都不输气势。
“留在这陪葬啊?不想报仇?”殷晓彤冷声问道。
听到“报仇”,张绮的眼睛终于有了光彩,他喃喃自语:“报仇……”
“对,报仇。”殷晓彤松开了手,然后把床上的枪捡起来塞给了张绮:“拿着,我们去报仇。”
看到这一幕,雅人眉头急跳,她很想阻止,却发现自己可能根本没有那个能力,也没有理由阻止他们。
张绮拿起枪,熟练的上膛,然后一吸鼻子:“好,我们去报仇。”
殷晓彤露出一抹残酷的笑容,她转头看了看雅人道:“跟着我们可能会有危险,所以……你还是找个柜子躲起来吧,如果我们能活着就一定会把基地重新点亮,到时候……再相见吧。”
雅人闻言一震,她看着面前这两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同事。
虽然彼此了解不多,可雅人万万没想到张绮、殷晓彤他们会如此熟练的使用武器……这充分印证了雅人的警惕,但那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跟上他们的脚步……一个是选择独自等待。
而这两个选择实际上都可能导向同一个结局……
“我……”
“你还是留下吧,我估计夏目他们已经联系上了外界了,只要你躲起来,有很大希望获救,不
必跟着我们去冒险。”不再落泪的张绮整个人的气质和神态都变了好多。
雅人怔怔的看着他,然后忽然说道:“那……那你们能不能不要去?”
张绮和殷晓彤闻言对视一眼后,斩钉截铁的回答道:“不能。”
“为什么?”雅人不明白了:“增援很快就到了!你们为什么要去冒险呢?”
张绮笑着道:“因为如果猫来了,老鼠就会躲起来,到那时……我们找谁去报仇呢?”
说着张绮冲殷晓彤一努嘴,两人就转身出往外走去。
雅人明白了……
她明白张绮的意思……可她内心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们可能回不来了……
……
“什么?!7号基地被人入侵了?”渤海湾守备军的总指挥楚千钧上校接到消息的时候一脸震惊:“什么时候的事?”
“我们是十分钟前接到的警报,不过从记录信息看,7号基地十三个小时前就因电力故障出现供暖停止等问题,而那些入侵者就是趁着这个空档进入基地的。”前来汇报的副官一脸严肃。
“搞清楚具体是多少人了吗?”
“初步确定了二十九个可疑目标,不过几分钟前我们侦察班的人员通过基地的远程监控发现其中三人已经被击毙,另有我方一名工作人员遇害。”
听闻己方人员出现损失,楚千钧变了脸色:“守备队的支援现在到哪了?”
“已经出发了,估计二十分钟后就能抵达7号基地。”
“要快!要狠!一个入侵者也不能放走!”
副官闻言一震,立马立正敬礼。
“是!”
……
“他们到底在找什么?”和夏目一起躲在通风管道里的花子看着那些像寻宝一样的“国之勇士”一脸莫名。
夏目摇摇头:“不知道,不过看样子应该不是来找吃的。”
“哎?真稀奇,入侵粮仓却不找吃的?这些家伙真是让人搞不懂。”
夏目也搞不懂这些“国之勇士”为什么会突然入侵7号基地。
按理说,在这种灾难面前,人人自危,如果冒险入侵官方基地大都是为了寻找可用的资源的。
可是这些家伙却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基地里乱晃。
甚至在夏目看来应该算是宝库地点的“军备保险室”、“医用物资储备室”和“粮仓”都被他们无视了。
现在看到他们在培育池附近转悠,那感觉就好像是在借助监视系统看一群游客逛海底世界。
“不管他们要找什么,对我们来说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我们还是不要太好奇了。”夏目说着就要关掉手中的晶体板。
花子见状却道:“哎哎哎,别急,你看那边,那三个人在干什么?”
夏目一皱眉,看着花子把一组监视镜头放大,随后就发现三个全副武装的“国之勇士”正在试图破开一扇贴有“危险”标签的大门。
那地方对于夏目和花子来说都有点陌生。
“这……这是什么地方?”花子问。
夏目立马查看了这一组监控镜头的标签,却发现标签备注信息是加密的,只有一串代码显示在开头处。
“00a5b?这是什么?”花子读出了代码却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夏目也很纳闷,难道说这座他们已经呆了好几个月的基地其实并不像他们所认识的那么纯粹,那么简单?
正想着,随着镜头下画面的一阵颤抖,无声的爆破结束后,大门被打开了。
那三个家伙戴上了防毒面具,一边用特殊的机器清理着烟尘,一边向门内走去。
夏目很想知道门里到底有什么,于是他开始尝试寻找门内的监控镜头。
然而和那些加密的备注信息一样,虽然夏目找到了这些之前一直处在隐藏状态的监控镜头,却无权访问。
而且这些隐藏镜头的加密级别很高,不是夏目动动手指就能搞定的。
花子看出了夏目的无奈,便说道:“算了……不管他们来找什么,咱们现在也不能去阻止,还是不要太好奇了吧。”
这句话几分钟前是夏目说给花子听得,现在花子又原原本本的还给了夏目。
夏目不禁苦笑,可花子说的也是事实。
就算好奇又怎样,他可不是什么一打十的英雄,没那个能力去阻止。
不过看一看还是可以的。
当那三个“国之勇士”进入神秘区域几分钟后,又一组“国之勇士”到了附近。
这一次,夏目和花子看到了一个着装外貌都明显有别于“杂鱼”的男人。
他一头红发,穿着白色的西装,看起来就好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虽然碍于镜头角度,看不清他的正脸,可是只是侧颜也让人过目难忘。
花子虽然整日和夏目这种大帅哥在一起,可是夏目属于那种阳光温暖型的,如今看到一个冷酷型的,花子又难免泛起花痴来。
不过只是几秒,花子忽然又意识到正是这些家伙杀了主管他们,顿时好感全无,剩下的只有愤怒和仇恨。
西装男出现后,他指挥手下搬来一只一米多高,直径有半米的罐子。
然后几人就这么在门口等着。
如同画面定格
的十分钟过去后,那三人终于从神秘区域出来了。
其中一人手中拎着和灭火器差不多大小的金属罐子。
其他两人略显狼狈,也不知道在里头到底遭遇了什么。
看到金属罐子后,西装男让手下打开了之前的大罐子,然后把那东西小心翼翼的放了进去。
花子看到这不由担心道:“他们……他们拿走的不会是某种生化武器吧?”
夏目眉头紧皱,他的第一感觉和花子差不多,不过从西装男等人的防护级别来看,应该不是,但到底是什么呢?
正当夏目和花子以为他们得手了,要收工的时候,西装男却又走进了神秘区域。
这一次他在神秘区域呆的时间比之前三人短很多。
他出来时手上什么也没拿。
可是出来后就突然抬起手开枪杀死了之前进入神秘区域的三人中的一人。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夏目和花子。
花子更是惊呼道:“变态啊!怎么这家伙连自己人都杀?”
夏目也是看的一阵心惊。
杀死一人后,西装男就径自离开了,剩下的手下把那具尸体丢进了神秘区域,然后就抬着那大罐子走了。
看到这,夏目和花子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看懂了对方的心思,不过两人都没说出来。
收好晶体板,夏目看了眼时间道:“他们应该到了,我们得抓紧时间。”
花子现在是既害怕又有点小兴奋,她问道:“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夏目没说话,他打开了身下的通风口,探出头查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确定没人后,就当先跳了下去。
花子也跟着跳下来。
“走。”夏目用实际行动回答了花子的问题。
两人立马动身向基地地下进发。
一路上他们都小心翼翼的,生怕遇到“国之勇士”。
可是才下了几层,就听到一连串激烈的交火声。
枪声……爆炸……
7号基地转眼间就成了战场。
夏目和花子却没有因此停下脚步,他们反而是跑的更快了。
……
两个小时后。
基地的电力系统再次恢复。
躲在救护站里的雅人听到门开的声音时,害怕的捂住了嘴,闭上了眼。
直到……
“雅人?雅人你在哪?!”
是花子的声音。
雅人顿时一喜,急忙起身,可是准备开门时又停下了。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外边,在确定是花子和夏目后这才哭着跑过去一下扎进了花子怀里。
花子也总算松了口气。
夏目看着地上的血,也是长出一口气,不过当他顺着血迹发现张灵的尸体的时候,刚放松的表情又沉重起来。
“怎么样?怎么样?!找到雅人了吗?”另一个急切的声音传来。
清水雅人的堂姐循声跑了过来。
在守备队服役的樱井美野听闻七号基地出事后立马就赶了过来。
现在看到毫发无伤的雅人,美野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呼!还好还好!幸好你没事!”美野松了一口气,然后也注意到了房间里的血还有床上的张灵的尸体。
“他是?”美野问。
雅人一愣,随即回过神来问道:“对了!张绮呢?!还有晓彤姐?他们在哪?”
花子一呆:“哎?他们不在这吗?我们还以为你们四个一直在一起呢?”
雅人顿时脸色一变:“他们……他们……”
夏目听出了端倪,他问道:“雅人,你们……是不是遇到过‘国之勇士’的人?”
雅人没说话,她两眼茫然,表情木讷,像是丢了魂一样。
难道……难道张绮他们……
一想到最坏的结果,雅人顿时失声痛哭。
美野吓坏了:“哎?!这……刚才还好好的……哎哟哟,不哭不哭啊,雅人,一切都过去了!坏人都被打跑了!没事了没事了啊!”
可雅人却止不住的落泪。
花子和夏目悄悄的看了看对方一眼,两人都没说话,只把秘密藏在了心底。
……
七号基地遇袭之后的第二天。
守备队成员在基地东南方向三百五十公里外的冰面上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张绮和殷晓彤。
在他们前往几十米处还躺着一具黑衣女人的尸体……
至此,除了那个西装男和三名“国之勇士”以外,其余所有当晚入侵基地的“不速之客”全都被击毙。
但同时,基地这边也损失了七人。
夏目和花子等人的工作也被提前结束……
在离开基地前往位于雄安的1号地下避难所的路上,花子一直守在雅人身边。
这姑娘在那次事件中受了很大的刺激……直到现在也很少说话……
美野本来也打算跟过来照顾雅人,可是她还有任务在身,几天前就已经离开了。
不过走之前她拜托了自己的挚友来照顾妹妹。
这位挚友姓苏,是雄安区1号避难所里的一名心理医生。
花子现在只能寄希望这位苏大夫能够“妙手回春”,尽快治好雅人了。
01303 温度(五)
“啪!”清脆的耳光声。
被结结实实打了一巴掌的男人身子晃了晃,眼镜也被打落在地上,不过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倒是他身旁隔着一米多远的姑娘吓了一跳,身子开始明显的颤抖。
捡起眼镜重新带好,站直身体,男人说道:“请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一次我一定会找到‘拟态结晶’。”
在他对面,那个穿白西装的红发男子冷冰冰的看了眼镜男一眼后问道:“给我个再次相信你的理由。”
“因为只有我能够在‘拟态结晶’复合化休眠之前将它完好无损的带回基地。”眼镜男很有自信。
红发男人深吸一口气,他走到桌前,桌子上放着一只密封的试管,里头盛放着一种奇异的紫色结晶。
拿起试管,红发男说道:“你瞧,这东西多漂亮,看上去就像宝石一样。”
房间里的人都没敢说话。
眼镜男也只是痴痴的望着那试管中的紫色结晶,痴迷的眼神就像在看自己的梦中情人一样。
“它是‘神’赐给我们的礼物,只要得到它,揭开它的秘密,我们的帝国就可以重新崛起。”红发男说着把试管放下了,他转头对眼镜男道:“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失败,就玉石俱焚吧。”
眼镜男闻言一震,跟着一踏步:“是!请您放心,一定不辱使命!”
“去吧……”红发男淡淡的说道。
……
从那间屋子里出来,眼镜男感觉如获新生,他的脸虽然已经红肿起来,可他一点都不觉得疼。
倒是陪着他一起来的姑娘心疼的不行。
“楪奇君,你疼不疼啊?一定很疼吧?”
鸠山楪奇,男,三十三岁,出生于新东京市的他自幼受父辈的影响,决心为日本的再度崛起献出心脏。
不过在他正式成为一名“国之勇士”之前,他一直都以合法的身份在世界各地求学,近些年鸠山楪奇更是凭借自己在生物学和化学领域的成就在国际社会上获得了颇多赞誉。
可谁也没想到,这位双料天才突然“病逝”,一夜之间报道无数,好似星辰陨落。
但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鸠山楪奇的“死”只是为了正式加入“国之勇士”这个极端主义分子组建的恐怖组织。
“友爱,这点疼不算什么,我是幸运的,还有第二次为组织做贡献的机会!你应该为我感到高兴才是。”鸠山楪奇抓住姑娘的手一脸兴奋。
茂木友爱,女,二十五岁,同样出生于新东京市的她并不像鸠山楪奇这样打小就受“国之勇士”的极端思想熏陶,她之所以会加入这个组织完全是因为一个偶然和一个人。
这个人自然就是她眼前的鸠山楪奇,而那次偶然……
“楪奇君……我也为你感到高兴……可是外边的气温越来越低,再加上第一次行动的失败,接下来的任务危险会更大的,你确定还要出去吗?”
鸠山楪奇闻言认真的点了点头:“当然,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世界秩序一切正常,单凭我们现有的力量是完全没机会的,可现在不一样了,友爱,现在我们的‘太阳’被遮起来了,但这不是坏事,因为这预示着有朝一日它还会冉冉升起!”
茂木友爱似乎受到了鸠山楪奇的影响,她也激动起来。
两人正说着话的时候,一个不男不女的家伙带着几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走了过来。
他听见了鸠山楪奇的话,但却并没有因此欢欣鼓舞,而是冷笑着说道:“我说,你们两位能不能不要这么兴奋?搞得好像你们随时都要高x了一样。”
鸠山楪奇看到这个家伙表情立马变得不善,他回道:“刘平,没人教过你怎么有教养的说话吗?”
刘平,男,三十九岁,新美联籍华裔,七年前为了躲避通缉而选择加入“国之勇士”的亡命徒。
他的双手沾满鲜血,仅他被全球通缉的那一年中他在逃亡路上就杀死了十几个警察和赏金猎人。
不过刘平毕竟只是一头孤狼,在东躲西藏了一个多月后遭遇伏击身受重伤。
若不是当时恰好有另一个通缉犯在附近,他可能已经被送上审判台判处死刑了。
而加入“国之勇士”后,刘平其实也差不多等于是“死”了。
他只能在深夜活动,而且大多与“国之勇士”的一些秘密任务有关,这样的生活若换做常人早就疯了。
可刘平很享受如今的生活。
尤其是现在,当秩序被关进避难所,刘平更是如鱼得水。
前几天的行动中,他参与袭击了新美联的一处秘密军事基地,并在袭击中大杀四方,完全不顾及此举会不会招致新美联的残酷肃清。
所以很多还算“理智”的“国之勇士”成员都很讨厌见到他,更别提与之相处了。
但也有例外,比如鸠山楪奇。
他是少数几个敢正面怼刘平的“国之勇士”。
这其中包含两个原因,其一,鸠山楪奇的哥哥是刘平的直属上级,而且若论战斗力,鸠山楪奇的哥哥鸠山霂一只手都能把刘平制得服服帖帖的。
其二,“国之勇士”内部有铁条,任何同级人员绝对禁止“迫害”,一经发现会招致整个组织的追杀。
更何况鸠山楪奇本身在组织内的地位也高于刘平这样的杀手。
刘平知道自己不可能在这里发火,所以他在听完鸠山楪奇的话之后就一脸纯良的笑起来。
“唔,您教训的对,我实在是粗俗不堪,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指望着您能好好的教教我呢。”
鸠山楪奇皱眉道:“教你什么?”
“您真有意思,当然是教我怎么说话……另外……如果可以的话,不妨也教教我怎么勾搭像友爱这么卡哇伊的姑娘。”刘平说完那一双贼眼就在茂木友爱的身上上下打量起来。
虽然只是被刘平这么看着,茂木友爱却感觉自己身上的衣服好像都被这个猥琐男扒光了一样。
她嘤咛一声躲到了鸠山楪奇身后。
鸠山楪奇早知道刘平不但是个嗜血的杀人狂魔,还是个极度猥琐的变态,所以他冷声警告道:“刘平,你在组织以外的地方怎么放肆我管不着,但如果你敢在组织内……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刘平闻言顿时吓了一跳,他连连摆手,一脸仓皇的说道:“岂敢岂敢!您真是吓到我了呢!我只是很喜欢友爱小姐身上这衣服的色调,额……纯粹的是欣赏的角度,欣赏的角度。”
若论演技,鸠山楪奇在刘平面前真是甘拜下风。
所以鸠山楪奇懒得在和这个家伙废话,于是他拉起友爱的手就要走。
可那几个大汉却同时上前一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鸠山楪奇脸色一变,冷声斥道:“你们要做什么!滚开!”
几个大汉双手抱胸并没有让开的意思。
而刘平这个家伙又一脸无辜的说道:“我已经滚开了呀,您不会是在怪罪我吧?”
鸠山楪奇气急:“你!”
刘平一脸无辜的耸耸肩,而那几个大汉则都露出心灵神会的笑容。
知道……
“空!”
一声枪响,站在鸠山楪奇面前的大汉心口/爆开一团血花,跟着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下了。
好在鸠山楪奇反应挺快,没有被血溅在脸上。
所有人都傻眼了。
开枪的银发女人把枪口转向另一个大汉。
那大汉一愣随即立马让开了路。
拦路的为自己的幼稚和愚蠢付出了代价……刘平眼神变了几次后,一脸笑容的凑到那银发美女身边道:“哎哟!这不是mary 李吗,您的枪法果然一如既往的精准呢!”
“滚开。”比刘平这个一米七五个头还要高三公分的mary 李淡淡的说了一句。
刘平立马就成了闷屁鬼,灰溜溜的带着手下滚了。
枪声引来了不少人,但看到是mary 李后,大家也都自觉的离开了,守卫们顺便还拖走了那个倒霉鬼的尸体。
作为“国之勇士”内部行刑官的mary 李原名李恩知,现年三十一岁。
出生于中国,但祖籍是韩国的mary 李原本是一名极为优秀的特种兵。
不过十年前,自韩国整体解散后,mary 李就成了无家可归的浪子,为了生存选择加入到国际赏金协会,并只用了一年时间就成了该协会中的王牌猎人。
原本mary 李以为自己会以这样的身份一直生活下去,却在一次狩猎行动中被猎物在网络上曝光了她之前作为国家间谍入侵欧共体等十多个国家政府机构,并窃取各类重要机密的秘密。
对此毫不知情的mary 李回到家中时,第一中轴的国际警察已经在她家里坐好。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未来可能长达一百五十七年的监禁……mary 李选择了一条不归路……那就是加入“国之勇士”。
进入“国之勇士”后,mary 李出众的外貌与身材为她招来不少麻烦。
可mary 李这只带刺玫瑰让所有麻烦都付出了流血的代价,于是顺理成章的,mary 李被“国之勇士”的最高管理层钦定为组织内部的行刑官。
作为行刑官,mary 李拥有绝对的处决权。
当然……这种绝对处决权也不是想杀谁就杀谁……但像刚才那种情况。
最下级的士兵在公开场合对高级人员如此无礼,这种不要命的行为暗中做一做也就罢了,在mary 李面前做,那就是找死。
“你应该直接开枪,而不是和他们废话。”mary 李走过来给了鸠山楪奇一个私人建议。
鸠山楪奇确实很讨厌刘平,但要让他开枪杀人还是太过为难他了。
所以……
“谢谢你的建议,不过我应该还能应付得来。”
mary 李闻言一怔,随后冷笑了一下道:“行吧,不过接下来一段时间,你的所有行动我都要参与,你不会不欢迎吧?”
鸠山楪奇闻言一愣:“怎么?你为什么会参与进来?”
mary 李没有多解释,她看了看茂木友爱道:“代我和伯母问好。”说着这个身材高佻的大美女就离开了。
友爱呆呆的点了点头。
走道里还残留着血腥气,鸠山楪奇皱起眉,好心情也随着mary 李的离去一扫而空了。
……
太阳“消失”四个月以后。
地表温度继续下降到逼近零下四十五摄氏度……全球各地遥感监测显示,动植物灭绝程度已经无限逼近100%。
整个太平洋都被封冻起来,这样的奇观真是前所未有,可没有人会为此感到激动或者兴奋。
进入雄安区1号庇护所后。
夏目等人获得了两天的假期,两天后他们就要赶赴各自的工作地开始新生活。
本来花子以为他们三人不会分开。
却没想到一进入基地,他们就被告知将被分配到三个完全不同的生活区去。
夏目被分到了a区,和一群原先的白领阶层住在一起,人均可活动面积不足五平米,睡觉的地方则更夸张……是一个大通铺,夏目躺在那上边连翻身都很困难。
比较之下,花子所在的c区和雅人所在的e区环境要好很多。
花子因为是女孩子,又懂得很多有关食用藻类繁育的知识,所以被安排在了c区,和其他一些相似从业者一起管理1号避难所的“良田”。
在这里,花子起码拥有自己的床和私人储物柜,比夏目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当然,这样的条件再和身在e区的雅人比起来又差了很多……
雅人的哥哥是1号避难所的主要投资人,可以说……1号避难所里的一百五十万人都是清水家的客人。
作为关系户,雅人自然不可能住在花子那种工作区。
她所在的e区整体空间相对前几个区域要狭小很多,但这里有一处类似蜂巢一样的住宿区。
每个人都拥有一个胶囊式公寓。
雅人的胶囊公寓更是顶级奢华版……不但内部空间很大,还配套有独立的卫浴、独立的电力供应和独立物资储备设施。
这待遇……雅人感觉自己这哪里是来避难的,分明是换个地方度假吗?!
而且清水让还给雅人安排一份非常清闲的工作……那就是每天负责检测并上报避难所水体健康状况。
这种工作其实根本就不需要特别设置一个人来负责,但谁让清水雅人是清水让的妹妹呢。
……
“哇!你这真的好像个宫殿一样哎!”花子和夏目来参观雅人住处的时候都不禁惊叹。
雅人却十分尴尬,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其实……我早就和我哥说了,一定不要给我搞什么特殊待遇……这对避难所里的大家来说不公平……可……”
花子闻言一愣,随后特别奇怪的看着雅人道:“哎?!你可别这么说啊!清水家在雄安这边建了十座地下避难所,总投资据说超过一万两千亿,几乎把清水家掏空了!现在,你们家敞开大门供一千三百万人在此避难,大家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有不公这说法?要我看,就这级别的特殊待遇还是太简陋了!应该给你再高大一点!起码也得弄个大点的浴缸啊!”
花子说着话的时候正在参观雅人住处的浴室。
浴室空间很小,只有一个马桶和一个淋浴系统,不过这在地下避难所里可称得上是皇家级待遇了。
夏目也难得一见的附和了花子的话道:“是啊,你老哥这次可是可以载入史册的壮举!给你弄点特殊照顾太正常了!更何况,要让雅人你和其他人一起工作,我们还担心呢。”
“就是就是!哇这个床好软!”花子躺在大床上兴奋的不行。
雅人听了这俩“夫唱妇随”的一段对话后只是微微苦笑,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随后三人在雅人住处自己动手做了一顿大餐。
吃饭的时候,夏目居然提议喝点酒。
这本该是花子风格的举动,但在今天却显得如此自然。
清水让的确有给清水雅人准备酒水。
而且还是市面上比较罕见的日式清酒。
自从日本沉没后,传统的日式轻工业已经几乎消失……能够再一次喝道这种酒对于清水雅人来说很是怀念。
三人各自倒了一杯。
看着满桌菜肴,在温暖的灯光下,温馨的环境里的三人心里却在暗暗感叹。
大家虽然都没说什么……却都能从彼此眼中看到一丝丝的不舍和迷茫……
首先提议喝酒的夏目开口道:“希望太阳升起时,我们仍能像今天这样聚在一起!”
花子闻言笑眯眯的打量着自己的情郎哥道:“好!”
雅人也微微一笑:“一定可以的。”
“那,干杯!”
“干杯!”
……
太阳“消失”五个月后……地表温度已经下降到零下五十五摄氏度附近。
“砰轰!”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黑暗中,那火焰好似一朵盛放的彼岸花。
六台发电机组全部被炸毁。
守备军也无一幸存……
环太平洋系统出现了一环缺失,警报也在第一中轴的指挥中心内拉响。
“烧吧!使劲烧吧!哈哈哈!”战车顶,刘平的笑声好似地狱的恶鬼,他猖狂的大笑着,身后是同样在放肆大笑的一众“国之勇士”。
不远处,另一台战车内,鸠山楪奇已经不在意刘平是否残忍了,因为他终于拿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宝藏,一份来自“神”的馈赠!
01304 温度(六)
环太平洋核电系统是由多国联合建成的避难系统,该系统的主要用途如其名称所示,是以核聚变反应堆作为电力系统供能的主要来源为环太平洋系统内的全部十五个国家,一千九百一十五座地下避难所提供电力供应。
按照原计划,该系统建成之后可以确保环太平系统内的所有避难所至少十年的电力供应,但由于时间非常有限,新美联等国又在灾难预警发出过的前几个月发生过暴乱,所以这一核电系统的最终建成发电规模仅达到预期的45.3%。
不过即便如此,依赖于最新的应式核聚变反应堆技术的强大,环太平洋核电系统仍能满足预期电力需求。
但是……如果任一一组依赖于应式核聚变反应堆的发电机组发生故障,都将导致多个避难所的供电中断。
虽然在最初的设计方案中有针对该类突发问题的应急措施,可在太阳“消失”以后,这些抢险维修措施都天成了“天方夜谭”,所以,各国都在自己辖区的发电机组附近布置了大量的军队负责守卫工作。
可谁也没有想到,叛徒的出现,彻底点燃了毁灭的锁链……
……
2144年8月3日凌晨三点整,环太平洋核电系统望野生态区a-101-107号发电机组爆炸前两个小时。
望野生态区新东京市03号避难所。
刚刚结束一天工作的闫浩铭用自己一周所得的劳动点数买了两罐啤酒。
回去的路上,他在净化区的桥头看到了桥下另一个净化区里的熟人——梁丘茹。
眼前一亮的闫浩铭立马冲梁丘茹挥手:“喂!喝一杯吗?”
……
“你怎么知道我下班了?”梁丘茹问闫浩铭。
闫浩铭外套搭在肩头,起开一罐啤酒递给梁丘茹道:“看你那轻松的样子,应该不是去上班。”
梁丘茹倒也不客气,她笑了笑:“是啊,我就纳闷了,是不是每个日本人都这么倔的。”
闫浩铭一愣,他给自己也起了一罐:“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我好心好意从国内带来很多良品藻类,希望能够在这里推广帮他们解决一些孩子出现的营养不良问题,可他们呢,却坚持认为是这里的水体出了问题,只要解决水温,根本不需要把池子里的海藻全清理出来重新种。”
闫浩铭闻言哈哈一笑:“我也听说了,你好像和那个木村咲以为这事还吵了一架是吗?”
“呵……就冲他说的那些个屁话,老娘真的恨不得揍他一顿!”梁丘茹边走边喝,路过补给站的时候她眼前一亮:“哎,等等!这里也有电话了啊?!”
闫浩铭一愣:“电话?”
梁丘茹已经走进了补给站,入口很小,看上去就像是维修通道的入口。
进去之后,里边也没几个人,毕竟这种补给站不是外边的超市,物资十分匮乏,而且价格奇高,所以很少有人光顾。
梁丘茹进来后发现在角落里多了一台国际智联通讯系统,这是目前世界范围内唯一还能够保持正常运行的民用级通讯系统,不过用它通电话比一百多年前的国际长途还要贵的多,基本上是按秒计费的。
闫浩铭也是眼前一亮,可看到价格后他差点被呛倒。
“我去!一分钟一千人民币还得附带一周的劳动点数?!抢劫啊?”
梁丘茹倒不是很在乎,她坐下后就立马拨了一串号码。
不多会,也刚下班不久的花子接听了电话。
“喂?老妈?你怎么能打进来的?真神奇哎?!”
“嘿嘿!你老妈我自有办法,不过别废话了,电话费可贵着呢,我和你说点重要的事情,你就负责听就行了。”
“哦……”
接下来,梁丘/女士用了两分钟时间说了一堆“重要的事情”,比如“按时吃饭”、“不要喝冷水”、“睡觉记得盖被子”等等……
最后她还特别叮嘱花子:“那个还有啊,虽然现在是非常时期,但是呢,这患难才能见真情啊!我听说前阵子你和夏目刚刚经历一番劫难,这可是好机会!你得好好把握,争取太阳升起时让你老妈我抱上外孙子啊!”
“噗……”一旁靠着墙喝冷啤酒的闫浩铭差点笑喷,他擦了擦嘴,暗自感叹梁丘/女士的思维还真是跳跃的很。
电话另一头的花子本来是拿着手机老老实实听的,可是当发现这些“重要的事情”好像这二十几年间听了无数次了,顿时觉得很无语,索性就开着外放扔在了桌子上。
同桌一起吃饭的同事只笑不语。
而当梁丘/女士语出惊人时,花子刚好一口汤下肚,这一下差点没憋死。
她赶紧拿起手机脸涨的通红:“妈!你说什么呢!我这开着外放呢!”
梁丘/女士却毫无反应,她看了眼通话时间后继续道:“昂,我说什么呢?我说‘重要的事情’呢,你就老老实实挺好就行了!别磨磨唧唧的!你还是不是我梁丘茹的闺女啊,怎么追个男孩子还需要你老妈我手把手教你吗?”
看着同桌吃饭的几人都快笑岔气了,花子现在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哎呀……好了好了!妈我知道了,您
就别跟着啰啰嗦嗦的了!我和夏目关系进展的好着呢!你就等着抱外孙吧!啊!挂了啊!么么么么!”
“哎!你等等……挂了?我去!这死丫头!才刚两分半啊!白白浪费了三十秒啊!”梁丘/女士看到最终结算金额的时候裂开了。
闫浩铭见势不妙已经早早的逃走了。
回到街上,梁丘茹看到闫浩铭又在勾搭日本小姑娘时就脸色一冷走过来掐着他耳朵道:“小浩浩,你又在骗小姑娘呢?”
正被闫浩铭这个大猪蹄子哄得不好意思的日本小姑娘一看是最近的名人梁丘茹,立马吓得跑掉了。
闫浩铭顿时泄气,随后苦着一张脸道:“哎我说前辈!您能别当着小姑娘的面喊我乳名吗?我都三十多岁了啊!”
梁丘茹松开手道:“亏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呢!刚刚那个小姑娘……嗯……应该不到二十岁吧?”
闫浩铭嘿嘿一笑:“十六岁!多美好的年纪。”
“你呀!早晚被当成变态大叔抓起来。”梁丘茹骂归骂,眼神里看待闫浩铭还是很温柔的。
闫浩铭哈哈一笑,挠了挠头道:“我还是有原则的!哎对了,酒没了,前辈你那有没有存货啊?”
梁丘茹白了他一眼:“我说没有你信吗?”说着梁丘女士就潇洒的往前走去。
闫浩铭立马屁颠屁颠的跟过来:“还是前辈对我好!我决定了!等灾难结束了,我送前辈一缸热带鱼!”
“热带鱼?我要那玩意干嘛?能红烧吗?”
“红……红烧?!前辈!那些小家伙那么可爱!你怎么能联想到红烧呢?”
“哼……净是些中看不重要的摆设,我连自家闺女都快养不起了,那些玩意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啊……那我……我那也没有啥好东西答谢前辈了啊。”
“用不着,当然,你要非得谢谢我的话,就多说点吉利话,保佑我们大家都能平安度过这一劫吧。”
“嘿,这好,大气!放心吧前辈,我心可诚着呢!什么上帝、如来佛、观世音菩萨的,我都供在心里呢!”
“停停停,你还是少说点废话吧,当心挨揍哦。”
“哎?为什么?”
“你猜……”
……
无光的冰原上,一辆军用履冰车破风而来,它的速度很快,声音却很小。
车内坐着三个人,都是从新东京市来的专家,他们是第五批前往环太平洋望野生态区发电机组轮岗的人员。
负责接送他们的是新东京市正兴自卫队第五大队的四名士兵。
在黑暗中行驶了三个多小时后,他们一行终于抵达目的地。
驾驶员转头道:“各位,我们到了,请检查下各自的防寒服,现在外头的温度是零下六十二摄氏度,能见度不足一米,不想冻坏身体某个部位的话一定要跟紧接应人员。”
有些晕车的三名专家闻言悠悠醒转,他们下意识的开始摸索防寒服上的密封部位。
坐在他们对面的三个士兵也开始协助他们检查防寒服和衣服上的辅助照明系统。
车辆在漆黑一片的冰面上停下后,驾驶员确认了周边环境,然后缓缓打开车门。
门一开,呼啸的寒风就裹挟着比刀子还要凌冽的冰雪冲了进来。
当先起身的士兵拿起武器下了车,他在车门外站定后示意车内人员安全,三名专家这才陆续下了车。
可是当他们看到这周围什么也没有时又不禁迷糊起来。
其中一人问道:“那个……请问我们已经到目的地了吗?”
士兵没有回答,车门也关上了。
察觉到异样的专家们相互看了一眼后,同时转身将一个士兵扑倒在地。
可是为时已晚……寒夜中,枪口喷出花火,三名专家立时倒地……
弥留之际,其中一个士兵走过来冷声道:“是的,清水俊一先生,你们已经到墓地了。”
说着不等身负重伤的清水俊一开口,那个士兵又一次扣动扳机。
“都搞定了?”处决清水俊一的士兵问道。
“嗨!”
“发信号吧,让我们的演员进场。”
另一个士兵立马逃出信号枪,只听砰的一声,一道火红的烟火冲天而起。
不多时,十几辆装配有重武器搭载的履冰车到了附近。
所有车到位后,最前头的一辆车下来两个人。
分别是穿着特种防护级防寒服的鸠山楪奇和一身修身打扮的mary 李。
即使外头很冷,mary 李还是风华依旧。
“刘平!不是让你们抓活的吗?!怎么全都杀了!!”鸠山楪奇一看到地上躺着的三个专家就立时大发雷霆。
刘平打开面罩道:“哦?您有说过吗?我怎么好像……不记得了呢?”
鸠山楪奇气急,但又无话可说……这个刘平处处与他作对,发生这样的事也在意料之中。
mary 李冷眼看了看那三人后说道:“这么好的防寒服,打穿了就一点价值都没有了,你是蠢货吗?”
被骂蠢货的刘平却一点也不生气,他那双贼眼即使在黑夜中也
不忘洞察他梦寐以求的猎物。
“啊哈哈……mary姐教训的是!不过当时情况紧急,他们要是不反抗,我也不会开枪了。”
mary 李懒得理他,她转身招了招手,很快就有三个穿着防寒服的“演员”到了附近,而之前载着清水俊一的那辆履冰车也掉头回来了。
“上车吧,时间不早了。”mary 李催促了一声,三个“演员”立马乖乖的上了车。
刘平要上车时,mary 李却拦住他的去路道:“最后一次警告,如果再乱杀人,我一定会崩了你。”
这句话不是开玩笑,刘平不再笑了,他冷冷的点了点头:“是,一切照您的吩咐。”说着刘平带人上了车。
目送那辆载着“演员”的履冰车远去。
跪在清水俊一身前的鸠山楪奇恨声道:“刘平这个混账东西!他居然杀了我最最敬重的清水俊一前辈!!!这件事我一定要汇报上去!此人绝不能留!”
mary 李低头看了他一眼后说道:“刘平能不能留不是你说的算的,还是想着怎么安稳的把‘拟态结晶’带回去吧,这样你的小女友才能活命。”说着mary 李回车上去了。
鸠山楪奇闻言一滞,mary 李说的没错,他组织里的一个“文职”,基本上没有什么话语权,说这些气话只能惹人笑话。
但清水俊一的死这件事还是在鸠山楪奇心里划了痕。
“喂,你还在那干什么呢?我们也要去准备了!”mary 李冲鸠山楪奇喊道。
鸠山楪奇收束心神,回了一声:“来了。”
说着就要起身,可这时,清水俊一的手却突然抬起来抓住了鸠山楪奇的手腕。
鸠山楪奇身心一颤,跟着就听到极其虚弱的一声:“救我……”
……
再次出发,mary 李皱眉看着鸠山楪奇:“组织可没给你私权带人回去。”
鸠山楪奇一直握着清水俊一的手,他的呼吸已经基本平稳,那几颗子弹虽然都打进了他身体里但没有伤及要害,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只可惜另外两人就没这么幸运了。
“组织也没有说我不可以这么做不是吗?”
mary 李还是头一次被他回呛,但她只是冷笑了一声:“随你的便吧。”
……
载着“演员”的履冰车继续前进,不多会,就在穿过一片堆积着巨型轮船“尸骸”的海域后抵达了他们的目的地——环太平洋核电望野生态区发电机组地面基地。
远远看去,这处基地就像是一座光芒万丈的神宫。
只是这么看着就让人心里充满了希望。
可刘平却露出一抹阴毒的笑容,他的眼神里只有憎恨和毁灭,或许在他看来,这黑暗中的光比任何事物都要令人讨厌。
……
查验身份的过程相对繁琐,但并不算很复杂。
全程也没有要求进入基地的人员更换防寒服。
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大大提高效率,减少基地与外部世界的空气流通,最大限度降低热散失。
而且进入基地后,履冰车也可以继续使用,他们的终点站并不在这里,而在西南方一百公里外。
驶入地下专用通道后,刘平摘掉了头盔,拿起了武器,将子弹上膛后他看着对面三个“演员”道:“你们现在……感觉如何?”
三人闻言一震,看起来都很紧张。
刘平笑了笑:“别那么紧张吗,我就是关心一下你们的状态,好了,把头盔都摘了,这里没有外人。”
三人闻言这才都摘了头盔。
头盔摘下,三名“演员”也都现了真身。
他们和之前的三个专家的外貌极其相似,而且也和之前三名专家一样,由两男一女组成。
两位男士面容虽老但眼睛很明亮,一看就知道后来整容的。
而那个姑娘,她是本色出演,脸上只是小动了几道,不过她却是三人中表现最不自然的那一个。
“好了,我再问你们一边,感觉如何?”
三人闻言相互看了看,然后扮演清水俊奇的那个“演员”说道:“报告,我感觉还不错。”
刘平点了点头:“嘿,可以可以,那你们俩呢?怎么跟便秘似的?肚子就这么不舒服吗?”
这句话说道重点了。
姑娘的不自然主要就是因为肚子里的东西。
另一个男“演员”苦着脸说道:“报告……我感觉不太好……它好像在我肚子里来回移动……这感觉……太难受了……”
“难受?哦……”刘平捏着下巴又看向那姑娘:“那你呢,你感觉怎样?是大姨妈疼,还是这个更疼?”
姑娘额头上冷汗津津,她捂着肚子,好半天都不说话。
眼看着就要抵达目的地了,这三个人却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不适,刘平脸色变了。
“喂,我问你话呢?你是要拉在裤子里了吗?”刘平探出手捏住了姑娘的脸,他用力一扯道:“说话呀!死了吗?”
姑娘刚要说话,却突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刘平愣住了:“这?这怎么回事?”
01305 温度(七)
“愣着干嘛,快把她扶起来,可不能这会死啊。”刘平说着从身后取出一个盒子,打开来里头放着几枚红色的药片。
姑娘脸色煞白,呼吸微弱,看上去虚弱极了。
身边两人将她扶正后,刘平就把那红色药片往她嘴里喂,可这姑娘可能是太疼了,即使是在意识不清的状态下,那牙齿还是咬的紧紧的。
塞了两次没塞进去后刘平有些气急败坏,他吼道:“娘的!把她嘴掰开!快!傻了吧唧的!光看着!”
两人吓得一哆嗦,赶紧照做。
姑娘的嘴被强行掰开了,药片也喂了下去。
不一会,那姑娘就突然睁开了眼,然后脸色涨红的捂着喉咙一阵剧烈的喘息。
刘平见起效了,笑着道:“怎么样,味道如何?”
味道?
姑娘感觉自己的喉咙好像已经完全烧起来了……那两片红色的药片就像两块滚烫的烙铁正贴着她的咽喉慢慢的往下滑,那种灼烧的剧痛让姑娘全身上下的每一处毛孔都张开了。
她本想着喊两声缓解一下疼痛,结果却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话来了,就算用尽全力的喊叫,也只是嘶哑的“啊啊”声而已。
一旁的同伴看着既心疼又心惊,他们早就知道刘平这个家伙做事向来毫无底线且手段大都极度残忍,却没想到他对自己人也没有一分一毫的同情。
顿时间,两人心中都有种莫名的悲哀感。
但来不及细细体会,履冰车就抵达了目的地。
离开特殊通道,车门打开时,一股热浪就扑面而来。
很难想象此时外界的地表温度是在零下六十多摄氏度左右……刘平也没想到这发电机组附近会这么热。
几人下了车,早早就在等候的工作人员笑着走过来道:“几位辛苦了,请先到休息室更换衣服,喝点水吧。”
说着那年轻的小姑娘还递上了工作证。
刘平微微一笑,说了句:“谢谢”。然后就带着几人往休息室去了。
到了休息室,换好衣服,刘平就开始忙活起来了。
他首先让扮演清水俊一的那个“演员”去交接工作,然后就带着之前那个昏倒的姑娘去了洗手间。
姑娘进去十分钟后,出来时手里拿着一颗已经洗干净的银色圆球。
刘平见了却一皱眉道:“怎么只有一颗?另外两颗哪去了?”
姑娘闻言一震:“我……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该不会给冲进下水道了吧?”刘平语气变得低沉起来。
姑娘身子一颤,急忙摇头道:“不,没有,我有好好的接着,但只有这一颗,另外两颗应该还在我肚子里。”
刘平拿着圆球看了姑娘十秒钟左右,然后道:“那你继续,不过我只给你十分钟,十分钟后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得把另外两颗交给我,不然……我会亲自去取。”
说着刘平拿出一把匕首交给了姑娘。
“去吧。”
接过匕首的姑娘眼睛睁的大大的,她强打精神让自己保持冷静,然后这才转身又进了卫生间。
回到休息室,交接工作也完成了。
刘平让另外一个男演员去洗手间门口盯着那姑娘,然后自己带着假的清水俊一直奔主控室。
路上他们遇到了不少人,这些工作人员看到“清水俊一”的时候都很有礼貌的打招呼。
“清水俊一”也礼貌的回应。
刘平一脸漠然,直等到两人进了电梯他才冷笑道:“感觉如何?”
“清水俊一”道:“额……感觉还行,肚子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
“我没问你肚子,我是问你,喜欢这种逢人便有人和你打招呼,向你投来崇拜眼神的环境吗?”
“清水俊一”闻言一愣,随即明白了刘平的意思,他沉默了几秒后:“他们眼中崇拜的是清水俊一,不是我关谷向胤,所以……我反倒是感觉有些失落。”
“哦?失落?你还挺感性的吗?”
关谷向胤闻言一惊,急忙解释道:“不不不,我只是随口一说,刘平先生,您放心,我对组织是绝对忠诚的!”
刘平都没睁眼看他,他叹了一声,靠在电梯一侧说道:“我才懒得怀疑你,反正就算将来你们的大日本帝国可以再度崛起,与我这个外人又有毛的关系呢?还不是落得个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下场,呵……我早就看透了。”
关谷向胤听了这话却皱眉道:“刘平先生,虽然我知道有些话我没有资格说,但组织自成立以来就不单单的为了复兴我们日本帝国,而是向往一个更高的境界!这种境界绝不会寒了任何一个为组织做出过贡献的人的心的,更何况,您这样的勇士在组织内虽然颇受非议,但您仍是最强的勇士!组织一定会给您应有的封赏的!”
刘平看着电梯层数一点点下降,幽幽的说道:“封赏?哼……去他娘的狗屁封赏,老子加入你们‘国之勇士’可不是看中这封赏的。”
关谷向胤闻言眼睛瞪得老大:“那……那您是为什么选择加入呢?”
“为什么?呵……对啊……为什么呢……”刘平想了想之后抬手一拍关谷向胤的后脑勺道:“你小子好奇心那么重干嘛?反正你都要死的人了,知道这么
多干嘛呢?”
关谷向胤被这一巴掌拍醒了,刚才他几乎都忘记了自己和刘平身份悬殊,更忘记了自己即将为组织献出心脏的使命。
“对不起!”关谷向胤急忙道歉。
刘平看着他,一手按着他脖子,一手捏着自己下巴。
“哎……道什么歉呢?反正你都要死了,现在不多说点话不会后悔吗?”
关谷向胤眼神闪动,他迟疑了一秒后,目光坚定的说道:“不后悔!我今天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组织!为了我们日本帝国!”
“哟呵?还挺有骨气,那好吧,我也就不安慰你了,待会进了主控室你该怎么做,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关谷向胤听到这,手颤了一下,随后猛地双拳一握,站直了身体。
“はい!”
……
“他们进去多久了?”鸠山楪奇问。
“差不多一个小时了。”通讯兵回复道。
“一个小时了?刘平这小子在干什么?”鸠山楪奇皱起眉,按照原计划,刘平半个小时前就该发讯号了,可现在倒好……他进去一个小时了也没动静。
mary 李坐在一旁倒很镇定。
“我们刚才和1组的通讯员联系过了,他们说由于他们路上耽搁了一会,导致他们错过了预定了换班时间,所以之前的工作人员又回到了自己的岗位,现在他们正在完成一个时段的工作程序,得等到这个工作程序结束才能执行换班流程。”通讯员解释道。
“一个时段是多久?”
“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样子。”
“那我们还要等多久。”
“等……等等!有消息了。”
“有消息了。”
“嗯,是的,他们已经进入预定区域,开始着手安装‘小礼物’了。”
听到这话,鸠山楪奇立马转头看向mary 李。
mary 李也睁开了眼睛,她说道:“通知下去,准备战斗。”
“是!”
……
等了大半个小时,终于等来了之前那个发工作证的小姑娘。
她端着果盘进来时,还找“清水俊一”要了一张签名,看起来真是天真可爱。
刘平和另外两个士兵在不远处看着,等到那小姑娘走了,刘平起身道:“好了,歇也歇够了,该活动一下了,都把武器检查一下,别到时候卡壳了。”
这话是说给关谷向胤他们听的。
关谷向胤在主控室接管了工作后又回到了休息室这边,为的就是来拿“武器”。
先前被困在厕所里二十多分钟的姑娘也把全部三颗球都交给了刘平,现在她的精气神都好了很多。听闻刘平的话后,姑娘从工具盒里拿出了一把小巧的手枪,熟练的上膛,瞄准,然后收起武器道:“我准备好了。”
刘平手上拿着三个银色圆球正在那老神在在的盘着玩,听到这话笑眯眯的道:“好,那就预祝各位……武运昌隆了。”
“はい!”
……
再次进入电梯的关谷向胤已经变成只身一人,不过他反倒轻松起来。
十七岁就加入“国之勇士”的他一直受组织的恩惠才能和家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现在……是他为组织做贡献的时候了。
可是当关谷向胤踏出电梯门的时候,却发现门外站着三个正兴自卫队士兵,他们都拿着枪,似乎在等待关谷向胤的到来。
关谷向胤表面上是微微一怔,略有茫然,可他的手却已经颤抖着摸向了身后的手枪。
三个正兴自卫队员看到关谷向胤后,带队的队长笑着道:“清水俊一先生,我们收到上级命令需要和您核实两件事情,不知道方不方便?”
关谷向胤见对方并没有立即动手的意思,便慢慢的把手从身后抽回来。
他故作镇定的点了点头道:“可以,不过前一班的工作人员刚走,我需要先完成我和主控室的工作对接,以免供电系统出现问题。”
队长闻言立马让开了路:“那当然,请。”
“谢谢。”关谷向胤笑着走进了主控室。
位于海平面以下一公里处的主控室内共设有五个职能岗位,但由于大部分工作都可以直接交由主控室内置的量子计算机处理,所以平时这里只有两名工作人员。
之前负责这里的是清水俊一的学生赵培岩,助手是赵培岩的学弟秦镛。
现在赵培岩已经踏上返程路回避难所和家人团聚了,清水俊一将在未来两个月里和秦镛继续在这里坚守。
关谷向胤进入主控室后发现秦镛正在一个人负责两个项目的检测,便笑着走过去道:“我来帮你吧。”
秦镛闻言回头看了一眼,见是“清水俊一”,立马起身恭敬道:“您来了!”
关谷向胤微微点头笑道:“继续工作吧,不必那么客气,今后两个月还需要你多多照顾呢。”
“前辈太客气了,是我受您的照顾才是。”
关谷向胤没有再接话,他走到自己位置上坐下,同时很自然的就把一颗银色圆球贴在了主控平台下方暗处。
整个过程非常迅速,完全没有被察觉。
就连那几个一直盯着关谷向胤的正兴自卫队员也一样。
在“忙活了”几分钟后,关谷向胤长出一口气,起身道:“抱歉,让几位久等了。”
“没事的,和我们耽误您的宝贵时间了。”
“客气了,那……我们是在这里说,还是换个地方?”
自卫队员的队长转身看了眼主控室侧门的独立休息室道:“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去您的房间谈吗?”
关谷向胤点了点头:“当然。”
说这话的时候,关谷向胤已经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毕竟他的工作已经基本完成了。
秦镛有点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他也只是回头看了看,没有多说一句话。
……
关谷向胤把银色圆球贴在主控室平台暗处后,刘平眼前的端点亮起了一个,但另外两个还是黑的。
“他们俩到哪了?”
已经接上主控室监控系统的通讯员回答道:“2号已经到风机那边了,3号还在路上。”
“唔……”刘平看了看时间:“让他们快点,磨磨唧唧的。”
“是。”
……
通讯员口中的3号正式那个先前昏迷的姑娘。
她叫琴吹雅子,今年才刚刚十八岁。
出生在望野生态区的琴吹雅子正值青春年华,本应好好享受属于自己的美好人生。
可她却选择加入了“国之勇士”,并成了这个极端组织第一批献身的“勇士”。
在前往热力枢纽的路上,她一言不发,沉默的令人生畏。
一通前往该区域的其他几个同龄人原以为新人会很好相处,却没想到她是个如此难以接近的冰山。
索性大家也都忽略了琴吹雅子。
但其实琴吹雅子不是故意这样的,她也很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以他人的身份和身边这些“同事”们畅所欲言,体会下平凡人的生活。
可她的喉咙已经被那两枚红色药片毁掉了,她成了哑巴,口不能言,而这很容易暴露她的身份,所以她用沉默做了伪装。
路上听到其他人谈起生活中的趣事,以及下班后的生活,琴吹雅子很是羡慕。
尤其是看到坐在她对角的三个姑娘聚在一起谈论感情上的事情的时候,琴吹雅子忽然有些迷茫了。
她这么年轻,原本也可以和他们一样过平凡人的生活……可到底是怎么了?
她为什么会像一只披上猫的外皮的老鼠一样躲在这角落里……
闭上眼,琴吹雅子就看到了一张可爱的脸颊。
那是她妹妹,琴吹澪的粉嫩脸颊,那一瞬间……琴吹雅子清醒过来。
她藏在身下的银色圆球也就不再滚烫……
……
“行了,三人都到位了,可以执行下一步了。”通讯员汇报道。
刘平站在休息室的窗前,从这里可以清楚的看到六座如金色高塔一样的发电机组屹立在光辉之中。
“队长?”
“知道了,开始吧。”
“是!”
……
“呐,我介绍一下,这位是赵英俊,清水俊一先生的学生,也是接下来两个月里咱们工作小组的总负责人,大家欢迎。”带着赵英俊,也就是2号来到风机工作区的小伙子向众人介绍后当先一个鼓掌欢迎。
“赵英俊”面对众人的掌声,略显“羞涩”,他干笑着挥了挥手后一鞠躬道:“今后两个月,还希望各位多多照顾!有什么做得不足的地方希望大家直接提出来!我一定会虚心接受并尽快改进的!”
看到新领导这么客气,小组成员都很高兴。
气氛正热烈的时候,“赵英俊”的耳边传来新命令。
“任务开始。”
听到这四个字,“赵英俊”眼神一变,随后站直身体笑着道:“那么……大家都先回各自的岗位上去吧,照常开展工作,我先去完成一下对接。”
“好。”大家都挺高兴,离开时还在笑声的谈论着新领导的各种“优秀”。
“赵英俊”却笑容一收,转身就直奔自己的工作室去了。
带着赵英俊来到这边的小伙子急忙跟上去道:“哎,那个,赵英俊先生,我叫张晓鹏,是您接下来两个月里的私人助理,您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直接和我说。”
“赵英俊”现在全无心思理会这些,他摆了摆手道:“行了,知道了,你先忙你的去吧。”
说着他就加快了脚步。
张晓鹏被这冷漠的语气搞糊涂了……难道新领导是个深藏不露的“笑面虎 ”,刚才的那一番话只是临场发挥?
带着一丝丝的不安,张晓鹏没有再跟上去。
……
另一边,同时受到命令的琴吹雅子已经悄悄来到一个姑娘身后。
在这四下无人的角落里正在核对数据的姑娘并不知道危险正在向她靠近。
琴吹雅子手上拿着匕首,犹豫了一秒后,突然走上前去捂住了那姑娘的嘴。
“唔?!唔!!!”
跟着一刀划开了她的脖子,跟着又在她心口扎了一刀。
满脸惊恐的姑娘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新人”会杀她。
她眼前的最后一抹光被红色晕染开来……变成了令人胆寒的凄惨色调……
01306 温度(八)
跟着梁丘茹来到专家们的私人生活区后,闫浩铭立马化身酸柠檬。
“哇!前辈,您这里也太大了吧,这空间!这厨房!这浴室!还有这……泳池?啧啧啧……还真是处处都透露着资本家的腐朽气息啊!”
梁丘茹没理他,她从自己的私人收藏里拿出几罐啤酒和一些从国内带来的小菜然后放到桌上道:“这地方是雅人的哥哥清水让的,不过这小子最近在下边体验生活就让出来给我住了。”
正在研究泳池的恒温系统的闫浩铭闻言立马心里舒坦不少。
“清水让?哦……我说呢……”
“喏,过来坐。”梁丘茹把鸡爪子和几样小凉菜都装了盘然后招呼闫浩铭过来喝酒。
闫浩铭也不客气,走近一看这一桌子好东西,顿时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前辈!您这生活真的!没的说啊!”
梁丘茹白了他一眼后笑道:“我听说你刚来这边时,他们给你分在a区让你这个生物学博士干体力活是不是?”
闫浩铭搓了搓手,正要拿起鸡爪子的时候下意识的停了下来。
“额……对,不过不是他们分配有误,是我自己有意把档案藏起来的。”闫浩铭很自觉的去洗了手才又回到桌前。
“哎?真稀奇?你这家伙洁癖这么严重,居然能在a区住上一个多月?”梁丘茹开了一罐啤酒给他。
闫浩铭啃着鸡爪子,喝着啤酒,心满意足的眼睛的眯起来了。
梁丘茹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打开了全息媒体。
这种高端设备计算是灾难发生之前都不是很常见,现在出现在客厅里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闫浩铭一愣:“咦?还有电影看的吗?”
“不是电影,是第一中轴目前开放的唯一一个民用级的媒体频道,节目不多,不过聊胜于无,还能看看其他地区的‘新闻’呢。”梁丘茹已经在这边住了有半个多月了,早就习惯了这里的一切。
但是闫浩铭这几个月来过的日子简直比以前那些街边乞丐还不如,所以现在看到这些节目的时候忽然就热泪盈眶了。
“嘶!我这……我怎么哭了啊?”闫浩铭还傻乎乎的问了一句。
梁丘茹翻了个白眼道:“谁知道你,桌下有纸巾,赶紧擦擦吧。”
“奥。”
擦了泪珠,闫浩铭正看到全息影像里在报道西伯利亚地区出现的巨大光柱异象。
梁丘茹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报道中只播放了一小段视频资料,从画面中可以看到一个近似人形的巨大光柱在西伯利亚的冰原上缓缓移动。
闫浩铭看呆了:“哎?这什么东西啊?外星人不会真的来了吧?”
梁丘茹把音量调大,只听记者说道:“……目前由多国专家组成的联合调查小组已经前往西伯利亚,相信很快就能查明真相,本台也将继续跟踪报道。”
说罢这新闻就结束了,接下来播放的是由苏氏企业拍摄的公益广告。
闫浩铭兴致泛泛,转头继续和鸡爪较劲。
梁丘茹倒是对那个“神秘光柱”有些在意,可她手边没有可用的资料,便说道:“你在这吃,要是啤酒不够的话,自己去冰箱里拿,我出去一趟。”
说着梁丘茹就放下了手中的啤酒罐起身要出门。
闫浩铭愣了一下:“哎?前辈您要去哪?”
“去查个资料。”
“查资料?我陪您一起去吧。”
“不用了,你身上臭烘烘的,赶紧吃饭去洗个澡!”说着梁丘茹就带上门走了。
闫浩铭听了这最后一句话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一个月没洗澡了。
他急忙抬起胳膊仔细的闻了闻……然后……
“呕……还真臭……”
干呕完毕,闫浩铭也没心思吃饭了,他急急忙忙擦了手就往浴室去了。
……
离开私人生活区,梁丘茹回到了避难所的“集镇”系统。
这里是整个避难所内功能设施最齐全的地方,也是孩子和老人们聚集的地方。
梁丘茹要找的人就在这个区域工作。
他是一名老师,叫张与初,是梁丘茹大学时代的学长。
十八年前,望野生态区建成后不久,张与初就收到了梁丘茹的邀请,并只身前往望野生态区开展教育工作。
作为第一批进入望野生态区的志愿者老师,张与初这些年“门生”众多。
可他自己却在不断下沉自己的教育定位,从最初的大学教授一路沉底到了幼儿园。
很多人都说张与初是在偷懒,可只有梁丘茹知道,张与初是在教育方面返璞归真,把学术研究放在了一旁,把文化传播和人格塑造摆在了最前边。
梁丘茹穿过一层层好似糖葫芦一样串在一根“竹签”上的集镇后,终于在最顶层的“空中花园”找到了正在带着孩子们认识原生植物花草的张与初。
平素就十分体面的张与初在灾后/进入避难所后也依然如初。
不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就连用做
课堂教学的花花草草也都按照大小、颜色分类整齐。
数百名不同年龄段的孩子们围在他身边听着他介绍手中的一盆不起眼的小花。
“孩子们,我手中拿着的这一盆小花叫‘高山火绒草’,它是生长在海拔1500到3500米之间的高山上的一种漂亮的小花。”张与初说着将全息投影的放大镜移动到手中的小花上,随后在花园的中心出现了一朵巨大的,直径有两米多的白色花朵。
作为多年生草本,高山火绒草通常高15-25厘米,卵形至线状长椭圆形,升满白色绒毛,并向四周展开成一片星状花朵。
它曾是瑞士和奥地利的国花,是欧洲很有名的高山花卉。
属名起源于希腊语leon,意思是狮子的脚掌。
张与初拿着手中的高山火绒草继续道:“它们生在高山地区,受高海拔和生长环境的限制,可顽强的高山火绒草依然选择在岩石的裂隙中生存。奥地利人说,高山火绒草顽强而且独立,它们不惧怕恶劣条件和孤独,象征着勇敢,所以曾有很多奥地利的年轻人冒着生命危险攀上陡峭的山崖去摘取它来送给自己的心上人,因为他们相信,只有高山火绒草才能代表为爱牺牲一切的决心!”
孩子们听的懵懵懂懂,可还是非常捧场的发出感叹,一个个小嘴都张的大大的发出“哇哦”的声音。
看着这些可爱的孩子,张与初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一直在默默听课没有鲁莽打断张与初的梁丘茹也适时的鼓掌给予赞赏。
张与初听到掌声这才注意到梁丘茹站在角落里。
看到昔日的学妹,张与初脸上笑意更浓,他放下手中的高山火绒草后拍了拍手道:“好了,孩子们,今天的课程就到这里了,课后作业就是在今天老师介绍的这些花花草草中选一朵你最喜欢的,然后放开思路,写一篇小小的体会或者故事,然后明天晚上让你们爸爸妈妈帮你们提交到老师的管理邮箱里去,好吗?”
“好~~~”孩子们齐声道。
“嗯,那,咱们下课。”
“老师再见!”孩子们纷纷起身和张与初说再见。
课堂外的助教们开始带着孩子们往外走。
梁丘茹笑着走过来道:“真好啊,我现在都有点后悔当初没有和你一样选择当老师了?”
张与初擦了擦手,整理了一下桌子后走过来道:“去我办公室喝一杯?”
梁丘茹一挑眉:“好啊。”
……
张与初的办公室和住处就在这座“空中花园”里,不过地方非常狭小,据说是按照张与初的要求从花房工具间改造过来的。
地方虽小,可五脏俱全,加之张与初非常爱干净,所以梁丘茹并未感到丝毫不适。
两人在花房最高处靠窗而坐后,张与初关闭了花房的照明系统,只保留了植物们进行光合作用的日光灯。
这个小细节让梁丘茹眼前一亮。
“看来你已经适应这里的环境了啊?”梁丘茹问道。
张与初拿来一瓶香槟,倒上两杯后道:“要说适应……还是勉强了点,只能说尽我所能过的舒服点吧。”
梁丘茹微微苦笑。
“你呢?听说你原本可以和花子住在一个避难所里的,怎么主动申请回这边来了?”
梁丘茹闻言轻声一叹:“是啊,我也很糊涂自己怎么就回来了……明明大陆才是我的故乡,我闺女也在雄安那边……可我……就是有点放不下这边。”
张与初明白了,他举杯道:“来,为您的大义干杯。”
梁丘茹闻言白了张与初一眼道:“少来了,哪什么大义不大义,我今儿来找你还是为自己的私事呢。”
进入主题,张与初放下酒杯拿起身后的晶体板道:“是为了西伯利亚地区出现的那道光来的?”
梁丘茹一惊,要说这世界上最懂她心思的除了她那位已经去世多年的丈夫以外就属自己这个学长了,不过梁丘茹还是感觉很稀奇。
“咦?你怎么知道的?”
张与初笑了笑,没有多解释,他只说道:“其实……这件事本来是不打算对外报道的,因为很容易产生恐慌……可是‘太阳消失’这件事不能没头没尾,所以……第一中轴那边就打算借着西伯利亚地区这次的异象给大家开个头,但依然留了很大的遐想空间。”
“哎?真稀奇,我还以为第一中轴那边不打算公布灾难的真相了呢。”梁丘茹说完又觉得自己有点傻,不禁暗忖:‘坏了……这不等于是自曝自己知道真相了吗?’
张与初看了梁丘茹一眼却没有追问,他只是点了点头道:“对,是挺稀奇的,不过更稀奇的还在后边,你先看看这个。”
说着张与初把晶体板交到梁丘茹手中。
梁丘茹放下酒杯拿过来一看,只见晶体板上显示的画面中,那神秘的“光之巨人”并不是只有一个,而是有三个!
并且最最重要的是,它们其实最早出现的地球不是西伯利亚,而是南极洲。
“注意看时间。”张与初给了个关键的
提醒。
梁丘茹低头一看……
“2142年6月11号?!三年前?!”梁丘茹傻了,这秘密可真是太劲爆了。
“对,三年前它们就来考察过了,不过这一切仍然只是猜测,毕竟我们只是看到了这种人形的光而已,并不能直接说明什么。”张与初拿回晶体板,关闭了视频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梁丘茹看着窗外不远处那些生活区里的人来人往,忽然感觉一阵阵的不舒服。
“早些年我就听浩铭说,他弟弟闫思辰在山海号上注意到了一些不寻常的项目,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例行的科学研究,那现在看来……这些事之间也有联系咯?”梁丘茹问。
张与初犹豫了一下,他本不想回答,因为这触及了原则问题,可提问的是梁丘茹。
“对,那些不寻常的项目其实就是‘拟态结晶’项目,只不过大多数人都不清楚‘拟态结晶’是从哪来的,只当是一个世纪性科学突破,殊不知……它是那些‘光之巨人’留下的额……‘礼物’。”张与初想了一下最终还是用“礼物”来形容“拟态结晶”。
“礼物?”
“对,起码从现在看来,‘拟态结晶’对我们人类的整体文明进步推动力太大了,有了它,我们基本就告别稀有资源紧缺问题了。”张与初阐明了一个事实。
其实关于“拟态结晶”及其相关特性,梁丘茹和张与初有着同样的认知和看法态度。
不过公众对“拟态结晶”这种东西的了解还是知之甚少,比如张与初刚才说的……除了极少一部分人以外,甚至梁丘茹都一直以为“拟态结晶”是现代基础科学进步创造的奇迹。
殊不知,它非但不是人类创造的东西,反而很有可能是现在带给人类前所未有之大灾难的那些“它们”留在地球上的痕迹。
起初,科学家们只说他们发现了一种新的分子拟态结构,凭借这种拟态结构生成的“拟态结晶”可以完美的顶替很多稀有金属在高精尖科研领域的位置。
比如广泛应用于航空航天领域的“钛合金”和目前市面上所有量子计算机主体核心都必备的新型材料“比色”都可以直接用“拟态结晶”进行临摹并替换。
而“拟态结晶”本身的生产工艺虽然复杂,但是它最大的优势是可以实现abc的转换。
简化一点来说,就是我们可以从自然界中获取到很多用于制造“拟态结晶”的原型材料a,然后生成“拟态结晶”b,而这些“拟态结晶”b又可以“任意”转化为目标材料c。
如此逆天的属性让“拟态结晶”在一夜之间让科学家们完成了曾被一度认为绝对有违现实科学的“点石成金”的壮举。
它的出现可谓是颠覆性的。
但这些有关“拟态结晶”的资料并没有对公众公开,科学界对“拟态结晶”的态度也分成了很多派别。
有的科学家们认为这是“神”赐予人类的礼物,只要人类能够加以灵活运用,很容易就可以了突破现有文明层级的瓶颈,带领全人类进入一个崭新而辉煌的“黄金时代”!
但也有科学家认为,“拟态结晶”并非人类造物,甚至可以说它都不见得是“科学造物”,人类对这种未知存在所知甚少,所以它具体所能带来的未来收益是可喜的还是可悲的,现在断言还为时尚早。
说白了,就是很多科学家并不相信“拟态结晶”真的有利无害。
还有一部分哲学思维比较活跃的科学家更是将“拟态结晶”比作是恶魔蛊惑人类的骗局。
且不说这样的“突破”会否将人类在冰冷的宇宙丛林中暴露,导致人类文明在刹那间的辉煌后被彻底消灭,就算没有,“拟态结晶”对于当代人,或者说目前这个时代的人文思想所造成的冲击是比地震海啸还要恐怖的。
就拿最简单的来说……如果真的可以凭借“拟态结晶”实现传说中的“点石成金”。
那么这对于国际黄金市场的冲击会有多大,对整个社会的经济运行会造成多么恶劣的影响,这些都不用多说了吧?
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科学界对“拟态结晶”的态度始终都保持着谨慎。
第一中轴也主动承担起了保管这一秘密,并监视全球与“拟态结晶”技术有关的科学研究的职责。
如今,“拟态结晶”已经从当年的“网络红人”被封杀到销声匿迹,很多人就算对它还有印象,但也大都表示了怀疑,认为这一切都可能只是一场为了谋取名声的“骗局”。
不过这也恰好帮助了第一中轴开展保密工作。
但如今……
突如其来的灾难让太阳从人类的生活中“消失”了。
被困于地下避难所中,依赖着地心热量苟活的人类不得不“铤而走险”……
……
“唔……你说的对,这东西现在看来确实是礼物……不过说不定也可能是施舍呢。”梁丘茹道。
“施舍?”
“对,你看这漆黑的天……说不定就是把太阳‘藏起来’的那些家伙们丢给我们的施舍呢……”
01307 温度(九)
从张与初那回来后,梁丘茹就一直坐在房间里发呆。
闫浩铭洗漱完毕后还刮了胡子,看上去精神多了,不过他那件旧外套还是破破烂烂的。
梁丘茹见了进了里屋给他找来了清水让的衣服让他换上。
虽然闫浩铭的身材和清水让之间还差着一个码,但勉勉强强还是能穿一下的。
吃饱喝足还洗了澡换了新衣服,闫浩铭突然有点不想回自己那个狗窝了。
于是他厚着脸皮道:“那个……前辈,您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应该还蛮孤独的吧?”
梁丘茹独自喝着闷酒,闻言后看了眼闫浩铭:“我倒是很想留你在这,不过要让正兴自卫队员发现了,你怕是要被抓起来禁闭哦!”
闫浩铭却一脸无所谓的说道:“那没事,只要您同意,出了什么事我自己担着。”
梁丘茹其实也只是吓唬吓唬他,所以她叹了一声道:“二楼那间给你住吧,不过要让我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你立马给我滚蛋!”
闫浩铭闻言脸色一正:“是!您放心!绝对不辱使命!”
“切……”梁丘茹现在心里烦得很,也懒得和他多说什么。
闫浩铭这边倒是很兴奋,他想了想后说道:“那个,前辈,我那边还有点散碎的东西,我回去收拾一下。”
“唔……去吧……”
“好嘞!”说着闫浩铭就出门了。
闫浩铭离开后,梁丘茹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收藏在加密档案中的录音,但看录音的标注时间,已经是很多年前了。
录音的前半段很嘈杂,听上去像是有很多东西在相互摩擦。
只有梁丘茹清楚,那是衣服和洞窟岩壁间的摩擦声……
摩擦声持续了大概几分钟的样子,随着一声痛苦的呻吟,似乎有人从洞窟里爬了出来。
————
“歇会吧……”是个女人的声音,她的声音也很虚弱。
“唔……”刚从洞底爬出来的男人没有回应。
“你刚才在洞底看到什么了吗?”女人问。
“唔……”
“让他喝口水,暂时不要问。”另一个声音出现了,是年长者的腔调。
“那好吧,就让他坐在这好了,让他和之前的两个人一样突然就死了好了!”女人有些失控的迹象。
“小尹!你在胡说什么!小札和刘教授怎么能是突然就死了?”
争吵声持续了很久。
没人在意那个刚从洞窟里爬出来的男人。
————
梁丘茹跳过了这一段,她把头埋在手臂里,安静的窝在沙发上。
————
“我……看到了很多很多东西……”
“啊?都有什么?”争吵结束了,女人凑过来急切的问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没事的,不要着急,你只要尽量去描述就行了。”
“那很混乱,很混乱……你懂吗?就像乱糟糟的油彩涂抹在一起……洞底都是这些东西……我好像还看到了刘教授,不过我没办法发出声音,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远了。”
“刘?刘教授?!小桃,你可别吓我啊!刘教授不是在那边躺着吗?他都去世三天了!”
“对啊!前辈!您确定看清楚了吗?”
“我确定……因为就是他带我走出来的……我原以为自己会和那些色彩一样融合在一起,但刘教授带我走了出来……对了……三天?什么三天?我不是才下去几个小时吗?”他好像混乱了。
“不是几个小时,小桃,是整整三天!我们都以为……都以为你已经……”
“唔……难怪……”
“难怪?”
“唔……难怪……”
————
录音到这里就结束了。
这是梁丘茹的丈夫,花子的父亲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声音。
对外,所有人都把桃沢阳叶当做无私奉献的英雄,是他的付出,救下了整个队伍。
可对内……深知丈夫脾性的梁丘茹却始终怀疑他的死没有官方公布的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经过十几年的努力,梁丘茹最终拿到了一份关键的调查报告和这段录音。而所有这些都与曾经出现在南极大陆,如今又在西伯利亚平原上现身的“光之巨人”有关。
而之所以梁丘茹一直对这些事如此敏感,最主要的原因不是她想搞清楚自己丈夫到底是怎么死的……而是……报告中提到的。
“桃沢阳叶曾与闫宏达、张舟钰一同返回基地,但是三人在回到基地后不久就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器官衰竭现象……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桃沢阳叶,他的五脏六腑都在加速老化……仅仅在他返回基地的第一天,他的身体就衰老成了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模样……”
而这些记录都有明确的医疗诊断报告。
但梁丘茹关心的重点不在这,而在报告的后续部分……
“桃沢阳叶失踪了……”
是的……
他没死,他失踪了。
而就在他失踪后的第二天,不但闫宏达和张舟钰的身体逐渐康复了,就连已经
被送进停尸房的另外两名探险队成员也奇迹般的“复活”了!
是的,“复活”!
最初拿到报告,看到这个词的时候,梁丘茹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为此她还专门通过闫浩铭的关系找到了闫宏达来确认这件事……当时正在哈尔滨休养的闫宏达告诉梁丘茹。
“我很确定小札和刘教授已经死了……他们的身体冻得像钢板,要不是后来有救援队过来,我们都想把他们永远的留在南极洲了……”
“那……‘复活’呢?‘复活’是怎么回事?”
闫宏达却只是摇了摇头,并表示自己对这两人的“复活”完全没有印象,而且也不知道他们后来去了哪里。
基本算是无功而返的梁丘茹后来又试着找过札达奚丽和刘纪棠的下落,可都失败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慢慢的梁丘茹也开始学着放下,毕竟她的女儿已经长大了,她不可能永远去追寻一个可能一辈子都得不到答案的真相。
直到……
花子身上发生了那样的事,梁丘茹才惊觉,命运可能还没打算饶过她。
再加上今天在新闻中又一次看到了“光之巨人”,梁丘茹就更加好奇她的爱人到底去了哪里……又或者说……他做了什么才救了探险队里的大家?
想来想去,没有答案的梁丘茹打算冲个澡去睡觉。
可是刚起身,整个房间就黑了下去。
跟着,警报声被拉响!!!!!
……
太阳“消失”七个月后……
地表温度已经下降到零下七十五摄氏度左右……
但是在望野生态区的一处地下避难所外却聚集着数万名前来寻找并解救生还者的军人和志愿者。
这其中就包括夏目和花子。
当一个多月前听说望野生态区的核电系统被“国之勇士”破坏殆尽后,夏目和花子还只是感到愤怒,并默默地为望野生态区附近的避难所内的民众们许愿。
可后来,当雅人告诉他们,闫浩铭和梁丘茹也在这些避难所里的时候。
夏目和花子就再也坐不住了。
他们主动申请成为了第一批参与救援望野生态区的志愿者,并于半个月前抵达望野生态区。
但,这里的情况比他们想象中的要糟糕的多。
从全部六个核电发电机组被“国之勇士”炸毁,到附近避难所开始紧急支援望野生态区,望野生态区内至少有三座避难所持续停电超过七十二小时!
在这七十二小时内,由于避难所设计之初缺少紧急供电储备,外界根本不清楚这三座避难所里发生了什么。
随后后来望野生态区内的避难所陆陆续续恢复了基础供电,外界也联系上了这三座避难所的管理层。
可得到的信息反馈令他们大吃一惊!
由于避难所最初建成仓促和多出紧急储备设施存在偷工减料问题,三座避难所在七十二小时的停电期间发生了严重的恐慌性暴乱……
大量无辜者死于踩踏、坠落……许多重症病人在黑暗中悄然离世……再加上水源净化系统停止运行,藻类培育池恒温系统下线……水体污染……藻类大面积死亡……各种问题一拥而上……
仅仅三天三夜,就有七万人死去……
而这还仅仅是灾难的开始。
紧急供电系统是建立在环太平洋核电系统之上的用于应对突发状况的应急系统,该系统虽然可以通过再分配来保证整个环太平洋核电系统保障单位的基础运行,但不是长久之计。
尤其是在这种人类从未经历过的大灾面前!
再加上环太平洋核电系统本身就没能按照预期完成施工,很多紧急供电节点都处于半成品状态……所以……在望野生态区内的避难所陆陆续续恢复基础供电后不到七个小时,随着三声巨响!
位于日本海的三座紧急供电节点发生了爆炸!
从中国东北地区和西伯利亚地区调配来用以支援望野生态区的生命线被“炸断”了。
这一次,失去供电的不仅仅是最开始三座避难所,由于链锁反应,多出电力系统都出现了故障。
整个望野生态区都陷入了黑暗……
时间来到2144年10月2号。
距离上一次联系上望野生态区新东京市03号避难所管理层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
避难所大门外厚达七米的冰层终于被破开……
一万名救援队员整装待发,大家都在期盼着避难所内大家都还在坚持着。
可是……当外部电力系统介入,避难所的大门被缓缓升起时,站在最前面,也是救援队第一小组的众人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
“这……这……”有些人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花子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夏目也傻了……
那堆叠在一起的……一层一层的,身躯……手臂……被封冻的,满是痛苦与绝望的脸颊……
寒风呼啸,救援队的众人似乎听到了这些人在临死之前发出的绝望的呼喊!
他们曾经奋力的挣扎过……可是避难所的大门两侧由
柴油发动机供能的机械臂完好如初……打开柴油发动机,却发现里边空空如也……
……
“第一组!把门口的尸体移开!第二组!进入避难所尽快寻找生还者!”
坐镇这里的指挥官是来自中国东北某军区的司令员——方晓东。
本以为早就看淡生死的他在目睹眼前这一幕后还是忍不住的心颤不已。
救援队开始工作。
花子和夏目强忍悲痛,和大伙一起上前。
可是当他们尝试着把这些堆叠在一起的尸体分开的时候,却发现他们在临死前紧紧的抱在一起……死后尸体僵硬,封冻,已经俨然化作浇筑的血肉城墙……单靠人力是不可能分开的,起码想把每一具尸体完整的保存下来是不可能将他们分开了。
方晓东也发现了这一点,他立即转变思路,下令全力破开通道,进入避难所,以寻找生还者为首要任务!
在经过一番努力后,救援队终于进入新东京市03号避难所。
这座由多为新东京市专家设计并建成的017a型避难所整体设计空间好似一枚站立的炮弹。
它的入口被设计在距离地表十七米的位置。
进入避难所后就抵达了避难所的最高点,但并不能直达避难所“中心桅杆”区域顶层的“空中花园”。
环绕的设计让它层层向下延伸,并按照不同深度,不同设计初衷,分为abcder六层。
每层的设计高度和空间大小各有不同。
其中abc三个生产生活区的空间最大,在这里至少可以容纳五十万人。
所以一万人的救援队进入避难所后就像一颗小石子扔进了大池塘,对救援工作而言,可谓杯水车薪。
但当第一组救援队员抵达a区后他们就发现,绝大部分生产区域都是空的,大部分原本生活在a区的平民去向不明。
在这里,他们只找到了一千多具曾试图通过焚烧避难所内设施来取暖的遇难者尸体。
救援队发现他们的时候,队伍内的一些有特殊任务的人员对这些尸体进行了简单的分析采样……
初步确定他们中大部分不是被冻死的……而是被饿死和熏死的……
避难所缺少基础供电后,通风系统也会下线,再加上外部持续降温,很快通风系统就被封死……在这里通过烧木材等可燃物来取暖无疑是自杀。
夏目和花子没有在此停留,他们两人拉着手,十指紧扣,都在给对方加油打气。
当救援队来到b区时,另一支救援队已经完成了一条崭新的应急电力系统输送线的搭建工作。
新东京市03号避难所在黑暗中沉寂了一个多月后终于在此被点亮。
可在光亮重新温暖这座已经死寂的避难所时,救援队员们却没能听到他们最希望听到的来自生还者的欢呼……
b区是整个避难所的粮仓。
在这里驻扎有四千五百名全副武装的正兴自卫队员,他们负责看守整个03号避难所内的重要物资,并负责维持避难所的基本秩序。
可如今,这里却变成了尸横遍野的战场……
方晓东进入避难所的主控室后启动了监视系统来寻找避难所内的生还者,并通过广播告知救援队的到来。
喇叭响起时,夏目和花子正在缓缓的穿过b区粮仓区域。
在这里,正兴自卫队员们建立了三道防线,但全都被攻破……数千具尸体被冻僵在这里……还有一些甚至被人架在了铁架上烤成了焦炭!
这残忍且恐怖的一幕让所有救援队员过目难忘。
而更令人难以想象的是……在这具尸体前跪拜着至少两千多具男女老少的尸体……他们中的绝大部分都是被饿死的……可是即便是痛苦折磨到了极致,他们仍纹丝未动的跪拜在那里。
一些救援队员到了这里已经不愿意再深入了。
因为这一幕幕都彻底颠覆了他们的世界观……
原以为03号避难所内的大家可以齐心协力,起码还有一半以上的人可以活下来。
却没想到,这近两个月的黑暗却把这里变成了残酷而冰冷的地狱……
花子也万万没想到新东京市里那些活泼可爱的大家会变成这个样子……
夏目也有同样的想法。
可当他经过一具仍怒睁着双眼的尸体时,他发现了异常!
那是一具穿着正兴自卫队员防寒外套的老者,从他干瘦面容看,应该不是正兴自卫队员。他穿戴的衣服上也明显留有血迹……夏目发现他时,他“躲在”角落里,一双蓝幽幽的眼睛好像还在窥视着猎物。
也正是这种被窥视的感觉让夏目发现了异常。
“等等!大家都停下!”夏目头皮一麻,他高声呼喊,让队伍停下。
大家也都很听话的停下了。
带队的王骏驰大校闻声走过来问道:“怎么了?发现生还者了?”
夏目摇摇头,然后让开一些指着那死去老者的眼睛道:“眼睛!这些尸体的眼睛不太对劲!”
“眼睛?”王骏驰身后还跟着几个有特殊任务的专家。
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后立马拿着工具箱过来了。
01308 日记(一)
“是病毒。”检测结果出来了。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后退。
尤其是花子和夏目,他们是最早发现那具特殊尸体的人。
不过检测员的表情却没有那么凝重,他起身道:“没事的,这些病毒已经失活,起码在这种低温下它们活不了多久,只要不和这些尸体亲密接触,是不会感染的,大家都尽可能留心脚底,不要摔倒在谁怀里。”
这提醒相当专业且风趣,可所有救援队员都笑不出声。
方晓东得知这边的情况后下令所有人放缓搜救进度,同时严禁任何个人脱离队伍单独行动。
花子和夏目两人一直在救援队的最前边。
在收到新命令后,夏目问检测员道:“朋友,这些病毒……是怎么来的?”
检测员正在采集其他样本,他的动作很熟练,闻言后轻声一叹道:“现在还不清楚……不过听朝阳队那边的人说……好像与避难所里受污染的饮用水有关。”
“饮用水?”
“对,你看,他鼻腔里这些凝固的绿色东西就是那些被污染的水体,不过他自己到死都不知道是什么杀了他。”检测员用手术钳挑开死者的鼻孔给花子两人看了。
果然,在死者的鼻腔里,花子和夏目都看到了那绿色的东西。
但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恶习,而是下意识的看了彼此一眼。
检测员没有注意到这些,他收起工具道:“好了,你们小心点,虽然这些病毒已经失活了,但难免还有几个漏网之鱼,别大意。”
“嗯,多谢提醒。”
“不客气。”
继续前进,花子和夏目有意与其他人离得远一些,他们一边走一边小声的说着话。
夏目道;“这和我们之前发现的那些东西有点类似。”
花子点点头:“不过应该不是同一种东西,如果真的是那样……那我妈她……”说到这花子强装的镇定有些崩溃的迹象。
夏目捏了捏她的手道:“放心,阿姨不会有事的,浩铭哥也不会有事的,大家一定都好好的躲在地下最深处呢。”
这话安慰的成分明显偏多。
其实花子在进入避难所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她不敢抱有一点点希望……因为那真是太折磨人了……
进入基地三个小时后,夏目和花子来到了e区。
这里是海藻繁育区,也是整个避难所的粮食供给区……在这里花子和夏目他们找到了那不知去向的几十万人。
大家蜷缩在道路两侧,每个人都挨得仅仅的,有些人身上穿的很厚,但有些人身上却被扒光了。
穿过那些随处都能看到“人”的环状走廊时,如果不是因为有生命检测仪在,所有救援队员都会以为这些人都只是睡着了而已。
房间里的人更多,所有的角落都被挤满了。
甚至一些培育池也被掏空供作这些“人”的避难所……
到了最拥挤的地方,夏目和花子已经没有落脚的地方了。
这些遇难者就像是池底沉寂的泥沙一样淤积成一滩……很多人都光着身子。
花子越看越心惊,也越看越麻木。
她问夏目;“为什么这些人都光着?”
夏目道:“那是因为人在冻死之前脑神经会被麻木,细胞也会剧烈收缩来确保体内脏器的温度,可这样却会给人一种错误的假象,会感觉很热……但却已经离死不远了……”
听到这样的解释,花子感觉背脊生寒,她走不下去了。
感受到花子停下了,夏目转过身默默的看着她。
花子低着头,眼泪落下来……
“为什么……”
夏目很沉默,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那些“国之勇士”会如此疯狂……
终于,花子还是崩溃了。
她蹲下来,紧紧的抱住自己,身体一阵阵的发抖。
夏目见状赶紧凑近过来道:“花子,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花子摇摇头:“没有,我只是……我只是害怕你知道吗?夏目,我不想看到我妈也和他们一样是光着身子的!知道吗?她最怕冷了!我不想看到她是被冻死的你知道吗?啊!”
夏目闻言抱住了花子,不断的安慰道:“不会的,花子,阿姨他们肯定还在等着我们!一定还有其他生还者的!”
花子却不断的摇头,哭的泪眼朦胧:“没有了……没有了啊夏目!都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广播也一直在喊!我妈又不是耳聋!怎么会听不见呢!啊?夏目!她为什么听不见啊!!!”
夏目眼睛红红的,作为男人,他不能哭。
但他的心底在滴血……
几十万人就这样被冻死在了避难所里。
他们到死也没有等来光亮,那种在黑暗中拥抱彼此,然后希望被一点点磨灭的感觉……该有多痛苦而绝望啊……
但是夏目没准备就此放弃,他仍坚信有生还者。
于是他对花子道:“花子,你相信我吗?”
花子哭的身体都在颤抖,连着半个月她一直在不断做噩梦……在希望与绝望之间来回转换。救援队里有相似情况的也不在少数……
方晓东带着这支队伍穿过日本海抵
达望野生态区的路上就有一些人半夜失踪了。
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为什么会突然选择离去……
只有有过类似想法的花子能明白,那是希望的光被泯灭后的一种自我解脱。
“花子!!”夏目脸色一沉,他捧住花子的脸道:“你看着我!阿姨没死!浩铭哥也没死!大家都还活着!就在能接触到地热的最后一层!他们还在等着我们接他们回家呢!啊!?你看着我!”
花子哭红的双眸里总算有了一丝丝的光彩,她吸了吸鼻子,怔怔的看着夏目:“你……你说的是真的?”
夏目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后向花子伸出手:“别哭了,阿姨还在等我们接她回家吃饺子呢。”
他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带有一些轻松。
那一瞬间,花子忽然有了信心,她也伸出手,然后夏目一用力将她拉起身。
“走。”
搜救在继续……但距原定撤离时间也不远了。
方晓东带着这一万人出来是写了军令状的,他可不希望再有人因为这件事牺牲。
所以,在花子和夏目等人艰难的找到一条路进入r区时,方晓东下令所有人开始撤退。
花子和夏目自然不会就此返回,他们仍在向下深入。
在穿过狭窄的通道后,夏目发现前方的出口冒出了热气。
那一瞬间,他心跳加快,急忙回头笑着对花子道:“花子,我看到光了!”
花子一愣;“光?”
“对,光!就在前边!”夏目加快了速度。
两人很快就到了那出口附近。
看到热气从出口缝隙里冒出来,花子的眼中也火热起来。
她急切的想要开启出口的格栅,却发现那格栅被封死了,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把它堵上了。
花子试了几次都没有反应后呆呆的看着夏目:“被堵上了……打不开……”
夏目也是一怔,他急忙尝试了一下,结果……
“怎么会?我看了结构图,这下边应该是空的才对啊?”
花子着急了,她望更深处看了看,那漆黑的通道不知道通往何处,这里应该是唯一的出口了。
“那……怎么办啊?我们下不去了。”
夏目试了几次没成功后,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同时说道:“别慌,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花子点点头,退后了一些。
夏目看了看这封闭格栅的结构,发现它是由两组齿轮联动实现开合的,如果开启的一侧被顶住,向下是肯定打不开的,而向上拉的话,这东西又太长,在通道里根本展不开,开启角度也不足以让一个人穿过。
这下可麻烦了。
似乎也看出了问题所在的花子有些紧张的看向了夏目。
夏目自知现在不能放弃,他必须找到办法。
于是他取下背上的工具箱开始寻找适合的工具,打算把这格栅拆了。
正在他着手要开始忙碌时,通道里突然传来一阵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声音不大,却在这黑暗中无比清晰。
花子和夏目两人都听到了声音。
下意识的两人都停下了动作,屏住了呼吸。
过了一会,声音好像远去了……花子小脸煞白的问夏目道:“那是什么?”
夏目转过头借助灯光在通道里看了看,确定没有什么异常后说道:“应该是老鼠吧……”
“老鼠?避难所里怎么会有老鼠?”
“正常,老鼠这东西可比人生存能力强多了,这里温度明显高于其他地方,有几只也没什么好害怕的。”夏目说着转过头继续忙活起来。
在他对面的花子却紧张的不断回头道:“还没什么好怕的!我最害怕老鼠了!你说……万一它们数量很多,然后还带着病毒咋办?这地方这么小,肯定会被咬的!”
夏目却笑了,他说道:“我也就是猜的,不过看外头那些尸体的完好程度,这里的老鼠应该没有多少,而且就算有,一般的老鼠可不敢随意咬人,更何况我们都还穿着这么厚的防寒服呢,放心吧。”
听了夏目这话,花子稍稍安息了一些,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把领口收紧,把帽子也戴上了。
夏目动手能力很强,加之这格栅的构造不算很复杂,很多地方很容易就能拆开,所以很快格栅就被夏目打开了。
看到出口被打开,花子高兴了,她现在真的很想亲夏目一口,因为这个男人真的太靠谱了。
不过估计她嘴唇还没嘟起来就得被兄弟用手捂上,花子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打开格栅,夏目和花子才发现这出口位置被一堆储物箱顶住了,它们堆在一起,好像是被人有意放在这里似的。
夏目和花子到没有多想,他们合力用手把一只箱子一开,随后就出了通道进入了r区。
作为整个避难所核心基础设施管控以及高级人员居住的区域,r区里的环境明显要好过之前的所有区域。
而且这里的空气温度居然高达二十五摄氏度,这可是最适宜人类生活的温度区间了。
可是下到r区的夏目和花子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们刚下来就发现不远处躺
着一具尸体……而且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腐烂,但意外的是,空气里却嗅不到一丁点的血腥气和恶臭。
尸体的伤口位于胸前,从侧面看很小,可到了正面。
花子一下子没忍住,当场就吐了!
夏目也差不多……
只见这尸体整个胸膛都被破开了,五脏六腑都不知所踪,肋骨上还留有明显的啃噬痕迹,看起来就像是被什么凶猛的野兽掏空了一样!
目睹此等惨状的夏目在短暂的干呕后急忙掏出了手枪并拉着花子往后退。
“快走,这里肯定有怪物存在!太危险了!”
花子也掏出了武器,她已经不是之前在基地里枪都拿不稳的那个花子了,现在的她经过半个月的集训,已经可以熟练的使用小型武器自卫。
但这里的一切的确都太过诡异了。
可是当花子和夏目两人撤退到之前的通道口附近时,两人刚抬头就看到了一张没有五官的惨白面容。
它白的醒目的皮肤上还沾着新鲜的血液。
在黑暗中直勾勾的“盯着”夏目和花子两人。
那种感觉真的太奇怪了……明明那张脸上什么都没有……可花子和夏目却能清晰的感受到它在盯着他们俩。
花子吓傻了,她从没想过会在现实中看到只有恐怖电影中才会出现的怪物。
而夏目的心理素质也高很多。
他不等那怪物扑下来就一把推开花子,跟着连续扣动扳机。
连着五枪全都打在了怪物脸上和身上。
在怪物中第一枪的时候,它发出了一声令人胆寒的惨叫,不但张开了满是细碎尖牙的血盆大口,还伸出了一条乌黑布满细小触须的舌头试图反击。
好在花子也反应过来,随手的一枪正中那舌头这才救了夏目一命。
受伤的怪物没有再进行反击,它哀嚎着逃进了通道深处。
可这也基本上等于断了夏目和花子的退路。
赶走了怪物,方才躲避舌头时摔倒在地的夏目大口喘着气,他身上还沾着那怪物的血。
花子也差不多,两人都傻了。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正在两人发懵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并把他们拉回了现实。
“你们?怎么会在这?!”
夏目和花子同时循声望去,跟着两人都愣住了。
荷枪实弹的梁丘茹胳膊上还打着绷带,她端着枪看着眼前这熟悉的面孔一脸的惊讶。
花子愣了几秒后,立马哭着跑过来,然后一下扎进了梁丘茹怀里。
“妈!!!!妈!!!!”
完全没想到能在这里再见到女儿的梁丘茹也落下泪来,她反手抱住花子,一边安慰一边关切道:“你们不是在雄安那边吗?怎么到新东京市这边来了?”
花子哭的一颤一颤的,想说却说不清楚。
夏目能见到梁丘茹也是一阵激动,但毕竟他不能像花子那样扑进梁丘女士怀里,便整理了一下情绪,走过来说道:“我们是跟着方晓东大校来搜寻生还者的,现在上边还有近一万多救援队成员呢。”
梁丘茹闻言一惊:“啊?真的假的啊?灾难结束了?‘太阳’出来了?”
夏目闻言苦笑一声道:“不是的阿姨,天还黑着呢,我们是志愿前来这边搜寻生还者的。”
梁丘茹听到灾难还没结束眼中的希望之火闪烁了一下后又一次熄灭了。
“哎……我还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却没想这噩梦还长……”
夏目也是一阵黯然,他沉默一阵后问道:“阿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刚才……刚才那个怪物?”
“嘘,跟我来,我带你们去营地,不要再惊动它们了。”梁丘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带着花子就往右边去了。
夏目急忙跟上去,同时悄声问道:“阿姨,您是不是早就听到方晓东大校的声音了?”
“嗯。”
“那您为什么……”
“嘘。”梁丘茹突然捂住了夏目的嘴,然后抱着花子三人一起躲进了角落暗处。
随后不久,两只与之前几乎一模一样的无脸怪物像壁虎一样从走廊顶上爬了过去!它们速度极快!在走廊顶奔跑居然如履平地!
花子和夏目两人眼睛都瞪大了,现在才确定自己方才看到的不是幻觉。
直等到怪物远去,梁丘茹才长出一口气道:“没事了,这些东西讨厌的很,虽然咱们的枪能伤到他们,可被它们咬了也很麻烦的。”
梁丘女士的语气倒不是很紧张。
这反而让夏目和花子更加好奇了。
缓和了情绪的花子悄声问老妈道:“妈,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梁丘茹却摇了摇头:“不知道……”
“啊?”
梁丘茹笑了:“我确实不知道啊,我们当初为了寻找地热资源一不小心就把它们挖了出来,现在想想,还真有点开启图坦卡蒙大门的感觉。”
“图什么坦?”花子没听明白。
夏目解释道:“图坦卡蒙,埃及法老,据说当初开启他墓室的人都受到了诅咒,相继离奇死亡了。”
花子听罢眼睛瞪大了:“噫!!!!!!!”
01309 日记(二)
在九曲十八弯的散热区绕了半个多小时后,夏目和花子跟着梁丘茹终于来到她口中提到的“营地”。
原以为这个“营地”应该聚集着大量的幸存者,却没想到那只是一处可以从内部封锁的管控室。进入营地前,夏目和花子还要接受一系列的检查以确保他们没有被那些怪物咬过,或者喝过这里的水。
确认完毕后,营地的大门打开,当先走出来的是一名正兴自卫队员和怀抱冲锋枪的闫浩铭。
好久没见,闫浩铭已经变成了络腮胡大叔,看上去邋里邋遢的,不过那双眼睛倒是很亮,看起来精气神还不错。
夏目和闫浩铭的私交甚好,现在看到关心的人还健在,夏目也放松了不少,他走上前和闫浩铭拥抱了一下。
闫浩铭拍拍夏目的后背,一切尽在不言中。
进入营地后,梁丘茹告诉花子他们,现在营地这边只剩下不到一百名幸存者,其他的不是被冻死在了上面一层,就是喝了被污染的水被毒死了,还有一些就像刚才夏目和花子所看到的那具尸体一样成了怪物们的食物。
听完这些花子和夏目一阵黯然,想想来之前收到的数据显示新东京市望野生态区03号避难所内至少有五十七万平民,到现在只剩下不足一百人……这简直……无法想象。
可更让夏目和花子难以理解的是,为什么大部分人都被冻死在了上一层,而这一层温度适宜却没有什么人呢?
梁丘茹解释道:“其实……我们是被他们赶到这一层来的……”
“啊?”花子没听懂。
梁丘茹撸起袖子给花子看了一下道:“你瞧瞧,就是因为这个。”
花子凑上前一看,当时就愣住了。
夏目也好奇的看过去,结果正看到梁丘茹那白如纸一样的胳膊上出现了一种诡异的类似古篆体符箓的鲜红印记。
“这……这是什么?”
梁丘茹摇摇头,苦笑道:“不知道。”
花子又问道:“那……是不是营地里的所有人身上都有这种记号?”
“对。”闫浩铭端着两杯茶走了过来,他坐下后也撸起袖子。
花子和夏目看过去,是一模一样的红色印记,只不过闫浩铭的印记要淡一些。
“这……”花子紧张的看着梁丘茹道:“妈,你没事吧?你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梁丘茹笑着摸了摸花子的头道:“没事,我能有什么事,而且当初把我们赶到这里的那些人可能做梦的都想不到,我们这些人反而成了最后的幸存者。”
闫浩铭也感叹道:“是啊,要不是前辈足够冷静果断,带着我们下来了,我们可能早就被他们当成感染者给烧死了。”
“烧……烧死?你是说他们曾经烧死过有印记的人?”花子心底一颤,眼前不禁浮现出之前在上层区域看到的那些被架起来烧成焦炭的尸体。
“嗯,这天一黑啊,人心底的恶就显露出来了,你都不知道当时那些带头闹事的家伙有多可怕。”闫浩铭回忆起一个多月前的情景仍感觉一阵阵的不舒服。
夏目皱眉道:“那……既然其他人都已经不在了,方晓东大校也带人来了,为什么营地里的大家却好像没有一个打算离开的?”
梁丘茹闻言后和闫浩铭对视一眼,两人只笑不语。
花子也刚回过味来,她问道:“对啊,妈,我之前就在纳闷了,方大校都用喇叭喊了那么长时间了,你们应该早就听到了!怎么你们好像……一点都不高兴的样子?”
“高兴,当然高兴,我们被困在这鬼地方这么久了,当然希望早一天获救,可是那是在找到那本‘日记’之前。”梁丘茹的神情略显苦涩,但她的觉悟让她必须接受现实。
“日记?什么日记?”花子又听不懂了。
夏目却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对劲,他试探着问道:“阿姨……那本日记是不是和你们手臂上的印记有关?”
花子闻言一下子紧张起来。
她看了看夏目又看向梁丘茹。
梁丘茹拨弄着炉子里的炭火,沉默良久后才道:“你只说对了一半,那本日记里确实有一些与印记有关的记录,但却没说明它具体是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这些人身上,又会给我们这些……啊……‘被选中者’带来什么,可它详细记录了那些被我们发掘出的怪物的来源,以及我们所赖以生存的这颗星球的许多秘密,解释了为什么在太阳系会有生命诞生,我们这种生命形式又位于文明层级的哪一个高度,简而言之……它看起来有些太……太了不起了你知道吗?”
夏目一皱眉:“额……阿姨,您是想说……这本日记里的内容有些太过匪夷所思了是吗?”
梁丘茹微微一怔,随后笑道:“对,是我词穷了,但我真的感觉它很无礼,但当我看到日记的结尾处那句话以及那个签名的时候,我发现我没办法不去相信它所记录的一切。”
花子呆呆的问道:“哎?为什么?”
梁丘茹没说话,她神情低落,似乎不愿意提及太多。
闫浩铭看了她一眼后,对
花子道:“花子,你对你爸爸还有印象吗?”
花子又是一愣,心道:‘怎么聊着聊着突然聊起我爸爸了?’
可一旁的夏目闻言一震,瞬间就明白了。
“额……当然有印象了,他牺牲的时候我已经记事了,我现在还记得他陪我过的最后一个春节呢……”花子回忆起过去本来脸上是带着一丝丝笑容的,可是说着说着却警觉自己居然记不起父亲的模样了,那一瞬间她突然感觉心口一紧,尘封的伤痕被揭开,那种痛彻心扉并没有真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散。
感受到花子情绪的变化,夏目抱了抱她,给她一些安慰和温暖。
花子回过神来,冲夏目感激一笑,然后深吸一口气,清醒了头脑后问闫浩铭道:“大叔,你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闫浩铭正要开口,梁丘茹却突然打断道:“没什么,那本日记的主人是当年你父亲探险队里一个姓刘的教授的,所以……我才说……我没办法彻底否认我看到这一切。”
闫浩铭闻言一怔。
花子也是一怔,随后用怀疑道:“真的吗?妈?你别骗我,这些年虽然你一直没说,可我也知道你根本就不相信老爸已经死了,不是吗?你一直在查他的下落不是吗?”
梁丘茹闻言看着女儿道:“对,宝贝女儿真的长大了,都知道藏着小心思了,不过妈让你失望了,这么多年我都在白费功夫,你爸可能……真的已经不在了,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认为……认为……”
梁丘茹没有再说下去。
她故作轻松的样子令人心疼,花子坐过去抱住了老妈。
闫浩铭看到这一幕欲言又止,最后化作一声轻叹。
夏目全都看在眼里,他知道事情肯定不像梁丘茹说的那样简单……
……
休息了一会后,梁丘茹道:“时候不早了,也该送你们上去了。”
花子窝在母亲怀里却不愿意起身,她道:“我不走……除非你愿意和我们一起走。”
梁丘茹却翻了个白眼道:“说的我很稀罕你似的,你都这么大孩子了,怎么?还没断奶不成?”
花子顿时粉脸一红:“妈!你说啥呢!夏目他们还在呢!”
然而某梁丘姓女士却完全不在意。
闫浩铭和夏目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后,闫浩铭道:“额……不用在意我们,我们什么都没听到。”
梁丘茹大言不惭的说道:“喏,你看,就你矫情。”
花子:“……妈,我对您的佩服真是五体投地。”
“嗨,傻孩子,妈都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用日语的倒装语序说中文,怎么这毛病就是改不了呢?”
花子也白了梁丘茹女士一眼道:“和您这种倔脾气比起来,我这点小毛病算啥啊,反正,我就一句话,你和我走,我就走,你要是不走,我也不走了。”
这坚决的语气和神态,梁丘茹深深一叹道:“哎,你这丫头……你到底随谁啊?”
花子见梁丘茹有松口的迹象,立马嘻嘻一笑道:“嘿嘿,当然是随您啦!您是巾帼不上须眉的花木兰再世,我怎么着也得是个沾点您的风骨不是?”
梁丘茹呵呵一笑,然后转头看向夏目道:“那你呢,你浩铭叔是肯定不会跟你走的,你也打算留下来?”
夏目和闫浩铭相互看了一眼后,夏目问道:“前辈,我很佩服您和营地里大家伙的这份大义,可这印记并不是病毒,就算不确定它究竟会带来什么,你们也不应该就此放弃求生的想法啊?难道这印记一天不消失,你们就一天不离开这了?”
梁丘茹还没表态,闫浩铭就先点头道:“对啊,我们都说好了,反正‘太阳’还没升起来,去哪不一样,就不给其他人添麻烦了。”
这话说的直白却透着一份苦涩。
夏目心底一颤,还想说点什么……但却又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闫浩铭的理由。
闫浩铭说的没错,在这个灾难时代,人人自危,就算方晓东大校他们同意将营地里的大伙带回雄安,只怕雄安那边也不会愿意接受营地里的这些人的。就算接受……可能结果也不会比现在好多少……
既然未来已经可以预期,留下反倒是很好的选择,那……梁丘茹和闫浩铭等人会选择留下也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
想明白了这些,夏目知道03号避难所里已经“没有”幸存者了……
那么他是去是留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花子,你留在这陪着阿姨吧。”夏目说着就站起身来。
花子一愣,随后慌道:“夏目?!你打算回去?”
夏目点点头:“我在雄安还有工作要做,虽然少了我一个,还有其他人,但……回去可能会更好一点。”
花子闻言心底颤抖,她拉住夏目的手,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这半个多月里,她一直都没有注意到,如果不是夏目在她身边,她可能早就崩溃了。
现在惊觉两人可能要就此分别,花子的心就好像被刺穿了一样。
梁丘茹和闫浩铭都没说话,两人很有默契的选
择悄悄起身离去,给这一对儿留下了足够的空间。
看到花子泪眼朦胧的样子,虽然她没有开口挽留,但夏目却已经收到了她的心意。
可是……
“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等到太阳升起,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再一起出海晒太阳吧。”夏目笑着抬手给花子梳理了一下秀发,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温柔的看着花子。
那一瞬间,花子真的想凑上去亲在他唇上,然后告诉他,不要走!
但到了最后……
那三个字却没有说出口。
“好……”花子破涕为笑,她的手在抖,嘴唇也在抖,但她却笑着说:“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我们三个约定好的!等到太阳升起时,一定要再相聚!”
“嗯。”
“拉钩!”
“拉钩!”
……
“砰”营地的大门落下了。
闫浩铭拍拍夏目的后背道:“好了,走吧,再耽搁一会我估计方大校就要丢下你了。”
夏目收束心神,握紧手中的步枪道:“嗯,走吧。”
……
大门落下时的声音就像耳边的一声枪响,直到夏目真的离开的那一刻,她才惊觉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所爱之人了。
她慌忙道:“打开!打开!我要和他说句话。”
负责看守大门的守卫却道:“净化程序的原料很稀有,可不是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的。”说着她就走开了。
那意思很明确,你为什么刚才不说完?
花子被这句话扎了心口,她懊恨不已。
梁丘茹心疼女儿,走过去抱住她道:“好了闺女,别难过了,夏目这小子命硬着呢,你们肯定还会再见面的,不过下一次可别像现在这样倔了,不然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花子哭的像个泪人,梁丘茹说的没错,在感情里争强,吃亏的永远是自己。
……
“怎么样?还是没找到他们两个?”方晓东皱眉道。
副手虽然很希望自己看错了,可从反馈结果看,确实没有夏目和花子的消息。
“没有。”
“娘的……两个大活人都能搞丢了?不是和你们说了要盯紧他们吗?”方晓东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他现在真是烦死了,耗费这么大打开了03号避难所,一个幸存者没找到不说,居然还又丢了俩。
关键这丢的两个人不是别人,是清水让托了关系特别叮嘱过一定要安全带回去的“关系户”。
虽不清楚这个桃沢花子和夏目与清水家到底有什么关系,但方晓东可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失误让为雄安做出巨大贡献的清水家发怒……但……方晓东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他肩上的责任重大,不能因为两个人而牺牲更多人。
所以方晓东道:“再去找一遍!找仔细点!如果这一次还没找到,就撤出所有救援人员并封闭03号避难所。”
“是!”
……
到了去往上层区域的通道口,闫浩铭从地上那怪物尸体上拔除匕首道:“好了,就送你到这了,你进了通道后不要回头,一直往前爬就能出去了!”
脸上还沾着血的夏目看了看那名已经没了气息的正兴自卫队员道:“你一个人能行吗?”
闫浩铭也回头看了一眼,随后笑着道:“你小子的学会开枪的时候,我都已经拿过三枚军功章了,你觉得我行不行呢?”
夏目点点头,他平复了一下心跳后,擦掉脸上的血,把步枪递给闫浩铭道:“那我走了,保重。”
闫浩铭接过枪,拍了拍夏目的胳膊道:“你也是,我还等着喝你和花子的喜酒呢,你小子可要好好的啊。”
夏目一怔,随后苦笑道:“浩铭哥你胡说啥呢,我和花子……”
“好啦好啦,你别废话了,赶紧上去吧。”闫浩铭没让夏目说完就催促他往上爬取。
夏目也没有再说下去。
进入通道后,夏目向闫浩铭微微一笑,然后就开始向通道一头爬去。
闫浩铭听着声音远去后,这才俯下身扯下那自卫队员脖子上的“狗牌”,说了句:“对不住了兄弟。”然后抬枪又在那尸体的心口和脑门上补了两枪。
……
“队长,这边也没有!”
先头小队已经把e区翻了个底朝天,现在就剩下被封闭的r区了,可还是没找到夏目他们俩。
现在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他们俩肯定找到路下去了。
“回来吧。”队长想了想却没有打算派人去找前往r区的路。
队员们收到信号都陆陆续续的回来了。
其中一人回来比较晚,他兴奋的说道:“队长,那边发现一个入口,好像可以通往r区,咱们要不要派人下去看看?”
队长却脸色一变,皱眉道:“你说什么?”
队员一愣,重复了一遍道:“我……我找到一个入口……好像可以通往……”
“这里有r区?”队长的话不是疑问句。
队员们都有些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