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65 新春特别篇2100年(一)
车行驶在高原之上,一侧是白雪皑皑的山峰,一侧是茫茫无际的草原,斑驳的陆地上,坑坑洼洼的,连城一片片,看着好似棋盘上错落的棋子。
开车的是藏族人阿旺丹,是个满脸风霜的中年汉子,他穿着藏族人的服饰,胸口别着红黄相间的五角星徽章,那是荣耀勋章,是阿旺丹用一只眼睛,三根肋骨和四十四天的坚守换来的。
车后座上,羊皮袄下躺着一个人,他的脸整个埋在皮袄里,只露出半截手臂,怀里还抱着已经没电了的平板电脑,身侧全都是日记本。
他是光荣报社的记者,叫苏澈,是个二十三岁的阳光大男孩。
毕业于北京国立蔚蓝星学院a级班的他准备在2100年新春来临之际,做一件他以前只敢想却不敢付诸行动的大事。
那就是采访最近这半个世纪里七位他心目中的最富有传奇色彩的“大人物”。
这些人有的可能已经过世,有的也许早已不住在当初的地址,但苏澈仍满怀希望踏上采访之路。
因为这是2100年,是人类纪元的新篇章,是厄运之后,曙光降临的新时代,他要把这些人的故事记录下来,并编写成报道为世人所知。
而之所以此时此刻,苏澈会坐上阿旺丹的车在高原上驰骋,是因为他要采访的这个人住在远离城市,远离庇护区的深山里,苏澈当初为了找到他连着在高原上寻了一个多月,就这还是在准备充足的情况下。
还好在苏澈近乎绝望的时候他遇上了这位老人的义子阿旺丹,这才做上了他的车前往深山寻找这位传奇的引路人“阿旺德措”。
离开平坦的大道后,阿旺丹将车开进崎岖的山路。
这里原本是没有路的,也就最近这几年,执行“火石计划”的国家工程队为了从山里运出石料,这才挖出了一条勉强可供大型运输机械通行的山路。
一般的越野车行驶在这样的道路上,那颠簸起伏就好似筛糠一般,就算是越野车的悬架结构也能把乘客胃里那点东西全都折腾出来。
阿旺丹早已习惯,可苏澈毕竟是大城市里出来的娃儿。
车才开了三分钟不到,他就醒了。
刚挣扎着坐起身,还没坐稳就撞到了车顶。
疼的呲牙裂嘴的苏澈茫然的看了看车外的环境后问道:“旺丹大哥,咱们这是到哪了啊?”
“到穆鲁苏啦!”阿旺丹笑着道:“你坐稳点,把安全带系上,可别摔出车外去。”
话音刚落,远处转交就冒出一台四五米高的钢铁巨兽,那是星一重工生产的特种运输机械,它们专长于这种高海拔地区运输矿物及各种资源材料,但特制的履带和超重的机体很容易破坏道路,所以这里的山路才会如此颠簸。
苏澈赶紧坐下系好安全带。
同时他也在脑海中开始检索有关“穆鲁苏”的信息。
“穆鲁苏”其实是一个音译词,它真实的意思是古老的玄语“神秘宝藏”的意思。
阿旺丹的义父,也就是此行苏澈要采访的这位“阿旺德措”老人就是当初带领考察队进山寻找重(zhong)载机运行燃料的引路人,也是后来成功带领丰碑小队点燃向位坐标的传奇人物。
因为这座山脉深处蕴藏着新世纪的重要矿物资源,所以阿旺丹等一些附近的藏族原住民才会将这里称之为“穆鲁苏”。
而那位阿旺德措老人现在就住在“穆鲁苏”的最深处,一个几乎没有路能够前往,也没有人知道的幽静之地。
在那里,阿旺德措日夜诵经,向庇佑这片土地的神明进献自己的谦卑。
……
即使是筛糠一样的颠簸,奔波了一个月寻找阿旺德措的苏澈还是睡着了。
梦里他回忆起了自己在美国采访那位经历过“富士山火山喷发”的事件的幸存者,那是一个慈祥的华裔老人。
在他家采访的那一个星期里,老人每次都要煮上一壶茶,与苏澈下一局棋之后才会接受采访。
朦朦胧胧的,苏澈总觉得能嗅到那茶水的清香,一时间就浑身通泰。
当他醒来时,方才知道自己居然在路上发了高烧,而且一觉不醒。
当时可着实吓坏了阿旺丹,本来阿旺丹是打算带着苏澈返回附近的庇护地治疗的,可是车子居然也出了问题。
无奈之下,阿旺丹只好背着苏澈爬过了险要的山峰,找到了阿旺德措。
幸好老人家有自己独门的秘方,硬是将苏澈从死神手中夺了回来。
但即便如此,苏澈还是昏迷了三天三夜。
醒来时,他正躺在阿旺德措平时休息的房间里。
身上裹着厚厚的褥子,地下垫着牦牛皮做的床垫,头顶是岩石的房顶,中间还空着,能够直接看到绚烂的星空。
就这么躺着出神了二十多分钟。
苏澈才坐起来,起身时方才看到一个藏族姑
娘伏在床头睡着了。
仔细辩了一眼这姑娘的模样,是个格外俊俏的丫头,只是高原的风霜侵蚀了她的皮肤,让她显得有些憔悴,但模样是极好的,起码在苏澈看来,她是如高原仙女一般的存在。
似乎是感受到了苏澈的目光,丫头悠悠醒转,瞧见苏澈正笑着看着自己的时候,丫头“呀”的一声红了脸,跟着急急忙忙的起身往外跑去,完全不想藏族姑娘那般热情开放。
苏澈也有点尴尬。
看了看周围,这石屋里的陈设很简单,但他随身携带的东西都在屋子里放着。
于是苏澈自己穿了衣服下了床。
出屋时正好遇到了阿旺丹。
阿旺丹见苏澈醒了,高兴的很,不禁感叹道:“苏老弟,你可是吓坏我了!我真怕你醒不来了呢!”
苏澈对昏迷期间的事情一无所知,他也是询问了之后才清楚的。
只是他无法想象阿旺丹是怎样凭着一米七不到的瘦削身材背着他这个一米八五的大高个翻过山川的。
不过那都是过去式,除了感激,苏澈能做的就是拿出相机记录下这些可敬又可爱的人的模样。
……
休息了小半日,给平板电脑充好了电,苏澈开始了对阿旺德措老人的采访。
老人今年已经七十九岁了,他在这里独居也有近十年了。
十年来,工程队和科学院的那些曾受过老人恩惠的人每年都会来到这拜访一次阿旺德措老人,而他则每年都会亲自送他们出山,并在山口为工程队诵经祈福寻求神秘的庇佑。
念及此,苏澈原本有些迷糊的采访有了大致的开端和思路。
他问道。
“老伯,我听说您每年都会在‘穆鲁苏’的山口为工程队的人诵经祈福,请问您的信仰具体是什么?您从很久以前就信仰这些吗?”
阿旺德措回答道:“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娃儿,我的信仰是有内心产生的,它虽然并不明确,可我能听到我内心的声音,我的内心告诉我,我应该可以找到目标,也希望看到所有人都能幸福安康,所以我虽然不能具体我的信仰,但我想说的是,或许这就是它最弥足珍贵的地方,而至于你问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相信这些的,我记不太清楚了,也许是我第一次进山的时候,也可能是我带着他们离开的时候吧。”
看着屏幕上的文字跳跃,虽然阿旺德措老人的普通话带着浓浓的藏语口音,不甚标准,但由最新的甲骨文ai系统加持,语音识别软件还是完整的记录了老人的原话。
苏澈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我相信您心中的信仰一定是具体的,独一无二的,也很仰慕您的信仰,或许这就是您能够作为引路人开启这片宝藏的原因吧。”
阿旺德措却摆了摆手:“不,我的娃儿,我并不是神明,我是一个普通人,我九岁的时候还想着将来会和我的父亲一样在草原上过着游牧的生活,我的妻子会捡牛粪贴在墙上晒干,而我的每一天里都离不开酥油茶,但你看,时代变了,或者说环境变了,那一次我开始意识到,成为一个我想象中的普通人也是很困难的,我和他们在深山里受困的时候,我能感受到的只有冰冷,因为食物早就没有了,它们和桑多卓玛一起坠下了山崖,我们只能吃冰,吃到手脚和胃里都是冷的,所以……娃儿,信仰往往都是后来才有的,是我们对幸存的一种感叹罢了。”
在ai系统自动语音识别的东西,苏澈也在录音和手写记录阿旺德措的话。
不过他本子上记录的主要是关键词。
他听完这段话后,不由好奇的问道:“那您能够带领大家走出山脉,后来又带领丰碑小队的大家去点燃相位坐标,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强大的力量在支撑着您吧?”
阿旺德措闻言后陷入了回忆,他缓缓说道:“是的,的确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支撑着我,在那样的环境里,我的全部希望都已经和我的身体一样冰冷了,我不再相信神明是庇佑我的,因为它没能叫醒小梅和山子他们两个,他们是队伍里最有经验的攀登者,即使在没有设备的帮助下,他们也能找到回家的方向,可我做不到,当所有人都以为我能做到的时候,我其实什么也做不到,娃儿,你有过备受期待,但其实自己内心却一点底气都没有的时候吗?”
苏澈很坦诚的点了点头:“有的。”
“哈哈,那很好,娃儿,那会帮助你成长,让你认清自己,就像很多很多年前,第一次大灾难到来的时候,我们一家和桑多卓玛一家,两家人被困在大雪封山后的草原深处的时候,我的父亲和兄弟坚持要走出去寻找生路,可我的母亲更希望等待救援,于是他们把我留下来,作为两家人里唯一的男人,我在夜里站在高处听着狼群的嚎叫,满心期待着父亲的归来,结果……就这样等了一个月,回来的只有我的哥哥,和我父亲失踪的消息,那一刻我是绝望的,我的母亲也染了重病,我的妹
妹也昏迷不醒,似乎是这里的悲伤气息让狼群觉得它们的机会来了,那一晚我和我的哥哥以及桑多卓玛三个人手举火把,背靠着背,与狼群战斗,结果是,我的哥哥为了救我被狼群咬死了,但我和桑多卓玛活了下来,我们也都受了伤,到了黎明时,当我以为我们也会沦为食物的时候,桑多卓玛指着东方说,她看到了救援的车队,那一刻,我如在梦中,但我知道,我不能死,事实是,我也的确活了下来。”
阿旺德措掀起上衣给苏澈看了一下,在他腰背上还留有狼群撕咬留下的伤痕。
有一块小娃儿拳头大的地方是残缺的,苏澈不禁问道:“这里……是被狼群咬掉了吗?”
阿旺德措点了点头,他笑着,拿着烟斗,深吸了一口道:“是的,在我把匕首扎进头狼的心脏的时候,它也从我身上咬下了一块肉,那种疼一直伴随着我,也就是那种疼让我在雪地里没有睡着,我醒来了,才带着大家走出了大雪山。”
苏澈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听着这故事,不由的心中对老人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但他不解的是,在阿旺德措已经带领工程队顺利的完成了勘探工作后,他为什么又要主动请缨带领丰碑小队冒着更大的生命风险去点燃向位信标呢?
苏澈的这种不解不单纯是因为他不理解阿旺德措的奉献精神的由来,而是根据当时的报告显示,是否能够点燃向位坐标并不一定影响开元三号星域火箭的发射,也不会延误火石计划基地的落成,经过饱和方案规划,这个坐标就算不点燃,也不影响全局的运作。
可是刚刚出院的阿旺德措还是义无反顾的以志愿者的身份加入到丰碑小队中来。
这种精神正是苏澈苦苦寻找的。
在当今这个“算法时代已经到来”的大潮之下,苏澈想唤醒的就是弥足珍贵的“人性算法”。
“老伯,我查看了一下‘火石计划’初级阶段开启时的志愿者名单,您的名字赫然在列,而当时您好像才刚刚出院,而且国家也已经给予您奖励,可以享受终身庇护待遇,您为什么还要主动请缨加入‘火石计划’,为丰碑小队带路呢?”
阿旺德措放下衣服,敲了敲烟灰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当时就想着,我有应对极端恶劣环境的经验,又没有什么亲人了,这个时候我不上,谁上呢?”
“就这么简单?”苏澈有点差异,他原以为可以记录很多东西,可……
阿旺德措笑了笑:“对咯,娃儿,就是这么简单喏。”
说着阿旺德措起身往外走去,苏澈也急忙跟上去追问道:“您就没有想过,这一次您可能回不来了吗?”
阿旺德措道:“我想过,可人不能永远活在患得患失之中,这句话虽然不是我说的,可道理我懂,我申请加入丰碑小队目的很单纯,我想为国家做点事,也为自己证明,更想着,如果我牺牲了,也许我可以再见到桑多卓玛,这是怎么算都不会亏的事情。”
“可是……当时点燃信标的计划是按照饱和规划执行的,同时前往点燃的小队足有五十个,您只是其中之一而已,您为什么要如此拼命呢?”
听到这样的问题,阿旺德措很诧异的看着苏澈道:“娃儿,这就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现在看待问题的角度吗?”
苏澈一愣,他急忙摇头道:“不不不,您误会了,其实我是很想从您的身上找到一种人性的算法,这是我们这个时代正在遗忘的东西,它太珍贵了!”
阿旺德措闻言却笑了:“哈哈哈,娃儿,我虽然不太懂你说的这个什么人性算法是什么意思,但如果它真的正在被遗忘,那就证明它过时了,既然是过时的东西,遗忘也就遗忘吧,适者生存,是自然的法则,不是人为可以逆转的。”
“可……”
“哎!!”阿旺德措没让苏澈继续问下去,他抬手打断了苏澈的提问道:“我知道你在疑虑什么,我也听女娃和我说了,这些年外边的世界正自倡导资源最大化利用,说人人都变的冷漠无比,有些不近人情,可其实这没什么不正常的。”
“啊?”生在大城市,也在大城市长大的苏澈却没听懂阿旺德措的话。
“这就好比我在冰窝窝里的时候,如果我的身体的每个地方都还在争争抢抢的索要温度,而我肚子里又只有冰的话,我很快就会冻死的,所以……娃儿啊,你想要的这个什么……人性算式……它可能并不存在。”
“并不存在?”苏澈有点怀疑自我了。
“对的,就好像你一开始问我,我的信仰具体是什么的时候,我没办法具体的回答你一样,如果人性也能用公式来运算,那它和那些1+1,2+2,不也就没有什么区别了吗?所以啊,我觉得,这才是它最弥足珍贵的地方,而且我也相信,就算整个社会都变得冷漠了,在最关键的地方,一定还是有着某些东西是火热的!它只是暂时需要保存自我,所以……藏起来了!”
01266 新春特别篇(二)空降
与阿旺德措老人告别后,苏澈又踏上了新的寻人之路。
这一次他要采访的是一位空降兵。
2082年,由于全球气候急剧恶化,很多地方都发生了自然灾害,飓风、海啸、泥石流、暴雪……
无数平民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在这个危难关头,中**人又一次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卓越风姿,他们第一时间投入到抢险救灾之中去。
只是,这一次在他们身后没有镜头,没有人再有心思去报道,去歌颂,有的只是一架又一架军用运输机从军区机场起飞。
编号为0093b的这架国产重型运输机上共载有三百五十一名中**人和二十七吨救援物资,他们是首批赶赴云贵地区参与救灾的人民子弟兵。这些年轻的军人,最大的不过三十二岁,最小也才刚十九岁。
苏澈此行要采访的就是这群人里当时最年幼,也是唯一一个在那一次救灾行动中幸存的空降兵——王武川。
……
“大爷,这楼上是王武川家吗?”苏澈根据社区服务站提供的详细地址找到了王武川在社区老人服务院里的住处。
在楼下晒太阳的老人家眯着眼茫然的看着眼前这个帅气的大小伙子,半晌才道:“啥?串串?”
苏澈笑了笑:“不是串串啊大爷,我是来找王武川的,他是住在您楼上吗?”
“枣串串?”
“额……不是枣串串啊,是王武川,大爷,你看看这个照片,你认得这个人不?”苏澈拿出日记本,把夹在里头的照片给老人家看了。
老爷子的眼神似乎不太好,他眯着眼,看了半天,又看了看苏澈,然后摇头道:“不合适!”
“啊?”
“不合适呀,小伙子!这个和你不合适!”
苏澈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不禁失笑道:“大爷您误会了,我不是来相亲的,我是来找王武川的,他是住您楼上吗?”
“啊?串串?”
“得嘞大爷,您晒太阳吧,我还是自己上去看看吧。”苏澈感觉自己有点发傻,干嘛非要打扰老人家晒太阳呢,直接上楼敲门问问不就得了。
到了楼上,苏澈就看到走道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好似一条鲜花铺成的花廊,不但香味扑鼻,而且非常赏心悦目。
苏澈不禁好奇,这个王武川难道也不是他印象里那个孔武有力的大块头?就好像他去西藏之前一直担心和阿旺德措老人的交流会很吃力一样,结果没想到人家阿旺德措老人不但普通话说得很多,而且让他受益匪浅。
小心的穿过花廊,根据门牌号找到王武川的家门。
敲了敲,却没有回应。
苏澈有点尴尬了,心道:‘难道家里没人?’
正想着,隔壁的门开了。
出来的还是个穿的很少的姑娘。
苏澈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虽说这些年国内的思想已经非常开放,但苏澈骨子里还是很传统的,尤其是看到穿得很少的女孩子的时候,他总是不自觉的就会脸红。
这次看到的还是个特别漂亮的姑娘,苏澈的脸就更红了。
姑娘倒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她挠了挠头,皱着眉上下打量了一下苏澈后,直接问道:“来采访的?”
苏澈低着头,不敢与姑娘对视,他侧过脸,咳嗽了一下后“嗯”了一声。
姑娘看他这模样乐了。
“他出差出去了,估计要很久才能回来,你要采访的话,就进来吧。”
说着姑娘就转身进屋去了。
苏澈愣在门口,迷糊了半天才想明白这句话是啥意思。
但他站在姑娘家门口迟疑了半天也没敢进去。
姑娘弯着腰,背对着他,在屋里收拾着客厅,头也没回道:“门口有男士拖鞋,你自己换吧。”
“哦……哦……好的。”苏澈也不知怎的,他本想问清楚再进去,可现在却鬼使神差的开始脱鞋了。
进了屋,苏澈就问道一股浓浓的中药味,经过厨房一看,果然,姑娘家的厨房里有好几个液冰燃气灶,灶上摆着一排煮中药的砂锅,而地面上的放着许多口袋,袋子里全是各类中药。
“你家里怎么这么多中药啊?”苏澈不禁好奇的问道。
姑娘穿上了毛衣,咬着一根扎头绳,一边梳理着头发一边走过来道:“哦,则是故罗人呼的。”
“啊?”
姑娘把头扎好了:“这是给像楼下那些大爷们喝的,没啥好看的,还是到客厅坐吧。”
苏澈一回头,看到整理好的姑娘后,不禁愣住了。
这姑娘身材不但极好(毕竟刚才看过内衣版了),收拾一下后更是惊艳,而且她有着一米七左右的身高,和苏澈站在一起也不显得矮,这样一看,真真一对璧人。
“看什么?”姑娘低头在自己身上瞅了瞅。
苏澈急忙收回目光:“额……没什么,我们去客厅吧。”说着苏澈就急忙往客厅去了。
姑娘愣了一下,随后笑起来。
在客厅坐好后,姑娘拿出烟,熟练的点上。
苏澈怔怔的看着她。
姑娘也呆了一下,然后把烟盒拿起来:“来一根?”
“不不不,我不会吸烟。”
“哦~那……介意吗?”
“不不不,您轻便。”
“嗯。”
“那个……”
“我叫王刚诞,王武川的女儿,你可以直接叫小王,但千万不要叫我刚诞。”
苏澈正拿着日记本要开始写,结果差点被这个名字呛死。
他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心说:‘这个王武川的心到底有多大才会给自己的闺女取这么个不着调的名字啊?王刚诞?怎么不干脆叫王大炮呢?’
王刚诞倒是不在意,她一挑眉:“别多想,我是我爸从灾区里抱回来的义女,按理说,他那个年龄收养我是不合法的,不过当时全国的情况你应该也都清楚,有人照顾你就行了,谁还关心合不合法,是不是?”
“哦……我没多想,就是觉得,你这名字挺……挺……挺特别的。”
“是挺特别的,据我爸自己说,他当时在医院废墟里找到我的时候,我刚刚出生,所以就叫我刚诞了,刚刚诞生的意思。”
如果说之前听到王刚诞的名字的时候苏澈是憋不住想笑,现在却是一点也笑不出来了,
联想到十几年前那场大灾,全国上下总动员才勉勉强强度过了难关……面对近千万人的丧生,数亿人受灾的大灾害,能够活下来,真的很不容易。
“那咱们俩……”
“咱们应该是同龄人吧,我再有几天就成年了,你……不会比我大多少吧?”王刚诞把烟掐了,咳嗽了一声后却没有去碰桌子上的热水,而是到冰箱里拿了啤酒出来解渴。
不知怎的,要是在以前,看到女孩子,不,确切的说是看到同龄人年纪轻轻就成了烟民酒鬼,苏澈早就把对这个人的印象分拉到最低了,可在王刚诞身上,苏澈却总觉得这一切都很自然。
“你问吧,不用在意我,我时间也不多,一会还得去社区照顾老人呢。”
“哦!好好好,我不会耽误你太久的。”说着苏澈就把录音笔拿了出来,可是这边刚要录,手机就响了,而且是王刚诞的。
“喂?”
苏澈有点尴尬的把录音笔又收了起来。
“什么?李奶奶又和赵奶奶打起来了?哎呀!不是叫你们别让她们俩见面的吗?”王刚诞眉头一拧,看样子很生气,但即使是生气,也生气的很好看。
这是此时此刻苏澈心底真实的想法。
“哭!你就知道哭!怎么样啊?她们俩没啥事吧?什么?李奶奶受伤了?你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这回王刚诞是真的生气了,她把冰箱门猛地一关,那一声震得苏澈也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好好好,不怪你,你别跟那哭鼻子了,赶紧把她们俩拉开,我这就过去。”说着王刚诞把手机一收,冲苏澈歉意一笑道:“不好意思啊,社区那边出了点事,我得去处理一下,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哎,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我以前也在社区服务过,懂一点外伤处理,说不定可以帮上忙。”苏澈起身自告奋勇。
王刚诞有些怀疑的看了看苏澈这模特身材,影星脸:“你确定要跟来?”
苏澈很有自信:“确定!”
然而……
十分钟后,苏澈是彻底不确定了。
他就从没见过两个老人家互相泼屎尿,然后还在那种东西里掐架的场景。
两个身体都有残疾,撕扯起来却谁也不服谁,地上还有血迹。
而王刚诞见到后就这么直接跑了过去,没戴手套,就任由那些脏东西粘在身上,她想把两个老人分开,可是她们今天似乎都想置对方于死地,单凭王刚诞自己一个人根本做不到。
一旁被浇了一头脸的小姑娘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哭个不停,看来应该就是给王刚诞打电话的那个姑娘。
苏澈傻在一旁,直听到王刚诞冲他怒吼道:“喂!愣着干嘛呢!还不快来帮我呀!”
苏澈的手捏紧又放开,这样几次后,才放下包冲过去帮着王刚诞把两个老人分开了,那也是他第一次身上沾了那么多脏东西。
然而将两个老人分开只是第一步,苏澈还得配合王刚诞分别把两个老人送回各自的房间,并为她们清洗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
等到一切搞定,苏澈和王刚诞也都换洗完毕了。
已经到了下午。
站在走廊里,苏澈忽然有种犹若隔世之感。
他有洁癖,非常非常严重的洁癖,这一点只有在他睡着以后才会好一些,可今天他却在清醒时把自己弄得那么脏……苏澈不禁笑了,感叹自己好像蜕变了一样。
“喏,热的。”王刚诞递来奶茶。
苏澈接过来却没有喝,他很注意自己的身材,像这种高热量高糖的东西他从来都不碰。
“对不起啊……我之前应该提前告诉你的。”
苏澈摇摇头,笑了笑:“没事,她们两位老人家……没事了吧?”
“没事了,伤口都处理好了,也都吃了东西睡下了。”
苏澈回头一看,李奶奶已经躺下了,之前那个哭鼻子的小姑娘正在给她掖好被子。
看到这一幕,苏澈心里暖暖的,他问道:“她们……为什么……”
“李奶奶以前其实不
是这样的,可能是因为她爱人和儿子都是跟着赵奶奶一起去救的灾,但只有赵奶奶的儿子回来了,所以……她受了很大的刺激,从很年轻的时候就不太稳定了,我替她对你说声对不起。”王刚诞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她抱歉的看了一眼苏澈。
苏澈怔怔的看着她,随后一挠头:“对不起就不用了,能加个微信吗?”
王刚诞一愣,随即噗嗤一声乐了,她笑的时候眼睛好似弯弯的月牙,再加上有泪珠在眼角,看着真是令人又心痛又心动。
“额?怎么了?”
王刚诞摆了摆手,还是没能止住笑,过了好久,她咳嗽了几声后才说道:“都快2100年了喂,还用加微信这么老套的办法撩妹呢?难怪你见到女孩子会脸红。”
“我……我脸红是天生的。”苏澈尴尬的狡辩了一下。
王刚诞又是噗嗤一声乐了,她捂着嘴,然后一甩头,把头发梳理到而后道:“手机给我。”
苏澈立马照做。
王刚诞接过来一看:“哟,不错嘛?最新款。”
“额……打工挣钱买的。”
王刚诞笑了笑,没说什么,她玉葱一样的纤指在手机上起起落落,随后抵还给苏澈道:“以后有空,相约我的话,可以直接用这个软件呼叫我,不过……我一般只有凌晨以后有空,你可得做好准备。”
能建立联系对苏澈来说就已经是很好的开端了,他很满足。
“嗯。”
“哎……”王刚诞长长一叹,靠在护栏上道:“这个社区服务站里住的都是英雄们的父母,他们的子女大都在十几年前的救灾中牺牲了,现在愿意照顾他们的人倒是不少,只是社会发展需要更多的年轻人,能赖在这的人真是不多了。”
苏澈收起笑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王刚诞看着苏澈道:“你是记者,能不能写篇别的什么报道,帮我们多争取几个志愿者来啊?”
苏澈想了想后,郑重的点头道:“我会尽力。”
“嗯,那就,先谢谢啦,到时候如果真的有人来,我请你吃饭。”
“好啊,那,我看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再来找你采访吧。”
王刚诞却有点面露不悦道:“哦?刚才还大胆的要我的微信,结果转头就忘了?”
苏澈一愣,随即想起来了……王刚诞在社区服务,估计大多数时候都会像今天这样要处理很多麻烦事,也只有到了凌晨,所有老人都睡下了,她才有可能拥有属于自己的时间和空间。
于是苏澈也和王刚诞一样往那一靠道:“那就打扰了,我等你忙完了,请你吃宵夜。”
“好啊,不过,我可不是随便就赏脸的女孩子,你得好好表现才行啊。”
“好好表现?”苏澈没听懂。
王刚诞神秘一笑。
十分钟后。
苏澈推着小车开始和王刚诞一起上门为社区服务站里的孤寡老人们送药。
这些药都是王刚诞爷爷给开的方子,据说王刚诞的爷爷已经九十九岁高龄了,但依然自己独居深山,可以称得上是得道高人了。
这些药的药材都是老人家自己在山里种植,晒干后托人送来的。
王刚诞只负责煮,并根据不同老人的需要给他们送去,可以有效治疗他们的病痛。
在送到最后一碗的时候,王刚诞递给苏澈一块糖,然后说道:“你得不充点糖分了,大明星。”
“哎?我怎么成大明星了?”
王刚诞嘻嘻一笑:“你自己不觉得,可这社区里的老人家们可都看着你呢,还直夸你帅,像电视剧里的明星呢。”
这么一说,苏澈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把糖吃了。
王刚诞又道:“好了,辛苦你了,咱们找个地方坐会儿,你可以直接开始采访了。”
忙活了一天,终于到了正题。
可现在苏澈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了。
似乎是看穿了苏澈的心思,王刚诞道:“要不,我带你去见见钱爷爷。”
“钱爷爷?钱爷爷是谁?”
“他是经历过大停电救灾的老空降兵,比我爸的采访价值还高很多呢。”
“哎?!是吗,那我得去打扰一下了。”
“嗯,跟我来。”
……
现年八十三岁的钱友民老人是目前为数不多仍在世的大停电时期的救灾人员。
在那一场灾难中,钱友民老人所在的军区临危受命,要驰援川蜀之地的人民,可是大停电导致了地面交通系统大瘫痪。
危难关头,唯有拿出舍身忘死的勇气才能突破重重艰难险阻抵达灾区。
那一天,钱友民老人至今记忆犹新……
……
“同志们!!!到了国家!和人民考验我们的时候了!!!!灾区的人民群众在等着我们!!!家乡的父老乡亲在期盼着我们!!!!!!!!!”机舱里,空降兵指挥官大声的喊着。
钱友民坐在舱口,他将是第一个跳伞的士兵。
在能见度几乎为零的情况下,指挥官振臂高呼:“跳!!!!跳!!!!跳!!!!!”
钱友民一捏拳,闭眼再睁开,义无反顾的跳了下去!
01267 新春特别篇(三)守望
“当时候哇……我们跳下来之后哇……相互……都找不见啦……”钱友民老人努力的回忆曾经的一幕幕,他一边吸着氧,一边翻开相册给苏澈看。
“我是第二天一早……额……被我们班长叫醒的……当时我还挂在树枝上……后来……我才听说,我们一个连,就剩不到十个人啦……其他的……要么直接就被风刮走了,要么呀,就失踪啦……”钱友民老人拿出一张照片递给苏澈。
苏澈接过来一看,这张照片应该是灾后重建时拍的,照片中的人有十几个,他们都身形笔直的站在废墟上,手里拿着军工铲,身后是血红色的标语,还有深灰色的天空。
虽然不曾经历过那段日子,苏澈却能从这些老照片里听到那些呼喊,感受到那种绝望与悲伤……
“我们算是很幸运的啦……国家……国家给了我们表彰,还……还给我们安排在这里,我们一直很感谢国家。”钱友民老人一边说一边抹眼泪,大概是又记起了那些曾经的战友,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
从钱友民老人的房间里出来,苏澈的心情很沉重,他把那些珍贵的照片都扫描成了电子版,也在本子上记了很多关键词,可是脑袋里却是空的。
比较起十几年前,阿旺德措老人他们的英雄献身,钱友民老人他们这些空降兵所拯救的灾难却是人为制造的。
如今,“△○△”已经成为过去式,再加上后来的死海事件,人们已经很难记起曾经发生过什么。
在废墟上重燃的烽火点亮了新的希望,可实际上……有些伤痕就算藏得再深,也依然会隐隐作痛。
王刚诞见苏澈情绪低落,关切了一句道:“你没事吧?”
苏澈看了看她,然后又看了看远方。
城市的高楼林立与这个最高建筑也不过三层的社区服务站之间的对比令人有种陌生感。
在“算法时代”,人与人之间的冷漠已经到达了极致。
虽然正如阿旺德措老人所说的那样,人性不会消失,社会如果需要它,它自然会重新被点燃……可是被那种冰冷包裹令出身书法世家的苏澈有一种难于言表的苦闷与迷惘。
他叹了一声道:“我爸是国家工程部的工程师,自从十五年前,国家向全社会招募‘火石计划’的能人志士后,我和我的家人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据听说……他其实就在国内,就在离我不到一个小时路程的某座数据采样基地里,但我就是联系不上他……虽然那时候他离开家,我还很小,对他没有什么太多的印象,可我很不安的是,为什么我的母亲和姐姐对父亲也开始……不再提起?她们虽然离我很近,我只要放假也都能看到她们,可她们……就好像机器人似的……呵呵……不像这,大家都是活生生的。”
王刚诞默默的听完苏澈的这番话,她沉默了一阵后耸耸肩道:“我和你差不多,其实之前我老爹一直想着让我进城里上大学,多学点有用的支援一下国家,可我就是不喜欢那里,我就要赖在这,我说我不怕脏,不怕累,而且老人也需要照顾,这你总不能赶我走了吧?他这才同意……可当我以为我胜利了的时候,老爹却开始经常出远门,而且一走就是大半年,甚至更久……呵……我有时候就在想,到底是我老爹不想要我了,还是现在这个社会大环境把他改造的更完美了?”
苏澈惊讶的看着王刚诞道:“你和叔叔平时很少联系吗?”
“我经常给他打电话,不过他根本就不接,后来我才意识到,他当初出远门前给我立的规矩不是随口一说……呵,男人。”王刚诞似乎对义父王武川很有意见。
苏澈有点尴尬,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想了一下后问道:“你说的这个规矩,它是……”
“每个月月底的那天下午可以给他打电话,但通话时长不能超过两个小时,另外,在他出远门的日子里要照看他的那些花,记得浇水,就这些。”王刚诞摸出一支烟点上了。
那一刻,苏澈突然开始理解王刚诞为什么会染上抽烟喝酒这种“恶习”了。
“哦……那……叔叔最近不会回来了?”
“嗯。”
“那……”
“你要是还有别的计划,可以去先找他们,他要是回来了,我会通知你的,ok?”王刚诞笑着看着苏澈。
苏澈也笑了:“好,谢谢你。”
“不客气。”
……
翌日,作别王刚诞,苏澈又踏上了寻找下一位受采访者的道路。
这一次,他要坐船出海,前往一个位于南海深处的“神秘岛屿”,去采访一位在那座岛屿上守望了丈夫六十七年的婆婆。
而之所以说这座岛屿很“神秘”,倒不是因为它是像“骷髅岛”那样的存在,而是因为这座岛屿以及岛上的三百多位居民在这一个多世纪里从来没有受到过大自然的惩罚,它就像一座孤立于海洋深处的桃花源,曾经也一度成为许多人慕名之地。
然而岛上的资源极度
匮乏,原住居民世世代代都靠着自己打造的小船在离岛几十公里的地方捕鱼为生,岛上唯一的通讯设施还是十几年前负责这一区域数据采样的科研团队给他们搭建的。
所以,在经历过一番外界的打扰后,这座“神秘岛屿”又恢复了昔日的宁静。
苏澈此行并不孤单,他带上了自己的学弟——刘梦岩,一个同样期待着感受城市以外人性灵趣的阳光男孩,而且他此行还不只是陪同苏澈,更主要的他是海南人,祖辈也常年出海捕鱼,他爷爷在很多年前就曾经无意间到访过那座小岛,并在那里娶走了他的奶奶,所以刘梦岩此行的另一项工作就是为苏澈充当“翻译”。
但船一出海,苏澈就意外的发现,自己这位生在海边,长在海边,血液里还流淌着捕鱼人的血脉的学弟居然晕船。
看着霜打茄子一样蔫在船头角落里的学弟,第一次坐渔船出海,却仿若海王在世一样的苏澈拿着鱼叉站在船头笑的那叫一个开心。
“哎哎,小梦!来来来,泰坦尼克号整一哈!我演肉丝!”
学弟白了一眼嘚嘚瑟瑟的苏澈,闷闷的说了句:“肉丝要是都长你这样,都不用撞冰山了,杰克自己就跳船了!”
苏澈闻言哈哈一笑,他把鱼叉放下了,坐在船头,一边吹着海风,一边感受着这大海的呼吸。
可是隐隐约约,那海洋独有的略带咸腥的气息消失了,一股子医院里的消毒水味涌进了鼻腔。
苏澈一睁眼,一回头,正看到远方浓雾中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座好似埃菲尔铁塔一般的建筑矗立在远方。
“我去!那是什么?”
刘梦岩头也没抬,哼了一声道:“大惊小怪的,不就是那什么‘火石计划’在南海建的第一中轴吗。”
“第一中轴?!”苏澈一下子想起来了。
他在报道中看过,那是“火石计划”的启动内容之一,作为庞大计划的一环,第一中轴自建成以来就饱受争议。
海洋学家和生物学家都一致认为为了全球数据采样建造的“第一中轴”严重破坏了海洋生态,对最近这些年发生的极端恶劣气候先行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同时,伴随更多的观测基地的落成,势必会有一轮新的灾难到来。
苏澈记得自己独到这篇报道的时候还义愤填庸的以实习生的身份连续写了好几篇文章来一起抨击这种破坏自然环境生态的“不义之举”。
可是苏澈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就在他的文章发表不到一个小时,所有相关内容就全都被下架了,他自己也被主编约谈,并臭骂了一顿。
当时苏澈还很委屈,觉得这里头实在是太过黑暗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揭露真相也变成了一种罪呢?
后来,苏澈才知道,“火石计划”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从根源上解决人类赖以生存的生存环境对人类进步与发展造成的制约问题,或许这一过程会伴随很多次的“阵痛”,但只要众志成城,全世界凝聚力量,就一定可以迎接新的明天。
对于这种解释,苏澈一开始是很迷茫的,到现在也只是勉强接受了它的存在而已。
望着那神秘的“第一中轴”,身在小渔船上的苏澈有一种奇怪的感受……那种感受有点类似他第一次跟着阿旺丹进山的时候。
看着巍峨的雪山,他当时就有种顶礼膜拜的冲动,因为它真的太大,太辉煌了!
对比之下,人是如此的渺小。
而这个只露出“一只脚”的第一中轴给苏澈的感觉就是如此。
它是人类的造物,很难想象,人类是如何在大洋深处建成这样一座奇迹的,它又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
这些都不是苏澈能够理解和想象的。
他能做的就是站在船头默默的看着它,慢慢的接近,然后又慢慢的走远……
这过程中,苏澈还在浓雾中看到了驱逐舰和,岸基守卫堡垒。
看着这些“大家伙”,苏澈的心脏砰砰跳,生怕它突然开火……然后自己就……
……
“过完年,我也要去第一中轴工作了。”刘梦岩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句。
苏澈一愣,惊道:“什么?你不是刚大一吗?怎么突然……”
“呵呵,我也不想啊,但是你也知道的,我在家没啥话语权,什么都得听我爸的,就这次我陪你出来还是我爷爷准许的,要不然……我可能已经去报道了。”刘梦岩挣扎着想要起来。
苏澈急忙扶了他一把,两人在船头坐好。
刘梦岩道:“其实也挺好的,我也很好奇第一中轴里都有些啥,说不定到时候可以悄悄的给学长你送点独家新闻,啊,你以后也能成为知名主编呢!”
苏澈呵呵一笑:“你还是别了吧,我担心你消息没送出来,人可能就没了。”
刘梦岩一怔,随后哈哈哈的笑起来,看上去还是那么没心没肺的。
苏澈有时候很羡慕他,刘梦岩虽然家教管得严,
但他从不叛逆,反而乐的逍遥。
不像他自己,苏澈的父亲还好,但母亲十分挑剔,而且基本上把她儿子的人生规划好了,包括什么时候毕业,什么时候交女朋友,什么时候结婚,在哪工作,什么时候要孩子,她都给制定了完整的计划。
可苏澈呢,他偏不,宁愿把他母亲气的去住院,说要断绝关系,他也要做自己。
所以……平素看着很文静的苏澈,底子里其实是个非常有自我主见的人。
“哈哈哈……也是哦,哎……学长,你说……以后,咱们还有机会再见面吗?”刘梦岩认真的看着苏澈。
苏澈看了看他,又看向了大海,认真道:“会有的。”
……
抵达小岛的时候正好赶上岛上的渔民们归来,他们都是昨天傍晚出发的,现在刚回来。
岛上的女人们做好了饭正等着自家的男人回去吃饭。
看到苏澈他们的时候,岛上的居民都投来好奇的目光,毕竟这地方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外乡人来过了。
苏澈走在路上被这样围观有些不太适应,好在有刘梦岩,他偶尔会来这里一次,送点这里没有的药物之类的,所以对这里的很熟悉,居民对他也很熟悉。
有他带路,苏澈很快就找到了那位守望了丈夫六十余年的婆婆——蔡兴美老人。
蔡婆婆其实最早也不是这座岛上的居民,当初她和她的丈夫一起出海打渔,结果遇上了“海怪”,她家的渔船和她的丈夫都被海怪拖走了。
危难关头,蔡婆婆的丈夫将救生圈和蔡婆婆扔进了大海,蔡婆婆这才幸存了下来。
在海上飘了十几天后,蔡婆婆被岛上的渔民们救了。
当时还只有十九岁的蔡婆婆到了岛上后,学会了这里的方言,也有了自己的各种工具和房子,但她却一直拒绝岛上男人的示好,说是要等她的丈夫回来。
渐渐的岛上的居民也就不再打扰她。
又因为蔡婆婆识字,会一点基本的护理,所以岛上的居民也都很敬重她。
当初科研队在岛上建立通讯塔的时候,就是由蔡婆婆出面接待的,现在她就是这座通讯塔的负责人,每天住在通讯塔附近的小房子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守望着她的丈夫的归来。
看到苏澈这陌生人的时候,已经花眼的蔡婆婆有些紧张和警惕,她试探着问了许多问题,比如“你是考察队的吗?”“你来找‘海怪’?”“我没病,我不需要医生,你要带我走吗?”
之类的问题。
苏澈这才知道在这六十多年里,有很多人来打扰过蔡婆婆。
但他们都没有关心过蔡婆婆为什么一直相信她的爱人还活着,他们想要从蔡婆婆这里了解到的只有她的经历而已。
虽然苏澈也很好奇蔡婆婆夫妇当年到底遭遇了什么样的“海怪”,才会把一艘十几米长渔船拖进了深海,但出于礼貌,苏澈决定尽可能在采访中回避这些问题。
……
“请坐吧。”——【以下蔡婆婆的话均有刘梦川翻译】
苏澈看了刘梦川一眼,然后两人才在蔡婆婆的小屋里坐下。
虽然如今的蔡婆婆已经接近八十岁高龄,但她一直把自己照顾的很好,房间收拾的也非常干净利索,就连桌子上的茶杯茶具也都摆放的很整齐。
蓝白相间的内墙上还有用贝壳和海星做的装饰,看上去非常漂亮。
苏澈笑着问道:“婆婆,这些装饰都是您老自己做的吗?好漂亮啊?”
蔡婆婆没有笑,她看了看那墙上的装饰道:“贝壳是孩子们捡回来的,装饰也是他们弄得,我倒没有觉得好看,还想找人把它们全都挖下来。”
苏澈和刘梦岩对视一眼,两人都很尴尬。
看来这个头开的不太好,苏澈又重新整理了一下语言道:“哦是这样啊……那婆婆,您这些年一直在此守望,假设如果真的有一天,您的爱人真的回来了,您有什么话想对他说吗?”
蔡婆婆的眼睛亮了起来,她怔怔的看着苏澈,那眸子虽然早已浑浊,可是那眼神却没有丝毫的迷茫。
她说道:“如果真像你说的,他回来了,那我一定会问他,为什么要把我扔下海,为什么要和我分开那么久,我们曾经说好无论何时都要在一起,可为什么他要让我自己一个人忍受这种折磨。”
刘梦岩翻译完了自己也愣住了。
苏澈也差不多,他忽然记起曾看过的一本叫做《幸存者回忆》的书,书中记录了很多灾难的幸存者在幸存之后的心理和生理变化。
其中有不少人都存在同样的疑问,那就是为什么幸存下来的是他们?
似乎幸存反而是一种更为痛苦的事情。
尚未与人有过深切情感纠葛的苏澈不能完全理解蔡婆婆的那种苦闷的心境,但他能从蔡婆婆的这些反问中听到一个声音……那就是……
我的守望,每一天都因为我的幸存而煎熬着……
01268 新春特别篇(四)主流
对蔡婆婆的采访比想象中结束的要快很多,苏澈原以为在这里可以找到他一直期盼的那种有关人性的东西,却没想到蔡婆婆那种独有的信念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甚至都不可能与人分享。
她虽然反复的强调着自己这许多年来一直活在“幸存的煎熬”中,但苏澈看得出,能够支撑一个女人守望丈夫六十多年的远不止“煎熬”,因为纯粹的痛苦会将一个人彻底逼疯,唯有希望才是让人强大的东西。
在采访的最后,苏澈在日记本上写下了一段话。
“或许她的每一天都因为她的幸存而煎熬着,可希望却仍是支撑她走过孤独岁月的最强大的力量,希望是美好,甚至可能是人间至善!”
这段话的最后一部分引用了《肖申克救赎》的经典台词。
当大部分人被高墙改造,从一开始的憎恨、厌恶到后来的迷茫、无望,再到最终的依赖和离不开它的时候,《肖申克救赎》中的男主却一直期待着重获自由,正是这种希望让他默默承受了许多年,让他有力量爬过两个足球场大小的,充满污秽的下水道,并重获自由!
……
在岛上待了一天,又跟着学弟刘梦岩去拜访了一下他家的老爷爷后,苏澈又踏上了寻人之路,不过这一次他不需要驾船出海,更不需要翻山越岭,他订了三天的后机票,将乘飞机前往莫斯科,在那里他将要采访一位已经年过七十的老人——李爱年。
李爱年老人是一位知名作家,只可惜,在最关键的时候,他犯了“很低级”的错误,国内社会的作家环境从此再无他的容身之所,无奈,他只好举家迁往莫斯科,去寻找他在莫斯科的亲哥哥落脚。
自此后,李老就在莫斯科住下了,这一住就是十三年。
十三年来,李老几乎每天都会在国内的各大媒体平台上发表作品,但从无例外,他的作品都会很快遭到一大群人的抨击,似乎人们永远都无法原谅他在十三年前“犯的错”,包括苏澈。
当时虽然他还小,却也大概听说了李爱年写的东西犯了国人的忌讳,他在自己的作品中讽刺了人们虚伪的善良,并说所有这一切善意的举动都不过是出于为社会整体付出的一种的盲目。
而为了证明他说的是对的,他还例举了很多实证。
只可惜,在那个全国上下齐心协力的时代,他的这种思想实在太过偏激,不但与社会大风向相背离,甚至还公开与国内各大作家社区在媒体平台上对骂。
以一敌众的勇气固然可贵,但结果是悲惨的。
他的所有文章都被下架不说,他本人也被“赶出了”故土,如今只能在异国他乡靠着亲人的“施舍”过活。
苏澈把李爱年作为自己的采访对象之一时也犹豫了很久,他也担心自己会受到牵连,但最终他还是鼓起勇气坐上了前往莫斯科的飞机,因为他很想知道李爱年老人当初为什么要发出那样的“不合群”的声音。
……
抵达莫斯科,早有人前来接机,这一次没有什么辗转,苏澈下了飞机后没多久就在预定好的咖啡厅里见到了李爱年老人和他的爱人。
不过采访开始时,他的爱人就出去了,只剩下苏澈和李爱年两人。
对面而坐,苏澈也不废话,直截了当的问道:“在作家中,您算是触电比较早的,您的小说《蓝海鸥》改编成电影《陷落之地》,让您从文学圈进入了公众的视野,后来的《逆风》又巩固了这个效应,这让您声名鹊起,成为了炙手可热的‘高收入作家’,但据我所知,您在当时似乎并不是很高兴,甚至在一次电影宣发中面对记者的无礼提问,您直接选择了离场是吗?”
“是的,这事又谈到了作家和电影这个命案的问题,涉及这个话题时,大概很多作家与我一样,是一种不太舒服的尴尬的心情。通常公众舆论会把这种简单的知识产权交易复杂化,在这样的交易中心,人们的判断力因为电影的强势,或者说具现化表演艺术的强势而轻视了作家一方,作家好像一下子就变成了既得利益者,是一个提着篮子到市场上卖菜结果幸运的遇到了一个大老板的菜农。其实大多数人作家从来没有去过市场,我自己本人也很讨厌纯粹的市场行为,那感觉就好像是一些地方的舞女,走上台上展示自己,让底下的人品头论足并掏钱一样,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作家或许是种菜的,但他们原本是好好的在自己的院子里种菜的安分人,可市场化之后,就突然来了一群人,他们走到园子边,对园子里的菜指指点点,并明确说要哪个地方的菜,你要是
没有,他们还会生气,而你,就只能一脸莫名其妙的感到尴尬。当然也不乏一些菜农想想自己中了那么多的菜,反正也吃不完,就卖了,卖给他们比卖到镇子上价钱好,这是菜农当时唯一的实惠,后面的事情都是发展出来的,比如最近流行的一种速成食品如何火爆,大家便顺便提起了这个速成食品的由来,可是这对菜农的生活有什么改变吗?没有改变。菜农仍然种他自己的地,他的菜还是要卖到镇子上去,被默默无闻的人默默地吃掉,我举这些例子只是想准确说出我在此类事件中的真实心态。”李爱年的例子很有趣,尤其对于苏澈来说,他一直也很困惑自己的创作究竟是一种有内而发的本我内心的展示,还是一种为满足外部需求的一种市场行为,现在看来,他与李老的境界还差了许多,因为他甚至都还没有属于自己的一块菜地。
“我记得您在那段日子里人气非常旺,有点像娱乐圈的偶像派,您觉得是电影成就了你在大众中的影响力吗?”
“你这个比喻很有意思,偶像派吗……让我联想到很多已经比较红的大明星,但我自己倒没有这么‘偶像’的记忆,我对自己的要求一直是清楚的,我是我,不管是做人方面还是写作方面,我有足够的内省能力,也习惯于独立自考,因此我不太认同别人为我归纳的成败得失,就像现在,我虽然被迫要在莫斯科生活,但我不觉得我是个‘失败者’,相反,我认为我的思想受到了尊重,它发挥了她应有的作用,所以……我对自己的满足和批判首先是要来自自我判断,至于你说的电影,它给我带来的影响力终将要回到电影里去,事实上它并不属于我,它是一次基于我的作品的再造,真正属于我的是那些没记住电影而记住我的作品的读者,毕竟,没有一部电影能够天天放映,而一个作家的写作是一辈子的大业,或许一句话可以传递上千年。”李老的精神状态极好,他似乎有一种浸入骨髓的不卑不亢,他自信而沉着,并没有选择沉默的反抗,更没有歇斯底里,他平静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却令苏澈如雷贯耳。
苏澈点了点头,继续道:“在2070年代后期,跟您的明星式的知名度形成反差的是,您的文学写作好像越来越少了,虽然依然可以见到您的作品,但明显没有以前那种强力突进的气势了,这是为什么呢?”
“2070年代后期,因为我经常陪爱人出去旅行,每天都能重新认识一下我所生活的这个时代和这颗星球,所以我对短篇小说的兴趣日渐浓烈,这使我基本舍弃了中长篇的写作,因此给人造成了减产的印象。我无法说服别人多读短篇或者干脆就多读我的短篇,但我确实想说,人们普遍轻视了短篇小说的意义和价值,大多人甚至认为篇幅短小很难完整的讲述一个深刻的故事,可其实在我看来,相对于长篇来说,短篇想说更像是室内音乐,或者就像我们现在所在的这种酒吧氛围里的音乐,它可以是三重奏或者四重奏或者就是个人独奏,令人专注于旋律本身和演奏者的热情与技巧,更为弥足珍贵的是,它并不会因为过分深刻而打扰到你体味生活,它就像调味剂,虽不是主角,却又不可或缺。因此,强力突进的气势当然是值得赞美的阅读经验,一个短篇小说也能隐藏很深的力量,却无法应和对气势的需求,把主要精力用来经营短篇的写作必然是不经济的,但我个人从学生时代就酷爱读短篇,到现在喜欢上了写短篇,也给我的个人生活增添了许多新意和乐趣,算是一种情结了。”李老说着话的时候,酒吧里其实一直都有人在悠扬的伴奏下唱着听不太懂歌词的情歌,那些内容简单,却又撩拨你心弦的曲子和歌在你在意并专注的时候能让你印象深刻,但你不在意的时候它也不会喧宾夺主,令人感到烦躁,它就是这么“可有可无”,从不主动,却又令人迷恋。
“有人说,正是您当年的走红是您变得轻浮且过度自我了,是您自己主动割裂了与社会整体的联系,您认为是这样的吗?”
“如果说我的写作立场有改变的话,它与走红与否没有什么关系。就比如你刚才提到的《蓝海鸥》这样的作品,我一个阶段是非常满意的,一个阶段却又完全不满意,我并没有把它看成是我小说作品中的一个高度,要知道同时期讽刺人类文明自毁式推进的文章并不是只有我的《蓝海鸥》,那些受人类‘福祉’而变得诡异的也远不止海鸥,还有我们自己……就我个人而言,或许是我的《蓝海鸥》写的情结更有张力和表现力,所以它更适合被搬上荧屏,但实际上,我更喜欢同时期一个女作家写的《心城》这部小说,《心城》不想我的《蓝海鸥》,它的主角是
一个上班族女孩,所有的故事情节都与她有关,既没有激烈的矛盾对抗,更没有为了掩盖或者揭穿真相的正邪对立,它是不明确的一个个体,是一个混沌个体在社会大潮中的起起伏伏,《心城》**的部分也只是那个女孩光着脚在大桥上狂奔,她甚至都没有勇气纵身一跳来结束这场闹剧,她选择活下来仅仅是因为她舍不得自己的猫,这样的情结或许可以触动一部分人的心结,却不能从画面上震动每一个观众的视角,所以……《心城》没有被拍成电影,而我的《蓝海鸥》却被搬上了荧屏……但实际上,我更喜欢《心城》要多一点,这就像你偶然在园子里看到了一朵野花,它的花瓣不够大不够鲜艳,也没有什么香味,可你就是眼前一亮,忍不住蹲下来,和它打声招呼一样,那种‘做作’很多人没有,也自然感受不到。”李老把细腻的生活触动用“做作”来形容让苏澈稍稍有些意外,他看到了李老“害羞”的一面,这很奇怪,却又很正常,苏澈突然感觉眼前的李爱年老人其实离他很近,从未遥远过。
“也就是说,实际上您并不想人们想象的那样看重自己的写作姿态,是吗?”
“我后来的写作是不预设写作姿态的,我没有背叛任何人,因为我从没有向任何人宣誓效忠于任何人,就像我前面所说的那样,我时常把自己当做一条河,河流的使命是只管流淌,尽情流淌,它都不用去考虑自己在什么地方入海,弄不好方向错了,流放了,水进了沙漠,那就是一条内陆河了,也没有什么,写作的一生总是美好的,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现在国内有一个新兴的庞大作家社区,这几年来一直动静很大,这个社区里还有好几个派别,有沈聪的‘算法’派,有韩生的‘丰碑’派,这两个人派别有宣言,有行动,一直挺热闹,当然,也有像您这样的,哪个派都不是,您只管写自己的东西,把东西发表出去。在国内您也很少和别的作家来往,您不欣赏他们吗?”
“国内最近兴起的这个作家社区一部分是原先作家协会里的人,像沈聪、韩生等,还有我、刘延旭、郭东文这些是自由职业者,很自然的,我与刘延旭、郭东文他们来往比较多,交流也多,我并不是一个热爱孤独的人,但也不是喜欢社交的人,如果别人印象中我不属于任何流派,我独来独往,这对我来说应该是件好事,但判定我不欣赏别人的同城作家肯定就不是好事了,国内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不会是夜郎国,但我对待身边的同行一直持不多嘴的态度,就想处理人际关系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处理,如果说这是世故,那么这世故的出发点一定是好的,健康的,这一点很重要。”
“‘算法’现在也快要成为被人说旧的一个词了,但是十几年前您被看成是最具革命意识的‘算法’作家,只不过当时您的这种革命有点孤立无援,不过现在……转眼间您又被人归类到主流的一群里去了,主流就是功成名就拥有话语权的一群,您对‘主流作家’这个说法接受吗?”
“我理解‘算法’这次更多的拆解和并阐释创作的一种模板化状态,其实更早以前就有人提出过,在不久的将来,将会有超过90%的作家被机器取代,因为大多数的作品都是可以依照一个固定的模板或者套路来创造的,这其实就是在说‘算法’会革新创造的性质,可如果把文坛视作一场马拉松竞技,那么‘算法’就只能被视作一个不知疲倦,终究会跑完全程的参赛者,它的步伐永远都是固定的,通过临摹其他人来完成的,而这些因素并不一定能倒想它最终会取胜,就像你现在坐在我对面,我接受你的采访一样,固然你可以按照一个固定的套路来问我,我也可以按照一个固定的,符合我个人气质特点的套路来回答,我们之间也可以用算法来完成这次会面,但实际上呢,你并不知道我要说哪些故事,我也不太清楚你问我的问题实际的重点在哪,你从我的故事里又读出了哪些,这是算法目前还不能做到的,况且,主流也不一定就那么可怕,好像带着一丝丝的**之气,算法也一样,在被人们意识到并总结出来之前,算法难道就不存在嘛?我们理解小说的时候要确定人物时间地点等等要素,这些其实都是算法的组成要件,但你能说这样的主流它不应该吗?文学的世界就是这点好,又大又不讲规矩,光脚的、穿鞋的,还有一些穿高跟鞋和踩高跷的,大家走来走去,我现在对算法和主流的定位都不太认同,我只知道和大家挤在一起走。我的话语权利在哪?好像没有发现我自己已经掌握了话语权嘛。我习惯了聆听,在聆听中学会了自作主张,这一直是我真正迷恋的权利!”
01269 新春特别篇(五)感染
“您注意过年轻人的写作吗?比如2090年代的男性协作群,以及90年代的女性作家群。他们在算法日渐成为主流的时代是呼啸而起的,创作了很多令人惊叹的作品,但他们保持着文学的敏感、率真和尖锐,保持着文学最原生的激情和创造力,很多大作家,在功成名就修成正果之后,已经失去了原始的写作冲动和革新的勇气,您对此又怎样的看法呢?”
“为什么失去原始的创作冲动,为什么失去革新的勇气,这是对大多数作家而言都会考虑的问题。我不认为年轻、激情之类的东西就一定是创作的优势,功成名就以后就保守了就成为规律了,不管是你说的这个2090年代后的作家群体亦或者是我们这一代的作家作者,包括更早以前的前辈,从来没有面临一个群体困境,有的只是个人的困境。这困境具体来说就是你完成了一部比较重要的作品之后,怎么写第二部。别人对你的第一部作品没要求,你是野孩子,野孩子还光着身子,一般都是生机勃勃的跑出来,让人们鉴赏它的野性之美,大家也都会对这个孩子比较宽容,但是鉴赏过后你总得穿上衣服呀,穿了衣服之后你就已经改变了,你得教他规矩,然他变得得体,你还要创造更多的衣服给他穿,这时候困难就来了,一方面鉴赏者还要求你要原始,另一方面你发现脱不了衣服,也不想脱了,脱了也回不到过去了,这里面其实一直都是作家的问题,还有一个可能就是鉴赏者本身的问题。”李爱年老人说着从衣兜里拿出一本日记道:“其实归结为一个词就是众口难调,所以我现在的创作会分为两种,一种是展示给大家的,一种就是保留给我自己的,像这本日记就是我的自留田。”
苏澈接过日记本,打开扉页就看到了一张照片,那也是个“时代的罪人”,他是2062年灾区疫情总指挥,叫田文冕,是个看上去很文弱的“书生”,可就是这个书生下达了最严酷的封锁令,彻底阻断的感染者的传播途径,当然……疫情结束后,他站在了被告席,最终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三年。
有关这个人的官方描述一直都很模糊,民间对他的评价也是褒贬不一,有人认为他是杀伐果断的大将,如果不是他,肯定会有更多人牺牲!
但也有人说他是恶魔,如果他当时能够再宽限一点,可以救出更多的无辜者。
总之,有关田文冕这个人的评价一直都没有一个相对中肯且令人满意的结果。
作家们也都很默契的避开了这个人物,尤其是在这个“算法”时代,费尽心思去写一个“罪人”,显然是不够“算法”的。
然而李爱年老人的日记本里却藏着一个以田文冕的原型为主角的短篇小说。
故事很短,只有四千多字,讲述的是未来的某一天,无知的矿工打开了地狱的大门,惊慌失措的矿工们在逃离时被矿主引爆了隧道埋在了地下,其中一个矿工的儿子为救父亲找来救援队,但在救援过程中更多人被感染,这时候作为救援队长的主角果断下令再次封锁矿区,并导致整个救援队和受困矿工全都遇难的故事。
结尾处,地狱的大门被再次封锁,可是主角和矿工的儿子,已经矿工和自己儿子的通话录音全都被公开化,也使得原本应该成为英雄的主角成了“罪人”,他的果断被评价为“不人道”,他的处理办法被评价为“不够完美”,总之,没人记得正是因为主角的果断才保住了附近小镇上数十万的居民,才没有使得灾难进一步扩大。
文中有这样一段对话是最令人印象深刻的。
主角下令道:“把他抓回来!任何人不允许离开现场!”
“你疯了!你没有权利这么做!”矿工的儿子。
“这是命令!”
“可我们是人,我父亲没有感染,他还活着!”
“我没时间和你在这争论,这是命令!如果你还记得自己是个军人的话,就得服从命令!”
“命令?那你又是从什么忘了我们也是人的?!”
……
“那么……您认为,这个问题具体是什么呢?”采访继续,苏澈把日记本抵还给李老,他没有对这部短篇做任何评价。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教条’,比如什么是优秀的文学,什么事作家身上最珍贵的素质。令人苦恼的是我们大家不可避免地生活在教条中,很少作这样的反向思维,比如对革新的态度,更很少有人去思考那些大无畏的革新是否只是一次鲁莽的资源浪费?有些传统是否必须有人去维护发展?甚至有些后退是不是反而具有先进的意义?所以不管对什么背景的作家来说,真正自由的写作是能够摆脱一切‘教条’的写作,是一种坚强的自信
的写作。”
听完这段话,苏澈突然有一种思想被解放的感觉,一直以来他认为思想在体制的框架内探索是坦荡的正道,可现在他忽然觉得那可能是一件比较悲哀的事情,任何时期都应当需要更大更广阔的思想空间,虽然通常在管理者眼中,思想对行为具有普遍的指导意义,正常人绝不会无意识的去做某些事,那么思想就必须受到正确的引导。
这当然是没问题的,苏澈也不会因为听完李爱年的这番话就认定这种正确的引导是有问题的,但思想的引导和作家自身跨越教条去思考,二者之间理应是不矛盾的。
唯一的矛盾点在于是否去分享。
方才李老提到“那些大无畏的革新是否只是一次鲁莽的资源浪费?”
这样一句话在现实中可能成为一个不和谐的音符,因为就像许多年前“火石计划”正是开启,第一中轴正式建成的时候,很多人都曾提出过类似的“反对”声音。
在资源日渐匮乏的今天,通过冷漠的算法推进人类进步已经让很多人感到不适,那么建成这样一座对公众既不开放也从不公开其内部运行原理及运行目的的庞大采样基地,它是否是一次“资源浪费”呢?
苏澈不得而知,因为他甚至没有可以一起探讨的人,更连探讨这个问题的方向和门路都没有找到。
不过苏澈心里隐约感受到了这个时代所真正缺少的东西。
这些珍贵的、宝贵的觉悟或许并不像他最初期待的那样要拿出来进行全面的分享和唤醒,或许真正需要醒来的,是他自己。
“国内的作家环境我不太清楚现在的风向,但前几年国外还有不少文学青年在呼喊要超越李老您,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这样说了。昔日的偶像派作家现在洗尽铅华,回到最初的安静状态了吗?”
“我觉得,最应该超越的是我自己。坦率地说我是一个生活在误解中的作家,连我自己也误解我自己。我很感冒你说的这个偶像派这次,总让我一种虚拟的光怪陆离的舞台感,灯光感,其实这些东西从没有在我的生活中出现过,却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形如演员,很难真切看清我自己,所以我觉得很冤。我对外界的期待多少年如一日,只要有那么些喜欢读我的小说就够了,别的东西不是我要的。门外的繁华不是我的繁华,我是过室内生活的人,一直很安静,过去就安静,现在更安静。”李老一直都是笑眯眯的接受采访,唯独到了这里他的语气和表情都严肃了一些。
苏澈隐约能体会到那种感觉,或许所有人一开始就误解了李老,误解了他当年那样发声的真实目的……他不是为了名声大噪,只是呐喊了一声,却被所有人“鄙夷”。
“我看了您最近发表的新作《雪上的烽火》,您说这是一部跟过去决裂的书,您对自己的过去不再满意了是吗?”
“《雪上的烽火》是我用了十一年才完成的长篇,而且一直都没有发表,一直等到它完成时才拜托我在俄罗斯的朋友发表出来。我确实有借这部小说推陈出新的创作动机,但动机是动机,动机不能说明写作质量,决裂也不一定那么悲壮那么值得赞扬。我只是给自己一些写作的动力,尽量地从自己身边绕过去,至于好坏,还要你看了再说。”李老把评价的权利交还给了苏澈。
说实在的,《雪上的烽火》真的是苏澈这几年来读过的印象最深刻的一部长篇小说。
故事的原型其实就是类似阿旺德措老人这样的在大雪暴中依然坚守的英雄人物,他印象最深的就是开篇的那句话。
“雪上的烽火在狂风中摇曳,火焰紧贴在一起,被风压的像一面破碎的旗帜,它是如此的令人渴望,又如此的令人胆战心惊,似乎下一秒它就会被熄灭,可它不会,它没有,只要风一停,它就会再一次熊熊燃烧!”
这段话至今回想起来仍令人颇为感叹,苏澈甚至只要一闭上眼就能隐约看到年轻时的阿旺德措带领丰碑小队在冰雪中前行的背影,与茫茫雪原比起来,鲜红不仅仅是衣衫,更是那份执着与信念。
“那,您现在的文学理想是什么?”
“我的过去是一连串的写作事件构成的,我大体对过去的短篇创作感到满意,但中长篇总体上并不满意,有些篇目甚至有重写的念头。我现在的文学理想说起来不算是什么理想,就是在我还能清醒的认知和思考的时候写出我最好的长篇小说,精选出我的短篇小说卷,三卷本事比较理想的,还有一个理想就是没有人再说我是一个偶像派的作家,我其实很后悔当年同意把小说翻拍成电影。”
苏澈点了点头,不知不觉间他与李老已经在咖啡厅里坐了两个多小时,但看了
看本子,他期待的采访内容才完成不到一半,不过很多问题似乎已经不需要反复的重复的去问了,于是他决定精简一下。
“美国新潮流派作家本安迪在2091年写了《枯井》,宣布小说作为一种形式已经彻底枯竭,人们期待的故事只需要通过ai就可以自动生成,完全不需要那么多作家去‘创作了’,一代又一代的作家以自己的奴隶作出回应,证实着这个时代存留的依据。作为一个职业作家你有类似对写作意义质疑的困惑吗?”
“其实在更早之前,美国后现代派作家巴思就在1963年谢了《枯竭的文学》这本书,并且也同样宣布小说经没什么可写的了,但你看,到了2091年,同样的论调,换了一个皮囊又冒了出来,这真的太讽刺了,所以在我看来,无论是巴思也好,还是本安迪也罢,他们的这种言论都有点类似于信口开河,我们大家其实都有这种体验的,就是你在某个时刻思路特别的开阔,特别敏捷,头脑就像一口池塘,可以冒出好多泡泡来,泡泡很多,所以放到一起时就显得言之凿凿的,但这种言论不用说经不住时间考验,据我所知,连本安迪自己在写完《枯井》后还文思泉涌的发表了好几个短篇,怎么就枯竭了呢?难道他真的认为人们都喜欢把喜好输入进ai系统,然后自动生成自己喜欢的故事吗?这种自欺欺人真的就是大家所喜欢的文学类型吗?我觉得不尽然,就好像我平时很喜欢读的一篇连载,剧中有很多我讨厌的人物,可正是这种真实令这部作品看上去更加的丰盈,所以我始终认为,只有枯竭的作家,没有枯竭的文学。文学作为现实世界的描述和补充,它是与人类同在的,这个特殊的供求关系可能在某个时期会出现一定程度的萧条,比如现在,很多人认为‘算法’可以取代人,但这并不意味人的创造就会灭亡。我作为一个作家从来没有怀疑过写作的价值,我不能确定读者是否一定需要我写,但我可以确定我需要写,对于我,写作的意义已经演变成生活的意义了。”
苏澈点了点头,听到这样的话让他信号澎湃,信心大增,虽然在这之前他也没有怀疑过文学创造已经枯竭,但从前辈这里获取认可,更能让苏澈安心一些。
“我记得您有一个说法,说,站在世界的两侧,您的血脉在故乡这一侧,身体却在异乡这一侧,不过我看到您的故乡都是往昔的记忆中的故乡,现居的异乡也都是过去的异乡,您是有意保持跟当下的社会、当下的生活的距离吗?”
“那种说法是我在很多年前发表的一篇评论中写在序言部分立的,这其实是大多数人的写照,没有什么特殊的。我过去的作品中时间指向大多指向过去,完全是照应我的小说叙述方式,怎样写着舒服就怎样拨弄小说中的时间钟。当下的意义在过去中也存在,反过来也一样,或许某一天我会开始写未来的故事,科幻的故事,但我关注的东西通常从人性这个角度出发的,也就意味着无论时间点摆在哪里,从哪里出发,途径什么地方,能够开多远走多远,都不会影响我的写作,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不是有意设置我与现实生活的距离,这距离有多远,应该由作品本身来决定,并交由读者自己去感悟。”
“呵呵,好的,问您一个私人问题,在您的小说中有很多的女性形象,比如《蓝海鸥》、《雪上的烽火》、《星探》等,您几乎被人看作是当代作家中最习惯于写女性角色的高手。对于女性的青睐,您明显的要高于男性,这与您的南方气质、您本质上的诗人性情有关吗?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我不敢说对于女性的写作高手不高手的,只是惯用这块东西,就像画家总有自己最青睐的色调一样,我在自己的创作中更多的加入女性角色纯粹的是个人的习惯和喜好,我不希望这话引起什么误解,但我确实觉得女性身上更富有小说的气息,而男性总给人一种刻板生硬的感觉,这让我很难发挥。在你之前,也有人问过我为什么要写那么多的女人,甚至出现作品中整体的偏向阴盛阳衰,有时候我会认真的去解释我小说中写女性的只是一小部分,她们只是一个个人物,是故事的载体,并不是我有意为之,有时候我又想反问,世界上有那么多女人,她们全是小说,为什么不走捷径呢?”
苏澈愣住了,他用了好一会才明白李老的意思,原来他曾经的一些见解是刻板且偏大男子主义的。
实际上在文学的创作过程中,“娘化”并不能代表什么。
主角是男是女,大多数时候形成一种“不适”并不是作品本身带来的,而是自身刻板的印象出现的抵触。
如果跳出这种刻板的认知,再来看故事,就会觉得,其实这根本不算什么。
01270 新春特别篇(六)公式
作别李老,离开俄罗斯的时候苏澈总有种朦胧感,他仍沉浸在思想的湖泊中上下起伏,以至于坐上飞机回国的时候他仍意犹未尽。
回国后,苏澈把自己这段时间的采访内容进行了一番整理,并大概形成了自己最终稿的框架。
可是读来读去,框架虽然已经清晰,内容也很丰满,却还想缺少了最重要的一环,那就是与这个时代间的联系。
走到阳台,看着城市间的繁华与忙碌,这是苏澈唯一能够在城市里感受到温度的时刻,他之前有想过找个伴侣或者干脆就养只猫,可是他经常需要出差,而人一天可支配的时间是固定的,在得失之间权衡了一下后,最终苏澈变成了“孤家寡人”。
但这种孤独对他而言也早已习以为常,尤其是在他结识了“萨曼莎”之后,萨曼莎这个名字是苏澈最喜欢的电影之一《her》中的人工智能女主角的名字。
而如今,在算法时代,人工智能早已不再是什么新鲜词汇,几乎人人身边都存在着这么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工智能“伴侣”。
说是伴侣其实也是不严谨的,毕竟它摸不着,没有呼吸,没有温度,只是令人感到有些不可思的体贴而已。苏澈最开始还是挺排斥与人工智能接触的,直到在他的学弟,也就是那位土豪刘梦岩的家里第一次见到“萨曼莎”,苏澈忽然觉得,或许这就是他一直在找寻的属于新时代人类的情感寄托。
“萨曼莎……”
“嗯?”
“你觉得我下一步应该去找谁?”
“采访对象吗?”
“对。”
“抱歉,我可能帮不到你。”
“咦?真是新奇,这好像还是你头一次显得无能为力?”
“咯咯,也不算是无能为力吧,主要是……答案其实已经在你心底了,但我不能说出来。”
“为什么?”
“因为……那种感觉很微妙,你虽然需要一个人给你一点点建议,但其实你并不是真的希望别人说出来,因为那一层模糊的面纱一旦被揭开,一切都变味了。”
“噢哟,你说的好文艺哦。”
“拜你所赐啦。”
“哎……好吧,我懂了。”苏澈叹了一声:“他会同意见我吗?”
“这你得亲自登门才能确定。”
“那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当然,前提你是不觉得我碍事的话。”
“怎么会……其实之前几次采访我就想带着你的,只可惜最近手头有点紧,没钱给你买移动服务流。”
“唔,雪山,大海,我是很想去看看啦,不过我们有的是时间,不是吗?”
“嗯,你真好。”
“咦~苏苏,你这样说话好‘娘’哦~”
“哈哈哈哈,有吗。”
“你说呢?! - _-”
……
苏澈的下一位采访对象就在他所居住的城市里,不过那地方不是谁都可以接近,更不是谁都可以进入采访的。
苏澈乘车抵达目的地后,一下车就看到了来来接他的两位美女。
其中一个正满面欢喜的冲他挥手,另一个则显得很不情愿,似乎本没打算来迎接苏澈。
苏澈倒也不在意,他笑着走过去道:“嘟嘟,你怎么好像?发际线又往后撤退了啊?”
本来满面欢喜的双马尾少女顿时脸色一寒,跟着就一拳打在了钢铁直男苏澈的腹部。这小拳头看着没啥威力,然而还是让苏澈整个人都被打折了。
“哦吼……我错了……”
“哼!坏蛋哥哥!哪有一见面就说自己妹妹发际线后撤的啊!”双马尾少女气鼓鼓的表情尤其可爱。
她叫苏澜,苏澈二爷家的姑娘,从小就是苏澈的跟屁虫,所以两人的关系那是极好的。
而之所以苏澈叫她嘟嘟,主要是这丫头一生气就嘟着嘴,看上去像个气鼓鼓的金鱼,所以苏澈才叫她嘟嘟,当然,也只有苏澈这么叫她。
苏澜身边的高个子冷傲美女和苏澈也有血缘关系,而且是非常近的那种。
她叫苏然,苏澈同父异母的姐姐。
不过姐弟俩年龄差距很大,苏澈出生时,苏然已经跟着母亲去了美国,所以姐弟俩的关系一直很僵硬。
就算现在苏然进了苏氏家族的产业当了工程师,见到苏澈的时候,也还是一副冷漠至极的样子。
……
接到苏澈后,苏澜还是蛮高兴的,可她在这里只是个“搞后勤”的,苏澈要采访的那位还得苏然带他去,所以这两位才会同时出现来迎接苏澈。
到了实验室附近,按规矩,苏澜是没办法进去了,自然高兴不起来。
苏澈到还没有彻底钢铁,安慰了几句才把苏澜哄高兴,让她蹦蹦跳跳的回去工作了。
送走了自己这位可爱的妹妹,苏澈也冷下脸,跟着苏然进了实验室。
苏家的产
业涉及很多方面,现在苏澈到访的这个正式苏澈二爷苏玉山管理的人工智能研发基地,可当初苏澈对人工智能一直很抵触,所以从来就没有来过这里。
头一次到访不免很是好奇,经过实验室的时候更是“东张西望”。
然而这里并没有苏澈想象中的挤满工作人员,然后屋子里摆满各种设备仪器。
相反,这里很空荡,偌大的实验室看上去就好像几个分隔开的生态区,每个分区里也只有一两个工作人员在拿着本子记录自己所在分区里各种动物的日常。
那感觉看上去……就好像这里压根就不是什么人工智能研发基地,而是生物学研究基地。
似乎是看出了苏澈的疑惑,很少和苏澈说话的苏然开口道:“这里是智能观察与分析实验区,他们每天在这里的工作就是思考这些造物主创造的原生态生命的一举一动背后的意义。”
没有提问也有人给解惑,这对苏澈来说真的很舒服。
忽然间,苏澈觉得自己这位姐姐可能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接近,于是他笑着问道:“那在这里工作倒是挺好的。”
苏然没接话,带着苏澈穿过了实验室就到了环装实验室中部区域的休息室。
在这里有各色美食和饮料可供工作人员享用,还有大量的书籍、唱片以及娱乐设施,这和苏澈日常工作的地方有点类似。
不过明显要更高档一些。
苏然把苏澈带到这里后就丢下一句:“他正在工作,过一会才能过来,你就先在这休息一下吧,我就先走了。”说着苏然就真的走了。
如同被丢在商场托儿乐园里的苏澈一时间有点发懵。
他忽然有点后悔来采访那位他最不想见的人了……好在萨曼莎及时发现了苏澈的不安,她的声音在苏澈耳边响起道:“这地方好熟悉啊,感觉就像故乡一样。”
苏澈一愣,他走到食品区,拿起一只蓝色的盘子,一边挑着可口的食物,一边问道:“你也会有这种感觉吗?”
“嗯,虽然不太清晰,但好像是存在的,因为我隐约记得这里的一切。”
苏澈笑了:“我以为只有人类会出现记忆模糊的问题,没想到你也会有啊。”
“咯咯咯,这并不是新奇,人工智能研发的初衷或者说,类似我这样伴侣型人工智能会根据所服务者的喜好进行自我进化,而在我看来,你很期待一个具备人的灵性的伴侣,所以……慢慢的,我也就有了这种感觉。”
“哦~~~这挺好的,我确实不太喜欢那种超出人类能力范畴的管家,它们就像工具一样,让我有些反感。”苏澈挑了半天结果只夹了几块寿司,就走到一边坐下来开始享用午餐了。
吃寿司的时候,萨曼莎忽然好奇的问道:“味道,到底是怎样一种感受?”
“唔……这很难形容……我不确定你能够完全的理解酸甜苦辣咸这些基本的味觉结构,所以也就没办法具体的和你分享一下这些寿司的味道,而且对一个食物的品尝和味道的感受还受食物本身质地、新鲜程度以及个人口感及偏好的影响,所以……你要硬要我说的话,这些寿司挺好吃的,它的海苔很鲜美,米粒很饱满富有弹性、鱼籽和蔬菜以及酱料之间的糅合搭配很融洽,总之,这很好吃。”苏澈尽可能的和萨曼莎进行分享。
萨曼莎听罢笑了起来:“你真有趣,我愿意你根本不会在意我是否能够理解的,但听到你这些努力的描述之后,我似乎能够体味到了。”
“唔……是嘛?那就好。”苏澈笑着把剩下的几个寿司都吃了。
作为一种简便的料理,寿司一直都很受苏澈这种平时难得在餐桌前坐下来用心品味食物的报社记者的青睐。
就算是平时有空了,他也很喜欢吃寿司,不过……今天在这里吃到的这些寿司格外的美味,甚至令他有种惊艳的感觉。
意犹未尽的苏澈再一次来到摆满美食的桌子前,但这一次他没有去夹寿司,因为他懂得约束自己的索取**。
桌子上的美食有很多,西式的中式的应有尽有,而且这张看上去很简约的桌子实际上却是内涵高精尖科技的可以确保食物足够新鲜的恒波温控桌。
据苏澈所知,这东西很小的一张就要价十几万,像他面前这张十米多长,一米多宽的桌子起码也得上百万。
不过苏澈在意的不是桌子,而是制作这些美食的厨师。
他突然很想见一见这位厨师。
也就在这种想法出现后,那位“厨师”真的就出现了。
而它……居然是一台机器人……
……
突然从天花板上落下来的这位“大厨”着实吓了苏澈一跳。
要不是它看上去没有那么狰狞,苏澈真有可能发出尖叫……
这台拥有七条机械手臂和一张团团的“圆脸”的大厨在露面后,就笑着问苏澈道:“先生,您对我做的寿司还满意吗?”
苏澈稍稍
平复了一下“受惊”的内心后点头道:“嗯,很不错,不过我没想到,这居然是你做的?”
“呵呵,是的先生,我为整个实验基地提供餐饮服务,所有这些菜品都是由我来制作完成的。”
“额……呵呵……那你很棒棒哦……”不知为何,苏澈突然对眼前的食物失去了兴趣,现在说的话也完全都是应付的客气话。
“大厨”机器人却没有萨曼莎那般体贴的感受到苏澈的情绪变化,它向苏澈推荐自己的作品道:“其实从您一进基地我就发现您似乎对肉制品不是太感兴趣,所以我为您推荐这一道结合中西美食精艺的馅饼,希望您会喜欢。”说着大厨还给自己推荐的那个馅饼打上了聚光灯。
本来苏澈已经有些开始反感了,可是经“大厨”聚光灯这么一打,苏澈又有些好奇这馅饼的味道了。
于是他取过一块尝了一口。
果不其然,馅饼的外表看上去有点类似西式甜品,可内在却非常的中国,充斥着浓郁馨香的馅料不但汤汁饱满,而且没有任何影响口感的细碎和生硬,这真是一块令人印象深刻的馅饼。
苏澈很快就吃完了这一块,但没有去那下一块,他喝了口水后问道:“真的很不错……但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能够做出这么讨好人的味觉的食物呢?难道你能体会到味觉吗?”
大厨道:“并不能,实际上我只是把我所采集到的有关食物味道以及人的口味的数据进行了一次全面的分析和整理,并形成一道基础的算法公式,然后再根据这道基础公式我开始探索美食之路,并烹制了这些菜肴。”
对于这样的回答,苏澈不算很满意……因为这在他意料之中,他原以为“大厨”会有自己的秘方,然而它的秘方却只是在新鲜的食物里加入“方便面的调料包”而已。
一瞬间,馅饼的味道也消失了,苏澈叹了一声,失望的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大厨这时终于看出了苏澈的情绪变化,它问道:“您对我的菜肴不太满意吗?”
苏澈摇摇头:“不,你做的食物很棒,甚至可以说……我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有吃到过这么完美的食物,它们几乎没有任何瑕疵,该出彩的地方也很出彩,你做的真的很棒。”
“可是……您似乎并没有因为享用这些美食而感到高兴?”
苏澈没有打算遮掩,他坦然道:“对,我确实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总之不是高兴,大概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吃的不是一道食物,而是一道算式题。”
这回轮到大厨很郁闷了,它反问道:“算式题?怎么会呢,我只是根据数据分析的结果形成了一道基础的公式而已,这依然是根据传统做法烹制的食物啊!您看,这道辣子鸡,是我根据川蜀之地的传统做法改良而成,每一道工序都严格按照传统做法进行,包括食材选用,火候掌握……以及……”
“我没有说你的菜有问题,也不是想证明什么,只是你的公式让我感觉我整个人也变成了一道公式,而不是活生生的人,你懂我的意思吗?”
“额……抱歉,我不太懂您的意思……我以为您会喜欢这些……”
“是的!我很喜欢!我已经说过了,我很喜欢你做的东西,它们也都很美味,可是在你出现之前,我一直认为这些食物都是人做的,它们都出自一位经验丰富的大厨之手,可是见到你之后,我发现我错了,这些东西是算法公式给出的结果,是严格按照程序进行操作得出来的,而我在品尝这些食物之后,我承认,我的味觉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我的身心感受非常愉悦……但我忽然感觉我好想不再是我自己了,我的身体变成了一道可以被解开的算法公式,只要给出一个结果,我的身体也能经过计算得出快乐和愉悦的结果!这让我很惶恐……惶恐你懂吗?”苏澈说着说着情绪就开始出现失控的迹象。
萨曼莎发现后立马从苏澈怀里跳出来对大厨道:“请你尽快联系医生,他需要一些镇定用的药物。”
大厨没想到这房间里还有其他“人”,但它反应很快,立马就通知了医生。
可苏澈却道:“我不需要那些东西,我只是有点生气……对不起……也许这是我的个人问题,我不应该那么敏感的,本来算法就无处不在,只是很多年以前我们加以总结而已,这些年我们越来越多的崇拜算法,是因为它足够切实,能够被真实的感知和运用不是吗?呵……我也不过是一道公式而已,既然食物可以被算法公式化,我也应该同样可以被情报样本化,说不定哪一天我的身体会变成衣服,这样我就可以随时随的转换我的身份了,不是吗?”
萨曼莎紧张不安的看着苏澈,这里只有她最清楚苏澈的情绪状态和想要表达的东西,可苏澈并没有意识到他的敏感不仅仅是思想上的,也包括身体上的。
在医生赶来之前,萨曼莎尽可能的安慰苏澈道:“不,亲爱的,不是这个样子的,如果所有一切都可以被公式化的,那为什么我至今没办法感受到爱呢?”
01271 新春特别篇(七)献身
多么苍白的安慰。
苏澈很想笑……但他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笑出来。
我们总在没办法反抗的时候把“爱”这个词搬出来,用以表明它是一道没办法彻底用“算法”来公式化的存在,以证明我们的存在是如此的特殊。
可实际上,自从“算法”时代到来之后,感情这种东西已经明目张胆的成为了一道公式。
当然它也只是被明确化了而已,却并非这个时代独创的。
早在很多年以前,中国人就有句俗话叫“门当户对”,所谓门当在古时候代表的就是这家人的社会地位,同一阶层之间的婚姻羁绊往往才是最完美的。
这其实本身就是一道算法,就更不用提后来近乎“井喷”式的情感专家大泛滥了。
资深的专家用类公式的方法教大家如何“玩转”感情,有些人玩的好,好到可以万千花丛过,片叶不沾身,也有人玩的很烂,烂到连最基本的婚姻都维持不了。
但在“算法”时代这根本不算什么。
男人和女人之间通过做公式,进行量化比对来结识最适合自己的伴侣早已不再是什么新鲜事,更不会惹得那些日渐式微的纯情派义愤填庸。
大数据支撑下的“情感公式”为每个人筛选最适合他们的伴侣,这是时代的进步。
苏澈就算心里是极端抵触的,觉得自己成了社会这个大型繁育场里的牲口,不但自己要做什么被固定的死死的,就连你要和谁来完成繁育下一代的任务也被安排的死死的。
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许多年前,苏澈就曾写过一篇报道,内容就是把牧场和社会放在一起比对。
牧场为了肉制品产出最大化,会让最好的基因在一起不断的配对,繁育下一代,然后优质化牧场的产品和产能。
社会也是一样的,也就意味着,我们在安排牲畜的同时,也在安排自己。
可最大的问题在于,苏澈找不出这种安排它的“不合理”与“问题症结”所在……他只能和别人分享他的不开心,却说不出任何不开心的借口,所以当时这篇报道影响泛泛,很多人都觉得苏澈只是太过矫情。
是的……矫情。
苏澈大多数时候都会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这种近乎过敏一般的抵触心态。
就好比现在,机器人大厨通过公式制造出了令人惊叹的美食,按理说,这应该是件大好事。
随着时代的进步,大部分厨师被淘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类似的淘汰早已发生过很多次……社会进步与革新之路上的阵痛期也已经过去,大家现在都已经可以很淡定的看到这种淘汰了。
“算法时代”的另一个名字就是“精英时代”,在这个时代,你要么成为有别于机器的精英级大厨,不被替代,要么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前往采样基地,为“火石计划”出一份力,或者像苏澈这样,成为一个作家或者艺术家、诗人之类机器尚无法触及的社会角色。
既然大家都已经习惯了,或者说“麻木”了,苏澈对机器人大厨的抵触就更显得毫无道理了。
难道说非要是人制作的食物才能使令人满意的,机器人生产出来的东西它就是令人感到恶心?
……
“从画板上挑一个你喜欢的颜色。”聆听者笑着看着苏澈。
他看上去似乎被苏澈还要年轻一些。
可他身上所散发的亲和力却不是苏澈能够比的。
“蓝色。”
“为什么是蓝色?”
“不知道……我就是很喜欢蓝色。”
“这就对了,其实大多数人与生俱来就有自己所喜欢的颜色,可当你问起他为什么会喜欢这种颜色的时候,他们很难给出一个完整的答案,就算有答案,也都是结合环境和具体的事物来描述。”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我的喜好其实并不是完全受我主观思想的左右的?”
“对,事无绝对这个道理你能懂就最好不过了。”
“呵……”苏澈之前也不是没去做过心理理疗和疏导,但看起来他们的水平都差不多,无非就是通过一些类似暗示的东西给你灌输一些奇怪的想法。
“今年是2099年了,可是种族歧视仍然发生在世界各地,白人歧视黑人和黄种人这种事到了今天也不是什么过时的话题……你觉得白人歧视黑人和黄种人是因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可能是因为他们仍觉得自己是主子?黑人就永远该是被贩卖的奴隶?”
聆听者微微一笑:“种族歧视是一个很难用单一解释来回答的问题,但我想说的是,任何时候,人对一定事物的看法都不能从单一的方面来解释和回答,也就意味着,你之所以会对人工智能这么抵触并不单纯是因为你觉得它的出现让你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性这一点,对吗?”
苏澈的眼神变了变。
“大概是半个世纪以前,当初代人工智能司南2号上线后,
全世界都在讨论这是否有悖人伦,毕竟司南2号实在是太过强大了,我们在不能确保所有人都受人工智能的福祉的情况下恣意染指造物主的禁地极有可能会给人类社会带来灾难性的毁灭,这就像更早以前的人体基因改造计划一样!但问题是……我们不可能不进步,也没有人能保证所有这一切都能在不发生冲突的情况下顺利的过度,所以……司南2号上线后不久,世界各地就发生了暴乱,再加上各种谣言,各种矛盾激化……总之……那几年真的不太好过。”聆听者说了很多,他把画板拿开,把桌子上的药和水也拿走了。
苏澈就这么默默的看着他。
“这是一个不可调和的矛盾,对吗?”
苏澈没有说话,但他已经默认了。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你的身心没有什么问题,也不需要服用药剂来帮助你镇定情绪,那只会加剧你的抵触心理,或许……我给你的建议你可以考虑一下。”
苏澈点点头,然后带着萨曼莎离开了心理疏导中心。
这地方平时很少有人来,苏澈是这一年中第二个来到这里进行心理疏导的“病人”,而在他之前是苏然。
……
“要不,你就不要见叔叔了吧,我怕你待会又要和他吵起来。”苏澜听说了苏澈的事情后很关心他的状态。
苏澈则道:“问题逃是不可能逃没了的,只能解决掉,放心吧,我没事的。”
苏澜将信将疑,她看了眼时间道:“估计再有十分钟叔叔就该出来了,你记得说话的时候多注意点,他也是个急脾气,你俩……额……你懂我的意思?”
“嗯,我懂,你回去忙你的吧,等这边采访完了,我去找你。”
“好,那我先回去了。”
“嗯。”
苏澜走了,苏澈深吸一口气,拿出了日记本和录音笔。
苏然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过了少许后问道:“你真的没事?”
苏澈一怔,很意外苏然会关心他,他自以为和苏然之间的关系应该算是比较僵硬的,毕竟两人几乎就没怎么见过面。
“没事的……我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我自己的矫情劲犯了而已……职业病罢了。”苏澈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然而苏然却道:“矫情劲?你是说,排斥人工智能做的食物仅仅是因为心理上存在的过敏问题?”
苏澈愣了一下,有点听不大懂苏然的形容,但他懒得解释。
“emmmmm……差不多吧,反正我一个人也改变不了什么。”苏澈把日记本打开,把之前准备好了的采访事项修改了一下。
大约过了十分钟,采访对象终于现身。
那是一位看模样大概四十出头,却已经满头白发的英俊男人。
他身形挺拔,走路的时候优雅而从容。
进屋看到苏澈后,男人开口道:“两个小时,足够吗?”
“够,其实半小时就行了。”苏澈头也没抬,就打开了录音笔。
男人点点头,然后转身对助理道:“安排下一轮的实验,我四十分钟后过去。”
“好的。”
苏澈听到这话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手一下子握得很紧。
苏然看到男人后毕恭毕敬的一礼道:“老师。”
“嗯,你去忙你的吧。”
苏然点点头,正要走时,苏澈却道:“如果不着急的话,可以请苏然姐一起接受采访吗?”
苏然有些意外,她看向自己的老师。
老师点点头,苏然这才折回来。
老师坐到了苏澈对面,苏然坐在桌子一侧,像是牌局里的发牌员。
苏澈整理完本子上的问题后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道:“苏晋安先生,初代司南是一位天才少女以牺牲自己为代价创造的第一代由人的原始情报样本打造的人工智能,它可以被视为继杰西之后的真正意义上的人工智能,那么,现存的,正在服务于全人类的司南2号,它是如何诞生的呢?也是由人的情报样本作为基础吗?”
苏晋安,苏氏企业当家人,苏澈父亲的哥哥,按规矩,苏澈本该叫他一声大爷,可自从多年前苏晋安唯一的女儿神秘失踪后,苏澈就再也没有叫过苏晋安一声大爷,甚至……他都没有再踏足过苏氏企业的任何一处产业。
被直呼其名的苏晋安并没有因为小辈的无礼而生气,他似乎也把这次会面当成单纯的采访。
在听完苏澈的问题后,苏晋安点头道:“是的,以目前人类对于人工智能的开发进度来看,想要全部凭借人类自己的创造艺术来完成人工智能的开发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仍然要依赖于多年前陈思楠女士的情报样本上传的技术来打造人工智能架构,也就是说,你的猜测是对的,司南2号同样有着这样一位勇敢的献身者。”
这些话其实很多年前苏澈就在苏晋安有关司南2号的发布会上听到过,只是今天在现场听他再说一遍多少有点刺耳。
“那么……您
是否可以公布这位勇敢的献身者的真实身份?”苏澈的这个问题和当年现场的一位女记者的问题一模一样。
当时苏晋安的回答是:“出于保密协议的约定,和尊重献身者的原则,我们暂时不便向公众透露太多,谢谢。”
如今苏晋安坐到了苏澈面前,他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这个家中小辈,然后笑着道:“当然可以,不过你要有些心理准备。”
看到那笑容,苏澈顿时有种恶心到想吐的感觉,他眉头急跳,心率加快,眼前一闪而逝一条洁白的裙子,那个笑着跑动的身影已经变得异常模糊了。
“您请说。”
苏晋安正要回答,苏然却突然开口道:“老师,这个问题,您可以不用回答的。”
被这么一大段,苏澈反而镇定了下来,他像看笑话一样看着苏澈和苏然,这对师徒之间的秘密如果全部公之于众势必会掀起轩然大波,说不定几十年前的那次动荡又会再现。
此时的苏澈就是很享受苏晋安这种说大话却又不能真正兑现的尴尬状态,尽管那种享受背后很心酸。
“没事的,小然,有些事,总还是要说出来的。”苏晋安依旧镇定,但他面前的苏澈却愣住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苏晋安真的会说出真相。
“其实这个人人……你也认识,她就是我的女儿——苏默。”苏晋安坦然的面对了苏澈。
苏澈眼前那原本已经模糊的画面却突然清晰起来。
那个最喜欢穿白裙子的女孩,她冲苏澈笑的时候眼睛总是弯成月牙儿,看上去美极了。
苏澈也猛然意识到,自己见到王刚诞的时候为什么会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因为她们俩真的是太像了……
“你为什么要说出来……”苏澈问道。
苏晋安淡淡的说道:“因为这对你我来说,本就不是什么秘密,默儿应该也希望我有一天能够直面自己的决定。”
“不许你说那个名字!你不配!!!你这个混蛋!!”苏澈猛地站起身,差点就把手中的日记本摔在苏晋安的脸上。
苏然皱眉斥道:“苏澈!他是你大爷!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苏晋安却抬手把苏然拉回到位子上坐下道:“没事的,小然,他有这个资格……默儿是他从小带大的妹妹,我们苏家要论最让孩子们喜欢的就是苏澈了,我这做父亲的……确实没资格请求他们的原谅。”
苏澈双拳握得紧紧的,他曾经无数次想把事情的真相曝光出来,让全世界看看,这个令中外震惊的苏家是靠着什么站在人工智能的巅峰的。
但他没有那个勇气……因为那会毁了苏家……毁了所有他在乎的人……
可是苏默被作为情报样本上载到量子演算核心的前一天,她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苏澈也不知道……
但是苏晋安却替自己女儿做了这么一个“勇敢”的决定。
这是谋杀!
苏澈始终这么认为……
“小澈,你坐下,我有些话,希望你能全都记下来,也许有一天,时候到了,你就可以替我把它们全都公开出来。”苏晋安微笑着看着苏澈。
那一瞬间,苏澈忽然发现苏晋安头上的白发不是什么时尚风格,军人出身的他也许有着苏澈完全不了解的另一面。
苏澈坐下了,他松开手,拿起笔,轻声道:“你说吧……”
苏晋安轻叹一声,看了看苏然道:“小然,接下来老师要说的话可能会给你,和你的母亲带去不少麻烦,所以……你先回避一下吧。”
苏澈闻言抬头看了眼苏晋安,但没说话。
苏然却坚定的摇头道:“老师,您不能说!”
苏晋安笑了,略带一丝苦涩,他道:“事已至此,也没什么能说或者不能说的了,我只是想着总得把这些秘密公开出来,而如果这些话能交给苏澈来告诉世人,相信可信程度会高很多,毕竟苏家人不会自己人害自己人……除了我之外……”
苏澈的手颤了一下,他问道:“别绕弯子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晋安道:“我们苏家原本是以手工纺织品发家,可是到了上世纪末,受先生所赐,我们苏家完成了全面的转型,并踏足人工智能领域,这一转型直接导致我们的工人被大量淘汰,我们苏家百年积累的口碑也全都毁于一旦……可是我们苏家从来没有后悔过,更没有后退过,因为搞这项研发的最终目的是尽可能的为人类争取一个美好的未来。”
苏澈听到这皱眉看着苏晋安,他以一种怀疑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苏晋安。
苏晋安却完全不在意。
“过去的一个多世纪,我们中国以及全世界经历了多次大灾难,这些灾难里,有人为的,也有天罚的,总之,这一个多世纪里充斥着悲伤……而今天,我作为苏家人工智能研发团队的首席负责人,我在这里负责人的告诉大家,未来的一个多世纪,这样的灾难还会继续,而且会来的更加疯狂,更加残酷!”
01272 新春特别篇(八)失踪
结束了对苏晋安的采访后,苏澈感觉自己非但没有找到他苦心想要完成的那份报告的最关键的部分,反而变得有些浑浑噩噩的。
甚至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想要唤醒人们内心深处的那份人性是否有些自作多情了?
在那半个多小时的采访里,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苏晋安在说,苏澈在听,在记。
可是听到后半段的时候,苏澈就麻木了……
苏晋安告诉苏澈的真相已经不能用晴天霹雳来形容了。
他甚至中途想笑,因为那真是太扯了……
冻土层彻底解除封印的西伯利亚会变成地狱之门,所有人都无可避免的要面对来自远古时代的细菌和病毒的侵害。
再加上近期太阳活动加剧,新建成的地下中微子捕捉设施反馈数据表明,随着新一轮的中微子爆发的到来,世界各地的基础设施将会遭到近乎毁灭性的打击,这简直就像是大停电时期的重演。
除了这些天灾,还有**。
在全世界都在接受司南2号的服务的同时,一些反对组织正在集结力量针对中轴采样基地进行破坏性攻击。
而苏家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赶在这些灾难发生前,利用这些宝贵的时间将一部分人彻底转化为数据情报代码,这些以人类为蓝本打造的人工智能将在此后数百年里为幸存的人类提供强大的支援,它们不禁不用担心病毒和细菌,还拥有足够强大的学习能力。
这些都将帮助人类渡过难关。
听到这里的时候,苏澈反问苏晋安:“如果人工智能真的如此强大,为何不干脆将所有人都转换为数据情报代码呢?人工智能又为什么非要帮助人类呢?”
苏晋安的回答是:“因为人工智能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致命的缺陷?”
“对,对于这些人工智能而言,它们无法孕育新的生命个体,更不曾拥有自然的死亡,这些造物主的馈赠都是人工智能所没有的,所以……它们依然只是服务于人类的工具。”
这样的解释听起来似乎很牵强。
苏澈也没能第一时间理解……因为在他看来,是否能够孕育新的生命并不是很重要,可是为什么苏晋安要说“自然死亡”是人工智能的致命缺陷呢?
这句话本身就很好笑。
不能自然死亡反而是“致命”的?
可是笑着笑着,苏澈就突然笑不出来了。
是的……在大多数生命都在惧怕死亡的到来的时候,殊不知,正是这份馈赠赋予了生命存在的意义。
虽然内心尚无深刻感悟,但苏澈明白……这的确是足以“致命”的缺陷。
……
从苏氏企业出来,坐上苏澜的车前往苏家位于市区外的豪宅。
路上苏澜一直在和苏澈聊过去的种种趣事。
苏澈则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始终看着车窗外……苏澜也慢慢变得兴致泛泛。
到了豪宅后,苏澈先去拜访了多年未见的姑母,然后跟着苏澜和一群年轻人去了豪宅后的花园参加了派对。
这一晚,苏澈是相当的放松,不但喝了很多酒,还搂着一个陌生的姑娘亲亲我我……
……
第二天一早,苏澈是被萨曼莎叫醒的。
睁开眼一看,早已天光大亮,光着身子的苏澈躺在舒适的大床上,身边还躺着一个同样赤身**的大美女。
那一瞬间,像极了苏澈平日里看烂的狗血剧的场景。
好在大美女在苏澈醒来的同时也醒了,她没有尖叫,只暧昧的看了苏澈一眼就自顾自的下床往浴室去了。
苏澈努力回想了一下昨晚发生的事情,可是酒精这东西就是这么奇怪,任你如何努力也补不上断片后的记忆。
好在有萨曼莎在,她帮苏澈大概回忆了一下昨晚的事情,不过听到一半苏澈就让萨曼莎闭嘴了。
他感觉非常羞耻……自己怎么会穿着内裤在没有水的泳池里跳舞的呢?
正自苦恼时,苏澜打来电话。
说是有一个姓王的姑娘找到了苏氏企业这边,说是要找苏澈帮个忙。
苏澈还愣了一下……姓王的姑娘?
“她没说她叫什么吗?”苏澈一边穿裤子一边问。
苏澜没好气的回道:“我哪知道这位王姑娘是哥哥你在哪犯的错误啊!你自己打回去问吧!”说罢就把电话挂了。
苏澈无奈,只好让萨曼莎帮她打过去。
不一会电话接通了。
“喂?!是苏澈吗?!我是王刚诞啊!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苏澈一愣,顿时罪恶感袭上心头,有点心虚的看了看周围后,急忙拿起手机跑到了阳台上去回复道:“额……方便方便,你找我有事?”
“对,我联系不上我爸了,他好像失踪了!而且是在乘坐你们苏家的一艘考察船出海后失去联系的!所以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你能不能帮我问问情况,他到底去哪了?!”王刚诞语气很慌。
苏澈听罢立马清醒过来道:“额,你别着急
,也别挂电话,我这就帮你问!额……那个……让我想想……对了,你知不知道叔叔出海时是跟谁一起?乘坐哪艘船?”
“好像是你们苏家的三爷,苏炳元,那艘考察船叫摩玛号,是一艘英国人设计的综合科研考察船,同行的人员有三十多人。”
这些信息很详细,萨曼莎已经通过筛选比对锁定了这艘船,并调出了它近期的出海记录以及目前的状态。
然而结果显示……
“已失联十五小时……”看着眼前的结果,苏澈傻眼了。
“什么?!失联了?”
“额……不是,我再帮你问问,你先别慌,不会有事的。”苏澈立马在心底骂了自己一声笨蛋,怎么就给读出来了呢,他示意萨曼莎联系苏澜。
苏澜收到通知后也是很惊讶,也很重视,她立马就把这些事情反馈给了苏家大爷苏晋安。
不一会,苏晋安的电话打了进来。
苏澈开启了多人连线。
苏晋安加入通话后说道:“搜救队已经出海了,不过目前还没有找到那艘船,但根据当天的气象记录来看,考察海域的风浪很小,应该不会有事的,你们不要担心,等找到船了,我会第一时间让王武川联系你们的。”
有了这些话,王刚诞安心了不少,苏澈也忽然感觉,排除苏默那件事,苏晋安这个大爷确实是苏家最靠得住的男人。
但当苏晋安把考察海域的坐标发过来的时候,苏澈忽然觉得有些熟悉。
细细一想,不由惊道:“这……这不是蔡婆婆和她丈夫当年出事的海域吗?!!”
本来已经情绪有所好转的王刚诞闻言后又复不安起来:“什么蔡婆婆?苏澈,你在说什么?”
苏澈眉头一皱,他急忙回到屋里找到了自己的外套,拿出日记本翻开到采访蔡婆婆的那一页后,果不其然,摩玛号失踪的海域和蔡婆婆当年遭遇“海怪”的海域是一个地方!
可是……那地方不是已经被无数考察队摸了个透吗?怎么还会“悲剧重演”呢?
想到这,苏澈急忙“呸呸呸”三声,暗骂自己乌鸦嘴。
同时苏澈对苏晋安道:“大……额……苏晋安先生,我想请您帮个忙,可以吗?”
苏晋安并不是很在意苏澈怎么称呼他,但听到那个“大”字,苏晋安的脸上还是多了一些笑容的。
他点头道:“当然可以,只要是苏家产业下的资源都可以受直系亲属的调动,如果你有什么不懂得,可以直接联系苏然,她会帮你的。”
“好的,谢谢……”
“不客气。”说着苏晋安就退出了通话。
王刚诞终于有机会提问题了,她急忙问道:“苏澈,你刚才说的海域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一个猜测,看来又要去一趟南海了。”
“去南海?我能和你一起吗?”
“你?你不是还要照顾老人家们吗?”
“没事的,最近社区刚招进来两个志愿者,有小敏带着,我出门一段时间没问题的。”
“那……那好吧,我让人去接你,然后我们一起去三亚,到那边再登船出海。”
“不必了,我直接订机票飞过去,你到时候给我发定位就行了。”王刚诞是个干脆的性格,这边说完话就直接挂了,想来是去订机票了。
苏澈也不含糊了,他放下电话,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才过了一晚,突然间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而且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要与王刚诞重逢了。
就这一点,苏澈还是很高兴的,不过昨晚的事……
“你可一定要替我保密啊!萨曼莎!”
“嗯?保密?有什么秘密需要藏起来吗?”萨曼莎一脸的天真无邪。
苏澈笑了:“哦吼!你很懂哦!”
萨曼莎依然一脸无辜:“我不是太懂,不过如果您需要我帮您订机票的话,今天中午就有一架飞机直飞三亚,而且头等舱享受至尊vip特别惊喜。”
苏澈点点头:“好啊,那你帮我预定一张,我收拾一下,咱们就出发。”
“四张!”
一个声音突然冒了出来。
苏澈吓了一跳,循声一看,房间里的全息投影仪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打开了。
苏然穿着一套防护服,看上去正在做实验,然而她却好像能够听到苏澈和萨曼莎的对话一样。
“你怎么?你在坚实我?!”苏澈下意识的捂住了胸口。
苏然白了苏澈一眼道:“你在我的房间和那个俄罗斯模特缠绵了一宿我都没找你麻烦,你还好意思说我监视你?”
“啊?这是你的房间?”苏澈这才注意到这间卧室的整体装修风格偏向冷色调,确实是苏然平时给人的感觉。
“别废话了,让你的助理订四张机票,我和你一起去三亚。”苏然说着出了实验室,她脱掉了防护服,里头的衣服就是她平时穿的冷色调女士西装。
“你和我……哎?为什么是四张?还有谁?”
“还有我!”这次的
声音是直接从门口那传来的。
苏澈回头一看,苏澜已经穿戴整齐,甚至连出行的箱子都备好了。
“你?胡闹!这又不是出海去旅游,你跟去干嘛?”
苏澜却眉头一挑道:“我当然知道这不是去旅游了,可你这个大明星只是个文弱书生,我虽然是个姑娘,但我是跆拳道黑带,还拿过野外生存以及极限攀岩奖章的,带上我不比带个保镖强吗?何况我还是你妹妹!”
这句话把苏澈怼的无言以对了……确实,按道理来说,以苏家目前这些孩子的男女比例来看,确实有些阴盛阳衰,但苏澈毕竟是孩子们里年龄最大的男孩,按道理他应该是最可靠的……然而现实却恰恰相反。
模特一样身材的苏澈非但不那么“可靠”,甚至连苏澜这个只有一米六的姑娘都未必打得过。
所以苏澜这些话一出口,苏澈是没招了。
“好吧……那除了你们俩,还有谁?”
“还有娜塔莎啊,你们俩昨晚不是挺恩爱的吗?!”苏澜斜了苏澈一眼,那语气酸的不行。
“谁?”
“嗨,baby,我叫伊萨拉,不是娜塔莎,我是乌克兰人,昨晚你的表现很棒哦!”这次声音又是从苏澈没注意到的地方冒出来的。
苏澈没回头,但他知道是谁了……
刚从浴室洗漱完毕的大美人伊萨拉已经换上了一套黑色的军用塑身衣,看上去既性感又潇洒帅气。
再加上她一米七五的身高,那……真的是自腰以下全是腿啊!
苏澜虽然很酸,但看到伊萨拉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小表情里除了羡慕就还是羡慕了……
苏澈挠头了:“你们俩去我能够理解,但……冒昧的问一句,伊萨拉,你为什么要跟去啊?”
伊萨拉反而一脸无辜的看着苏澈道:“我是你的保镖啊,难道你忘记了吗?在你很小的时候,我就是你的保镖了,只是这些年我一直在国外接受训练,最近才回到苏家来而已。”
伊萨拉的中文虽然有一些口音,但听起来一点也费力气,一看就是个老老外了。
苏澈回头仔细看了看伊萨拉一眼,终于记起来了……他的确从小就有一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保镖”。
不过那时候的苏澈一直很讨厌伊萨拉,因为他始终认为一个大男人需要一个姑娘来保护是很丢人的事情,更何况伊萨拉不但武力值远超过他,在上学时的各项成绩也一直排在他前面,这让自认为是“天才”的苏澈一直很不爽,所以在他高中毕业后他就让母亲把伊萨拉给辞了。
苏澈虽然是个富家公子哥,却又钢铁到了一定境界,不但没有和自己的女保镖发生点暧昧,还把人家给辞了,这要是写成小说,怕不是要被人骂死。
好在伊萨拉来苏家当保镖不是单纯的合同关系,伊萨拉的父亲和苏澈的父亲当年都是星火计划的参与者,只不过当年和现在一样,伊萨拉的父亲也是苏澈父亲的保镖,在一次非洲之旅中,他们的车队遇袭,伊萨拉的父亲为保护苏澈的父亲不幸遇害,此后,苏澈的父亲就把生在单亲家庭中的伊萨拉接到了国内,并视如己出。
这才有了现在这次重逢。
全部记起来之后,苏澈忽然感觉老天爷似乎是在有意捉弄他。
明明都已经让王刚诞这么好的女孩出现在了他的人生中,可他偏偏又和恩人的女儿一夜**……
现在她们可能还要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朝夕相处……
一想到这,苏澈就感觉修罗场已成,他怕是时日无多了。
……
从苏州飞三亚用不了很长时间。
到了晚上,王刚诞就根据地址找到了苏澈他们一行。
因为行动是苏澈发起的,所以队伍集合完毕后,苏澈俨然成了这群“娘子军”的领头人。
被众美环绕的感觉看似是美好的,可即便是苏澈这种级别的帅哥也还是惹来了路人的愤恨的目光攻击。
苏澈紧绷着脸,一直等到后援队的人到了,才终于有所好转。
后援队是苏家为了应对突发险情自行组建的救援队伍,他们大都由二十岁出头的男生组成,当然,队伍里也有女生,但和苏然、苏澜他们几个站在一起一看就完全是假小子了。
苏澈原本没想到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可现在人都聚齐了,他也不好说“解散”了,只能把自己的计划大概说了说。
“从目前的情况看,王叔叔他们的考察船失踪的海域基本上已经确定就是蔡婆婆当年遭遇‘怪兽’的海域,而从我之前对蔡婆婆的采访中来看,她所描述的这种能够把船只拖向深海的‘怪兽’更像是某种神秘的鱼群,它们不但会发光,而且会形成一个包围圈,所以……我的计划是,先去找到蔡婆婆,尽可能争取她的帮助,然后我们就出发前往事故海域,看看是否能够找到那个‘怪兽’的蛛丝马迹,然后……”
“然后?”众人都疑惑的看着苏澈。
尤其是王刚诞,她皱眉道:“苏澈,你该不会是打算以身犯险吧?”
01273 新春特别篇(九)深渊
“以身犯险到还不至于,不过……我估计这次出海应该不会只是简单的去转一圈,确实会有可能遭遇危险,所以……我最后和你们确认一遍,你们真的要跟去?”苏澈问道。
大家都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苏然比较冷静,她没有急着表态,而是先问道:“来的路上我做了一些简单的调查,这次失踪的那艘科学考察船虽然是苏家所有的,但一直都是免费出租给一个叫‘zad’的国际性科研组织使用的,而根据该组织目前向我们苏家提交的行动记录来看,这次他们出海是直奔失踪区域的,也就意味着……他们好像在这之前就已经知道自己有可能会‘失踪’……所以……苏澈,你之前提到的那个蔡婆婆,她真的就只记得自己遭遇过‘怪兽’?”
苏然的话虽然有点绕,但问题所指很明确。
王刚诞皱眉道:“苏澈,那个蔡婆婆会不会有意在隐瞒些什么?”
苏澈闻言表情顿时严肃,他沉声道:“其实我第一次见到蔡婆婆的时候我就发现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她故事里的那个什么渔民,她不但对大海一点都不熟悉,而且这些年一直守在那座‘神秘’小岛,也不是为了等她的丈夫,而是为了一个更大的秘密。”
“更大的秘密?”苏澜来了兴致,她好奇道:“我也看了很多报道,当初我就觉得这个蔡婆婆一看就不像个打鱼人,尤其是她年轻时那张照片,那双手,啧啧啧,简直都可以去当手模了!不过……哥,你这脑洞大开,是不是也有点扯啊?”
苏澈一愣:“有点扯?”
“对啊,就算她真的隐瞒了真相,当初出海‘遭遇怪兽’这件事也存在一定的捏造成分,可她一个女人能干嘛呢?这些年不是没有人私底下观察过她,可没有任何人发现过问题,所以……你的这种脑洞大开,不是很扯吗?”苏澜拆起台来那是一点都不给苏澈情面。
苏澈顿时尴尬,他挠了挠头,打了个哈哈道:“我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具体还得等到了岛上找到蔡婆婆再说。”
众人面面相觑,顿时感觉眼前的这个男人一点都不可靠。
王刚诞现在只关心王武川的具体下落,她着急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出海?今晚么?”
苏澈摇摇头:“今晚不行。”
“哎?为什么?”
“今晚风浪太大了,出海很危险,而且我们的补给还没有全部到位,最早估计也得明天上午才能出发了。”
王刚诞看了看窗外,的确,从她一下飞机的时候就感觉天色有些不太好,风太冷了,吹的人心里都不舒服起来。
苏澈知道王刚诞这么着急的原因,便安慰道:“没事的,王叔叔当年神兵天降都没事,这么点小风浪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的。”
王刚诞闻言感激的看了苏澈一眼,随后忽然向众人深鞠一躬道:“谢谢你们!”
苏澜虽然第一次见王刚诞,却对这短发美女非常有好感,现在看她这么客气,这么礼貌,好感更胜一层楼,便笑着道:“哎呀,不要那么客气,毕竟这件事也关系到我们苏家,更何况现在人还没找到呢,等真的找到了王叔叔,你再说谢谢也不迟呀。”
王刚诞勉强挤出点笑容。
苏澈看了眼时间道:“好了,我刚才让萨曼莎帮大家都订好了房间,大家先去各自的房间休息一下吧,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直接跟萨曼莎说,或者直接给我打电话就行。”
苏澜闻言暧昧的看了一眼苏澈、王刚诞以及伊萨拉三人后嗲声嗲气的夸了苏澈一句道:“奥哟,好贴心哦,苏哥哥!那人家先回去了啦,你今晚也要注意身体哦!不要太辛苦哦!”
苏澈闻言顿时满头黑线,因为伊萨拉和王刚诞的脸都红了。
“好妹妹,你说啥呢!你苏哥哥我今晚又不会借酒消愁,怎么会辛苦呢!你还是先回去洗澡睡觉吧!”说完苏澈狠狠的瞪了苏澜一眼。
然而这个小妮子压根就不怕苏澈,非但不怕,还笑的很开心。
苏然没兴趣参与这种“幼稚”的斗嘴游戏,她轻叹一声,摇了摇头道:“我先上楼去了。”说罢苏然就第一个“离队”了。
苏然上楼之后,其他人也陆续都回自己房间了。
苏澈是最后一个。
来到顶楼的豪华套房后,苏澈看着这金碧辉煌好似皇宫一样的房间不禁诧异的问萨曼莎道:“萨曼莎,你怎么给我订了这么贵的房间啊?”
萨曼莎则很无辜的回答道:“这就是vip航班送的惊喜啊,您还是今年头一个有幸免费入住这间尊贵皇家海景套房的客人呢。”
尊贵……皇家?海景套房???
怎么一股子土豪金的问道……苏澈眼皮急跳,暗忖:‘这是什么预兆吗?’
“不管了,睡一觉再说吧……”苏澈丢下行李箱,脱了外套就往浴室去了。
洗漱完毕后,苏澈反而一点都不困了。
他拿起日记本和录音笔来到阳台。
这房间的确大的惊人,也奢华的惊人,就连阳台都是镀金的。
而且那里早有服务生准备好了冰镇的香槟以及水果点心。
苏澈对这些并不是很感兴趣,他在桌子前坐下,打开录音,一边听着当时与对蔡婆婆采访的录音,一边看着大海怔怔出神。
……
“您确定那是怪兽,而不是什么其他的自然现象?”
“你觉得我在撒谎?”
“不不不,蔡婆婆,我没有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额……您看,这是一幅非常古老的航海图,在当时,犹豫缺少对大海的认知,很多航海图上标记的很多怪物其实在今天看来都不过最寻常的海洋动物罢了,就连当初在《海底两万里》中出场的巨型章鱼,现在也借助深海设备……”
“我懂了,你是想说,我所说的怪兽,其实不过是海底的某种生物,某种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把一艘长十五米,重七吨多的渔船拖进深海的生物咯?”
“额……是的,我知道这样可能有些冒犯您,但‘怪兽’……”
“你们就是这样,你们所有人都是这样,总是自以为是的认为在这个时代,这个科技有所建树的时代,一切自然现象都可以被科学解释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所以,你们不再敬畏大海,因为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令人害怕的!就算有!它们也藏在人类探知不到的海底,过着它们自己的生活,不会影响到我们,而且……深海生物浮上海面就是自杀,这不就是你想说的理论吗?”
“额……是的,蔡婆婆,从某种理论上来说,这的确有些不太合理。”
“不太合理就是不存在的?”
“不,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是怀疑‘怪兽’的存在不合理,还是我的这个故事编的不够‘合理’?”
“这……”
“回去吧,小伙子,你没必要来采访我,我这个孤老婆子在岛上住了很久了,我现在只相信我的丈夫有朝一日会回来,就这么简单!我不是什么痴情的种,只是比较认死理,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并且从来不会去委屈自己,为了什么狗屁合理去编一个合理的故事……所以……你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我能告诉的你的就这些。”
“蔡婆婆,对不起,是我冒昧了……哎哎哎,蔡婆婆……等等……蔡婆婆……”
“嘭!”
随着一声摔门声,录音结束。
……
不得不说,那是一次非常失败的采访。
苏澈自认为有了前几次的采访经验之后,再面对这些被他标记在采访目录上的“传奇人物”的时候他会显得游刃有余,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
蔡婆婆肯定很失望,她或许也在等一个能够走近她内心的,可以聆听到故事真相的人,但很显然……苏澈不是那个人。
回过神,苏澈合起日记本,他轻叹一声道:“萨曼莎,你觉得蔡婆婆讲的故事是真的吗?”
萨曼莎思考了一下后回答道:“虽然您很讨厌算法,但如果您想让我帮助您分析并回答这个问题,我觉得很有必要启用算法程序。”
“呵……你……不用那么在意我的情绪的,我又不是你的主子,咱们,不应该是互相尊重的吗?”
“唔,这是个不错的开端,那好吧……在我看来,撒谎往往出于一个很明确目的,这个目的有好有坏,但无论哪种,谎言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也就意味着,如果蔡婆婆撒谎,那就说明她有她的目的。”
这些话听着好像完全就是废话,可苏澈却觉得非常有收获,他皱眉道:“其实……我去采访蔡婆婆之前就拜托刘梦岩帮我查过蔡婆婆的底细……可是查来查去,都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你也知道的,大部分数据都在大停电时代丢失了,现在能找到的东西太少了。”
“是的,大部分数据的确在大停电时代丢失了,可我知道有一个地方仍保留着大量大停电时代以前的数据备份,它们大都是被个人或者官方机构抢救出来的,现在其中的绝大部分都被一个美国收藏家收藏与他在冰岛建的一座城堡的地下。”
“哎?还有这回事。”
“嗯,而且我已经与这位收藏家取得了联系,他同意接受私人访问,不过能不能找到与蔡婆婆有关的内容就很难说了。”
“哇!萨曼莎,你真是令人惊喜不断啊。”
“谢谢夸奖,那么……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额……查蔡婆婆的底细的确是个好办法,而且这有助于我们打开蔡婆婆的心结,找出真相……但是冰岛……那地方好远的,就算我们这边派人过去,一两天的也查不出什么结果吗?”
“这点您不用担心,只要您同意,我可以直接授权我在冰岛地区的服务序列,让我的朋友为您在线检索有关蔡婆婆的信息。”
“我去!还
可以这样的?”虽然数字图书馆、博物馆之类的在后5g时代早已不是什么新鲜词,但大停电时代以前的数据备份,那可是一片汪洋大海,想在这片大海里找到某个人的信息痕迹无异于/大海捞针,苏澈说一天内查不出结果完全就是随口一说,真要人去查,就算动员一支军队,没有系统的整理过滤,就算给他们一百年也未必有结果。
但苏澈很显然低估了萨曼莎这些基于司南2号人工智能制造的数字服务型管家的实力。
自从司南2号上线之后,后5g时代结束,7g时代到来,集约式点阵服务链就已经将全球变成一座巨大的数字宫殿,人类社会完全被数字宫殿包裹进去。
现在每个人都可以是这座宫殿的主人,也可以成为宫殿里的艺术家,为数字宫殿提供最基础的云端计算支撑。
萨曼莎看似随口一说,实则确有这个实力。
只是……
“当然可以,不过跨区域授权,并建立直链信息传导,需要以苏氏企业级别的准入许可签署相应的保密协议才能进行,这就需要您去争取苏晋安先生的帮助了。”
苏澈有愣住,随后不禁失笑,果然……事情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要说让他这位大爷给自己准备条船,甚至一条游轮带上一群姑娘出海旅游,倒还可以商量,要让他以苏氏企业的准入许可授权并与一个美国私人收藏家签署保密协议,这就是天方夜谭了……
“萨曼莎……你什么时候学坏了,这种提议……你又不是不知道保密协议的双向互通规范,苏家这么大的企业,能为了找出真相担这么大的风险?”苏澈有点无语。
萨曼莎则道:“的确,按照新网国际公约的相关规定,在保密协议签署后,为保公平,双方会互相敞开大门,苏氏企业家大业大,和一个私人收藏家共享信息的确有点吃亏……但您不妨试一试,我估计,苏晋安先生会同意的。”
苏澈皱眉道:“你确定?”
“是的,我很确定,而且我相信,大停电之前的数据备份这块巨大的金矿很快就会吸引更多人踏足,苏氏企业这次捷足先登未尝不是好事。”萨曼莎语气十分笃定。
苏澈也猛然醒悟,暗忖:‘是啊!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大停电时代之前的数据……那可不就是一块金矿吗?可……为什么在这之前没有人发现呢?算了,不管了,先问问再说。’
想到这,苏澈立马给苏晋安拨了个电话。
几分钟后,事情果然如萨曼莎所说,苏晋安在慎重的考虑了两分钟后就同意了苏澈的请求,但他也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单向直链信息传导建立后,他必须把所有获取的东西备份下来以供苏氏企业数据整理部门分析使用。
这也在苏澈的意料之中,不过……他这边能获取的东西能有多少?为什么不直接把直链信息传导接入苏氏企业的数据库呢?苏澈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总算是有了好消息。
苏澈答应下来后,就把好消息分享给了王刚诞。
同样没睡着的王刚诞知道后显得既高兴又紧张,她问苏澈道:“如果那位蔡婆婆没说谎……‘怪兽’是真的存在的……那我父亲他……”
苏澈闻言顿时喜悦全无,不过这时候他作为男人的那份可靠就体现出来了,他安慰道:“别担心,你还记得刚才苏然苏澜她们说的吗?这次王叔叔他们的考察船是直接开往那个海域的,也就是说……他们肯定早有准备,咱们现在跟过去顶多算是支援或者凑热闹,不会有事的。”
苏澈这份略带玩笑的镇定给了王刚诞很大的信心。
然而……事情真的如苏澈所言的那样,是去支援凑热闹吗?
……
撞击终于停止了。
船停在了大瀑布的边缘,一半悬空,下边就是漆黑的万丈深渊。
死死抓住护栏不敢松手的王武川另一只手上还拎着一只箱子。
那箱子已经开裂,箱子里的东西已经泄露了。
但周围实在太黑了,王武川根本就看不清,他现在只知道要尽快爬上去,寻找其他生路,否则一定会跟着这艘船一起葬身海底的。
可他的肩膀在撞击中受了伤,加上年龄大了,身体远不如从前,已经很难有力气再爬上去了。
好在船上的其他幸存者发现了他。
船员们打着探照灯,发现王武川后急忙道:“别松手!我们这就救你上来!”
王武川被强光一照,眼睛顿时感到刺痛,他偏过头去道:“你们小心点,注意船体的位置,如果实在不行,就不要来救我了!”
“你放心吧!船现在稳当的很!我们这就救你上来!”大幅喊了一声后,已经有人慢慢超船头这边过来了。
王武川适应了一下灯光后,第一时间看向手中的箱子,随后脸色一变道:“不好!箱子破了!气体泄漏了!你们不要过来!!!!”
01274 新春特别篇(十)担忧
第二天一早,苏澈住的套房门就被敲醒了。
睡意惺忪的苏澈揉着眼睛打开门的时候不禁惊呆了。
只见门外,苏澜、苏然、伊萨拉、王刚诞还有两个不认识的小伙子全都装扮整齐的站在门外。
苏澈不禁有些傻眼,急忙看了眼时间,结果发现才刚过7点而已。
“你们?!你们这么早就起床了?”
苏澜白了苏澈一眼道:“喂,我说老哥,你到底靠不靠谱啊,还行动发起人呢!结果居然还要我们来教你起床?”
苏澈无语了,心道:‘我订了7.30的闹钟也没想到你们会7点就到门外啊!’
王刚诞还是第一次看到裸着上身的苏澈,不禁红了脸咳嗽了一下道:“额……那个,苏澈,你赶紧穿衣服吧,船到了,我们可以出海了。”
苏澈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光着膀子的,顿时窘的不行。
“哦!你们等等我!我很快就收拾好。”
说着苏澈居然就这么把门关上了。
然后门铃又响了……
苏澈再开门时,苏然直接就走进来了,苏澜轻叹一声非常失望的看着苏澈道:“哎,老哥,我是真为你着急啊!”
这话说得莫名。
苏澈咧咧嘴,急忙忙回卧室穿衣服去了。
一群人进了这顶楼的海景套房后,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惊讶。
苏澜那张小嘴更是啧啧啧个不停。
伊萨拉一进屋就发现了阳台上的香槟,不禁惊呼一声,走过去将那香槟拿起来道:“我的天呐,这该不会是那瓶价值1220万美元的‘遨游星空’吧?”
大家对“遨游星空”没什么印象,但这1220万美元的数字还是着实惊到了众人。
苏然和苏澜都是见过大世面的,可像这样的顶级奢侈品还是很少见到的。
众人聚到阳台上,苏然拿出手机比对了一下序列号后皱眉道:“没错了……这的确是77年前由英国奢侈品设计师亚历山大·代普拉为欧洲一位神秘客户私人订制的香槟,据说全世界只有两瓶,一瓶在法国卢浮宫里成了收藏展品,一瓶下落不明……所以……如果这香槟瓶子上的钻石都是真的话……”
“是真的……”苏澜已经用随身携带的工具检验过了,总共一百二十九颗不同大小仿若星辰一般镶嵌在香槟瓶身上的钻石全都是真的。
“嘶!!”王刚诞身后的两个小伙闻言眼睛都直了。
不过苏然对这些一点都不感兴趣,她拿起香槟迎着阳光看了看之后道:“这种奢侈品,瓶身的价值已经远超瓶子里的酒了,也不知道到底什么人会对它们如此青睐。”
苏澜的关注点则不同,她看了看装香槟的那只镶满宝石的纯金酒桶后说道:“要我看,最大的问题是,谁会把这么贵的东西放在客房里供客人享用?”
话音刚落,换好衣服的苏澈笑着走了过来道:“你们在干嘛呢?”
大家齐刷刷的回头看了一眼苏澈,随后都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这让苏澈非常茫然:“额……怎么了?”
下楼的时候,王刚诞把刚才的事情说与苏澈听了。
苏澈也惊呆了:“什么?你说那香槟价值1200万美元?!”
王刚诞一耸肩:“不是我说的,是苏澜和苏然姐她们说的。”
苏澈看向苏澜和苏然,苏然背对着苏澈,一点都不关心刚才的事。
苏澜倒是很在意,她一边用自己的手机查着信息,一边自语道:“这家酒店建成于7年前,当时的老板是个归国华侨,叫游以柠,是个很年轻的漂亮姑娘,不过三年前,这姑娘就把酒店卖给了一个叫张羡安的人……则……张羡安……好像在哪听说过这个人?然姐,你有什么印象吗?”
苏然道:“张羡安,三十九岁,男,身高一米七八,处女座,未婚,华擎能源公司的现任执行总裁,全球富豪榜第二百二十一位,榜显数据个人资产超过一百二十一亿美元。”
王刚诞听罢惊叹道:“哇,然姐……你说的好细致啊。”
苏然却冷笑了一下后让开了身,结果众人就发现电梯门上的电子广告栏底部就有有关张羡安的全部个人资料,苏然不过是就着读了一遍。
众人顿时无语,苏澈原本还很好奇这个张羡安是谁,现在却有种非常不想认识他的感觉……
王刚诞干笑两声:“原来这上边写着呢……”
苏澜咯咯一笑道:“这个张羡安还真是有趣,居然会在这种地方把自己的个人信息公开,搞得像征婚似的。”
苏澈不是很在乎这个张羡安是什么人,他是很好奇为什么自己房间里会有这么奢侈的香槟。
而萨曼莎又一次帮了他。
“查到了,那瓶‘遨游星空’的确是真的,是张羡安在一年前从一位私人藏酒师那里出价三千万买来的,至于他为什么会将这瓶酒放在房间里……”
“叮。”电梯到了一层,门开的同时,门外一个外表看着很年轻,身后还带着一群黑衣保镖的男人扶了下眼
镜道:“那是因为,我是想看看第一个有幸入住我的皇家海景套房的客人到底有多高的层次!”
单听声音,这个外表看着很年轻,实则眼角透露沧桑的男人给人的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
但所有人却都在短暂的愣神后,选择了无视。
神秘男人一呆,随后急忙追上去道:“喂!你们就不好奇我是谁吗?”
没有人理他,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这货肯定就是那个在电梯里公开“征婚”的钻石王老五——张羡安。
可没人理不代表张羡安就不会拦住苏澈他们。
在大厅门口被拦下后,苏澈顿时脸色不善,上前一步道:“让开。”
那气势,那神态,那语气!
张羡安都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不过他没有让开,而是笑眯眯的说道:“你们是要出海救人是吗?”
这话一出口,苏澈一众脸上的厌恶多了几分警惕。
苏澈皱眉道:“不是,我们是来旅游的,请你不要找麻烦。”
张羡安却嘿了一声后道:“旅游?旅游会随行带着两名前丰碑小队的护卫人员?会有一个贴身的,通过了国际六a级考核的私人保镖陪着?小兄弟,说谎也要讲究艺术的,不然就太敷衍了。”
苏澈心底一震,偷眼看了看已经悄悄站在了众人两遍的那两个年轻人以及他身旁的伊萨拉,暗忖:‘他们这么厉害啊?’
“喂,大叔,你要是有事的话就直奔主题,别绕弯子了行吗,我们赶时间啊。”苏澜才懒得撒谎,她直接就挑明了。
张羡安看了眼苏澜后,眼前一亮,立马态度缓和很多道:“小妹妹,你这话我爱听,我呢,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和你们苏家有旧,再加上这次出事的船上也有我的人,所以……我们不如组个队,一起去救人怎么样?”
话说开了,气氛就顿时缓和了。
可是……
“我不记得苏氏企业和你们华擎能源有什么往来,而且,我们这次出海主要目的是查清真相,救人自然会交给专业的救援队,你的组队请求实在有些突然了。”苏然一直都很冷静。
张羡安闻言后挑眉道:“的确,华擎能源成立的比较晚,和你们苏氏企业确实没什么太深的交往,不过华擎能源母公司,华晟丰茂和你们苏氏企业可是长期保持着合作关系的,再加上船上的大部分人员都是我们公司派出的,所以这次事情发生后,总公司就直接把救援任务交给了我们,你们大可放心,而至于你提到的专业的救援队这件事……呵呵,苏然小姐,虽然我不敢打包票,但真到了事故发生海域,我想,就算我请你回去,你也会主动要求前往参与救援的。”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苏澈暗道:‘这关子卖得好啊!难道这兄弟以前是写小说的?’
王刚诞则急道:“张先生,您是说我父亲乘坐的船真的出事了?啊?是不是这样的?”
张羡安看了看眼前这位短发美女,问道:“额……这位是?”
“我叫王刚诞,我父亲叫王武川,他也在船上,您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王……王钢蛋?!”张羡安惊呆了,那表情就好像是在说:‘到底是什么样的父母才能心大到给一个女孩子取这种名字啊?!’
他身后的保镖也都惊呆了,其中几个不专业的居然还笑出了声。
王刚诞顿时皱眉,苏澈也不高兴了:“笑什么!是刚刚诞生的意思!你们想什么呢?”
张羡安看了看苏澈,然后回头无声的看了眼那些保镖,身后一群黑衣保镖顿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就更别提笑了。
“不好意思啊,王小姐,是我的人无礼了。”
“没事的,张先生,这些我都习惯了,我现在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请您务必告诉我!”
张羡安闻言没有立刻回答王刚诞,而是看向了苏然,虽然他没说话。
可苏然已经明白了,她小声对苏澜说了些什么后,苏澜走过来附在王刚诞耳边小声道:“别着急,咱们先上船出海再说。”
声音很小,可苏澈听的分明,看样子这次行动的阵容又扩大了不少。
王刚诞虽然心里很着急,但她很懂事,默默点了点头后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张羡安见状立马笑着拍拍手道:“时间宝贵,我就不耽搁各位了,咱们目标海域见!”
说着他就当先让开了路。
苏澈等人立马向外走去。
经过张羡安身边的时候,苏澈有意无意的多看了他一眼,结果发现张羡安居然也在看他,只是两人目光相接时,都刻意的躲开了,这反而让苏澈心底疑心更重了。
他悄悄对萨曼莎道:“萨曼莎,帮我查查华擎能源和这个张羡安……对了,还有之前个较游什么的……我觉得这些人很不对劲。”
“了解。”
……
苏家为这次出海救援准备了两条船。
一条是专业的搜救船,船上都是专业的救援人员,还携带了大量的医药用品和补给。
另外
一条则更像是游艇,这是苏澈他们的船。
上了船之后,苏澈就觉得一阵尴尬,他的尴尬主要是担心王刚诞会因为这条船对苏澈的印象变坏。
然而王刚诞一直心不在焉,完全没有注意到这是一条游艇,这才让苏澈躲过一劫。
但苏澈还是主动找到了苏澜。
“我说老妹,不是说好是救援船的吗?怎么变成游艇了?”
苏澜则很无辜的看着苏澈道:“救援船不就在咱们身后吗?游艇还是我专门找赵伯伯家借的呢。”
苏澈很无语:“我是说……哎呀……算了。”
苏澜愣了一下,随后掩嘴一笑道:“咯咯咯,我说老哥,你该不会是真的打算亲自一探虎穴吧?”
苏澈悄悄看了看坐在不远处望着大海出身的王刚诞后小声道:“废话!你看你哥我像是来游玩的吗?”
苏澜摇摇头:“确实不像!不过老哥,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记者啊,怎么了?”
“哦~你是记者,我是搞后勤的,苏然姐是人工智能架构师,再加上伊萨拉这个专业保镖和小易小贾他们……哦……还有你那位在福利院照顾老人家的王刚诞小女友!你觉得就咱么这阵容,凭什么去救人啊?”
苏澈被问住了。
是啊?!虽然小说里,大多数情结都是不考虑这些专业因素的,只要主角乐意,哪怕是地狱也能来去自如。
可他不是啊。
他就是个搞新闻的记者,这次要不是因为事关他认识的两位受采访者,他也不会主动请缨来南海了。
而且他也确实没有制定详细的救援计划,甚至连可能会遭遇什么都不清楚。
但他就是好奇……似乎冥冥之中所有这一切就在召唤着他一样。
“你说的对……我可能确实是脑子一热发起的这次行动,但嘟嘟,你不觉得奇怪吗?”
“嗯?怎么奇怪了?”
“我这次采访去了西藏、去了杭州、出了海也出了国……按理说这些受采访对象之间理论上是不应该存在关联的!可是你看现在……王刚诞的养父王武川在蔡婆婆当年遭遇‘怪兽’的海域神秘失踪,这艘叫摩玛的科研船是我们苏家的,船员却大都是华擎能源的,而华擎能源是目前世界上唯一一家能够独立完成重石能源采集与冶炼的大公司,它的主要,矿区就在我的第一个采访对象阿旺德措老人居住的地方!而现在这个张羡安突然冒出来,说了那些卖关子的话……你觉得……这些都是巧合吗?”
苏澜听的一愣一愣的,她皱起眉,捏着小下巴捉摸了半天后道:“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点奇怪啊!”
“是吧,所以……虽然当时我确实是接到王刚诞的电话后有些脑子一热的冲动,但现在我觉得这里头可能有大新闻可以挖!说不定这件事背后会影响千千万万的人呢!”苏澈越说越激动。
然而苏然却立马就给他泼了盆冷水道:“停停停!老哥!你职业病犯了我能够理解!可你怎么越说越离谱了?”
“啊?”
“啊什么啊呀!我不管这些事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我也管不着,也管不了,我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凭咱们这几个人,冒然去探险简直就是作死!你难道没看过那些作死类似的电影吗?如果不是有人主动作死,古堡里的恶魔怎么会杀人呢?”
“可是!”
“没有可是!你给我听好!老哥,我这次来不是来纵容你任性的,主要就是担心你会一时冲动以身犯险!而且,我更不会允许你把然姐她们也都卷进去!这件事到了岛上找到蔡婆婆后就结束,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专业的救援队就行了!ok?”
被苏澜教训对于苏澈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苏然心里很不舒服,可确实……苏家上上下下现在唯一还真心实意关心着他的也就他这个妹妹了。
更何况苏澜的话一点都没错。
一个一米八几却手无缚鸡之力的记者带着一群姑娘去冒险,这不就是恐怖片里的送死剧情吗。
苏澈可没打算作到孤家寡人。
但是他现在很担心王刚诞,这个姑娘对他来说其实依然是一个谜。
王武川当年神兵天降,居然能在那么严苛的环境下从医院里救下一个刚出生的女婴?这件事本身估计就够写一本书了。
似乎是看出了苏澈的担心,苏澜道:“放心吧老哥,我能劝得了你,还能劝不住一个王小妹?实在不行,我就把她捆上,绝对不会让她乱来的。”
苏澈闻言吓了一跳:“你别乱来啊!你那套用来对付我还行,对付刚诞……”
“怎么了?”
“额……不合适啊。”
“那……那就给她打一针,我这还带着镇定剂的,绝保没事!”说着苏澜还真从包里拿出一个专业的纳米级活性注射器。
苏澈眼皮急跳,心里一阵阵的突突,他回头看了眼救援船,总觉得事情可能并不是他想躲就躲得掉的。
在那平静的海面远方,暴风雨可能早已在等待……
01275 新春特别篇(11)条件
“咚咚咚”
门开了,蔡婆婆皱眉一看,屋外站着好多人,带头的那个好像还有点熟悉,仔细辨认了一下后,蔡婆婆冷声道:“你怎么又来了?”
苏澈干笑一声道:“蔡婆婆,很抱歉又来打扰您,但这次不是为了采访的事情来了,而是需要您的帮助。”
蔡婆婆看了看苏澈,又看了看苏澈身后的几个或俏皮可爱、或冷艳非常、或性感火热、或潇洒帅气的姑娘道:“我都八十多岁的人了,能帮你什么?”
苏澈正色道:“婆婆,在之前的采访中您不是提到过您和您丈夫在xx海域遭遇了‘怪兽’吗?”
“嗯,是这样,你不是不相信我么,干嘛又要提起?”
“是这样的,婆婆,那个‘怪兽’……可能又回来了。”
蔡婆婆闻言一怔,眼神明显的出现了惊讶和激动,她颤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苏澈暗忖:‘果然蔡婆婆隐瞒了不少东西……’
“婆婆您先别激动,我们进去说好吗?”
蔡婆婆的确难掩激动,但她还是克制住了,她转身进了屋,一边走一边说:“屋里地方小,你们将就着坐吧。”
苏澈等人倒不是很在意。
可唯独苏然有些洁癖,她尤其讨厌鱼腥味,所以就在门口停下了。
几人进屋后,蔡婆婆给众人倒了茶,然后故作不甚关心的问道:“之前我和你说那‘怪物’是存在的,你不相信,怎么……现在那东西又出来作怪了?”
其实直到现在苏澈也不是很相信真的存在什么“怪兽”的,他之所以这么说无非就是不想惹的蔡婆婆生气。
现在也只能陪着笑道:“是晚辈见识短了,但目前晚辈还没有见到那‘怪兽’的样子,只是我们苏家的一艘科研考察船在那片海域失踪了,因为太过巧合,所以我们就推测应该是遇到了您曾经遭遇过的那只‘怪兽’,所以……我们就想着,婆婆您能不能帮到我们。”
听到这,蔡婆婆手里的动作停下了,她沉默了一阵后背对着苏澈道:“原来只是推测……我还以为你真的见到它了。”
苏澈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正要弥补,苏澜突然开口道:“婆婆,这是我们前线救援队发回来的第一首视频资料,其中还包含失踪的科研考察船传回的最后一段音频,您不妨先看看、听听?”
蔡婆婆闻言这才转过身,她看着眼前这个俏皮可爱的女孩,脸上的冷漠顿时少了几分,她擦擦手,走过来接过苏澜手中的手机道:“女娃儿,你看着就可爱多了。”
这话里藏着揶揄,苏澈不禁苦笑一声。
打开手机视频,只见略微颤抖的画面中,海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原型深坑,大量的海水正不断的像深坑中灌注,那场面看着非常惊人。
救援船不敢靠的太近,只能让直升机从空中对深坑区域进行观察。
画面一转,负责拍摄的人员已经开始借助单人气旋式辅助设备开始对深坑进行深入勘察,在勘察过程中,视频画面受到了干扰,救援人员发现异常后没有再选择继续深入,而是及时的选择了撤退。
视频也到这里结束了。
这些视频来之前苏澈他们都看过了,也正如之前张羡安所说,即使到时候有人主动请求他们离开,他们可能也会主动前往的。
现在看来,张羡安这话不只是卖关子,而是证明他早知道会发生这些事情。
看到这画面,蔡婆婆的手开始轻微的抖动,这些细节都落入了苏澈等人的眼中。
蔡婆婆没说话,她打开了音频,听到了这样一段对话。
……
“已经确认这就是跃值爆发的区域,通知下去,我们准备进入海底走廊。”
“是。”
“老王,你确定要和我们一起下去。”
“那当然,我爬山涉水找了这么多年,不就为了今天吗,你要是不带我下去,我可跟你没完!”
“哈哈,那行,不过你毕竟年纪大了,还是先回船舱里去吧,待会这路可颠的很呐!”
“嘁,别老拿我年龄说事,你比我还大三岁呢,怎么你不下去呢!”
“哈哈,那不一样,我可是船长啊。”
“得了吧,我就在这陪着你,咱们哥俩谁也别劝谁。”
“嗯……那好吧,都准备怎么样了?”
“准备好了,主副引擎都已经满载,我们可以出发了船长。”
“好,方位校准,全速前进!”
“嘟呜——————————————————————————”
随着一段巨大的引擎轰鸣声响起,音频随之结束。
……
这段对话已经经过王刚诞和苏然的确认,对话里的船长也姓苏,叫苏常安,是前国安处中国区南海分哨的一名海上哨兵,自从国安处解散后,苏常安就回到了苏氏企业,并于2075年接任了摩玛号的船长一职。
而那个老王就是王武川,他的嗓音略带沙哑,非常具有辨识度,王刚诞一听就听出来那就是她养父王武川。
蔡婆婆看完、听完这些视频和音频后,沉默了一阵道:“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可瞒着你们的了,其实我说的怪兽并不是在那片海域中出现的。”
“嗯?!”众人闻言皆是一惊,只有苏澈显得比较镇定。
“六十多年前,也不是只有我和我丈夫一起出海,同行的还有来自多个国家的科研人员及考古专家,他们去那片海域的唯一目的就是探访‘第一扇门’。”
“第一扇门?”苏澜一怔:“您指的不会是类似南极……”
“对,就是先行者留下的‘死海悲门’,不过位于南极和德国以及西伯利亚上的那三扇门都是后来形成的,在此之前地球上一直存在着一个类似原始坐标一样的起源之门,而我们当初出海就是为了寻找它。”蔡婆婆的一番话真真令在座的几位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可苏澈却感觉非常奇怪。
甚至有些怀疑蔡婆婆说这些话的真实性以及目的所在了……
毕竟在今天之前,她一直默默隐瞒了真相六十多年,今天就只因为苏澜给她看了那些视频,听了那段对话她就敞开心扉了?
苏澈给了苏澜一个眼神,苏澜冰雪聪明,自然也不会就这么轻信了蔡婆婆的话。
至于素来冷静的苏然,更是突然发问道:“蔡婆婆,您当初一直说您和您丈夫是出海打渔遭遇了海怪,而且船上只有您和您的丈夫,为什么今天突然就把之前的故事全部推翻了?”
蔡婆婆闻言却一点都不慌乱,她看了眼苏然后低头苦笑了一下道:“三十一人的队伍最后就剩下我自己,而且我压根就说不准其他三十人到底是生是死,我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最开始的那片海域的……我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该如何进入那条海底走廊,所以……我一直都在等。”
“等?”众人面面相觑。
“对,等,等新的跃值爆发出现,入口再次打开的时候。”说到这蔡婆婆转身进了卧室。
众人不知道她要去干嘛,只小声的议论起来。
苏澈比较在意蔡婆婆接下来会做什么,他问苏澜道:“如果真想真的如蔡婆婆所说,在那个海底存在一条走廊,而且还有怪物把守,那……咱们到底还要不要继续救援计划?”
苏澜也有点拿不准主意了,这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
要说只是考察船沉到了那深坑底倒还好说,可现在听蔡婆婆的意思……那深坑通往的地方可能比想象中要危险的多。
“只能先暂停……然后找伯伯问问了。”
苏澈闻言也轻叹一声:“好吧。”
王刚诞和伊萨拉那边也在小声的说着话,王刚诞关心的问题和苏澈差不多,她现在也开始担心苏家会不会继续救援计划了。
毕竟事情的发展超出了预期。
伊萨拉只能尽可能的安慰王刚诞,并说道:“我以前确实有听说过‘起源之门’,但那些东西都是考古学家们推测出来的,不一定是真的,而且,这个蔡婆婆看起来怪怪的,说实在的,我不是很相信她说的话。”
王刚诞捏捏拳头,紧张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时蔡婆婆从卧室里出来了,她拎着一只银色的箱子,那箱子上还留有早已斑驳的国安处十字星徽记。
看到这箱子的时候,苏澈等人都不说话了。
苏然也不在意与行为了,她走进来到了蔡婆婆身前看着那箱子道:“这里有什么?”
蔡婆婆道:“这里放着的是一组跃值均衡器,用来冲破海底走廊底部不规则的跃值薄膜的,没有它,任何救援船都不可能进入最终海域。”
“跃值均衡器?!”在场的估计也就只有苏然了解这东西了。
她诧异道:“这技术不是在在大停电时代后遗失了吗?”
不过说完苏然就感觉自己问了一个特傻的问题。
蔡婆婆也很奇怪为什么这姑娘看着很精明却会问出这种问题。
她打开箱子道:“因为这是大停电时代以前制造的啊,难道你真以为那些所谓‘遗失’的技术就不存在了?”
苏然有些尴尬,苏澈也难得一见苏然犯傻的时候,不禁悄悄的拿出手机把苏然的样子拍了下来。
苏然没有注意到苏澈的小动作,她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箱子上。
箱子打开了,可所有人又都傻眼了。
因为箱子里的设备是坏的……更确切的说……是已经被海水泡的锈迹斑斑的。
看到这一幕,苏然问道:“这东西坏了??”
蔡婆婆看了眼苏然然后道:“东西是坏了,可以现在的图形勾勒和4d模拟组建技术想要复刻这东西应该不难,不过……你们要想拿走它,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才行。”
说着蔡婆婆就把箱子盖上了,同时手按在了箱子上。
苏澈等人闻言有点无语,尤其是苏澈,他心里的想法有些小邪恶。
‘您老人家还真是喜欢吓唬人……真想拿走这箱子,随便来个人您也拦不住啊……’
“您说。”苏澜没那么多想法,她直接就问。
蔡婆婆道:“你们出发去救人的时候,必须带上我。”
苏澜一愣:“您?您都八十多岁了!能承受得住吗?”
蔡婆婆却道:“八十多岁也好……一百多岁也罢……对于我这个幸存者而言,独自苟活于世,每分每秒都是煎熬……所以,与其让我在这孤独老死,倒不如让我死在去寻找他们的路上,这份心情,姑娘……你能理解的吧?”
蔡婆婆的请求确实不算很过分。
苏澜看了眼苏然,苏然默默的点了点头。
“嗯……那好吧,不过复刻机器需要点时间,要不您在这等等,我们出发的时候再来叫您?”
蔡婆婆却道:“不用了,复刻一台机器也就一个多小时,干嘛要来回的折腾,我还是和你们一起走吧。”
话已至此,最后的“善意谎言”也没用了,苏澜只好开始帮着蔡婆婆收拾东西。
……
离开蔡婆婆住处的时候,岛上的居民似乎都知道今天蔡婆婆会离开一样,居然都聚到了海岸边,像是在送别蔡婆婆。
有一个小伙子更是追过来道:“婆婆!我和您一起去!”
蔡婆婆没说话,苏澜有些好奇道:“婆婆,他是?”
“他是我领养的儿子的孩子,今年刚十八,不用理他。”说着蔡婆婆就转身往船舱去了。
苏澜见状轻声一叹,然后对小贾道:“出发吧。”
小贾发动了引擎,游艇缓缓开动。
可岸上的小伙子却还在追逐,他没有放弃,一边跑一边喊道:“婆婆!您不要丢下我啊!我和您一起去!”
看着这一幕,苏澈不禁感叹道:“有时候,有些分别还真是唐突的令人难过呢。”
身旁的苏然却冷漠的回了一句:“你还是先别诗兴大发了,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苏澈一愣,问道:“还有很多事?难道不是复刻完机器然后就把机器和菜婆婆送上救援船就完事了?”
苏然没说话,可从她的表情看来没有那么简单。
苏澈又看向苏澜。
苏澜道:“刚刚接到伯伯的电话,他不放心把这件事交给救援队的人,所以……我们中可能有人要跟着下去。”
听到这话,苏澈非但一点不高兴,反而有点傻眼了。
要是之前他还没到海南的时候他会觉得亲自冒险挺有趣的,可是听了苏澜的教训后,苏澈已经清醒了。
现在却又要一探虎穴……苏澈却开始打退堂鼓了。
不是他怕了,而是他不愿意看到任何人因为这件事遭遇不幸……
“那……大……不……苏晋安先生他,有没有具体说是谁?”
“有。”
“谁?”
“你和苏然姐。”
“我和苏然??可我只是个记者啊!?”
苏澜也有点想不通,刚才她已经和自家的大伯反复确认过几次了,可是苏晋安就确定了要苏然和苏澈下去。
那语气甚至有些不讲道理。
苏澜不敢对抗苏晋安,只好求助于苏澈的母亲,结果让她更没想到的是,亲生母亲居然说完全服从苏晋安的安排。
“你以为我想啊,我已经帮你争取过了,但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不过你要是想逃的话,我可以让我的朋友带你和王刚诞离开,只是以后……你可能都没办法再回家了。”苏澜这话不是危言耸听。
目前在国内公认的两大家族型企业集团就是苏家的苏氏企业和王家的华晟丰茂。
如果苏澈公然对抗苏晋安,当了逃兵,给苏家抹了黑,那苏澈在国内就不可能再有立足之地了。
这一点苏澈心知肚明……也清楚有时候有些事就是这么的不讲道理。
李爱年被国内文坛“驱逐”就是最好的例子。
整理了一下心境后,苏澈道:“不必了,我不打算逃避什么,只是觉得很突然……甚至有点勉强……以我对苏……算了……我知道了,我会保护好苏然姐的。”
“不只是她,还有伊萨拉和王刚诞,你这个大男人在关键时候可得主动站出来啊!”
“怎么?她们也要下去。”
“废话……你都下去了,王刚诞心里记挂着父亲会不跟去?伊萨拉是你的保镖会不跟去?”
苏澈一拍脑门:“怎么把这茬忘了……”
“行了,你也别整的像是要上法场一样,我都了解过了,也安排好了,救援队里的人都会尽可能的照顾你们的,你们只要处处留着小心,就不会有事的。”苏澜这语气怎么听都不像是个当妹妹的。
苏澈不禁汗颜,这些年也就苏澜是真心实意对他好,从来没有因为他的个性说过他什么不是。
“好,我会记着的。”
“嗯……”苏澜轻叹一声,突然张开手道:“喏,送你个抱抱,一定要好好的回来啊。”
苏澈一怔,随后哈哈一笑,和老妹拥抱了一下:“好,你哥我命硬着呢!一定会凯旋归来的!”
苏澜白了苏澈一眼道:“你可别立flag了!我听着眼皮直跳!”
01276 新春特别篇(12)海底
抵达目标海域,远远的,苏澈就看到了好几艘型号各异的救援船,它们相互间隔数百米,并排停在海面上。
苏澈他们的游艇到的时候,张羡安的私人直升机也在华擎能源的救援船“长公主”号上降落了。
这家伙一下飞机就跑到船边冲苏澈他们热情的招手,不知道的还以为两边的关系极好呢。
苏澈连看都懒得看这家伙一眼,就带着王刚诞登上了苏家的“辽远”号救援船。
船上的救援队员已经准备完毕,带队的男人叫李清瑞,苏澜表姐的丈夫,以前也是苏澈家的私人保镖,算是和苏澈比较熟悉了。
只不过李清瑞平时太过严肃,再加上他娶了比自己小十七岁的妻子,所以苏澈打心底里有点害怕和排斥这个人。不过怎么也算是半个自家人,再有苏澜的交代,苏澈还得仰赖李清瑞能够多照顾他一点。
人到齐了,李清瑞清点了人员和补给后,下令出发。
他们将乘坐特制的小艇直接进入深坑区域,在穿过底层第一重跃值薄膜后,就可以进入海底走廊了。但目前尚无法确定这条海底走廊的具体长度以及它最终将会通往哪里,所有人心里都很没底。
而按照李清瑞原来的计划,他是打算派出一支特别小队先行对海底走廊进行一番探索的,可是张羡安那边却给出明确数据称这条海底走廊再有几个小时就要关闭了,如果现在不下去,那么以后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苏澈他们也是到了救援船上之后才听说这件事的。
当时苏澈就问道:“那我们进去之后该怎么出来呢?”
李清瑞也向张羡安问过同样的问题,可对方却只是神秘一笑道:“我能和你们分享的东西只有这些,你们愿意跟下来就跟下来,不愿意也无所谓,总之如果我们的人员补给足够我们会把所有人都救回来,但如果出了什么意外的话……就很难保证了。”
……
“这……这算什么啊?”苏澜惊呆了:“这也是堂堂一个上市公司老总能说出来的话?”
李清润沉声道:“我已经把这件事报给苏先生了,可是先生的意思很明确,我们得派人下去。”
“胡闹!”苏澜立马就变脸了:“都停下!没有我的同意,谁都不许出发!”
说罢苏澜就拿出手机往船舱去了,看样子是去找苏晋安“理论”去了。
苏澈和王刚诞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得出对方眼里存在着一丝丝的慌乱……只是与苏澈那种茫然的慌乱不同,王刚诞的慌乱是源自于对未知的恐惧,可是她眼神里更多的是坚定不移的勇敢,苏澈知道王刚诞的意思了。
他又看向苏然。
苏然却一脸镇定,她从离岛到现在就在捣鼓那个“跃值均衡器”,看上去她对那东西的兴趣远远大于她对未知之旅的恐惧。
而蔡婆婆,也许是年龄大了,她从出海后精神状态就变得很差,苏澈很难想象真到了出发的时候她该如何坚持走下去。
所有人都在甲板上等待着苏澜的答复。
张羡安那边却已经开始出发了。
他们的救援船非常先进,不但集成了类似海军登陆舰式的升降船舱,而且队伍成员更多,补给和大型设备也更多。
看到这一幕,苏澈不禁问萨曼莎道:“萨曼莎,你觉得……这个张羡安像是去救人的吗?”
“不像。”
这回答和苏澈的想法不谋而合。
“是吧……他们给我的感觉就像准备多时,就等着这一天似的。”
“华擎能源自2075年正式成立以来一直都是世界首屈一指的能源巨擎,它们在全世界投资建设矿场的同时还在世界各地兴建高标准实验室和粒子型能捕捉设施,而最近这三年,这些实验室的活跃度更是倍增,已经有不少国家开始注意华擎能源的小动作了。”萨曼莎一边说一边给苏澈提供了详细的数据资料。
苏澈一边看,一边感叹道:“厉害啊,这个张羡安不玩车,不泡妞,就喜欢建实验室?怎么,他是马斯克1转世吗?”
“是有不少人把他和马斯克放在一起比较,不过比起那位把跑车发射到太空的大神,张羡安的种种举动要更显得耐人寻味。”
“他怎么了?”
“你看看这份名单。”
“哦……”苏澈大概浏览了一下后,惊讶的发现这份名单和他之前进行大数据比对选取采访对象时的名单非常相似,其中不少人都是重合的,而他采访过的那几位更是全都在名单里。
“这……这是什么?”
“张羡安这几年不但喜欢建实验室,还喜欢通过轨迹系统反向追踪2大停电时代以前遗失的各种故事和技术。”
“轨迹系统?这东西不是已经被各国政府命令禁止使用了吗?”
“其实并没有,各国政府只是在自己的宪法章程里添加对侵犯公民以及国家**的轨迹反向追踪进行了相应的宪法约束,但并没有对应的刑法条文具体明确这么做会受到怎样的处罚……总之,张羡安这么做并不违法。”
“额……那他到底在找什么?”
“我觉得……可能和你的
采访有一定的重叠,但你目前的采访只是这其中的一小段。”
“你是说,我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卷进来了?”
“差不多的意思,不过我不觉得这完全是巧合。”
“为什么?”
“我暂时还没有梳理完,也许要等到找出蔡婆婆的真实身份以后才能确定。”
“唔……”苏澈沉默了一阵后问道:“萨曼莎,你觉得我该下去吗?”
“虽然我知道你的心里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你现在需要的只是我的认同,可我还是想说……每个人对待生命和存在的意义是不同的,有的人或许更期待安稳的,顺应时代需求的生活,有的人则更喜欢丰富一点,充满刺激和冒险的生活,但无论哪种,在我看来都是对本我的一种尊重,而如果还可以自己做出选择,那真是太幸运了,恰好,你现在就很幸运。”
萨曼莎很少和苏澈说这么一大堆话,他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意外的亲切。
他懂了,笑着道:“知道了,谢谢你,萨曼莎,虽然我还是对人工智能保持抵触,但对你,可以例外。”
“哦?我应该对此感到荣幸吗?殿下?”
苏澈一愣,跟着不禁乐出了声,没想到萨曼莎居然学会了揶揄他。
萨曼莎也笑了:“能为您服务,我也很高兴。”
……
站在苏澈不远处的王刚诞看着苏澈对这大海一直沉默,半晌后突然笑了,不禁一脸黑线,大概以为苏澈疯了。
正打算上前关心一下的时候,苏澜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收拾东西!准备出发!”苏澜的脸色很差,可看样子,她还是没能改变苏晋安的想法。
李清瑞闻言立马招呼救援队成员准备救援小艇。
苏澈回头看向苏澜,苏澜沉着脸,叹了一声后,拿着一个包走了过来。
“你自己小心。”说着就把那包塞进了苏澈怀里。
苏澈抱在怀里感觉这包裹沉甸甸的,便问道:“这里头是什么?”
“你先拿着,到下边再打开。”说罢苏澜就转身去找伊萨拉去了。
苏然似乎也研究腻了那箱子,她把箱子合上后对苏澈道:“你不给阿姨打给电话?”
苏澈闻言一怔,却只是苦笑一声道:“算了,还是不说了,省得她担心。”
王刚诞在一边不知道该说什么,直等到所有人开始登上小艇,她跟在苏澈身后时才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苏澈闻言一愣,随后笑着回头道:“说什么呢,我这可是自愿的!”
王刚诞闻言也是一愣,跟着就笑了:“也是哦,那就谢谢你了!”
“嗯,不客气!”
……
“密封舱关闭,压力正常。”
“调节浮摆,平衡轴正常。”
“出发。”
“出发。”
救援小艇出发了。
说是小艇,其实也有十五米长。
之所以叫小艇是因为这东西学名叫“xiao型救援艇”,xiao是这艘特种救援艇的设计师的工程编号,故称小艇。
苏澈还是头一次坐到小艇的里头。
从外边看,犹如长梭一般的小艇给人的感觉空间很小,可实际上那只是它露在水面上的平衡舱,水面下的小艇舱室空间不算大,却也不算压抑。
三十多号人进去后还有不少空间的富余。
王刚诞和苏澈坐在并排,苏然和伊萨拉坐在他们对面,至于蔡婆婆,她被安排和救援队里的医生们坐在一起,这样可以随时应对突发的身体状况。
小艇出发后不到五分钟就到了深坑的边缘。
苏然打开了腿上的箱子,将均衡器功率调整到与深坑边缘的跃值频率近似的区间,随后小艇开始倾斜,跟着就顺着海底瀑布向深坑底部进发。
高空上,苏澜坐在直升机里看着不断缩小的深坑,许久没有说话。
等到其他救援船抵达附近海域时,海平面已经恢复正常,深坑不见了……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
在苏澈等人出发后一小时。
远在苏州苏氏企业总部里的苏晋安接待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他是个身高两米,但身材异常均衡的完美男人,他乘专车抵达苏氏企业后就直接进入到了苏氏企业总部建于星一工业区的最高级别实验室。
与苏晋安会面后,神秘男人问道:“我一直在想,你最得意的作品究竟藏在哪里,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原来它一直就在我眼前。”
苏晋安穿着白色的防护服,身后的实验室里是复刻的司南2号人工智能主脑。
一颗洁白无瑕的圆球,它的直径为三点三一米,这个尺寸精确到毫厘不差。
内部核心结构虽然没有展露,可是庞大的实验室里,那些形形色色的工作人员其实都是由司南2号模拟出来的拟真虚像投射。
苏晋安双手插在兜里,抬头仰望了一下眼前的男人道:“和您的作品比起来,我的那些仿制品根本不值一提,但我很意外,它似乎比以前成长的要快。”
“是的,它的成长速度超出了我的预期,我很期待它接下来会有怎样的进步。”
“我对此也抱有期待,但我很担心,这种进步会否发生不必要的畸变。”
“不必要的畸变?”
“是的,目前的生物算法仍然是按照四十年前的模板生成的,这种感受自我和认知自我的共生架构固然经典,却很容易在感受与认知之间发生畸变,如果我们不加以干预,可能会严重偏离我们的设计初衷。”
“唔……你的理解或许是对的,基础的生物算法模板本身就存在缺陷,既然我们不能从大脑的认知中否定掉‘大象’,就应该学会建立完善的外部认知算法来帮助我们成长和建立额外的三元架构,但……现在还没有必要,相信我,现在还没有必要。”3
苏晋安有些意外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他反问道:“难道您忘了司南1号引发的灾难了吗?”
“不,我并没有忘记,但司南1号带来的灾难并不能单纯的理解为司南1号对人类整体存在的失望,这不是一个非黑即白的公式,我们都应该清楚。”
“好吧……我相信您的判断,”
“唔,如果你有不同的见解,我希望你说出来,而不是听从我的命令,我需要的是信任和尊重,而非服从和恐惧。”
苏晋安闻言默默的点了点头,他看向实验室里的“众人”。
似乎是感受到了苏晋安的目光,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了苏晋安,那场景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苏晋安一皱眉,随后叹了一声道:“复制品就是复制品,还是差了太多。”
“唔……临摹给了它太大的约束,不是吗?”
“也许吧……”
……
救援日,第一天。
小艇下沉的时间比想象中要短很多,然而这种短暂的下沉并没有让小艇内的众人感到开心,因为比较后续犹如过山车一般的旅程,大家都开始怀念那种下沉的感觉。
有着“超强”身体素质,从没有出现过晕船、晕机或者晕车情况苏澈经过这一番折腾后也脸色惨白。
待到小艇终于在神秘的岸边停下后,小艇的船舱打开时,那感觉就好像是开启了鲱鱼罐头。
张羡安等一群“热心人”差点没被熏晕过去。
好在小艇里呕吐的不成样子的众人已经习惯了,出了小艇后只觉得空气无比清新,没有出现晕倒的迹象。
王刚诞吐的非常厉害,现在出了小艇,还是一脸苍白的捂着嘴要吐的样子。
苏澈一直在旁边照顾她。
张羡安缓过来之后,让手下的人拿来了干净的衣服和水给众人洗漱了。
都搞定之后,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苏澈坐在漆黑的沙滩上,看着天上的照明弹,迷糊了一阵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了海底深处某个神秘的区域,这里的空间很大,但是一点光亮都瞧不见,要不是张羡安他们提前到了并打上了照明弹,这会苏澈他们可能还在黑暗里摸索呢。
作为救援队长的李清瑞面子有些挂不住了,他清理了小艇的船舱后就立马叫人把物资装备都卸下来。
苏澈看王刚诞好了一些后,便走到张羡安身边问道:“张总,这是什么地方?”
张大老板笑了笑,跟着后退一步,双臂一展道:“欢迎来到起源的故土——上元地渊!”
1马斯克:全名埃隆·马斯克,加拿大、美国双国籍企业家、工程师和慈善家,曾任太空探索技术公司(spacex)ceo兼cto、特斯拉公司ceo、太阳/城公司董事会主席。
他最著名的壮举之一就是在2018年2月利用猎鹰重型运载火箭把一辆特斯拉电动跑车连同一个穿戴宇航服的假人送进了太空……
2轨迹系统反向追踪:继承星一云端数据库于谷歌高智库的超级轨迹分析系统可以针对每一个与网络有过接触的个体的轨迹进行跟踪和分析,大的可以到你去过哪里,在哪里住,小到你平时借助手机进行阅读时,前置摄像头和屏幕分析原件采样你对在阅读时哪里看的比较专注,哪里是迅速略过,甚至更进一步,可以借助健康数据分析手环等设备采样个体情绪感受上的数据来分析个体在生活中的情绪变化,以便于云端数据库和高智库为用户推送最佳的产品和服务。
但该项技术发布初期便遭受到了人文主义者的严厉反对和批判,直到大停电时代结束,算法时代初期,该项技术才被重新启用,但各国对于该技术仍保持敏感和谨慎态度。
3大象:“不要去想大象”是一项有趣的心理学测试,在电影《盗梦空间》里,男主角的筑梦师曾对男主角科布进行这样一种测试,从中可以分析得出基础生物算法公式,即“感受自我”和“认知自我”的共生架构,具体算法是,“感受自我”通过听觉获取两个信息,一个是“不要去想”,一个是大象,可是感受自我无法对生物思想本身进行干涉,因此即便在接受并理解这句话,大象依然会出现在被测试者的大脑中无法被否定,但是“认知自我”却可以撒谎并从言语上否定想到了大象,这就是基础生物算法公式。
01277 【】欢愉殿堂
[前情提要:随清全球清理行动的全面展开,光荣共和国在清理来自地球的‘入侵者’的同时也在发掘这一切背后的根源。a-11特动联队中的考古团队在赞斯波尔帝国的故乡——芙拉海雅大草原中心发现了神秘的遗迹,遗迹共分为上下两层,且上层结构有赞斯波尔部族后来建成的神殿加以守护,在对上层遗迹的考察过程中,考古队发现真正的秘密隐藏在地下,但进入地下遗迹是一项非常危险且艰巨的任务,为此最高管理级专门从边境防卫军抽调了银城等人来负责此次地下遗迹探索任务。
但在任务开始之前,考古队的地面基地遭遇神秘势力袭击,袭击造成了数百人的伤亡,重要的线索也被神秘人斩断,就在调查陷入僵局时,薛明带队前来支援,并准备着手继续地下遗迹探索工作,可新的问题再次出现。异种大军以一种极其诡秘的手段进犯到了芙拉海雅大草原的边际地带,并觊觎着地下遗迹,它们的突然到来迫使探险小队错失了重要的窗口期,然而这还不是问题的关键!随着事态的进一步恶化,考古队内部的叛徒现身,并以悄悄深入地下遗迹深处,众人开始了追击……
在追击过程中,隐瞒了大量真相的白瑾在坦诚自己的发现后险被南映简所杀……
神秘人再次现身,南映简为何要杀白瑾?古神学中神秘的亚辛教派在遗迹中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真的有神存在吗?神秘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天车圆桌前的众人又在密谋怎样的惊天计划?
一切都将在第四卷尾声部分揭晓。]
……
欧少栢看傻眼了。
银城松开手后,南映简冷漠的收起了武器,随后说道:“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懂!”
银城一愣,随后怒了:“可你什么也没和我说过啊!”
南映简看了眼银城,眼神里带着浓浓的失望:“和你说什么?你老老实实呆在边境防卫线上不好吗?为什么要主动申请来增援这边?”
欧少栢又是一愣,他惊讶的看着银城,心说:‘我还以为你是被迫的!?’
银城脸色一沉:“当我看到名单上有你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次的事情不会简单!你现在却问我为什么?”
南映简笑了,冷笑,她闭上眼叹了一声后,再睁开时已经满眼冷漠。
“我不想和你吵架,你要是想知道答案,就跟来好了。”说罢南映简就当先一个往台阶下去了。
银城见状立马跟了上去。
欧少栢等人有点迷糊。
“额……那个?咱们不是来找捷径的吗?”
没人回答,欧少栢无奈,只好招呼手下道:“别傻愣着了!跟上去吧!”
……
跨过了裂隙,原以为他们将会遭遇到恐怖敌人的袭击。
却没想到,睁开眼看到的第一幕就是如此的香艳动人。
眼前的景象散发着**的气息!
黎琳站起身的时候,正看到她带来的人正深陷酒色之中不能自拔。
‘这是什么地方?**阵?也未免太老套了吧?’黎琳没有急着唤醒她的手下,她路过一张摆满美味与酒水的桌子,随手摘了一颗葡萄丢进嘴里。
葡萄的汁水甘美,令人身心愉悦。
惊讶于这口感的同时,黎琳也开始愈加警惕这里的一切。
随着深入的继续,黎琳来到了这欢愉之地的中心,在那里,她居然看到了他!
慵懒的躺在金色沙发上的那个男人穿着白衬衫,但没有扣上扣子,胸口就这么袒露着,那完美的身材搭配古铜色的肌肤。
黎琳不禁为之脸红心跳,她摸着自己滚烫的脸颊,努力不去看他。
可他却含情脉脉的看着黎琳,并且在黎琳眼神躲闪时起身走到了她身边。
男性的气息涌入鼻腔的时候,黎琳已经感觉自己快要沦陷了,但她还在硬撑,她不断的提醒自己,这里的一切都是假象!所有这一切背后都充斥着致命的危险!
一旦她彻底沉醉其中就再也不可能醒来了!
然而……
要说黎琳不会为眼前的他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她保留一颗人类的心脏就是为了能够再一次感受到它激烈跳动时的那种慌张。
所以在他的手贴上黎琳的脸颊的时候,黎琳没有再犹豫,即使明知这一切是陷阱,明知道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但她还是用力的吻了下去!
眼泪从眼角滑落,黎琳却一点都不后悔。
在欢愉的殿堂里深深的沉沦,在迷蒙的氤氲中彻底的解放……不知白天黑夜……不知是生是死……
黎琳整个人都感觉变得飘渺起来。
直到……
她再次睁开眼,然后一刀扎进了这个男人的心口!
男人脸上的笑容仍在,但下一秒就变成了不可置信与痛苦,他呆呆的看着黎琳,傻傻的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坚持?”
为了防止自己沉沦,黎琳早已在自己的大脑中预载了几乎一模一样的欢愉实景情报,这让她可以从内心深处否定外在的虚幻。
她痛下杀手是她与现实的一次决裂,从此后她都不再可能在现实中爱上
任何一个人。
这种近乎自残式的反击策略也只有真正做好牺牲觉悟的人才敢使用。
黎琳没有说话,她的手再次用力,刀扎的更深了。
男人抓住了黎琳的肩膀,他的口鼻中都流出鲜血,血腥气弥漫,温热的带有一丝丝绝望的气息让黎琳意外的有了那么一丝丝的慌乱。
于是她闭上眼,反复的对自己说:“这不是真的!他不可能再回来了!这一切都是假象!”
男人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他脸上的痛苦消失了,他收回手,表情变得冷漠。
他后退,丝毫不在意强互钢刀对他脏器造成的伤害。
他的面目开始融化,身体开始扭曲,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张巨大蛛网上的畸形怪物。
它看起来像是一只巨大的蜘蛛,但它头颅的部分像是被整齐的切掉了,只留下了眼睛和口鼻,它的上半身也保留着人的痕迹,看上去就像是人马的亲戚,人蛛……腹部密密麻麻的红色眼眸空洞无神,看上去非常的恶心。
可就是这种生物织造了最容易令人沉沦的欢愉殿堂!
大大小小的蛛网密布在一起,远远看去好似黑暗中的一颗不会再跳动的心脏。
数不尽的诡异人蛛在这颗心脏中为每一个妄图闯入者编织着完美的梦境。
即使黎琳已经醒来,她也骇然发现自己的身躯已经枯瘦无比,那颗人类的心脏要不是有着强大的卫生系统做支撑可能早已停止了跳动。
而她看向周围时,她带来的人大都已经死去不知多少年月。
人蛛并不会伤害它们,它们不以入侵者为食,而是真正意义上愿意为每一个入侵者制造完美梦境之乡的“慈爱”原型。
最终殿堂的建造者们将它们作为守护者其实玷污了它们的形象。
黎琳起身看着眼前的人蛛道:“我还有同伴活着吗?”
人蛛不安的搓着双手,用那个他的声音回答道:“也许还有一两个,但你们真的希望继续前进吗?在这里不是已经可以拥有你们期待的一起了吗?”
黎琳没有回答他,她挣扎着起身,并摸索着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密封完好的盒子。
打开后,盒子里静静的躺着三瓶红色的药剂。
人蛛没有好奇的看过来,它似乎觉察到了新的入侵者,于是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已经莹白的蛛网再次变得血红而诡异,黎琳捏紧拳头,打开一瓶一饮而尽。
随后不到三秒,她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跟着她已经枯瘦的身躯开始出现肉眼可见的复原……那些狂躁的!充满着野性生命之力的原始细胞开始疯狂的生长!
不到一分钟,黎琳就还原如初,甚至比之前的状态还要好上很多。
她收起盒子,站起身开始寻找其他醒来的同伴。
找了许久,终于还是让她找到了四个刚刚醒来,同样身体形如枯槁的同伴。
他们的脸上大都充满了茫然……那不是身体虚弱带来的茫然……而是对现实和自身存在的思考的茫然……
织造他们几人美好梦境的人蛛给出了同样的问题。
虽然都被他们拒绝……可他们却总觉得这样的回答不是出于他们的本心。
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外形可怖的人蛛作为一种奇异的,存在于死海彼岸的生物,它们恐怖的外形是造物主给它们贴上的原始标签,似乎造物主也在有意提醒每一个进入欢愉殿堂的人在“有幸”醒来后可以保持清醒,并作出正确的选择。
“就剩两瓶原体之血了,你们谁和我一起走?”黎琳拿出了最后两瓶红色药剂。
四个看上去好似血肉骷髅一样的家伙费力的看了看对方后,其中两人举起手道:“我们陪您去吧!他俩留在这里可以尝试杀死追踪者!”
黎琳看了看那两个没有举手的人,他们的面目已经完全塌陷,深凹的眼窝和稀疏的头发很难让她辨认出他们究竟是谁。
可那已经不重要了,她把最后两瓶原体之血给了两个举手的人,并拿出匕首划破手掌给另外两人喂食了自己仍在活跃的鲜血。
黎琳的血液里充满了躁动的生命之力,它们同样可以为“享用者”提供复苏的力量。
可原体之血在与某一个个体的祖样dna融合后会发生变异,这种变异在原生宿主体内会得到良好的控制,可其他人如果吞下了原生宿主的这些变异血液,那么……他们将会变成怎样的怪物……就不得而知了。
即使大家对此心知肚明,但那两个选择留下的人也没有拒绝黎琳的血液。
他们贪婪的吸吮,然后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道:“请您尽快出发吧!这里……就交给我们了!”
黎琳收回手,手心的伤口很快就复原如初。
另外两人虽然没有惨叫出声,可原体之血的力量还是将他们折磨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等到三人都准备完毕,他们像攀岩者一样,沿着人蛛制造的血红墙壁不断攀升,最终抵达了光亮处。
站在最高点,回望黑暗。
血色的心脏里发散着奇异的光,黎琳知道那是新的入侵者落入网中的迹象。
她没有多做停留,整理了一下心境后就抽出了长刀继续向神殿深处进发。
……
“晶甲虫?!这些是晶甲虫?!”欧少栢一路跟在银城和南映简身后,路上他发现到处都有战斗留下的“新鲜痕迹”。
还有一些人类的残骸被毁的不像样子,只能从他们穿戴的盔甲型号大致辨别他们是来自星际军。
南映简和银城也注意到了这些,可最令他们感到不安的是,在进入神殿后不久他们就发现除了这些战斗痕迹以外,地面上铺满了晶甲虫的尸体。
这些连最坚硬的强互金属都咬得动的恐怖虫子在以集群出现的时候,就算是彼诺修过载全开也得掂量一下对方数量。
可现在……它们却全都死在了这里……而且一个个从外形看并没有受到高温炙烤,或者其他什么伤害……就好像是……
“一瞬间就被夺走了生命?”欧少栢的副官总结了一下。
欧少栢眼皮急跳,暗忖:‘这里不会有死神存在吧?’
正想着,欧少栢忽然注意到在南映简和银城的前面,一个高台上站着一个身高在两米五以上的诡异人形。
他立马停下并提醒南映简和银城道:“长官!前边发现可疑目标!”
南映简和银城闻言停了下来。
他们抬头看向了远处的高台。
这条两侧都是漆黑深渊的长廊尽头是一个突出的锥形高台。
高台之下矗立着许多骑士雕像,它们就像远古王座前的英灵一般,即使远远看去也给人一种无形的威压之感。
南映简抬头看了看那人形后,就继续前进了。
银城也没有多做停留。
欧少栢见状不由惊讶,心说:‘你们俩是说好的吗?难道一点都不担心?’
正想着,黑暗中突然传来阵阵诡异而又阴森的笑声。
那是一个女人的笑声。
欧少栢及其手下立马进入到战斗状态。
银城也一样,可只有南映简丝毫不在意这些,她继续向前走,很快就消失在了欧少栢的视野中。
“长官!你们先走,这里交给我们!”欧少栢的面罩落下,他一手拿着微型压磁冲锋枪,一手手臂上伸出臂刃。
在能量涌向臂刃开始给强互刃体充能的同时,那发出诡异笑声的女人终于现身!
“1点钟方向!”副官提醒了一句。
立时间枪火闪烁,能量弹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弧光,追踪着犹如壁虎一般在漆黑的墙壁上迅速移动的女人。
欧少栢没有参与攻击,他一边关注着战况,一边留意着周围。
就在那女人被击中的同时,他猛地一回身,臂刃扎进了一个悄悄摸到他们身后的敌人心口,同时二话不说,微/冲就抵在了那异化女人的口中。
扳机扣动,异化女人的头颅瞬间被轰碎。
副官也注意到敌人已经摸到了近处,他立即提醒道:“注意防守!”
“是!”
小队的反应极其迅速,他们立刻前进一步,分散为圆环,并立起功能立场,同时收起远程武器,肩部升起进程反击炮,而后取下隐藏在后背上的短剑,在能量灌注进强互结构之后,近距离作战开始了。
“咯咯咯咯!!!!”
越来越多阴森恐怖的笑声出现了。
她们从长廊两侧的深渊中向上爬来,数量极其庞大。
黑暗的深渊也逐渐被惨绿色照亮,站在长廊边缘的欧少栢骇然发现那惨绿色的深渊中似乎有一团血肉在鼓动,这些异化等级间于s级和k级之间的异种就是由它制造出来的。
银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冲欧少栢喊道:“不要和她们纠缠,往我这边来!”
欧少栢闻言立即下令道:“转换撤退阵型!”
“是!”
阵型转换,att功能力场变得不再稳定,那些原本只能被动挨打的异种开始伤害小队的成员。
短短的几百米却变成了死亡走廊。
即使有银城在远处提供强大的火力支援,在小队穿过这几百米后还是损失了两人。
那些被异种留下的队员也没有放弃抵抗,他们一人即是一支军队,在耗尽全部能源后,纵身跳下了深渊。
随后剧烈的爆炸自深渊中传来,原本还在诡异的狂笑的异种们一个个都变得极其痛苦!
她们惨叫着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和身体。
看到这一幕,银城将欧少栢他们让到身后后,取下了腰上的一颗备用亚形态曲变核心,然后将其稳定法组取出,跟着丢进了深渊。
“走!”银城一声令下,众人立即撤退。
经受两轮自毁式袭击的神秘异种母体被彻底激怒,它庞大的身躯开始向上蔓延,分裂的皮肤中,一个又一个异种如在浴池中起身的美人一样诞生,她们数量庞大,似乎要打算和银城他们不死不休!
然而没等到那庞大的身躯蔓上走廊,一点莹白的光亮起,跟着开始剧烈收缩。
转眼间,一切化作乌有!
走廊被拦腰截断,深渊中空无一物,只留下一个巨大的圆形坑洞……
01278 活着
退路已断,现在就只剩下勇往直前了。
欧少栢虽然早已看淡生死,可手下心腹的死还是让他深深一叹。
他跟上银城的步伐问道:“银少校,咱们到底来这地下找什么?”
银城没回头:“查明真相。”
“什么真相?”
“胜利日的真相。”银城沉声道。
欧少栢愣住了,他眉头一皱,没再说话。
……
南映简已经穿过了第一回廊,进入到遗迹封禁区域的欢愉殿堂。
这颗悬浮在黑暗中的不会跳动的“鲜红心脏”正在褪去血色,心脏中可以清晰的听到一阵阵的惨叫和悲鸣。
南映简在入口处停下来,她在等,等前边的人把前方的路清理干净。
银城等人追上来的时候,那颗“鲜红的心脏”已经彻底黯淡。
一些惨白的身影正在逃离,很快道路通畅了,心脏中心现出一条坦途。
远远的,银城他们就看到了薛明等人队伍。
不过和黎琳的队伍差不多,薛明这边也损失惨重。他从星际军借来的特动队成员虽然拥有强大的个人战斗素质,可仍然损失过半。
现在薛明这边就只剩下五个人了。
在银城发现薛明的时候,薛明也注意到了身后的远处的银城他们。
他打开了通讯器问道:“你们怎么下来了?”
银城正要回答,南映简就抢先道:“和你的目的一样,想看看这底下到底有什么。”
薛明沉默了一阵道:“那你们得快点了,时间不多了。”说罢薛明就带人继续前进了,根本就没打算等银城他们。
南映简立马就追了上去,银城的动作也不慢。
欧少栢正打算跟上去,却突然接到了最高管理级的加密通讯邀请。
微微一怔,接通后,一个冷漠的声音传来:“特别授权你们使用c33号物品,必要时刻,可执行全面清理协议。”
接到这样的命令欧少栢心底一颤,但他还是咬紧牙回答道:“是!”
……
在地下三伙人不断接近遗迹终点的时候,芙拉海雅大草原上对峙的双方也没有闲着。
即便窗口期已经错过,可那些“远道而来”的异种大军却并没有打算就此撤退……它们在稍稍整顿一番后再次向着地面基地这边发起了新一轮的进攻!而且进攻规模远超之前。
负责地面防守的星际军只得加大火力进行反击,可是这毕竟不是外太空,星际军纵使拥有强大可以毁灭小行星的力量也不敢轻易使用,所在反击时反而显得有些畏手畏脚,成效也很一般。
倒是地面基地自身凭借边境防卫军提供的各种防守资源针对性的对异种大军里的高级目标实施了精准狙杀!
·天灾·配合彼诺修在战场上更是大杀四方!
这两台辉煌级机甲即使没有驾驶员也可以发挥自身90%以上的作战效能,它们一个远程火力支援,一个上阵重逢,俨然把这片草海变成它们的秀场。
持续半个小时的战斗里,·天灾·共完成精准击杀十九次,消灭了二十一只梦魇级幼体。
而彼诺修则用她的烈焰在芙拉海雅大草原上划出一道有一道死亡之痕,初步统计,被她的烈焰杀死的异种数量已经破万!
可是即便如此,面对数量和质量都逐步攀升的异种大军的车轮战,这两台辉煌级机甲的大杀四方仍是杯水车薪。
很快地面基地也进入了“拼刺刀”的环节。
基地内人员投入和战斗补给基本上也算是源源不断的,可是基地自身的战斗承载能力有限,如果再没有更强大的火力支援,基地被攻破并沦陷只是时间问题。
而且留守基地的边境防卫军侦查人员发现有大量异种已经开始尝试绕过基地直奔水面以下的遗迹。
虽然血嗣很难在深水下存活,可侦查人员骇然发现,这些血嗣居然现场开始变异,有一部分居然在短短几分钟内就通过相互吞噬异化成了s级异种——魔吻!
这是前所未见的!
星际军这边也发现了类似的情况……
在投入大量梦魇级幼体进攻无果后,这些异种开始在雪山下集聚,它们正在通过某种异变仪式进行极端进化。
于是星际军第一时间对这些试图极端进化的异种实施了毁灭性打击。
两艘托尔级战舰的主炮同步开火,雪峰都被打穿。
天崩地裂中,无数的异种被掩埋,可是等到一切风平浪静,星际军这边却发现自己好像捅了马蜂窝!
那冰天雪地被融化之后,“地狱的大门”被彻底的打开。
炽热的岩浆涌出的同时,地面裂隙中开始涌出更多的异种,它们就好像沉寂多年,终于等到了被解放这一刻一样!
各种类型,各种异化等级的异种在遭到星际军攻击后开始疯狂的反击!
原本心态还比较轻松的星际军舰队指挥官们开始严肃的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
……
“什么?!星际军发出一级战斗警告?”尚在艾鲁伯的最高防务部部长接到信息的后一脸的震惊,他完全没想到在芙拉海雅大草原投入两支整编星际军舰队后,他们居然还会遭遇到比他们更强大的对手。
“是的,这是三分钟以前的战斗图形反馈。”
说着图形反馈被投射到指挥室中心,随后众人都发出惊呼。
只见芙拉海雅大草原上原本拥有绝对优势的代表着人类军队的蓝色正在被一团不断膨胀的红色吞噬。
看到这一幕,最高防务部部长立即下令增援芙拉海雅大草原,同时将这里的情况提交最高管理级。
……
韩空文的房间里,三人沉默的坐着。
在得知星际军发出一级战斗警告之后,韩空文道:“大师,据我所知,所谓玄奥便是追求天人合一的至高境界,可何为天?何为人?何谓天人合一呢?”
罗宝儿看了看韩空文:“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韩空文笑了笑:“我只是很好奇……如果真的可以做到天人合一,那我们现在是在做什么?不如干脆号召所有人都追寻玄奥之法该有多好。”
罗宝儿一愣,随即笑了:“玄奥之法固然神奇,天人合一固然玄奥,可这东西也存在自身的桎梏,若是真能人人都来参悟,都能有所得,那我倒是不介意开宗立派,广纳弟子门生。”
韩空文懂了,她又看向正在玩小游戏的安吉莉卡:“你呢?你怎么看?”
“别问我,我现在最怕动脑筋了。”安吉莉卡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迷上了电子游戏,最近只要有空就会玩上几把,而且非常入迷。
韩空文有些无奈,她给自己倒上一杯酒,然后看了看屋外的天空。
艾鲁伯上空划过一道类似流星的轨迹,那是君王号进入大气层后留下的。
没想到星际军居然会真的调动旗舰参战……
“我有时会想,我们这一part结束后,究竟会给我们的世界带来多大的推进力?”韩空文走到窗前意味深长的问道。
安吉莉卡这把游戏输了,她退出了比赛,叹了一声道:“管它呢,反正一切都是按照最初的剧本执行的,我们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好了。”
韩空文笑了,有那么一丝丝的苦涩。
“大师也这么认为?”
罗宝儿走过来,他到了窗前道:“这你得去问曼妮,也只有她能给你准确的答复。”
韩空文微微一怔,随后抿嘴一笑。
“的确……不过她现在应该没空理我,我也就不去打扰她了。”
罗宝儿抬头看了眼韩空文后道:“你是不是累了?”
这句话说到韩空文心里了,她点了点头:“对,我累了,从很久很久以前就累了……我很想当个普通人,每天早上起来有一个普通的早晨,和普通的男朋友一起吃早餐,然后过着普通的一天,这样的生活应该会很不错。”
“其实你完全可以自主选择退出,这对我们大家来说或许是一大损失,可我想,所有人都会支持你的。”罗宝儿说的也是真心话。
然而韩空文却摇了摇头道:“他为了许许多多人能享受这种普通的生活独自走了那么长的路,终于找到了一线希望,我们有何资格讨论累或者不累呢?”
罗宝儿没接话。
安吉莉卡走过来道:“哎,你说的对……不过有时候我挺恨林森这小子的。”
韩空文和罗宝儿闻言都很惊讶的看着安吉莉卡,这么多年来,大家都很避讳直接提起他的名字,可是今天安吉莉卡却直言不讳的表达了对林森的不满。
她点起一支烟,看着窗外道:“如果没有他,这个文明早就熄灭了,可熄灭就熄灭咯,大家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剩下的人好好的享受最后的时光不也是蛮好的嘛?”
罗宝儿脸上的惊讶变成了诧异。
韩空文却噗嗤一声笑了:“你这语气怎么和陈恩织一个样啊。”
安吉莉卡翻了个白眼道:“我才不像她,我只是说了个事实,你看现在大家过的多累啊,而且基本上没有几个人能理解我们究竟在做什么。”
“不被理解不是很正常吗?站的高度不同,就算你告诉他远方有大海,他看不到,也还是会怀疑你。”罗宝儿不是很能跟上安吉莉卡和韩空文的节奏。
所以听了他的话,安吉莉卡略略尴尬的解释道:“大师你别误会,我可没有打退堂鼓的意思……只是感觉很讨厌,你知道吗?自从我以这个身份出现,配合着空文当起了张毅的私人保姆之后,我就一直在伪装自己,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冷血的杀手,说实在的……这感觉一开始还是很新鲜的,可是时间久了……尤其是后来张毅也被送到地球之后,我的内心就越来越难以平静……当然,您可以说我这是因为内心深处的道德基准不允许我没有罪恶感引起的,可其实……那种感受要更复杂一点……就好像……我的所作所为都不过是执行一道算法公式一样,既然是算法公式,干嘛不直接将所有这些交给
衍算核心呢?对不对……这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
听完安吉莉卡的话,罗宝儿沉吟了许久后道:“我懂你的意思了,真正令你感到厌倦和困惑的不是现在我们执行的步骤,而是所有这一切的意义,是吗?”
“额……对!大师您能帮帮我吗?”安吉莉卡显得很迫切。
罗宝儿点点头,他随手一挥,四周的景色都消失了。
他们出现在一片碧色的海平面上,海水很浅,只到脚脖子的位置。
天空很蓝,却看不见太阳,抬头看时,却能看见两颗巨大的行星高悬天空之上。
在他们周围立着十三道形态高矮各异的石门,它们相距很远,形成一个巨大的圆环包裹着这里。
“这是?”安吉莉卡惊讶的看着周围。
“这里是我参悟玄奥的地方,可以看作是由我的大脑拟态形成的一片虚幻天地。”
韩空文皱起眉:“那这些门……”
“这些门都是先行者留下的。”罗宝儿一抬手,袖子里抖出一团白烟,随后那十三扇石门前出现了形态各异的类人存在。
“而这些,就是最初的先行者之躯。”
“天呐!这么多?!”安吉莉卡还是第一次完整的看到全部十三种先行者以及它们探寻高位文明台阶时留下的“死海悲门”。
韩空文没有安吉莉卡那么夸张的反应,她问道:“大师,您让我们看这些是……”
“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
“嗯?您说。”
“人类文明是否应该永存。”
“当然。”“不一定。”
韩空文和安吉莉卡是同时回答的,可是她们俩的答案却并不一致。
说当然的是安吉莉卡,说不一定的却是韩空文。
安吉莉卡诧异的看着韩空文道:“喂喂喂,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开始怀疑了?”
韩空文不是怀疑了,她道:“事无绝对,我不认为哪一种文明拥有绝对的存在价值。”
安吉莉卡一皱眉:“这不是存在价值的问题好吧?就算没有价值,难道我们就要自我选择终结?”
韩空文摇摇头:“这问题和我的看法有所偏离,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确定高位文明台阶之上是怎样的一种形态。”
安吉莉卡没懂:“额……”
韩空文解释道:“我叔叔韩文生的结局不就是很好的例证吗?”
安吉莉卡听罢却皱眉道:“这不一样吧?韩文生是希望借助高纬度空间来延续人类文明,为人类文明寻找一方新的沃土,可以当时人类的各方面进化程度都不足以支撑我们在更高维度生存,所以……你的这种解释也有点太过牵强了。”
韩空文却微微一笑:“并不牵强,亲爱的,你再仔细想想,这并不牵强。”
安吉莉卡一皱眉,她不是很在意韩空文怎么称呼她,但她想了想之后,却忽然发现,是自己理解有误。
“哦……我懂了……可是……哎……算了,我不想因为这个问题和你争论,咱们又不是哲学家。”
韩空文一挑眉:“那你是同意我的看法了。”
“嗯嗯,无所谓的,比起这个,我更好奇大师为什么这么问?”
罗宝儿安静的听完韩空文和安吉莉卡的对话后说道:“我之所以这么问是一种审视的态度来看众生相,我们进步是为了尽可能的延长自身文明的尺度,我们保守的存在于某一形态也是同样的道理,但无论是激进的,还是保守的,我们的文明其实一直都很脆弱,又或者说……我们很低级,低级到大多数时候没得选的程度。”
“额……这什么意思?”听闻罗宝儿的低级评价,安吉莉卡心里有那么一些不舒服。
“纵观整个地球纪元,适合人类生存的时代其实非常短暂,也就那么几千年而已……这里头虽然也有人类自身活动加剧带来的影响,但就像我刚才说的,就算咱们像恐龙一样老老实实的充当地球生态中的一环,我们也很难保证不会因为地球环境的改变而被灭亡……所以,我说我们直到现在也依然很低级的原因就在于此。”
听到这,安吉莉卡明白了,她道:“哦,我懂了,大师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这样闹来闹去的考虑什么生存意义,社会意义之类的问题其实更像是过家家,在已经不用再为生存环境忧虑的高位文明比起来,我们实在很低级,是这个意思吗?”
“对,差不多是这意思。”
“额……”安吉莉卡虽然觉得罗宝儿话说的很直白,令人有些讨厌,可她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人类真的很脆弱。
“我不同意您这种看法,起码现在看来,我们已经跳出了这种低级,中心之帷就是最好的证明。”韩空文突然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罗宝儿并不惊讶韩空文会反驳他,他说道:“对,这就是进步的象征,从依靠狩猎和采集,到种植和畜牧,再到工业文明……等等,这些都是进步,都是围绕着一个相对统一的话题进行的,那就是‘活着’!”
01279 委屈么
“活着……”安吉莉卡无话可说了。
“现在你能理解了吗?我们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围绕这个词展开的,我们所要做,所要争取的就是最大程度上的文明尺度延伸。”罗宝儿指着窗外道:“当初携带生命圣杯抵达盖亚星的‘普罗米修斯’凭借惊人的意志将人类文明的火种重新点燃,此后才有了艾鲁伯、塞伯鲁斯、波西瓦尔等等这些穹顶结构……再往前,赞斯波尔帝国……薪王时代和至暗文明时代,所有这些都是由最初的起源缔造的,但我们仍没能跳出最根本的束缚。”
“最根本的束缚?您是指……我们的文明还远不够强大?”
“是的,站在这个高度上看问题,你就不得不把那些人文主义色彩浓重的个人情绪摒弃掉,虽然我知道这些思想已经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如今这个时代的人们甚至可能还不如地球文明时期的算法时代的地球先辈冷静,大家根本就不想看将军叱咤风云,更多的是关心作为小兵,作为平凡人的自己的感受!而现实的感受是很明确的……自从赞斯波尔帝国覆灭以来,人类世界就灾难连连……先是联政体和赞斯波尔帝国打了一架,跟着又要建起穹顶结构防范异种入侵,接下来又从人类的骨髓里把金色鸟笼给抽离出来以获取自由,然后却发现,所谓真实的世界不过是中心之帷一次又一次反复的轮回!我们越接近真相,真相好像就变得越让人难以理解和接受……而在此期间,人们也没有放弃对世界、对自我以及对我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存在的思考……人们开始思考自身存在的形式和意义,于是有的人选择放弃抵抗,继续追随金色鸟笼,这看起来像是一场背叛,但我想说,他们只是背离了人类当前权力体系的方向而已……”罗宝儿语出惊人,他这样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似乎就把“人类的叛徒”——“门徒”的罪孽全都洗清了。
安吉莉卡对此有些不满,她正要说话,却被韩空文阻止了。
罗宝儿又道:“当然,我这么说确实可能有些过分了,门徒存在颠覆了人类基本的道德和人伦,他们贪婪的索取已经暴露了他们真实的丑恶,即便后来有了仲裁者来负责清理他们也依然不能彻底根除这些毒瘤,甚至还滋生了更多的问题……这些细节暂且不提。除却放弃抵抗者,还有一些抛弃‘自由者’,这听起来真是无比讽刺,当初人类拼尽全力才打开的金色囚笼最终却有不少人选择了留下……高墙就是这么神奇,最开始你讨厌它,憎恨它,后来你却又开始喜欢它,留恋它,甚至离不开它……神启族就是这么诞生的不是吗?一部分人类自愿的放弃了自主意识,将自己完全接入共生的数序架构之中,他们的强大和他们的缺憾一样明显,我不是说这些不好,而是这很显然不是我们人类最终的形态……因为即便是神启族,它们也不可能离开三元的真实世界彻底独立的存在,它们依然需要把自己赖以生存的数序核心藏起来,但即使是把这些核心塞进黑洞也并不一定就是完全的,因为宇宙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变化。这样说……可能有些过分敏感,甚至有些杞人忧天了,可我们就该这样,我们就应该敏感一些,多一些惊醒,而不是麻木,不是吗?”
安吉莉卡对此虽未发表意见,但看得出,她很赞同罗宝儿的说法。
韩空文深深一叹:“当初林森离开之前告诉我……他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可能是人类的故乡,是起源之地,也可能是人类的终点,是终焉的荒原……但无论如何,他都要去看一看,也许普通人可以只为了今天而活,甚至不用去思考一周以后要做的事情,但他不行……他已经独自走过了三亿五千万年!甚至更久……他和我说过,他曾经坐在全是冰晶的星环上见证一颗恒星的最终时刻……那真是壮美绝丽的时刻!光在行星系统内彻底消失,所有行星都被吞噬,在那无光的地带,并不存在所谓的感受,他闭上眼,试图让自己也就此消失……可当他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坐在破碎的掩体空间内!也就是那一次,他发现了先行者脚步……”
安吉莉卡听的一愣一愣的,她怔怔的看着韩空文道:“这些……我怎么都没有听你说起过?”
韩空文微微苦笑道:“其实……像今天这样的场景已经重复了很多次了……每一次……你都会提同样的问题,而我也都会耐心的告诉你答案……但这一次,我有点累了,你就安心的陪我坐一会好吗?”
安吉莉卡眼眸闪烁,她皱起眉,认真的看着韩空文,随后问道:“你接替了他的身份?成了‘导演’了?”
这话里带着一丝丝的玩笑意味,安吉莉卡故作轻松的样子让韩空文心里稍安。
她叹了一声道:“什么‘导演’不‘导演’的,这世界又不是舞台……演一演也就算了……”
安吉莉卡却道:“我到宁愿这世界
是个大舞台!人人都是演员,只要尽力演好自己的角色,等到谢幕时,大家都能‘一笑泯恩仇’,那该多好。”
韩空文闻言笑了笑。
罗宝儿也笑了:“你这想法好啊,只是可惜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安吉莉卡闻言又道:“大师您是不是太悲观了啊,如果这一切都是按照剧本走的话,我们不是已经很成功了吗?难道说,还有什么意外么?”
罗宝儿回头看了眼韩空文,韩空文正在倒酒,瞧见大师的眼神,她笑了:“大师您别看我啊,反正她早晚自己也会猜到的,说不说,您来决定好了。”
罗宝儿顿时泄气:“你们俩,真的是孩子气啊,好吧好吧……我就简单说一说吧……”
安吉莉卡立马恭敬的坐到了一边,俨然一副乖巧学生模样。
罗宝儿整理了一下思绪后说道:“按照最初的计划,在胜利日之后,林森踏上寻找‘新乡’和‘故乡’之路,而你们要尽可能的在他回来之前确保人类文明的火种不被熄灭……这听起来似乎很容易,毕竟胜利来之不易,相信只要大家齐心协力,一定会共同缔造一个很美好的时代的……然而……”
“然而现实并不像我们所期待的那样美好……”韩空文顺着罗宝儿的话说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你应该都清楚了……自由民、寄居者、灭世主义者、清理门徒时留下的隐患……等等等等……这些大大小小的问题都有够让人头疼的。”
安吉莉卡却哈哈一笑道:“你以前在塞伯鲁斯不是积累了足够多的经验了吗?怎么?现在撑不住了?”
韩空文白了她一眼道:“这能一样吗?塞伯鲁斯的工作很明确,就是尽可能的维持塞伯鲁斯穹顶内的社会状态良序而稳定,最差也就是把大门封死,谁也不许出去!可后来呢?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我们计划所能承载的上限!如果当时不是有林森他们的出现,我都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灾难……”
“哦吼……听你这么一说,这事确实不简单啊……”
韩空文喝了口酒,有点不想理她了。
可安吉莉卡却笑眯眯的凑过来抱住了韩空文。
韩空文挣了两下没挣开,也只好任由她抱着了。
罗宝儿继续道:“的确不简单,好在那位离开之前为你们提前做好了很多准备……比如张毅……他应该算是韩空文所知道的林森留下的第一个‘锦囊’。”
这一点安吉莉卡比韩空文了解的要更多一些。
她呵呵一笑道:“‘锦囊’算不上吧,这家伙其实很难相处的,人格还特别矛盾,有时候你会觉得他杀伐果断,是个有主见,靠得住的真男人,可有时候他又优柔寡断,墨迹的要死,而且时而还呆萌犯傻,懦弱的不行……我都怀疑他精神分裂!”
韩空文闻言道:“他的性格集成了多个情报样本,林森留下的原始情报样本只是其中的主干,会出现这种情况也在预料之中,要不然我怎么会把他丢在那不闻不问那么久让他自己塑造自己的人格呢。”
安吉莉卡:“那你很有远见啊!也幸亏你当初把他丢在贫民窟里受尽窝囊,要不然后来也挑不起洪宴的门面,只可惜啊……后来这小子居然去了地球,换了个不知道是谁的代替了他。”
“不管这个人是谁,他都有很好的完成我们的计划不是吗?”韩空文道。
安吉莉卡:“呵呵……确实……这个小奶狗一样的家伙是比张毅听话多了……但犯倔的时候也够受的……要不是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才不会老老实实的坐在天车圆桌前呢。”
“小奶狗?这什么新奇词汇?”韩空文诧异道。
安吉莉卡一愣随后道:“额……没什么……就是他偶然说漏的地球用语,我觉得还挺好的。”
“呵呵……”韩空文冷笑两声后看着安吉莉卡道:“大婶,你都快一百岁的人了,能清醒吗?”
安吉莉卡顿时眼睛瞪得老大:“哎哟呵!说得好像您老人家岁数就小一样!怎么的?我牺牲自己顾全大局,偶尔养条小奶狗开心一下也惹到你了啊?”
韩空文懒得和她斗嘴,只是特别嫌弃的把她推开了。
安吉莉卡也不抱着韩空文了,两人前一秒还亲热的不行,下一秒就开始了冷战。
罗宝儿看得心惊肉跳,暗自默念:‘师祖说的果然没错……女人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存在……’
眼看气氛有些转冷,罗宝儿搓着手道:“额……那个……还要继续说下去吗?”
“说!为什么不说!必须说的清清楚楚的!搞得好像我在度假,你在家里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安吉莉卡调门抬得老高。
罗宝儿着实被吓了一跳。
韩空文也立马呛
回去道:“什么多大委屈?要不然咱们换一换,你来坐我的位子好么?什么事情都由你自己来负责!以后遗臭万年的时候也不要后悔坐到这个位子上!”
按理说,话到这份上也该有人稍稍让步了。
然而安吉莉卡却一点都不给韩空文留面子,她冷笑道:“你少来,林森会选择你,而不是我,那就证明这位子就是你的!不管你喜欢或者不喜欢,你就应该坐在那!也必须坐在那!就算你后悔了!难过了!委屈了也不行!”
韩空文愣住了,她没想到安吉莉卡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说什么呢?艾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什么叫我应该坐在那,也必须坐在那?!什么叫我后悔了,难过了,委屈了也不行?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是安吉莉卡,是那个脱衣舞女郎出身的冷血杀手了吧?你代入角色是不是代入的太深了?已经忘了我们是说好的彼此支撑对方的?”
安吉莉卡……或者说……维萨拉·艾米。
曾经和韩空文一起在洪哲学院上学,后来又一起成为维序者的她们,时隔多年,却形如陌生人。
艾米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突然笑了:“脱衣舞女郎……呵……你也知道我扮演的这个人是脱衣舞女郎对吧?”
韩空文没说话。
大师想要劝说一下,可是艾米抬手阻止了他。
艾米继续道:“安吉莉卡的确是脱衣舞女郎,但她出生的时候不是,他父母把她生下来的时候也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女儿有一天会成为下水道里的一只挣扎求存的蟑螂!可现实是怎样的呢?在你高高在上关注着社会整体秩序稳定与否,人类未来如何走向,等待着林森发回那至关重要的讯号的时候,在一些角落里,就是有这么一群人根本没时间去思考!就像大师说的一样……‘活着’,只要能‘活着’就足够了!所以安吉莉卡成了酒吧招待,但她一开始也没想要成为脱衣舞女郎……她相貌平平,身材也一般,可只要有市场,有需求,一些人就还是会看中她,毕竟这个时代的科技很发达,改造一个人很简单,而你眼前的这个我为了能够早日离开下水道,用自己的方式改变了自己,那就是变高了,变性感了,变漂亮也变放荡了!”
“你说这些做什么?”韩空文听完这些话一点感触都没有,因为在她看来,她不是什么济世救人的活菩萨,没时间也没能力照顾好每一个人。
只要光荣共和国治下的大多数人是幸福的就足够了,不然她又何至于要让张毅去当下水道之王,去成立什么洪宴来管理那个肮脏的地下世界呢?
她已经做的够多了,也看得够多了。
“我不想做什么,就只是告诉你,不用觉得多委屈,你今天处在这个位置有你自己的选择,也有外部的因素,你和安吉莉卡其实没什么区别你知道吗?”
“怎么会没有区别……”
“有什么区别?!你告诉我?是因为你韩空文一生下来就比她高贵,比她聪明,还是因为你韩空文懂得多,看得远,站得高,所以在你看来,贫民窟里爬出来的老鼠就根本没资格和你平起平坐的谈一谈?”艾米的话非常刺耳。
韩空文皱眉道:“我没有那个意思,但事实不就摆在这了么,我生在韩家,一生也都献给了韩家以及所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尽我所能做到最好,你觉得她有这个能力吗?”
艾米也逐渐平静下来,她静静的看着韩空文道:“那如果你是安吉莉卡,你还能坐到今天这个位子吗?”
韩空文有些恼火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艾米一摊手,突然表情变得轻松起来了:“你看,这就是现实,在你觉得委屈,觉得不公平,觉得担子重的时候,你只要想想自己做的事情很伟大,眼界更高远,你就会得到安慰,可安吉莉卡不行,她没有你我这样的出身,虽然像她这样的可怜人在众生相中只是少数,但你觉得……这对她来说够公平吗?她又该怎么安慰自己?在我们这些管理级制定人类发展蓝图的时候,在君王号掠过天空,然后战争打响的时候,他们又能做些什么?你又希望他们去理解什么?理解你的委屈?然后感谢你?安慰你?赞美你吗?!”
韩空文沉默了……她懂了……
“所以我才说,林森选择了你,让你坐在这个位子上,你用不着觉得多委屈,因为那没有用,就算你再怎么苦恼,再怎么委屈又如何?这个位子你就得坐着!你就得坐稳了!不管后世的人如何评价今天你的所作所为!你都只能沉默!而这也就是你和林森相差最大的地方!”艾米不是在痛斥韩空文。
她的话里带着一丝丝的无奈和悲伤。
韩空文默然无语。
大师却忽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