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73 淹没（三）
“是世间所有人都是这般痛苦，还是只有我自己一个人这样？”男人唏嘘着，转过头问身旁皮青脸肿的同伴。
对方原本正在发呆，听到这话后毫不客气的转头给了他一巴掌。
打的很轻，却打的很疼：“所以说，赌博这东西真的不好，你看你，现在不但烟和鱼子酱都没有了，就连睡的地方也没了。”
戴蒙听到这样的话眼睛一下子红了，他哭了。
从法国巴黎一路逃难至此，这个男人一路上经历了那么多凶险的事情都没掉一滴眼泪，可现在他哭了，委屈的像个孩子。
“我这不就是想着能和我的兄弟们一起高兴起来么？”
鼻青脸肿的桑德里闻言沉默的看了戴蒙几眼后又给了他一巴掌：“所以说啊，你这个家伙根本认不清形式呢，说什么一起高兴，你是想把我们倆一起陪你陷入泥潭吧。”
同样几乎曙光一切的出资人桑德里现在真后悔自己半小时前做的决定，大概是赌博会让人鬼迷心窍吧，总之这三个男人已经深刻体会到了赌博的危害性，相信以后会稍稍长一点记性吧。至于为什么现在只有戴蒙和桑德里两个人呆在碉堡最上层忍饥挨饿，那是因为一时间难以接受现实的汤米此刻正站在零下一百二十度的寒风里用苦行僧的方式让自己清醒过来。
比较之下，碉堡深处储藏室里的两大一小就要开心的多了。
没想到运气会突然爆棚的米歇尔正在用赢来的鱼子酱给沈曦晨和奥文准备鱼子酱三明治，这无疑是这个年代最顶级最奢侈的饕餮盛宴了。米歇尔知道鱼子酱很珍贵，却并没有打算吝啬的一个人独享，更没有在制作三明治的过程中偷工减料。
当三人准备完毕，然后将各种食材缓缓叠加，最终做成三人份的美味三明治的时候，原本笑着的米歇尔不知道因为什么竟突然就落下泪来。
沈曦晨也一样，她咬了一口之后也哭了。
米歇尔忙问道：“怎么了？是不好吃吗？”
沈曦晨连连摇头，一边哭一边笑一边嚼着嘴里的食物说道：“是太好吃了……我都差点忘了这东西的味道了……明明以前我都吃腻了东西……”
奥文没有米歇尔和沈曦晨那么多想法，大概在孩子的世界里，“太阳”虽然“消失了”，世界冷的很可怕，但到最后，一切仍会好起来的。
“噗……”米歇尔破涕为笑，她一挑眉：“怎么样，我就说吧，这东西看着平常，可里头藏着不少细节呢，等半个小时是值得的。”
沈曦晨笑着点头，她抹掉眼泪，开始默默的享用这珍贵的晚餐。
一餐吃罢，奥文被送到了上边和三个男人呆在一起，而两个女人即将开始享受她们其他的胜利成果。
当看到嘴角还残留着面包渣的奥文的时候，戴蒙连忙问道：“那个……奥文啊，你们是不是都吃完了？”
奥文很诚实的点了点头。
戴蒙顿时气血上涌，差点昏倒。还好桑德里给他扶好了，而一旁已经生无可恋的汤米冷哼一声道：“果然女人的血液都是冰冷的，就算给她们足够的温暖，也还是一样的冷血无情。”
桑德里咧咧嘴，白了汤米一眼道：“男人要有骨气，输了就是输了，干嘛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呢，另外……你们难道就真的以为我们输了吗？”
戴蒙一睁眼死死的盯着桑德里：“难道还有转机？”
桑德里冷笑一声，然后和蔼的看着奥文道：“那个……奥文呀，可不可以拜托你出去替我们看着点警示器，我们三个有点事情需要商讨一下。”
奥文很听话的点了点头。
汤米皱眉道：“喂，桑德里，奥文这么小，你居然放心让他一个人出去啊？”
桑德里却毫不客气的吐槽汤米道：“人家可以一个人在冰天雪地里生活了一个礼拜呢，你呢？大英雄？你当初为了救一个孩子掉到雪窟里才半天就差点死了喂！还好意思说！要我看那，奥文比你值得信赖的多。”
汤米顿时尴尬，而奥文很乖巧地说道：“没事的汤米叔叔，我一个人能行的。”
说完奥文就沿着碉堡的台阶上去推开门出去了。
寒风涌入，刚暖和一点的碉堡上层又复冰冷下来。
奥文走了，戴蒙急忙问桑德里：“你是不是藏着什么好东西呢？”
汤米也看向桑德里，而桑德里却悄悄的瞧了眼碉堡底层的通道，确定那两个姑娘已经锁上门之后，他嘿嘿的笑了笑，然后从怀里摸出一块晶体板来。
看到晶体板的瞬间戴蒙瞬间心领神会，而汤米还一脸呆滞的状态。
“就一块晶体板？”汤米大失所望。
桑德里差点被这傻孩子的耿直给气昏故去，他缓了缓神之后循循善诱的问道：“那我问你，晶体板平时都用来干嘛呀？”
汤米想了想之后说道：“用来……玩游戏啊，还能干吗？”
桑德里又差点昏迷。
戴蒙则皱眉
道：“哎呀，别和他解释了，你这家伙赶紧打开啊，说不定已经错过最精彩的部分了呢。”
桑德里想想也是，就不和汤米废话了，他说道：“我事先说好，不管我打开晶体板之后出现什么画面，你俩都给我把嘴捂住咯，不许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听到没！”
戴蒙很有默契的点了点头，而汤米还在困惑中：“你要放恐怖片？”
桑德里：“……我……”
……
碉堡底层。
两位女士享用的第二阶段胜利果实就是从三个男人那赢来的一箱燃料。这东西是固态的，从箱子里取出来时是密封状态，打开来一看就好似一块半透明的、四四方方的橙黄色香皂。
它的学名叫——复合密脂，绰号是“黄砖”是一种从动植物脂肪中提纯出来的高密度可燃晶体块，通常用作民用级防寒装置的内燃恒温炉的燃料使用，属于纯天然无污染，且热量阈值超高又耐烧的好东西。
汤米一行之所以能穿过法国来到边境线靠的就是他们这一行人携带的三箱共计一百零二块“复合密脂”，这等同于是他们在这种极端环境下维持体温的保命符。可男人们居然在输光大部分可以输的东西后拿它出来和两个女人做最后的搏杀，结果就是……赌博有害第一定律——输，就一定输的彻彻底底。
一开始拿到“黄砖”的时候沈曦晨和米歇尔还没想到要用它们来做什么，毕竟这东西她们俩也不能真就占为己有，那样就等于是宣告这三个男人的死亡了。但是米歇尔又觉得如果不给这三人一点深刻的教训，他们以后肯定还是会去做些傻事的，所以……
“洗澡？！”沈曦晨震惊的看了看米歇尔，随后又陷入狂喜之中：“姐姐，我没听错吧？你真的打算用这些‘黄砖’烧一池子水来洗澡？”
米歇尔一挑眉：“当然了，难道我非要做好人把东西原封不动的还给他们吗？而且我不做好人也不代表我就是坏人啊，我可以堂堂正正赢来的这些东西啊，当然要给他们一些必要的教训了。”
沈曦晨闻言立马竖起大拇指：“还是姐姐想得周到，那我这就去准备。”
米歇尔笑着点点头：“嗯，你多烧点水，等我们洗完了，让奥文也洗一洗，那孩子身上全是死人的味道，得给他洗干净点。”
“嗯，知道了。”
洗澡这件事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太过稀松平常了。即使“太阳消失”，躲在避难所里的人们也不是说真就失去了这最基本的生活追求，而且不洗澡也显然不利于避难所整体的卫生防疫管控。
可自打法国遭受好似异世界入侵般的三重灾难后，汤米这一群人别说洗澡了，就连洗手都直接省略了。极端灾难环境下，可消耗的保障资源成了唯一的硬通货，而这些东西又是可以直接算出个确定的结果的……所以一走出避难所，大家就很有默契的进入了苦行僧模式，以尽可能的节约资源，减少消耗，增加己方人员的存活几率。
然而经过这一路上的折腾，见过了数不尽的尸体，和各种发了疯一样的幸存者后，汤米一行好像开了窍。
果然，人还是需要生活的，即便是在最严酷的环境下，一颗良好，未被污染和毁灭的内心远比苟且状态的健康身体来的重要。
……
“哦~~~~哦~~~~~~”碉堡上层的三个男人眼睛都直了。
一开始提议不要发声的桑德里却成了第一个发出声音的家伙。他手中的晶体板上呈现的居然是正在脱去衣物的米歇尔和沈曦晨，这一幕要在平时指不定要被当事人举报关押起来。可意外的，就算是平日里很正经的汤米此时此刻居然也是色痞上身，竟没有出声阻止。
但到了关键处，米歇尔即将脱掉上衣露出她那诱人至极的**的时候，汤米却一把抢过了晶体板并塞到了怀里，跟着说道：“喂！咱们是不是得有点底线？”
正看的兴起的桑德里和戴蒙同时用要杀人的眼神看向汤米，汤米吓了一跳，这才把晶体板又还回去。桑德里和戴蒙的表情也悄然解冻，随后点了点头，像是在传达：“孺子可教也。”的意思。
然而重新拿回晶体板的桑德里却发现不知什么缘故，晶体板里的画面消失了，只有米歇尔和沈曦晨的声音是正常的。
“喂？怎么坏了？”桑德里慌了，他看向汤米。
汤米赶紧摆手：“我什么也没做啊！”
戴蒙皱眉道：“会不会是镜头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桑德里“嘶”了一声，然后又切换了另外两组镜头，结果发现镜头是正常的，可画面却被沈曦晨无意间摆放的一些杂物给遮住了，一样只剩下了声音，没有了画面。
顿时感觉扫兴至极的桑德里又将要杀人的目光投向了汤米，汤米已经很识趣的转过头去了，他咳嗽了一声说道：“其实……光听声音……也挺好的……”
戴蒙干笑两声躺下去道：“哎……果然还是没能看到中路呢……”
正说着，突然晶体板传来沈曦晨的惊呼声。
三个男人立马来了精神，汤米急切的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桑德里没说话，跟着就听晶体板中传来沈曦晨的声音道：“呀！姐姐你的胸真的好大啊！怎么可以这么夸张呢！也太让人羡慕了啊！”
三个男人听到这样的内容当时眼神都变了。
“大？”桑德里都忘记呼吸了。
“好大！”曾经看起来很靠谱的男人戴蒙用手比划了一下。
汤米震惊道：“夸张是什么size？”
桑德里道：“至少得是e吧？”
“e？！这个世界上存在e？”戴蒙表示怀疑。
桑德里正色道：“少见多怪，这个世界上当然存在着很多美好的事情了，不能因为你没有见过，就表示怀疑啊。”
汤米这时很不合时宜的说道：“不对啊，米歇尔不是武装机械警察吗？而且还经过义体改造？这么……额……夸张的话……抓人的时候不会觉得累赘吗？”汤米说完还煞有介事的比划了一下。
戴蒙和桑德里闻言都盯着汤米，那两双眼睛里透露的分明是：‘就你话太多！’
汤米立马老实了。
跟着三个男人又听到了两个姑娘戏水的声音，虽然不曾看到画面，可从她们的笑声，还有细微的喘息声，以及一些对对方身体的描述里，三个男人还是血脉喷张。桑德里更是干脆躺下来闭上眼睛通过自己的大脑进入到一个美好的世界去了。
戴蒙没有桑德里那么猥琐，他的表情最开始也是很亢奋的，可听着听着，逐渐的变成了一种像是在花园里看着自己孩子们嬉戏打闹的微笑表情，瞧着十分耐人寻味。
至于汤米吗，他的道德约束明显要比另外两个男人多一些，所以一直处于面红耳赤的状态。道德告诫他不能听，可本能的**又告诉他：“你别装傻了。”
就这样，三个男人在各自的美好中不知不觉间竟然睡着了。
在梦里，桑德里回到了那个他又爱又恨的印度。
虽然桑德里从骨子里想要摆脱掉自己和印度的关系，因为那里是他梦魇开始的地方。可他童年时代所有美好的东西又都与印度和自己的母亲有关，因而在梦中又免不了怀念起来。
不吃牛肉是印度人的标签，桑德里便干脆拿着牛肉汉堡穿过街道。
这种举动让桑德里收获了无数人的冷眼，可他却感觉自己正在反抗着这个社会，还有降临在他身上的命运。
同时桑德里还在梦里与旧时就曾魂牵梦萦的姑娘重逢，二人亲亲我我，实在美好的很。
戴蒙也在做美梦。
只不过戴蒙的美梦要直接的多，出身军人家庭的戴蒙从小接受着父辈们的军事化管理，因而从小就很自律。
但戴蒙其实内心深处是一匹渴望自由的孤狼，他想做很多事情，却不想被事情反过来束缚。就像那天晚上戴蒙和桑德里初次相遇，互看对方不爽的两人最后成了朋友其实也是戴蒙在潜意识里反抗自己的自律和意识，通过这种方式，戴蒙找回了活着的感觉。
他不再是杀手，也能用手去触碰炽热的身躯。
在那迷幻灯光的交织下，他与那不知姓名的姑娘热烈的激吻着，释放着自己的情绪。
唯一梦中没有那么多激情四射的大概就只有汤米了。
汤米在梦里看到了一片一望无际的草海，身处其中的他光着脚踩在微微清冷的水中。刚没过脚踝的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看着动人至极。
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见到这般美景的汤米隐约间听到了某种呼唤。
他循着声音向前走，然后在前往云霭散开时，站在微微隆起的山包上的汤米看到了一座悬浮于半空中的巨大雕像。
它的上半身仍隐没在云层之中，可大半身躯已经暴露出来。
这是什么地方？
这又是什么雕像？
迷惑不安中，汤米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起初汤米还在循着声音寻找，可找了许久也找不到便觉得聒噪。
终于，在脸上挨了一巴掌之后。
汤米醒了。
醒来时，汤米发现桑德里和戴蒙已经被几乎要暴走的米歇尔给打成废人。本就鼻青脸肿的桑德里躲在戴蒙怀里瑟瑟发抖，两个做了坏事的大男人此时也不比犯了错的孩子硬气多少。
晶体板被踩碎了。
结结实实挨了沈曦晨一巴掌的汤米看着那洗完了澡白里透红的脸颊艰难的吞咽了一次口水。
沈曦晨蹲下身笑眯眯的问道：“汤米汤米，你告诉我，奥文去哪了？”
“奥文？”汤米皱起眉，然后惊恐道：“哦对了！奥文！奥文还在外边呢！”
“外边？”沈曦晨脸色一变，跟着急忙起身道：“不好了姐姐，这三个混蛋居然让奥文去外头放哨了，我得赶紧去带他回来！这小傻瓜肯定冻坏了！”
01574 淹没（四）
苟活就是活不下去的初步，所以到后来，他就活不下去了。意图生存，而太卑怯，结果就得死亡。
——鲁迅
“奥文！”黑夜里哪还见得到那孩子的身影。
桑德里心急如焚，也懊恼至极。
三个成年人的疏忽如果导致了这孩子的死亡，那想必就算活下去也会成为他们一生挥之不去的阴霾。
汤.米不像桑德里那样善于发出声音，相反，越是到了危机的关头，汤.米就越是沉默，也越是冷静。他首先找到了奥文留下的足迹，看得出来，他是自己离开了前哨往东北方向去了。可那边是一片黑漆漆的森林，树木冻得就像被固定在琥珀里的死物一样僵硬，即使狂风也很难将其折断。
枯叶乌黑好似深不见的的寒潭，汤.米跌跌撞撞的向前跑，越跑越快，因为他好像看到了那孩子的背影。
突然，另一个身影从黑暗中扑了出来。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汤.米立马就进行反击，双方纽打在一起。沈曦晨跟过来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正要躲起来，然后也被人从背后抱住了。
沈曦晨的身子骨显然不如汤.米来得结实，因而就算她竭力反抗也还是被人拖向黑暗处。
她觉察到那双手很有力气，而且沾满污泥，像是蛰伏在这黑暗中许久一般。好在她还能发出声音，防寒服的面罩还没有被打碎。
她呼救起来。
米歇尔很快赶来了，这金发天使化身死神，几个冲杀过后，林子里倒下去三个人。
都是寻常的平民，但为了活命他们成了伏击者。
收起刀锋，米歇尔包住惊魂未定的沈曦晨，然后看向汤.米：“看到奥文了？”
汤.米靠在树便缓了缓，低下头，头顶的灯光正好映在那已经被杀死的伏击者脸上。那是一个女人，看起来年龄四十多岁的样子。
她死的时候眼睛是睁着的，似乎还在渴望着什么。
汤.米不安的移开了目光，他又看向森林深处，并确定了脚印还在。
“应该不远了。”说着汤.米站起身就往森林深处奔去。
这一次戴蒙跟上了他的脚步，两人一前一后在森林中飞快的前进。沿途他们看到了不少诡异的身影在森林中摇晃，但这一次这些家伙没有再冒然的发起进攻。
戴蒙皱眉道：“这片森林的气温很奇怪，居然只有零下三十摄氏度，怎么我们之前就没注意到呢？”
汤.米也发现了异常。
之前和那女人搏斗的时候，她身上只穿着普通的棉服，却一点也不怕冷，而且力气大的惊人，要不是米歇尔及时赶来，他可能早已经被那个女人给活活勒死了。
“不清楚，还是先找奥文吧。”汤.米继续深入森林，在前进了十多分钟后，突然路断了，一个散发着诡异蓝色光芒的深坑出现在了汤.米和戴蒙面前。
戴蒙止住步伐皱眉道：“这是什么地方？”
汤.米看了眼并不准确的虚数坐标，这种纯粹以ai算法替代卫星定位的坐标精准度会随着移动距离越来越差。但坐标现实的大概位置还是有些可信度的……
“咱们好像已经无意间穿过边境线了，现在已经进入德国境内了。”汤.米说道。
“德国？我怎么不记得德法边境线上存在着这么一大片森林呢？”戴蒙似乎对这条边境线很了解。
汤.米问道：“你对这里很熟悉？”
“嗯，七年前我曾在这条线上追捕过一批国际逃犯。”戴蒙无意中透露了一下自己的过去，然后他转头看向汤.米：“你不会说出去吧？”
汤.米耸耸肩：“这有什么关系吗？”
戴蒙想想也是，他转回头看向森林里那些还没有死心的身影道：“这些人应该是逃难的时候闯入这里得，不过即便只有零下三十度的低温，在这种没有‘太阳’的世界里想活命也还是要去避难所，他们难道就一直呆在这？”
汤.米觉得戴蒙的问题很傻，因为根本就不会得到答案。
正当两人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里去的时候，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汤.米哥哥。”
汤.米和戴蒙几乎是同时转头看向右侧。
是奥文。
这小东西身上脏兮兮的，也不知道受了什么罪，不过看起来防寒装置还是完好的，也没有受伤的样子。
“奥文！！你这家伙！你怎么跑到这么诡异的地方来了？！”汤.米跑过去一把就抓住了奥文，生怕他又消失了。
戴蒙长出一口气，把找到奥文的消息回传给米歇尔她们，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距离过远的缘故，米歇尔她们并没有回应。
“其实……我是迷路了……”奥文有些委屈，他又说道：“我看到一个孩子向我招手，我以为他是在邀请我，结果我跟过来的时候就迷路了……”
“孩子？”汤.米皱起眉，然后看了看四周，有些后怕的说道：“这地方看着可不像有好人存在的地
方，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说着汤.米就要带奥文离开。
结果戴蒙拦住了汤.米，并示意汤.米看向他们来路的方向。
不知因何缘故，那些之前还躲躲藏藏的身影都走出了阴影，暴露在汤.米和戴蒙身上携带的聚光灯下的时候，他们甚至连眼睛都不眨的，看起来诡异至极。
这些人大都没有携带武器，只有极个别几个人拿着粗糙的木棍之类的东西。
他们穿的都很单薄，一个个身形瘦削，就好像饿了不知多久的难民一样。讲道理，汤.米此时只觉得诡异，还没有觉得害怕，毕竟他和戴蒙都是穿戴着机械外骨骼的，也都装备有各种武器，弹药也还算充足。
以他们面前这几十个人的力量，别说拦住他们了，就连近身的几乎都不见得有。
但这些人还是在缓慢的向前靠近。
汤.米皱眉道：“戴蒙，他们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咱们不会是无意中闯进亚空间了吧？”
戴蒙冷笑道：“你是小说看多了吧？哪里就亚空间了……要我说，这些家伙之所以会变成这样肯定和这边森林有关，只是我目前还想不明白这森林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我们怎么办？直接冲过去？”
戴蒙却道：“不急，你看那边，还有不少人。”
汤.米顺着戴蒙的眼神看向北面，果然森林中摇摇晃晃的走来了几十号人，他们也都一样穿的很单薄。奥文害怕的躲在汤.米身侧，他紧紧抱住汤.米的大腿说道：“汤.米哥哥，这些人怎么了？”
汤.米摇摇头：“不知道，不过看起来应该是生病了……你不用害怕，我们会安全离开的。”
戴蒙在原地等待的过程中也在确定一条基准的路线。
他启动了肩部的自锁炮，然后对汤.米说道：“一会你带着奥文跟在我身后，我们从左边走。”
汤.米点点头，然后蹲下来对奥文道：“奥文你到我背上来，我背着你走。”
奥文立马照做。
启动外骨骼之后，汤.米并不会因为背着一个一百多斤重的负累而感觉累赘，他握紧脉冲步枪，等待着戴蒙的信号。
突然，正前方缓慢前进的几十人中有一个女人向着汤.米和戴蒙这边冲了过来，而她身边那些人也在短暂的愣神后也跟着冲了过来。
戴蒙眼神一变，沉声道：“走！”
说着立马将外骨骼满载运行，带着汤.米向左边冲去。
戴蒙没有急着开枪，而是决定在那些人合拢包围圈之前尽量保存弹药。戴蒙和汤.米的速度明显是快过那些沉默不语的诡异男女的，他们转眼间就把追来的人甩在了身后。
回到森林后，汤.米笑着道：“这些家伙果然还是不行啊，我还以为会是丧尸大战呢。”
戴蒙却没有掉以轻心，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明明是按照标记的路线走的，可前方的森林就是给人一种陌生的感觉。
趴在汤.米背上的奥文也忽然说道：“汤.米哥哥，看前边！就是他！就是那个孩子！他叫我来的！”
汤.米闻言一震，急忙向前看去。
果然，在汤.米和戴蒙前奔的道路一侧站着一个浑身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男孩。
他看到汤.米和戴蒙的时候满脸骐骥，似乎想要寻求帮助。
汤.米迟疑了一下，就听到戴蒙说道：“别停下！当心中陷阱！”
到底是戴蒙的经验老道，汤.米只是短暂的失神后就继续跟着戴蒙向前狂奔，两人转眼间就又奔出去几百米远。
可是这森林就好像没有尽头一样。
无论汤.米和戴蒙怎么跑，都看不到森林变得稀疏。
而且跑着跑着，他们发现右侧森林中出现了几道光。戴蒙愣了一下后就立马改变方向带着汤.米向光亮处奔去。
果然，是米歇尔他们三个。
徒步前进的三人中桑德里受了伤，不过幸亏当时沈曦晨在附近，及时给他处理了并封死了防寒装置，要不然桑德里就要死在这冰天雪地里了。
众人集合后，看到奥文，米歇尔三人自然是高兴的。
可接下来戴蒙一句话就把众人带进了冰窟：“你们也迷路了？”
米歇尔愣了一下后反问道：“你们从什么地方过来的？”
汤.米指了指西面道：“从那边，我们是在一个巨大的蓝色陨坑附近找到奥文的，那边还有很多奇怪的人，看着就像一群丧尸似的。”
“陨坑？”米歇尔皱眉道。
“丧尸？！”沈曦晨吓了一跳。
戴蒙瞪了汤.米一眼道：“别听他胡说，就是一个不知道有多深的类似矿坑的洞窟，另外还有一群看起来像是生了病的怪人，他们好像也被困在这森林中了。”
桑德里闻言后苦笑起来：“天呐……那我们会不会也会变成那样？我可不要……我要去德国！我要睡在避难所里温暖的床上啊！哎哟……”
才嚎哭了一下就被米歇尔一拳打在腹部的桑德里疼的龇牙
咧嘴。
米歇尔沉声道：“这森林的确不太正常……而且我不记得在法国和德国边境线上有这么大一片森林……绝对是哪里出了问题。”
众人闻言陷入沉思，不多会汤.米突然说道：“对了！那个孩子！”
“什么？”米歇尔看向汤.米。
汤.米则蹲下身把奥文放下来道：“奥文说他是看到一个孩子向他招手才跟过来的，结果就迷路了，而我们刚才从那个陨……额不……矿坑那边逃过来的路上也看到了一个特别诡异的孩子！就好像……就好像你身后那个……你身后？！你身后！！！！”
米歇尔愣了一下，随后立马转身举枪射击！
森林中诡异现身的孩子被子弹穿过身体却浑然不觉，他只是低头看了眼身上的弹孔后就转身逃走了。
米歇尔立马追过去，汤.米吓了一跳：“喂，米歇尔，你不要追啊！”
米歇尔却不管不顾，看起来已经快要被这森林逼疯了。
戴蒙皱眉道：“带上奥文，我们一起行动。”
说着戴蒙走过去帮着沈曦晨搀扶着受伤的桑德里快步追上米歇尔。
汤.米也很利索，只是他隐隐觉得不安。
背上的奥文悄悄地说道：“汤.米哥哥，我好害怕……”
汤.米苦笑，他何尝不害怕……只是在孩子面前，汤.米再怎么说也是个大人，岂能露怯，便笑着道：“别怕，我们手里有枪呢。”
说完就背着奥文追着众人去了，全然忘记了刚才米歇尔几发子弹命中了那孩子，而人家却浑然未决。
众人沿路追击那诡异的男孩，而对方也似乎有意识的在勾引一般。
只要米歇尔这边有所停歇，他就会凑近一些，逼着米歇尔他们继续跟着他走。
不知不觉，众人已经彻底迷失了方向，而且汤.米发现，米歇尔他们似乎都变得不再理智。沿途汤.米曾多次提醒众人不应该再继续追踪，而应该趁着路线图还没有混乱尽快找到回去的路，可他们却充耳不闻。
甚至到最后就连奥文也变得古怪起来。
他反复的说着：“就在前边了……就在前边……”
“什么就在前边？”汤.米不安的走着，在经过一片茂密的树林后，前方的黑暗中出现了一大片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树木。
它们看着就像是被人泼上了荧光漆的艺术品一样，在一闪一烁的大地上静静的矗立着。
汤.米这时清楚了，众人肯定都中了邪，必须立即阻止他们前进。
然而当汤.米想冲过去拦住米歇尔的时候，他看到那森林中出现了许多和那男孩一样的存在。他们也都浑身上下闪烁着幽蓝色的光，就好像是穿了荧光服的舞蹈家一样，行走在那片如同会呼吸的土地上的时候，脚步轻盈，弹跳间好似在翩翩起舞。
汤.米看傻了。
在不知不觉中他也踏上了那边土地，随后防寒服一直处在红色警戒线上的极寒标识变成了绿色，同时防寒服内置的恒温装置也缓缓关闭，监测到的外部温度居然上升到了最适宜人类居住的二十六摄氏度。
这是怎么回事？
同时发现问题的还有米歇尔他们，这几位似乎一直走到这里才算是清醒过来。
那引导众人来到此地的男孩笑着跑进了人群，他躲在了一个女性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脸上全都是笑意。
看到这一幕，汤.米不知为何居然一点也不觉得诡异了，甚至感觉自己一行是得到了男孩的帮助才来到了这个庇护之地。
但米歇尔和戴蒙两个警惕性极高的成员并没有放松警惕。
相反，由于之前的模糊记忆仍在，他们甚至感觉有些被羞辱到了。
启动自锁炮的米歇尔上前一步看着这些人冷声道：“你们是谁？把我们带到这里想要做什么？”
有些害羞的这些荧光人面面相觑，随后一个个都笑起来。
米歇尔很是恼火，却又意外的生不起气来。
戴蒙忽然发现了什么，他皱眉道：“看他们身后，是不是都有一条不太容易观察到的线？”
“线？”桑德里眼神不太好，所以现在也什么都没看到。
奥文是第一个回应的：“是的！而且不止一根，是好多根！蓝色的，闪着光的……”
汤.米是仔细辨识后才发现的。
的确，这里每个身体呈现蓝色荧光的人背后都有许许多多根蓝色的线条，只不过他们自己好像并不知道这些线条是存在的，但从他们回过头查看各自后背的动作看得出来，这些人是能听懂他们说什么的。
沈曦晨注意到了这一点，她悄悄对米歇尔说道：“姐姐，他们好像能听懂我们在说什么哎？”
米歇尔点点头，然后冷着脸走上前道：“你们……能听懂我们说什么？”
那先前带着众人来到此地的小男孩笑了笑，跟着看向他身旁的女性。
似乎是男孩母亲的女性走上前来点了点头，却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用手势表示他们能听懂但无法表达。
01575 淹没（五）
认输了，被打趴下了，沉默，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乃至同流合污了。
可以的，人性的自由应予尊重。
但千万不要再去宣扬和说教你们的理论，去尝试告诉后人，这叫生活，这就是社会，这就是世界本身。
你只不过是个失败者，根本没资格对坚守者评头论足。
因为离开了这些坚守者，所谓的聪明人又能苟活多久？
——苏澈《黄金时代》
……
从“烽火”被点燃到第一波信息送达全世界所有的避难所，甚至所有人手中的通讯设备已经过去了十一个小时。十个小时里，夏目、苏瑶他们一共遭遇了九次进攻，而且一次比一次凶猛。
第一阵地早已沦陷，初步统计至少有四千五百人战死，两千余人不同程度的受伤。
牺牲虽然是必然的，却大大超出了桃沢花子.的想象。
“我们发送的数据效果明显，现在世界各地的避难所都开始了新一轮的清理，而且很多国家已经开始积极回应我们，相信很快那些打算趁火打劫全世界的家伙们就要付出代价了。”夏目带来了振奋人心的消息。
已经不眠不休战斗了接近一整晚的拓跋扈吐了口涂抹在地上道：“真搞不懂你们这个时代的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不好好的团结的在一起想.法子坚持下去，却寄希望于什么狗屁‘旧神’，嘿！真是笑死个人。”
夏目和桃沢花子闻言相互看了一眼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苏瑶倒是瞪了拓跋扈一眼，然后冷声道：“‘太阳消失’这件事背后的真相即使到了我们那个年代也依然没有具体的定论，而如果黄金时代存留的文献是真实的话，这个年代的人类要承受的灾难才刚刚开了个头而已……所以，会有一部分寄希望于虚无的，无法触碰的未来都是很正常的，只不过……我们各自有各自的坚守，不.能轻易的寄希望于他人罢了。”
拓跋扈看了苏瑶一眼，闷闷的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老烟斗在战斗中被流弹击中，擦伤了脸颊，他深吸一口气道：“boss说的对，我也是刚刚才回过味来……其实点亮‘烽火’最大的意.义是让全世界每个人都拥有知情权，而不是被强迫接受安排，尤其是现在明确有两股势力正在趁着整个世界受难的时候瞎折腾，他们那帮子人自以为是的想法或许在他们自己看来挺不错的……但经过这么一闹，我想很快这些家伙就要为自己的自以为是付出代价了。”
拓跋扈翻了个白眼：“能怎么付出代价？说句不好听的，这世界不管变成什么样子，真正能起到主导力量的就那么一小撮人，他们较量完了，其他人有没有知情权都是一样的，这就是纯粹民主主义和现实之间的差别！你要是真把所有这些真相、秘密啊都说给所有人听了，我估计很多人可能还会反过来恨你呢！”
苏瑶闻言突然起身看住拓跋扈：“你刚刚说什么？”
拓跋扈吓了一跳，他个人还是比较怕苏瑶的，毕竟当年在高天使军团里，他们可是上下级的直接领导关系。
拓跋扈有点迷茫：“我……我没说什么呀……怎么了？”
苏瑶皱眉道：“你说的对……这世界不管变成什么样子，真正能起到主导力量的就那么几个人，其他人……知情权对他们而言没有意义。”
拓跋扈愣愣的看着苏瑶，不太明白苏瑶说这些话的意思。
“游格格当初叫你来德国就只是让你来守住‘烽火’？”苏瑶突然转身问桃沢花子。
桃沢花子愣了一下后随后急忙点头：“嗯……是的……”
“那游格格有没有和你交代，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或者说……你知道不知道，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苏瑶问桃沢花子。
桃沢花子看着苏瑶，想了许久后竟然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其实……我根本不清楚她究竟要我做什么，又准备做什么……”
“啊？不是吧？这都牺牲了好几千人了，结果都不知道点燃‘烽火’的目的是什么？这也太讽刺了吧！”拓跋扈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桃沢花子闻言赶紧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其实……其实点燃‘烽火’的目的和意义是明确的，现在各国政府都处在断联状态，很多时候，一个避难所出了事，就连隔壁的避难所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所以当初游格格就说让我去欧洲点燃第一个‘烽火’，把世界重新用信息数据的网络连接起来，这样起码不会再有避难所突然被高桥胤寺那些人入侵，也可以从各大避难所的反馈中了解到高桥胤寺目前的人员和行动部署，以便我们逐步的展开反击……但是……但是我不清楚的是，高桥胤寺真的是我们唯一的敌人吗？点燃‘烽火’所付出的牺牲就只是为了消灭一个高桥胤寺吗？”
拓跋扈皱起眉头看了看桃沢花子，又看向苏瑶。
苏瑶沉吟片刻后说道：“我对游格格这个人了解的
很少，所以她具体有什么布局我不好发表意见，不过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如果点燃‘烽火’重建联通世界的信息网络这件事进展顺利的话，高桥胤寺这帮人根本不足为虑……但刚才老黑的话提醒我了。”
“老黑？！”拓跋扈闻言一僵，刚送到嘴边的鸡腿都差点掉地上。
苏瑶面不改色的继续说道：“真想解决掉高桥胤寺这帮人，只要集结我们的精锐力量去执行斩首任务就行了，根本没必要闹出那么大动静，所以……我就在想，这个游格格是不是还有一个更大的计划，比如……”
“她自己想借此机会称王称霸？！”拓跋扈顺口就说了出来。
而一旁一直没说的夏目立马否定道：“不可能的，以我对这个人的了解，称王称霸对她而言实在是俗不可耐的低级追求，她不会用这种方式来这件事的。”
“俗……俗不可耐？喂，小兄弟，你这话说的有点过分啦！自古以来谁不想着成为皇帝啊！”拓跋扈当时就觉得自己脸面有些挂不住，随后便转向苏瑶求助道：“老大，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啊？”
然而苏瑶却道：“嗯，夏目说的有道理，称王称霸在有些人眼里或许是个挺大的追求，可一个能在灾难发生之前就在暗中布下如此之大格局的人，绝不可能只是为了所谓的称王称霸，她的目的肯定是我们暂时还没想到的。”
“唔……听你们这么一分析，我是越来越想见见这位叫游格格的大人物了。”老烟斗笑着道。
结果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听说谁想见我？”
众人闻言几乎同时回头看向堡垒的入口。
只见游格格身着一身黑色具化贴合装甲站在入口处，那款型设计十分潇洒的女性装甲上用了不少红色的线条做勾勒，整体看上去十分的飒。
尤其是搭配游格格这一张清丽的面容，就更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科幻美感。
桃沢花子震惊的看着突然现身的游格格，老烟斗更是被烟呛得不断咳嗽。
夏目笑了笑：“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拓跋扈愣了一秒后问道：“她就是游格格？”
游格格答道：“如假包换。”
拓跋扈眼睛瞪大了：“你不是在南极吗？怎么也到这边来了？”
游格格说道：“一周前我是在南极，不过我另有安排，途经这里的时候就过来和你们打打招呼。”
众人议论的重点自己现身后，苏瑶直接顺着刚才的话题问道：“刚才我们几个还在讨论你点燃‘烽火’的其他目的呢，结果你就现身了，这样也好，省的我们猜了，就麻烦你直接给我们说说呗？”
游格格想了想却笑了：“难道就不能是单纯点的想法？也许我就只是为了一举根除隐患，好为这个世界多争取一点坚持下去的希望呢？”
众人闻言都愣住了，苏瑶沉默了一会后笑起来：“原来是这样，看来使我们想多了。”
游格格微微一笑，也不介意这些人在背后议论她。
她走到桃沢花子身边抬手替这个姑娘擦去脸上的灰烬道：“花子，你相信我说的吗？”
桃沢花子想了想后点点头：“嗯。”
游格格满意的摸了摸她的小脸道：“那就好，守住这里，等待这个世界的反馈，至于今后怎么走，命运是掌握在你自己手里的。”
游格格的话让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的突然到访也隐约带来了一些不用寻常的意味。在短暂的逗留后，游格格就这么突然的来，又突来的离开了。
新的攻势又在逼近防守阵地，拓跋扈和夏目去换防去了。
剩下桃沢花子和苏瑶的时候，桃沢花子问苏瑶：“你相信游格格吗？”
苏瑶愣了一秒，跟着笑起来：“信不信的对我们这些客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这是属于你们的时代，你们才是时代的主角，所以该问你自己。”
‘问我自己？’桃沢花子不明所以。
苏瑶深吸一口气，看出了桃沢花子的迷茫，他问桃沢花子：“花子，你觉得如果没有这些意识形态间的碰撞，也没有这么多矛盾的话，在面对这样的‘浩劫’，世界该是怎么一副样子？”
桃沢花子想了想之后答道：“大概……会慢慢接受现实，然后争取努力活下来吧。”
“那现在呢。”苏瑶问。
“现在？”
“对，现在又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桃沢花子想了想之后皱眉道：“看不明白……我只觉得世界变化特别大，很多以前听都没听说过的东西一下子全都冒出来了，本来因为太阳‘消失’这件事大家就已经很痛苦了，可到头来，却还是有些人在雪上加霜。”
苏瑶道：“唔……那你是喜欢现在这个世界，还是‘太阳消失’以前的世界？”
桃沢花子不假思索的答道：“当然是以前的世界了！”
苏瑶笑了笑：
“真的吗？”
桃沢花子皱起眉头，不明白苏瑶的意思了。
苏瑶看向正从入口进来的李丹和小厨子，他缓缓说道：“对于个人而言，‘太阳消失’了，世界变暗了，这绝对是灭顶之灾，可对于一个文明而言，却极有可能是一次转机。”
桃沢花子闻言后心里有些不舒服：“我没有那么高度的觉悟……也压根没想那么多。”
苏瑶点点头：“是啊，对于这文明中大多数的个体而言，思考文明整体命运本身就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而且本身也没有多少意义……可你知道吗，六百多年后，人类的足迹已经遍布太阳系，一次次战争过后，也最终走向了统一……可站在人类文明顶端的那个男人却还是感到非常的不安……你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吗？”
桃沢花子摇摇头。
苏瑶道：“因为……他还是没能看到人类文明的张力有所变化……”
“额……什么意思？”
苏瑶解释道：“就是说……我们仍会灭亡的意思，我们的文明，以及我们所有的努力仍会在某一天突然间被抹消的意思。”
桃沢花子愣愣的看着苏瑶。
苏瑶陷入了沉思，忽而又笑起来：“和你说这些做什么，走了，我去前边阵地看看。”
说着苏瑶就起身离开了堡垒。
李丹和小厨子两人进来后都显得十分疲惫。尤其是李丹……这姑娘原本是不必这么辛苦的，而且她本身也不是军人出身，却偏偏像个军人一样在阵地前冲锋陷阵。
十个小时没合眼后，李丹回到堡垒坐下后就一脸呆滞，看样子是累坏了。
小厨子进屋后瞧见一脸茫然的桃沢花子，他笑着走过来问道：“喂花子，是不是我们老大又和你说了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啊？”
桃沢花子迷茫的看着小厨子，点了点头后苦闷道：“嗯……”
小厨子坐下来：“别放心上，他思考的那些问题啊，咱们这些人根本想不明白，何必庸人自扰呢。”
桃沢花子却说道：“其实……我多多少少好像明白他的意思了，只不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小厨子看了看桃沢花子然后笑道：“干嘛非要回答呢？”
“嗯？”
“我说，你干嘛要思考那么复杂的问题呢？有关文明张力，以及整个世界的未来，这些东西有时候真的不是凭着思考就能得到答案的，所以看开点吧，别和自己纠结了。”小厨子倒是很会安慰人。
桃沢花子苦笑一声起身道：“你说的对，是我自己太过为难自己了。”
小厨子点点头，然后问道：“对了，刚才是不是那位叫游格格的大人物来过了？”
“嗯。”
“嘶！可惜啊！我居然没能有幸一睹芳容，真是太可笑了。”小厨子一脸惋惜，然后突然又笑着道：“对了花子，敌人的攻势好像减缓了不少，你可以考虑一下把这个好消息传递出去了。”
花子却一点想法都没有，她仍在思考之前苏瑶说的那些问题，以至于完全忽略了小厨子后来说的话。
小厨子发现花子有些心不在焉后也不多问了，他只是笑了笑，就往休息室去了。
……
外头，连续十几波进攻均被击退后，那些试图熄灭“烽火”的力量似乎终于意识到了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
在苏瑶再次抵达战场时，他们干脆就撤退了，只留下一地的尸体。
望着逐渐平息的战场，收起武器的拓跋扈唏嘘道：“这些家伙还真是执着啊，居然能耗到这个程度。”
夏目也收起了武器，回头看向那刺破黑暗的“烽火”光芒，眼中没有欢喜，只有深深的疲惫。
……
冰岛 8月15日
在这座荒无人烟的国度的西海岸，一座嵌在悬崖缝隙里的房子露出一点不起眼的光亮。
入口相当的隐蔽，如果不是对这里很熟悉，根本就不可能进得去。
游格格也是第一次到访，却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不陌生。
老管家将游格格引到客厅落座后便去书房请主人出来了。喝着茶的游格格看着那坐在轮椅上的老人缓缓来到客厅，她起身问候道：“多年不见，你好像老了很多啊。”
轮椅上的男人看着依旧容颜不老的游格格微微苦笑道：“如果你是专程来挖苦我的，那就请回吧。”
游格格却一点不在意的笑了笑。
她坐下来，看着轮椅上的男人被老管家挪到沙发上躺好。老管家看着年迈，实则力气大的惊人，一个成年男子在他手中看起来好像就只是个孩子。
游格格皱眉道：“现在生物科技这么发达，你又是苏家的上一任当家人，干嘛不给你自己重新站起来的机会呢？”
躺在沙发上的上一任苏家当家人苏澈咳嗽了一声淡淡的说道：“活着，是需要一种敬畏的，你已经失去了，可我不能。”
01576 淹没（六）
“喂！汤.米，你不要急着过去。”桑.德里有些担心。
可汤.米却像是管不住自己的脚一样，仍在前进。
那些散发着幽蓝色荧光的人相互看了看，彼此之间似乎有着某种奇妙的联系，他们开始聚拢，但没有展现出要攻击的架势，相反，似乎是在列队欢迎汤.米一行人的到来。
见汤.米上前，米歇.尔和戴蒙.也跟了上去，桑.德里无奈，只好在沈曦晨的搀扶下也跟过去。
一行人缓慢的向前走。
到了那孩子母亲身前的时候，那母亲展露微笑，看起来给人一种静谧而又奇幻的美感。汤.米觉得这一切实在是有些不真实……他问道：“你们……也是人类吗？”
那孩子的母亲点点头又摇摇头。
汤.米不明白，米歇.尔说道：“也许是想告诉我们，他们曾是经，但现在不再是了。”
果然，这边米歇.尔话音刚落，那孩子的母亲就冲着米歇.尔笑了笑。
汤.米很惊讶米歇.尔的理解能力，米歇.尔一撇嘴：“这显而易见好吗，不过他们看起来可不像是欧洲人啊，似乎更像是亚洲人。”
说完米歇.尔转头问沈曦晨：“你觉得呢？”
沈曦晨瞧了瞧那聚集在一起的荧光人道：“嗯，看体型和模样确实更像我们亚洲人……不过这不是重点吧，我们得想法子赶紧离开才对啊。”
米歇.尔轻声一叹：“我当然知道啊，可你瞅瞅这架势，像是会轻易放我们走的样子吗？”
桑.德里这时哭道：“那我们岂不是要死在这里了？天呐！我还是个处男啊！”
这话一出口，别说米歇.尔和沈曦晨了，连汤.米都听不下去了。
“桑.德里你闭嘴好吗！给我们点思考的空间，不要用你聒噪的声音污染我们的思路了。”汤.米怒道。
桑.德里不敢说话了。
戴蒙.又上前一步，然后他注意到这些人背后的蓝色线条是从一个方向过来的，便悄声道：“我总觉得前边有些古怪，要不要我们再往深处走走，说不定会有什么大发现呢。”
没想到戴蒙.刚提议，就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
“不行！”众人异口同声道。
戴蒙.诧异道：“额？为什么？”
汤.米皱眉道：“戴蒙.你没看过恐怖电影吗？所有作死的情节都是从毫无必要的好奇心开始的。”
米歇.尔补充道：“对啊，戴蒙.，你不觉得你的想法本身就很危险吗？这些可能是幽灵呢！你要是往前走会激怒他们的！”
桑.德里也说道：“就是就是，戴蒙.你太没有求生意识了，要我看那，我们现在立马转头回去还来得及，反正这些家伙看着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沈曦晨本来想说话的，可当她准备开口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要说的东西已经被其他人说完了。
所以她就只说了四个字：“不作不死啊。”
戴蒙.无语了，忍不住吐槽道：“那行啊，按照你们的意思的话，所有故事开个头就可以结束了呀！我们这就回去好了。”
说完戴蒙.就要走，可是才往回走了一步，就突然感觉身体一冷，再然后戴蒙.就昏倒在地。
汤.米几人都傻了。
然后这时奥文说道：“戴蒙.叔叔背后也有线条！不……我们好像身上都有线条！”
线条？！
汤.米赶紧看向自己身后，结果一转身就听到桑.德里见鬼一样的声音聒噪道：“天呐！汤.米你背后是不是长毛了！怎么那么多！”
汤.米听的头皮发麻。
米歇.尔和沈曦晨也赶紧彼此查看了一下。果然……真如奥文所说，他们这一行人每个人背后都被连上了那种若隐若现的蓝色线条。
“完了完了！我们也要变蓝精灵了是吗？”桑.德里是真的慌了。
米歇.尔蹲下身查看了戴蒙.的状况后皱眉道：“闭嘴啊桑.德里，你这家伙能不能像个男人似的，镇定一点！”
桑.德里很委屈，他感觉这个时候分男女是很不公平的事情。
“他没事吧？”汤.米走过去正要问。
结果戴蒙.就腾地一下坐起来，好像诈尸了一样。
众人吓了一跳，跟着就听戴蒙.说道：“我们得赶紧往深处去！晚了就死定了！”说完戴蒙.就不管不顾的向那孩子母亲背后的森林深处跑去。
汤.米几人愣住了，然后急忙跟上：“喂！戴蒙.！你等等我们啊！”
…………………………
幽蓝色的身影一路尾随，就这样向前走了大约五分钟左右，众人在一处地隙峡谷前停下，然后一个个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是……”桑.德里眼睛瞪得老大，他指着那峡谷深处的庞然大物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下一个词。
米歇.尔替他补充道：“蓝鲸？！森林峡谷里怎么会有蓝鲸？！”
“对啊！蓝鲸啊！怎么会有蓝鲸呢？！”桑.德里终于想起了那个熟悉的词汇。
汤.
米看了看几人身后的蓝色线条，那些细如毛发，且不可触碰的蓝色线条确实都是从这头搁浅在地隙峡谷深处的蓝鲸身上散发出来的。
戴蒙.观察的更为仔细，他沿着峡谷边缘向右走了几十米后皱眉道：“这东西好像受了很严重的伤……不过还没死。”
“哎？？？？？还没死？”桑.德里更惊讶了。
米歇.尔也注意到了这头来历不明的，闪烁着蓝色幽光的庞然大物的腹部有一道很明显的伤痕，而且她还发现谷底还有不少类似他们身后这些荧光人的存在。
只是比起峡谷外的这些，峡谷底部的那些荧光人一个个就好像雕塑一样，各自维持着某种动作，一动不动的呆在各自的位置。
“下去看看？”汤.米提议。
戴蒙.点点头，然而当先一个跳了下去。
有机械外骨骼和缓降装置辅助，几十米的高度对于戴蒙.来说不在话下。可克服得了高度，却未必应付的来心理上的恐惧。总是桑.德里是死活不同意再往深处去了。
无奈，米歇.尔只好让沈曦晨留下来照顾他，然后自己和汤.米一起跳了下去。
桑.德里长出一口气，然后笑着对沈曦晨说道：“曦晨，你可得感谢我啊。”
沈曦晨纳闷道：“谢你什么？”
桑.德里道：“要不是我态度坚决，你哪能安心的呆在更安全的峡谷上边啊。”
沈曦晨白了桑.德里一眼道：“你可拉倒吧，你就是一胆小鬼，我现在可是看得明明白白的。”
桑.德里顿时尴尬。
谷底。
汤.米和米歇.尔落地时，戴蒙.已经消息的避开了那些一动不动的荧光人来到了鲸鱼的身旁。虽然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不是他们熟悉的生活在深海中的鲸鱼，可戴蒙.还是忍不住抬手去触碰了它一下。
结果就那一下，戴蒙.的眸子突然被黑暗充斥。
跟着他就如同触电一般被弹开，落地时，惊魂未定的说道：“这东西……这东西……是……是……”
汤.米和米歇.尔都吓了一跳，两人急忙上前试图将戴蒙.扶起来，结果他们在接触戴蒙.的时候，两人的眸子也一样被黑暗侵袭。
一瞬间……
汤.米感觉自己好像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包裹，同时他感觉自己在下坠，而黑暗中影影绰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周围徘徊。
他探出手去想要拨开眼前缭乱的阴影，却突然被一道光闪了眼睛。
那黑暗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存在着，它警觉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存在被感知，于是瞬间就逃走了。
清醒过来时，汤.米发现自己正仰面躺在地上，嘴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味道，他尝试着起身，却疲惫不堪。
转头看向身侧，米歇.尔就在汤.米不远处，她也陷入了昏迷。
汤.米感到非常不安，暗忖：‘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好像在哪里见过……’想到这，汤.米就感觉大脑一阵剧烈的刺痛，他皱起眉头，双手撑地好不容易终于爬了起来。
结果就看到戴蒙.站在那头蓝鲸的不远处，他背对着汤.米和米歇.尔，一动不动，就像是被按下了定格键一样。
汤.米冲他喊了一声：“戴蒙.！你在干什么！”
戴蒙.没有回应。
峡谷上方并不知道下边发生了什么，可桑.德里却注意到这些荧光人脸上刚才似乎出现过短暂的失神。
于是桑.德里悄悄的对沈曦晨说道：“把枪拿出来，不要放松警惕。”
正担忧下边三个人的沈曦晨抱着奥文站在一旁，闻言后她缓缓拿出武器，同时问桑.德里道：“怎么了？”
桑.德里冲沈曦晨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看向那些荧光人。
沈曦晨这才注意到这些人似乎变得异常的安静，的确有点不正常。
峡谷底部，恢复了一些力气的汤.米终于站起来，他先是走向米歇.尔，在查看了米歇.尔的状态后，把她叫醒。
米歇.尔醒来时也很茫然，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汤.米问米歇.尔：“怎么样？没问题吧？”
米歇.尔摆摆手，咳嗽了一声道：“没事……还撑得住……不过我刚才好像看到了非常危险的东西……它好像……就在这附近……”
汤.米也有一样的感觉，但此时他更关心的是戴蒙.为什么一动不动。
“那些暂时先别想，你看戴蒙.，他从我刚才醒来就一动不动的站在那边，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米歇.尔顿时变了脸色，她缓缓起身，同时肩头的自锁炮被激活。
汤.米也打开手中脉冲步枪的安全锁，两人一左一右向戴蒙.靠近过去。
在靠前的过程中，细心的汤.米注意到这些原本一动不动的荧光人好像都变幻过一次动作了，只是他们刚才昏迷了，你并没有看到它们的动作变化。
那头搁浅的蓝鲸与大地好似融为一体，在汤.米和米歇.尔靠近的时候，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大地的脉动，就好像是走在那头蓝鲸的心脏上
一样。
“喂，戴蒙.？你没事吧？”米歇.尔问道。
戴蒙.还是一动不动。
米歇.尔预感到坏事了，她端起手中的武器，自锁炮已经在缓缓转动。
汤.米继续靠近，他来到戴蒙.的侧边，结果刚看到戴蒙.的正脸，就发现戴蒙.的面罩已经破碎，而且还有一些鲜血正定格在空中，就好像是某种艺术品一样散发着诡异的美感。
心里咯噔一下的汤.米知道戴蒙.可能是出事了。
他向米歇.尔示意了一下，然后咬咬牙，继续向戴蒙.走去。终于来到他身边的时候，忽然戴蒙.说话了。
“淹没……黑暗……淹没……”
汤.米吓了一跳，差点就开火了。
米歇.尔也立马举起武器，外骨骼更是进入到战斗姿态。
戴蒙.继续说道：“淹没……光明……光明……淹没……”
汤.米呼吸变得粗重，他的食指贴在扳机上，然后鼓起勇气继续上前。
终于，汤.米的手接触到了戴蒙.的身体。
然后……
戴蒙.的身体居然就这么化作了点点荧光，消散开去。
一瞬间，汤.米呆住了。
米歇.尔也一样，尤其是她的视野模组在戴蒙.身体溃解为点点荧光的瞬间检测到了一股汹涌至极的能量波动，就好像一道巨浪拍打下来，而她即将被那浪涛淹没。
汤.米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转头看向米歇.尔，眼神惊恐。
而米歇.尔在看向汤.米的时候突然惊叫一声，跟着抬起武器就扣动扳机：“当心你身后！！！！”
汤.米没反应过来就被蓝鲸体内探出的几十条手臂抓住并拖了进去。
瞬间，黑暗再度笼罩了汤.米，那些如水中海藻一般的凌乱在他眼前来回的出现，汤.米不断的挣扎，想要游上去，去到水面，可黑暗却无穷无尽，它将汤.米彻底淹没进去。
米歇.尔的子弹打在了蓝鲸的身体上，血花迸溅，那的的确确是活着的蓝鲸，可是这一切又该如何解释呢？
米歇.尔发了疯一样的扣动扳机，不管不顾肩头自锁炮的过热。
周围那些荧光人似乎是感受到了危险，原本呈现定格状态的他们纷纷逃散。
米歇.尔注意到这一点后立即调转武器开始射杀那些荧光人。
起先无法被子弹伤害的荧光人此时却变成了手无寸铁的普通人，他们哀嚎着，惨叫着，惊慌失措的躲闪着。
米歇.尔的子弹穿透一个又一个荧光人的身体，在那些人被射杀后，他们的身体瞬间就黯淡下去，随后迅速变成干枯的好似腐烂树根的样子，只是形体依然保留着人的外貌。
听到峡谷内传来枪声的沈曦晨和桑.德里脸色一变，而奥文则已经哭了起来。
沈曦晨拿起枪瞄准了那些荧光人大声呵斥道：“都别动！！！！！你们这些王八蛋！！！”
荧光人们也很慌张，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也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似的。沈曦晨慌的不行，她握枪的手在发抖，同时问桑.德里道：“怎么办，怎么办啊桑.德里！”
桑.德里这时候终于展现出男人应有的风采了，他起身道：“没事，有我保护你，不会让他们碰你一根汗毛的！”
正说着话的时候，奥文突然惊呼一声：“戴蒙.叔叔？！”
桑.德里一回头就看到戴蒙.站在他们身后，这家伙神出鬼没确实有点吓人。
突然现身的戴蒙.皱眉道：“你们……怎么……还在这？”
桑.德里和沈曦晨对视一眼后异口同声问道：“你这不是废话吗？不是你让我们留在这边的吗？”
戴蒙.愣了愣：“我？我怎么全都不记得了……”
桑德里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皱起眉，有些怀疑的看着戴蒙.问道：“喂，戴蒙.，你不是在峡谷下边吗？怎么突然又上来了？我刚才还听到枪声呢？汤米和米歇尔呢？他们俩没事吧？”
戴蒙.却很迷茫：“汤米和米歇尔？他们……不是死了吗？”
桑德里惊讶的看着戴蒙.，然后立马就把沈曦晨和奥文拉到自己身后，同时举起武器对准了戴蒙.道：“你这家伙到底是谁！！！你把戴蒙.怎么了？！”
沈曦晨还没反应过来，不过奥文已经开口道：“他身后没有蓝色的线……”
桑德里闻言定睛一看，果然，这个戴蒙.背上确实没有那细如发丝的线条了，可是戴蒙.却一脸茫然的说道：“桑德里你干嘛拿枪对着我，我是戴蒙.啊？难道你不认识我了吗？”
沈曦晨也觉得十分诡异。
而此时坑底。
子弹打空了，自锁炮过热之后自动冷却了，但米歇尔依然在不断的扣动扳机，直到身侧周围她所能看到的所有荧光人都逃得无影无踪……那些没能逃走的都成了腐烂的枯木。
至于那头蓝鲸，它散发的光也逐渐黯淡。
终于算是冷静一些的米歇尔茫然的看着汤米消失的地方，她跪倒在地，痛哭出声。
01577 淹没（七）
在急速下坠的过程中，t看到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景象。那些絮状的阴影明显要比淹没t的阴影来得更加深邃，看起来就像是某种水中的动物或者植物。
还有许多巨大的影子在t坠落的过程中被不断的拉长，变得瘦削而恐怖。它们藏在阴影中，不见真容，却能让t感受到正在被这些东西观察着，那是一种非常糟糕的体验。t本身就有轻微的幽闭恐惧症，对于深海更是存在着本能抵触心理。
这一刻，t感觉自己异乎寻常的渺小。
有关于存在的感知正在不断被这个世界剥离。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在“太阳消失”以前，t对于现实生活的感知和理解是一种“茧房”状态的，虽然t对于这个专有名词了解不多，却在认知感觉自己是被整个社会包裹起来的。无论是他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还是他对于自己未来要做什么，以后人生会经历什么都是能看到一个大体的轮廓的。
可“太阳消失”以后，t就感觉自己被命运的大潮淹没了。
浑浑噩噩，不知所以的人远不止t一个人。
很多人对于未来失去了信心，**也被压缩进了一个很狭窄的空间里。但**有时候就像火药，越是被压缩到空间狭窄的缝隙，一旦爆发就会产生巨大的破坏力。只是包括t在内都尚未意识到这一点而已……
大学时期t认识了自己的第一任女朋友南春元。
她是一名中俄混血，母亲是俄罗斯人，父亲是中国人，小时候经常在两个国家之间来回穿梭，所以比很多一辈子生活在一个小圈子里的人得到的体验都要多很多。当初南春元和t热恋的时候，t感觉南春元就好像是一本让他着迷的书。
所以t不断的索取着，探索着，以致于忽略了女友自身对于感情对于人与人之间感受体验的主观性。或者通俗点说……t忘记了南春元也是一个人，不是一个没有思想和精神物质体验的个体。
t自认为自己不是个矫情的哲学家，也从没有觉得善于思考，拥有更丰富精神体验的哲学家是矫情的。只是对于许许多多普通人而言，思考是一种奢侈品，是一种在反智主义镇压下让人觉得羞耻的事情。
可有时候静下心来思考，而不是接受社会思潮本身的感染也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
但此时此刻，t可是一点想法都没有， 毕竟命都没有了，还思考那些毫无意义的问题干嘛呢？
终于，在坠落许久后，下坠的趋势似乎达到了一个临界点，t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下坠的速度变慢了许多，同事那些包裹他的黑暗给t的感受也更加丰富了一些。
它们不是水，这一点t早就确定了，却也不是某种尘埃或者纯粹的光线。非要形容的话，t感觉他们就像是光滑肌肤之间的触碰，总的感受还是很舒适的，就是非常冷。而且如果这真的是男女朋友之间的耳鬓厮磨也就罢了，可这些黑暗包裹着t的时候就让t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了。
t非常害怕，他左右看了看，尝试着活动身体，发现自己也还是可以活动的，只是周围的一切都在包裹着他，让他不能像在陆地上那样自由的活动。
“淹没……”黑暗中影影绰绰，似有人在低语。
“谁？！谁在说话！”t循声望去，黑暗中似乎有一道光闪过，然后t就发现在他身旁不远处悬浮着许许多多和他一样坠落至此的身影，他们有的还在轻微的抽搐，有的却已经一动不动，好像已经死去。
那一瞬间，恐惧充满了t的内心，他不知所措，无数个糟糕的念头涌上心间。
“我要死了吗？”t喃喃自语。
……
“我警告你！你不要过来啊！我们手里可是有枪的！”桑德里现在也面临着尴尬的处境。
分明眼前的男人和戴蒙一模一样，可桑德里就是觉得这家伙十分可疑。尤其是他刚才居然说什么米歇尔和t都已经死了，这种鬼话桑德里怎么可能相信呢。
戴蒙也挺尴尬的，他举起双手道：“别害怕桑德里，我没有恶意……其实我自己现在也很糊涂……我记得发生了很多事情，可看到你们三个的时候我才感觉到好像这一切又都没有发生过……时间好像和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沈曦晨护着奥文的同时也在警惕那些荧光人。
他们不再像之前那么从容了，面对沈曦晨手中的武器，他们也会感受到害怕。
同时沈曦晨还注意到气温似乎在降低，之前分明是适宜人类活动的零上二十多摄氏度，可现在却又降低到了零下，而且下降的趋势很快。
荧光人们也似乎感受到了寒冷，他们聚在一起，通过彼此拥抱来获取温度。
“你……你说的这些都是什么玩意？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桑德里现在很害怕，不仅仅是因为戴蒙显得很可疑让他感到害怕，还有就是戴蒙说了一些奇怪的话让桑德里感到很害怕。
戴蒙轻声一叹，他轻声道：“其实
我已经在这一带游荡好久了……如果那一切都不是梦境的话……我们应该就是在这里走散的……然后悲剧就发生了。”
桑德里眉头紧皱：“你说什么？我们走散了？”
“对，因为发生了严重的分歧。”戴蒙的语气沉重，听起来并不像是在撒谎。可沈曦晨却觉得十分荒唐：“你瞎说，在这种鬼地方，就算是有分歧我们也不可能分开的！你到底是谁？！再不说清楚我们可就要开枪了！”
戴蒙很无奈，他苦笑一声道：“这样吧……我知道这确实有些让人难以接受……而且我自己现在也没有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我主动离开，咱们尽量不要起争执好吗？”
沈曦晨闻言看了桑德里一眼，桑德里点点头：“好，但你得把手举高点，倒退着离开这。”
戴蒙照做了，他表情很凝重。
等到戴蒙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桑德里长出一口气，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沈曦晨看着那些颤颤巍巍好像十分害怕的荧光人对桑德里说道：“怎么办？要不要下去看看，我担心他说的是真的。”
桑德里也很犹豫，之前他是非常反对这种冒险行为的，可现在又不能眼睁睁看着米歇尔和t在下边出事……
“好，不过我们决不能分开，一定要一起行动。”桑德里说道。
沈曦晨点点头，然后让奥文趴在自己背后，跟着两人便倒退着来到峡谷的边缘。从这里看下去，那头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鲸鱼身上的光亮好像黯淡了不少。桑德里拿枪警戒着荧光人，然后对沈曦晨说道：“你先跳，我随后就到。”
沈曦晨“嗯”了一声，回头对奥文说了句：“抓紧了。”
奥文紧张的闭上了眼睛，随后沈曦晨纵身一跃坠向峡谷深处。
沈曦晨落地的时候，正看到米歇尔一个人跪在鲸鱼附近哭泣，她不断的重复着一个词：“淹没……”
沈曦晨有些害怕，她左右看了看，却不见戴蒙和t的身影，而且谷底那些原本静止的好像雕像的荧光人都消失了，剩下的只是枯木一样的东西。
奥文缓缓从沈曦晨身上下来，他抓住沈曦晨的手说道：“姐姐，我看到好多人。”
沈曦晨闻言一震，急忙问道：“哪呢？哪里有人？”
奥文指着蓝鲸道：“那里，我看到了好多人，他们好像搁浅了……”
沈曦晨看向那头蓝鲸，在感受着大地微弱的脉动中，缓步上前。
才走出去几步，桑德里就从上边落了下来。
落地后，桑德里也看到了哭泣的米歇尔，他问沈曦晨：“米歇尔怎么了？”
沈曦晨摇摇头，表示对现在的情况一无所知。桑德里表情凝重，他看了眼温度检测，谷底的气温相较于峡谷上方要高不少，但也有下降的趋势。
他缓步上前来到米歇尔身后问道：“米歇尔？你怎么了米歇尔？”
哭泣中的米歇尔缓缓回过头，看到米歇尔正脸的桑德里倒吸一口冷气。
因为米歇尔那张脸早已被黑暗浸透，变成了没有五官的恐怖模样，但她依然可以发出声音。
“快走……不要等到黑暗的大潮降临……不要等到被淹没才想起逃走……”米歇尔的声音嘶哑着。受到惊吓的桑德里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腿脚发软。
沈曦晨走过来看清米歇尔的样子后也吓得浑身一抖差点失声尖叫。
唯有奥文脸色如常，他甚至想要走过去。
可沈曦晨里面拦住他：“别过去！奥文！别过去！”
奥文有些委屈，他看了看沈曦晨又看向米歇尔。
哭泣的米歇尔又转回头去，她的世界中，那头蓝鲸应消失了，此刻展现在她眼前的是一片漆黑的沙滩。
沙滩的浸透是不断退去的黑色潮水，那些鲸鱼就这么搁浅在大地上。
天空是灰色的，没有一点生气。
在天地相接的地方，一个五彩斑斓的圆环如同一个巨大的瞳孔在窥探着这一切。米歇尔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身体正在崩解，就好像是风吹过沙丘，带起尘埃向远方飘散。
生命……
时间……
淹没……
一瞬间，米歇尔似乎听到它们的声音。
她缓缓起身，追随着退去的大潮向前方走去。身后的光影中似乎有声音在呼唤她的回归，可她没有回头。
而此时，在沈曦晨和桑德里眼中，米歇尔正向那头搁浅在峡谷中的蓝鲸走去，她的身体越靠近蓝鲸，大地的脉动就越是明显且剧烈。
沈曦晨和桑德里都感觉米歇尔应该是中了邪，或者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蛊惑了。于是桑德里急忙冲上去想要拦住米歇尔，阻止她继续靠近那头诡异的蓝鲸。结果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枪响，一颗闪着光的圆球出现在了桑德里和米歇尔两人中间，跟着不等桑德里反应过来，那光球就迅速展开成一面六边形的橙色墙壁并阻隔了
桑德里和米歇尔。
沈曦晨循着声音看去，只看到一个穿着具化贴合武装的女人慢悠悠的收起了手上还闪着光的怪异武器。而在她身后还有另外三个人，这三个人也都穿着类似的具化贴合武装，看起来就不像是一般人。
由于对方只是阻止了桑德里去追回米歇尔，所以沈曦晨也没有立即开枪反击。
撞在墙上的桑德里正要起身，就听到一声悠远空灵的鲸鱼之歌从天空中传来。抬头望去，漆黑的云层中像是出现了闪电，在电光的照耀下，一群蓝鲸正穿过云层向远方游去。这一幕真真震撼到了桑德里，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不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他就是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震撼，尤其是那一声悠远的鲸鱼之歌更是让他心神具颤。
沈曦晨和奥文也都看到了相同的景象。
之前开枪的女人抬着头看了一会后低下头对桑德里说道：“你们……挺幸运的。”
桑德里听不懂对方说什么，因为那女人说的是中国话。
不过沈曦晨听得懂，她诧异道：“你们是中国人？”
一身塑身具化贴合武装，点缀有奇异闪烁光斑的女人面罩升起，露出一张宜嗔宜喜的清丽面容，她的确是东方人，却有着一双暗金色的眸子。
“我叫沈一诺。”女人道出了自己的身份。
跟着她身后的三人上前也都各自露出真容，一女两男。
“苏晚霞。”看起来相对比较温柔秀气一些，有着中分头型的男人说道。
“闫思辰。”表情严肃，皮肤稍黑，五官更有棱角的男人说道。
“清雅人。”面目更为圆润可人的姑娘自称道。
这四个人的出现让沈曦晨和桑德里有些摸不着头脑。
沈一诺看着已经与蓝鲸融为一体的米歇尔对桑德里说道：“你不要担心，她没事的。”
桑德里不安的问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一诺微微一笑：“说来话长，不过事情也没有那么复杂，你们要是想了解内情，可以跟我们走。”
对于沈一诺突然的邀请，桑德里有些犹豫。
沈曦晨也一样，她沉声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是地球人吗？”
沈一诺笑了：“显而易见。”
这时苏晚霞说道：“时间紧迫，我们还是先把这里的事情搞定再和他们解释吧。”
沈一诺闻言点点头，然后对沈曦晨和桑德里说道：“两位，请退后，我们要开始复活这东西了。”说完四人迅速散开，动作快的惊人。
在将鲸鱼围住后，沈一诺四人从背后取下一把外形酷似手持吸尘器的东西。
它的造型更有棱角，而且通体呈现湛蓝色，在四人进入位置后，充能开始。退到远处的桑德里和沈曦晨神情复杂。他们不知道这四个人到底要做什么，也不是很关心。
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消失在眼前，这才是事实。
沈一诺看着手中的“幽能拘束器”的浮动值正在趋于平稳后长出一口气，她冲清水雅人说道：“雅人，我这边先开始，你负责照看我身后。”
清水雅人点点头，随后后撤一步，原地居然留下一个完全由银色纳米结构制造的傀儡。
沈曦晨和桑德里看傻眼了，桑德里更是脱口而出一句：“这什么时代的高科技啊？！”
清水雅人脱离原位置后，从大腿两侧取下两把漆黑的长枪，那武器看起来就像是古董级的燧发枪，而且通体黝黑，还被枪身抬起时带起水墨画一般的残影，看起来异乎寻常的不真实。
“就位。”清水雅人说道。
沈一诺收到信号后，开始着手第二阶段。
她将幽能拘束器的功率开启到最大，同时背后出现了四条黑色的绸带状羽翼，羽翼一开始随风飘动，但很快就完全张开并亮起斑斓的光晕，看上去绮丽又花哨。
沈曦晨和桑德里对望一眼，显然两人都完全迷糊了。
不多时，随着能量持续输出，沈一诺手中的幽能拘束器即将达到临界阈值的时候，她背后黑暗中忽然传来山呼海啸一般的悲鸣。
沈曦晨和桑德里吓得浑身一颤，同时向声音来源看去时，只看到成百上千蓝色的身影倒退着向搁浅的鲸鱼归来。而在这些身影后方，那些之前在森林中袭击桑德里一行的人正如野兽一般追击而来。
清水雅人看到这一幕，立即抬枪射击。
子弹激发时，枪口激荡开漆黑的墨韵，涟漪绽放，一道黑色的光芒闪烁，那些追击而来的人应声倒下三人。
没有鲜血，子弹穿过它们的身体后，它们就摔碎成漆黑的粉末。
桑德里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再回头看向清水雅人，只见这姑娘将武器抛起，又抬起另一把枪，瞄准，射击！
不知何时已经从火星归来的清水雅人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
她动作娴熟，每一枪都精准无比。
01578 火星（一）
太空旅行在任何时候都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而这趟危险之旅的起降过程更是危险中的危险……
公元1962年，前苏联发射的“火星1号”探测器是人类向火星发射的第一个火星探测器，但该探测器在飞离地球一亿公里时于地球失联，从此消失在了茫茫宇宙之中。
此后，前苏联和美国又多次向火星发射探测器，其中苏联最接近成功的一次也因为着陆失败而无果而终。
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真正意义上完成火星探测并回传数据的是美国宇航局在1964年发射的一系列以飞越方式进行星际探险中的第四个火星探测器，也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回传了火星表面照片的火星探测器。
人类科学家真正完成火星着陆是在1976年7月，当时名为“海盗1号”的探测器经由美国航天局于1975年8月发射升空，在历时十个月的漫长宇宙航行后，于1976年6月进入火星轨道，然后又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完成最终降落。
这些具有纪念意义的标志性/事件背后折射的人类探索宇宙，探索未来的勇气和决心。
……
按照预定计划，清水雅人应该是在公元2149年10月15号左右进入火星轨道，并在该月二十号左右完成宇宙飞船于太空电梯的空天对接。
可是当清水雅人从短暂休眠中醒来时却发现她居然回到了2100年3月1号。
空天对接已经顺利完成，不过清水雅人所乘坐的“旅行家9号”星际探索飞船此时停泊的位置并不是预定目标中标记的那个由星瀚国际航空航天中心执行的“丰盈”计划中的编号为a222的太空港口。
一开始清水雅人以为是星际旅行中发生了意外导致“旅行家9号”星际探索飞船的中央衍算核心出了问题，又或者是飞船的原子时钟收到了宇宙射线的强干扰才会导致显示时间出了差错。
可当她按照指令换上太空服走出宇宙飞船进入神秘的星际港口的时候，她却惊讶的发现，在极远处，火星的轮廓正散发着璀璨的金光，看起来就像是永天文望远镜观察了一次“日全食”。
而随后不到一分钟，阳光就抵达了星际港口，落在了清水雅人的身上。
那一刻，清水雅人是无比震撼的。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时复杂的心情……有激动，有茫然，还包含着一些对未知现状的恐惧以及不安。
她曾经早已习以为常，甚至视而不见的美好阳光此时是那样的美好。
可清水雅人又很茫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灾难”已经结束了，太阳已经再度升起了？还是她真的无意中在太空旅行中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半个世纪前？
就在清水雅人对这一切茫然不知所措时。
港口内传来提示音。
“电梯正在使用，请工作人员远离运行中心。”
跟着港口就开始剧烈的颤抖。那是“太空电梯”在风暴中运行时会出现的情况，清水雅人虽然没有乘坐过，却在一本科学周刊里看过相应的报道。
‘有人上来了？’清水雅人心里一震，急忙后退打算返回“旅行家9号”，可在港口颤抖时，“旅行家9号”已经自动封闭舱门并远离港口以防止发生碰撞。
没有退路的清水雅人只好进入星港，然后找了个看起来还算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
大约十分钟后，震动停止了，星港内部闪烁的橙色警示灯重新恢复为绿色。
躲在一间休息室里的清水雅人大气都不敢出，她不知道即将到来的命运是好是坏……电梯抵达港口后，压力组建先开始对舱室进行封闭式降压。
随后舱门打开，一男一女走了出来。
他们对视一眼后，两人都拔出了武器，不过一个去了星港，一个去了港口的管控中心。
其中一人经过清水雅人躲藏的休息室时，清水雅人吓得闭上了眼睛。
还好对方似乎没有逐一排查的意思，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很快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清水雅人以为危险已经解除了，便悄悄的推开门向外弹出头看去。
走廊里静悄悄的，不过当清水雅人抬起头时，正好看到了那个刚抵达星港的男人。
对方背对着清水雅人，并没有发现她。
星港里，“旅行家9号”如同波涛中起伏的小船般轻轻的摇晃着。身着黑色简易太空服的男人不知做了些什么，居然破解了“旅行家9号”的安全代码，并控制飞船进入星港的维修船坞。
清水雅人惊呼一声，赶紧唤醒太空服内置的飞船管控核心道：“优米优米，你醒醒！你怎么跟别人跑了啊？”
代号优米的私人核心助理答复道：“中央管理权限已经被变更，您现在属于二级管理人员，因此我无法答复您。”
清水雅人顿时无语：“我去！优米你这家伙这么快就叛变了啊？”
优米也很无辜：“抱歉，我们是基于
第三代数序编码架构编程的泛体式衍算核心，无法对抗深源架构的基代码访问，所以……”
“说人话。”清水雅人完全没听懂。
“额……就好比孙子遇上了爷爷，总之我们也不想这么轻易的把管理权限交出去的，妖怪就要怪设计建造‘旅行家9号’的那些管理层过于短视，明明就是一群门外汉，却总觉得哪里都可以省下一笔钱来做他们的业绩，所以我们没办法。”优米这说话的口气一听就是老愤青了。
清水雅人几乎能想象当初编写创造优米的那个程序员是带着怎样的情绪在工作了。
“额……好吧……那我的二级管理员身份能做些什么？可以借助‘旅行家9号’的侦测器看看是那个男人是谁吗？”
“可以，不过前提是对方没有提前做防备。”优米说完就立即调取了相应的侦测镜头，然后……
“马赛克？！”
“不，是智能屏蔽，对方已经做了防备了，而且一看就是个老手了。”优米说完无奈一叹：“我觉得你还是不要躲躲藏藏的了，他们很厉害。”
清水雅人闻言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暗忖：‘你这家伙突然叛变就算了，居然还鼓动我去主动‘投敌’，果然是忠心耿耿啊。’
优米并不知道清水雅人在想什么，它又重新进入到休眠状态。
清水雅人有些犹豫。
‘难不成真要去和他们面对面？’正当清水雅人不知道该去哪的时候，背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你好。”
清水雅人闻言被吓的“哇”的一声，拔出武器就对准了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女人。
对方双手举起，微笑着说道：“我叫沈一诺，请问……你是来自地球吗？”
“沈一诺？”清水雅人愣了愣，随后立马记起来了。
是游格格给她的名单上的那个人，她是星瀚国际航空航天中心里的星际航空引擎研发部门的高级研发人员，同时也被获准太空行走，于“太阳消失”三个月后抵达星瀚1号空间站，并随后参与了“回收”计划，目前下落不明。
按照清水雅人最初的猜测，虽然尚不清楚这些人是如何去了火星的，但他们肯定过的很艰难，甚至极有可能已经有人死去。
而此时，活生生站在清水雅人面前的沈一诺一脸温和，到让清水雅人有些不安了。
沈一诺面对清水雅人的枪口说道：“请问……你是来自地球吗？”
清水雅人点点头，枪口依然对着沈一诺，过了一会才开口问道：“你真是沈一诺？星瀚国际航空航天中心星际引擎研发部门的那个沈一诺？”
沈一诺笑着点头：“嗯，是我。”
清水雅人借助太空服内置的侦测设备比对了沈一诺和资料中的情报样本后，缓缓放下枪道：“呼……对不起……我叫清水雅人，是一个……额……海洋藻类繁育师……”
沈一诺闻言惊讶地看着清水雅人：“海洋藻类繁育师？”
清水雅人也觉得很荒唐，这事完全应该由更专业更靠谱的有太空工作生活经验的人来负责，可游格格却偏偏选择了她，而清水雅人呢，也脑子一热就稀里糊涂的过来了。
现在真的抵达火星了，清水雅人却发现自己实在有些能力不足。
她很尴尬。
“额……对……我不是专业的宇航员，只是机缘巧合之下穿上了这么一身太空服。”清水雅人说道。
沈一诺放下双手，然后一手扶肘，一手托腮道：“唔……我记起来了，你是闫思辰的女朋友吧！”
清水雅人闻言一愣：“啊？你认识我？”
沈一诺眼睛亮了，跟着惊喜道：“你真的是闫思辰的女朋友啊！我的天呐！思辰！你快过来，你女朋友来找你了！”
清水雅人楞了一下。
‘难道说那个男人就是闫思辰？’
顿时心情复杂的清水雅人竟有些害怕了，她本应该是高兴的……可自从几年前她听说山海号国际空间站遭遇卫星碎片袭击坠毁后就一直认为闫思辰已经死了。
最开始的那段时间是最煎熬的，清水雅人都不知道哭过多少次了。
可逐渐走出来后，清水雅人又发现闫思辰还活着……这种感受实在是太过复杂……
而且这期间，清水雅人还和夏目暗生情愫……虽然两人因为t的原因都没有言明，可清水雅人却不得不承认自己曾在精神层面上与夏目有过一段过去。这对于一个本身就是和闫思辰以柏拉图式精神爱恋起步的女孩来说无疑会形成一种难以直面的心理障碍。
简单来说……
清水雅人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闫思辰，甚至不敢去面对他。
可不管清水雅人愿意与否，命运都和她开了一个并不有趣的玩笑。闫思辰还是再一次出现在了清水雅人的生命里，而且……
“雅人？”是熟悉的声音。
清水雅人身子一僵，缓缓转过身。
一脸震惊的闫思辰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女孩，
他诧异道：“雅人你怎么会来火星的？”
清水雅人没说话，她一看到那个熟悉的面孔就一下子明白了，她根本就不可能忘记闫思辰，就算过去了很多年也无法抹平闫思辰在清水雅人心底留下的那份缺憾，那是任何人都无法填补的。
一瞬间，清水雅人奔过去投入了闫思辰的怀抱。
闫思辰却还如在梦中一般，直到清水雅人抱住他的时候他才缓缓的回过神来。
不远处，沈一诺向他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闫思辰抬起的手犹豫了一下后最终还是缓缓抱住了清水雅人，抱的很用力。
昔日的恋人重逢，是多么美好的一幕啊。
沈一诺不无艳羡的多看了几眼后就自觉的走开了，把空间留给这对苦命鸳鸯。
……
“以前我经常会觉得自己嘴巴很笨，又不会写很漂亮的文章，所以总是没办法我所看到的宇宙，还有看到这一切时的那种震撼传达给你……所以我就想多拍一些照片……但真的把照片拍出来了，我却发现照片所能呈现的那种绮丽壮阔还是太少了……”闫思辰抱着换上了便服的清水雅人，两人呆在可以俯瞰火星的休息室里，身旁的桌子上放着清水雅人带来的咖啡和绿茶。
沈一诺已经回地面基地去了，她要把“老家来人了”这个好消息尽快传达给其他人。
当然……其实沈一诺这么急匆匆的回去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她的提前谈谈冼芊嬅的口风……毕竟，在火星的这么多年，冼芊嬅与闫思辰的感情也不是逢场作戏。
清水雅人依偎在闫思辰的怀里，此时此刻，她哪里还有之前那种要强的外表，剩下的只不过是小女生的温柔与可爱。
“嗯……现在好了，我也来太空了，你就不用那么烦恼了。”清水雅人说着摸了摸闫思辰满是胡茬的下巴，她笑着道：“你好像瘦了很多哎。”
闫思辰也摸了一下自己的下班，然后苦笑道：“最近胡子就像园子里的空心菜，一茬接一茬，怎么都刮不干净。”
说起园子里的空心菜，这件事还是专属于清水雅人和闫思辰的小秘密呢。
曾经二人初识，闫思辰送给清水雅人的第一样礼物就是一小袋价值不菲的空心菜种子。这东西要在一个世纪以前根本就不是什么稀罕物，也不可能会有男人送给心仪的女孩子这种东西，因为听起来就觉得很low。
可在闫思辰和清水雅人那个年代，陆地上绝大数可食用植物都因为基因污染的原因灭绝了，空心菜作为为数不多几样还在被广泛种植的可食用陆生蔬菜，它的种子就成了市面上相当珍贵的稀罕物。而且还有一些美食博主给这种曾经一点不起眼的蔬菜打上了一个与爱情有关的标签，说空心菜就是生生不息的希望，寓意美好可期，未来可待。
因而俗名用了一百多年的空心菜又多了一个好听的名字“永恒心愿”。
当然，也有不少人觉得“永恒心愿”这名字实在不知所谓，还俗气的很，便给它又起了一个名字叫“念心菜”，只改了一个字，意境上却上升了好几个层次。
所以当闫思辰说起空心菜的时候，清水雅人会心一笑，跟着白了他一眼：“什么空心菜啊，那叫念心菜好不好，真是的，亏得我一直好好打理呢。”
闫思辰尴尬一笑，然后深吸一口气问道：“雅人，你刚才说，地球发生了很多事，然后你是受一个叫游格格的人所托来火星带我们回家的是吗？”
“嗯。”清水雅人点点头，她方才只是简略的和闫思辰说明了一下地球目前的现状，但没有详细的告诉清水雅人此时此刻地球上的人类正遭遇着怎样的磨难。
闫思辰明白了，但他不解的是：“可……为什么是你？这么危险的旅程可不是一个从没有参与过宇宙航行的人能应付的啊。”
清水雅人现在也觉得当初游格格的决定实在有些草率，不过……联想到自己的身份，以及她此行真正意义上的核心目标，清水雅人又隐约觉得这趟火星之旅或许本就是她命运中重要的一环。
“我知道啊……不过，我这次来其实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找一个人。”
“谁？”
“冼芊嬅！”清水雅人正色道。
闫思辰顿时眼神变了变，好在他现在已经管理好了自己的情绪。
短暂的慌张后，闫思辰皱眉问清水雅人：“芊嬅……她怎么了？”
听到闫思辰这么亲昵的称呼另一个女人的名字，直觉告诉清水雅人这一切绝不简单。她坐起身看着闫思辰道：“芊嬅？你们之间平时也这么称呼对方吗？”
闫思辰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他想补救，可是又觉得自己这么做才是真的无耻。
“雅人……”闫思辰沉默良久后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说道：“有件事，我觉得不能瞒着你。”
听到这话清水雅人还能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系吗。
“现在的你……已经爱上她了？是不是？”清水雅人平静的问道。
01579 火星（二）
从星港下到地面火星基地。
沈一诺一出舱门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苏晚霞。
他从地面指挥中心已经了解到大体的情况了，所以两人会面后边会心一笑。沈一诺问道：“芊嬅人现在在哪？”
“在旧遗迹那边，我已经让晓明去找她了。”
沈一诺点点头：“这事得快刀斩乱麻。”
苏晚霞关心的倒不是闫思辰前女友清水雅人的到来会引发一场三角虐恋，而是……
“这时候地球派人过来是什么意思？”苏晚霞问道。
沈一诺想了想说道：“当初是清水家的人动了小心思把我们困在了这个鬼地方，而现在来的虽然是清水家的二小姐，却是个已经失去了作为‘旧神’神性容器能力的残缺，而且她是被闫思辰送来这里的，所以……我觉得这是闫思辰的某种试探。”
“试探？”苏晚霞不解。
“对，试探我们对这个鬼地方了解了多少了。”沈一诺说着走到透明的安全坞边缘望着外头那古老的城市遗迹说道：“大概就与我们找到的这座遗迹有关。”
苏晚霞面露不悦：“你的意思是说，虽然我们被扔在了火星，可实际上我们的一举一动依然是受监视的？”
“关于这些我们好像之前讨论过了。”沈一诺回头看着苏晚霞，似笑非笑道：“芊嬅至今不愿意回忆她童年时代的过去，这里头肯定藏着关键性的线索，所以……我觉得我们大可以耐心一点，再等一等。”
“唔……是了，清水雅人的身份如此特殊，再加上这么烂俗的三角恋夹在其中，或许真的额可以产生某种意想不到的催化效果呢。”苏晚霞点头沉思。
沈一诺又说道：“之前我们一直觉得‘太阳消失’才是人类面临的最大劫难，现在发现，原来不管发生什么，人类文明的张力都不足以支撑我们迈入黄金时代了，所以有些人大胆的尝试了一下新的路子，只是这些人实在是藏得太深了……干嘛不直接告诉我们要做什么，却偏偏让我们自己想呢。”
苏晚霞苦笑道：“一诺姐，这可能就是他们高深的地方了吧。”
“高深？分明就是故弄玄虚，就把是包装过度，拆开来还是一样的老套情节，我真担心这一切真相大白之后落到所有人身上的是一场空。”沈一诺抬头看了眼太阳继续道：“芊嬅的梦境还能持续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内我们必须搞清楚到底是什么终结了我们的‘童年时光’。”
苏晚霞面色沉重：“嗯……”
“不过现在放轻松，我们得想法子让两个关键人物见了面不要因为儿女情长的事情打起来。”沈一诺笑着说道。
苏晚霞微微苦笑：“女人的事情还是交给晓明吧，我怕我多说多错。”
“哎？你这就打算逃了啊？”沈一诺不悦道。
苏晚霞一挑眉：“我去看看前几天找回来的那本书，里头的故事蛮有意思的。”
“喂。”沈一诺真不高兴了。
苏晚霞赶紧告饶：“哎呀，一诺姐，你就饶了我吧，让我做一些我更擅长的事情吧。”
“更擅长的事情就是偷懒？”沈一诺一撇嘴。
苏晚霞嘿嘿一笑，然后又正色道：“火星上的发现可谓喜忧参半，清水家的二小姐来了之后，相信用不了多久清水家的人也会来……到时候难保不会发生冲突，我们得早做打算啊。”
沈一诺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嗯。”
……
火星 李汉陨坑 17号发掘场
将火星车停好，褚晓明拎着精心准备的午餐进入了发掘场深处。抵达地下一百七十五米深处后，门开了，外头是一座规模相当于一座足球场大小的圆形环状建筑物。
它斜着卡在裂缝里，似乎是地质坍塌后陷落至此。
褚晓明进入发掘场的时候，黑暗中一颗足有一人高的机械头颅因为察觉到有人进入发掘场而缓缓转动，它盯着褚晓明看了一眼，然后就又转回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褚晓明也早就见怪不怪了，他继续往里头，一直来到那同意呈现出暗金色的古怪建筑之下才停下。
沿途经过的桥梁和桥梁下隐隐约约藏匿于尘埃中的建筑群都在昭示着这里曾经无比繁荣。
但到底是谁创造了这样辉煌的文明呢？
褚晓明在断桥头抬头往上看了许久才找到如一只小蜜蜂般悬停在那巨大建筑一角的冼芊嬅。正全神贯注一块精致浮雕的冼芊嬅一边哼着歌，一边小心翼翼的尝试着把那浮雕从建筑商拆下来。浮雕雕刻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
它有着巨大的眼睛，不规则的六边形鳞片和环绕其身体的半透明羽翼。
雕刻师的技术堪称鬼斧神工，以致于冼芊嬅第一次发现这东西的时候曾一度以为它就是被封存的被雕刻形象本体。
褚晓明发现冼芊嬅后打开通讯器说道：“芊嬅姐，我给你送午饭过来了，下来吃午饭了。”
冼芊嬅还在专注于手头的工作，闻言后也只是心不在焉的答复道：“什么时候变
得这么殷勤了？是不是有事求我？”、
褚晓明尴尬一笑，知道自己的反常举动肯定会引起冼芊嬅的困惑，便开门见山道：“不愧是芊嬅姐，我这点小心思一下子就看穿了，那我就直说了啊……”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冼芊嬅的火爆性子有时候真是让人有些受不了。
褚晓明咧咧嘴才继续说道：“地球来人了。”
简单的五个字，冼芊嬅却瞬间瞪大了眼睛，然后也不管会不会损坏那雕像了，直接抬手就给它扯了下来，跟着降低高度。
不一会，冼芊嬅到了褚晓明面前。
褚晓明笑着道：“边吃边聊？”
冼芊嬅却皱眉道：“吃什么吃，直接回基地。”
“啊？你就不问问是谁来了？”褚晓明来的路上准备了很多措辞，想着只要他动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肯定能把这事平顺的摆平。
然而到头来，冼芊嬅一句话就让褚晓明认识到了实力间的差距。
冼芊嬅说道：“不管是谁来了，我都要第一时间见到他。”
说吧冼芊嬅把之前取下来的雕像丢给褚晓明，然后就直奔换装室去了。褚晓明拿着雕像有些不知所措，最后也只好无奈的把这边的情况汇报给沈一诺。
基地里正在调取近期发掘进度的沈一诺看到褚晓明发来的通讯邀请有些烦躁的点了接受。
“说。”
“一诺姐，我这边出状况了，芊嬅姐可能很快就到基地了。”褚晓明急躁的说道。
沈一诺早有所料般冷笑一声：“呵呵，刚才晚霞还跟我这夸你口才好，会哄女孩子呢，怎么？才过去就说漏嘴了？”
“哎哟……一诺姐哎，这个时候就别揶揄我了，我那些本事也就相比较苏晚霞那小子强一点，具体几斤几两您还不清楚吗？再者说了……芊嬅姐可不是一般人物，我现在是拦不住她了，你们那边怎么样，别一会回去见了面闹出大乱子。”褚晓明现在担心的不行，说话都是带着哭腔的。
沈一诺把一周前的报告打包丢给衍算核心做汇总，然后舒展了一下腰肢往休息室走去，边走边说道：“放心吧，不会出什么大乱子的，当然你要是担心的话，可以直接去2号基地啊，那边相对安逸多了。”
“2……2号基地？！”褚晓明一听这话就知道沈一诺在跟他开玩笑呢。
沈一诺笑了笑：“行了，别为难自己了，芊嬅也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的可怕，你就实话实说，她肯定不会怪你的。”
“啊？实话实说？这样能行吗？”
“那不然呢？好了，我还有事要处理，就这么说了。”沈一诺说完挂断了通讯。
“喂！一诺姐？！一诺？！沈一诺！！！”褚晓明有些气急败坏了，心说：‘我这是脑子坏了吗，怎么就主动申请来这边安抚冼芊嬅了呢？老老实实呆在厨房里搞搞后勤保障多好？哎……罢了罢了……大不了再死一回呗……’
回到地表，褚晓明才刚发动火星车，冼芊嬅也上来了。
看着这位姐姐的侧脸，褚晓明打心底是害怕的。倒不是害怕冼芊嬅对他做些啥……主要是害怕因为刺激了冼芊嬅导致整个梦境出了问题。
“额……那个……芊嬅姐啊。”
“嗯？怎么了？”冼芊嬅目视前方，看都没看褚晓明一眼。
“你……知不知道思辰他以前在地球有过一段过去？”褚晓明鼓足勇气，尽量把话说得简洁了。
冼芊嬅闻言这才看向褚晓明，然后皱眉道：“地球来的那位……是清水家的二小姐？清水雅人？”
褚晓明咧咧嘴，知道是藏不住了。
“嗯……”
x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愣了一会，跟着又看向前方。
火星的赤红大地在太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看上去有一种凄凉的美感。
过了好一会，x忽然笑了，笑的很复杂。
褚晓明不敢说话。
“走吧，回基地去。”x平静的说道。
褚晓明偷偷看了x一眼，x的神情平淡，居然一点多余的情绪痕迹都捕捉不到。
“芊嬅姐……我觉得吧，思辰应该还是守得住底线，分得清现实的，所以……”
“闭嘴，开车！”x终于是露出了一点不悦。
褚晓明当时表情一收，赶紧驾车载着x往基地去了。
……
另一边星港里，清水雅人已经没有再依偎在那已经不再属于她的怀抱了。尽管她觉得很安心，甚至有些依赖了。
可她还是站起身来，表现出应有的平静。
这件事上，无论是对闫思辰还是对清水雅人都很不公平。尤其是对于闫思辰……很难说清楚他是对是错。看着星港外的星空，闫思辰想解释，却发现这时候的任何解释都会显得他很狡猾，所以与其那样，倒不如平静的接受现实。
“对不起……”闫思辰说道。
清水雅人愣愣的望着闫思辰，随后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浩渺的星辰宇宙
，她微笑着说道：“你不用道歉的……其实……这件事上，我们谁都说不清楚谁对谁错……也没有必要非得分出个对错……所以……就这样就最好了，你有你的新生活，我也可以开始我的，咱们各自安好，就最好了。”
闫思辰看着清水雅人这样的表情，听着清水雅人这样的回答，心里很不是滋味。
可一想到曾经在逃生舱里与x跳的那最后一支舞，闫思辰就明白了，他们都回不去了。
都说时间是个很奇怪的东西。
科学家们转变了思路，认为它压根就不存在，只是人类的大脑勾勒了线性的记忆体系才创造了它。
而对于许许多多的普通人，时间意味着很多事情身不由己，所以物是人非也只能伴以唏嘘短叹而已。
长久的沉默后，清水雅人突然自嘲一笑，她抹去眼角的泪点，看向闫思辰问道：“可以和我说说这些年……你们在火星上经历了什么吗？”
闫思辰点点头，不过他不是口述，而是将清水雅人带到了星港主控中心。
那里有一把特殊的椅子，只要躺上去就可以让脑神经网络与主控中心的超级衍算核心建立完整的联系，随后这些年发生在火星的事情都会有它传递给躺在椅子上的人。
这个过程需要七个小时。
七个小时里，闫思辰一直陪伴在侧。
而当清水雅人由迷茫到震惊再到惊慌……最后归于平静，带着满满的悲伤醒来时。
她看到闫思辰的身边多了一个没见过的女人。
对方的眼角也有没有来得及抹去的泪光，她瞧见清水雅人醒了，便展露出灿烂的笑容上前问候道：“你好，我叫冼芊嬅，欢迎来到我的梦境。”
七个小时前，清水雅人肯定是听不懂x在说什么的。
可现在清水雅人已经对火星上的一切有了完整的认知，虽说还需要几天的时间来消化，不过……
清水雅人也微微一笑，她的大脑已经把陌生感排除掉。
“你好，我叫清水雅人，我来接你们回家。”
……
清水雅人来到火星的第一个夜晚，大家没有谈论任何公事，也没有聊任何悲伤的主题。
有活宝一样的褚晓明在，再有沈一诺负责吐槽，总之清水雅人度过了一个很美好的夜晚。
等到欢迎晚宴结束，清水雅人早早就去睡了。
旅途劳顿加上白天长达七个小时的情报样本校准，清水雅人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负责给清水雅人关灯的是已经接入中央衍算核心的优米，它现在进入了一台老旧的智械管家体内，也算是拥有了一具属于它自己的身体。
关灯后，优米就呆在门外，对清水雅人是寸步不离。
至于清水雅人带来的那些智械武装，都被沈一诺安排在了基地的军武库中。
……
宁静的火星夜晚，没有风暴的时候，静谧的足以让人凭空顿悟出禅机。
失眠的沈一诺带着酒找到了还在翻看那本古籍的苏晚霞。两人碰杯后，各自豪饮一口，畅快之余，唇齿间尽是余韵难消的苦涩。
“有时候想想真是不可思议……我们居然一起在这种地方度过了半个世纪……”沈一诺倚靠在床边，欣赏着没有月色的，也称不上多漂亮的夜空。
苏晚霞点点头，然后说道：“不过很快就要结束了，不是吗？”
沈一诺看了眼苏晚霞：“你认为这一切会因为清水雅人的到来而结束吗？”
“不然呢……我觉得命运有时候就是一本书，在你读的枯燥乏味的时候，唯一能支撑你继续读下去的就是一个转折，我认为我们的人生即将迎来转折点了。”苏晚霞说着摇晃了一下酒杯，看着杯中殷红如血的红酒，他又说道：“当然前提是我们还是要搞清楚这一切是否真的有必要……”
“嗯？”沈一诺微微皱眉：“关于要不要回去当救世主这件事我们不是已经讨论过了吗？大家意见惊人的一致，也算是对得起自己内心那最后一点人性了吧。”
“嗯……但我说的并不是这些。”苏晚霞低着头，脚下身边全都是书，他的卧室里现在除了书，什么都没有了。
“你指什么？”
“以我们在火星上发现的证据，我们足以证明火星曾是我们文明迈升阶梯的一块垫脚石，只可惜直到我们人类的火星文明时代终结，我们最终不得已选择在地球上重启这一切，到最后，一切好像没有任何变化……文明的张力就像一个人在努力了很久之后终于认识到自己能力的极限一样，那种感觉可不好受。”苏晚霞正色道。
沈一诺明白苏晚霞的意思。
“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苏晚霞惭愧一笑：“其实根本不是我的意思，而是我最近在读的这本书给了我很多的启发。”
“哦？讲的什么。”沈一诺对于文字已经彻底失去兴趣，尤其是她痛失爱子之后，能坚持到现在……沈一诺自己都对自己感到很惊讶。
01580 火星（三）
火星的第一夜，清水雅人睡的并不安稳。
梦里她坐在一艘小船上，海浪无情的拍打下来，一次又一次的将试图挣扎起身的她排倒在船舱里，最后还将这艘船高高的举起，然后折断，跟着清水雅人便落入大海，眼睁睁看着光明消失在眼前。
从噩梦中惊醒。
优米转身进屋询问：“做噩梦了？”
清水雅人扶着额头，她好半晌才分辨出自己在哪。
真是非常不真实的体验……从出身就呆在地球的清水雅人现在却睡在火星的基地里，与故乡相隔亿万里，那种感觉真的很恐怖。
“我想喝水。”清水雅人说道。
优米很体贴的去洗漱间为清水雅人取来了可直接饮用的温水。
清水雅人连续喝了好几杯，但依然感觉口干舌燥。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喝了……现在的干渴只是精神上的应激反应罢了，与她的身体需求无关。
下了床换上了制式的火星基地服。
门外早有一人在等待。
是褚晓明，昨天这兄弟喝了不少，但今天依然神采奕奕。
“早啊雅人。”褚晓明还是和过去一样很是自来熟。
清水雅人有些尴尬，但还是觉得挺亲切的。
“嗯，早，晓明哥。”清水雅人微微点头示意。
褚晓明笑着道：“我就住你隔壁，早上起来想着你可能忘记去餐厅的路了就在这等了你一会，怎么样，饿了没？去吃早餐吧。”
说实在的，清水雅人确实有些饿了。
昨天晚上的欢迎宴会上清水雅人一直都很放不开，加上过于疲惫，所以没啥胃口，但现在她饥肠辘辘，如果有烤乳猪放在她面前，她感觉自己一个人都能吃完。
“嗯，好啊，谢谢晓明哥。”
褚晓明嘿嘿的挠了挠头。
前往餐厅的路上，清水雅人问了褚晓明几个问题。
大都是关于清水雅人昨天接受的那些情报样本校准的问题，她在形成更为精准的体系化的记忆之前还需要反复的通过提问来牢固，就像是刚学了很多知识，需要做题来牢记一样。
“你们真的在火星上发现了人类遗迹？”清水雅人问道。
褚晓明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清水雅人不解：“哎？”
褚晓明说道：“按道理说，那些遗迹确实应该就是人类创造并留下的，可它们存在的年代远远早于地球上的我们的祖先诞生的时间，所以，与其说他们是先民，倒不如说他们就是我们的造物主。”
提到造物主，清水雅人又问道：“造物主不应该是非常神秘而伟大的存在吗？为什么从你们现有的发现中，我感受不到太多的神秘和伟大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褚晓明停下来，然后思考了一下后指着优米道：“对于优米而言，我们算不算是它的造物主？”
清水雅人看向优米。
优米代替主人回答道：“按照人类的人之逻辑来分析，人类的确是优米的造物主。”
但清水雅人没懂褚晓明的意思。
褚晓明却摊手道：“你瞧，我们是优米的造物主，可我们很神秘，很伟大吗？”
清水雅人若有所悟。
而优米却说道：“比较人类而言，我们这些尚未成熟的人工智能还是很低级的存在，所以在我们看来，人类还是非常神秘且伟大的。”
“但你们的未来是比我们要强大很多的，等你们真正成熟了，那时候的我们不就是一种身体十分脆弱的碳基生物吗？那时候你还会觉得我们很神秘，很伟大？”褚晓明反问优米。
优米的衍算核心显然还不能应付这种听起来简单，可回答起来却相当困难的问题。
褚晓明笑了，他继续往前走，同时对清水雅人说道：“其实你刚才的问题大可不必一定要有答案的。”
清水雅人疑惑的看向褚晓明：“为什么呢？”
“因为……这是一种认知壁垒……而所谓认知壁垒，就像我们永远不可能理解我们接触不到的东西一样……就像人类和蚂蚁，蚂蚁会理解人类似乎怎样的存在吗？人类又真的完全的了解了蚂蚁吗？”褚晓明尝试着给清水雅人转变了思路。
清水雅人好像明白其中意味了。
“不过……”褚晓明突然轻声一叹，跟着自嘲道：“不过我们还是有一些不同的，我们的智慧让我们能够认知到这一层似乎就是留下一个希望，一个途径，所以现在的更值得思考的是，为什么我们的智慧给了我们一些期待，但我们的现实现状却在失去文明进步的张力？”
清水雅人眼睛瞪大了，她突然感觉自己应该适可而止，起码在提问这一点上应该先给自己画一条线，否则自己想要的答案未必得到，更多的问题就接踵而至了。
褚晓明看着清水雅人这可爱的表情哈哈一笑道：“其实这些啊，都是苏晚霞那小子说给我听，我只是借过来在你面前卖弄卖弄而已，好了，咱们到餐厅了，你先等一会，我去后厨准备一下，马上就可以吃早饭了。”
清水雅人尴尬一笑，点了点头，乖乖的去餐厅里坐下了。
不多时，沈一诺和苏晚霞就来了，这两位昨晚似乎都没怎么睡觉一样，进了餐厅就开始不停的打哈欠。
清水雅人忍不住小声问了句：“两位昨天睡得还好吗？”
沈一诺摆摆手，哭丧着脸道：“昨晚不知道犯了什么邪，居然跟这个书呆子聊了一整晚……现在我都要困死了……”
苏晚霞没吭声，只是傻乐。
清水雅人有点看不懂，她眨眨眼问道：“在这里也要上班打卡吗？”
沈一诺抬头看着清水雅人，有些茫然。
清水雅人说道：“额……我的意思是……你们不是可以睡懒觉的吗？”
沈一诺清醒了一点，可她却苦笑道：“那样会懒散成疾的……人啊……还是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的。”
清水雅人“哦”了一声，悄悄的吐了吐舌头，有些尴尬。
苏晚霞走到餐厅的恒温保险柜前拿了一杯冰回来，坐下后就跟沈一诺你一块我一块的干嚼起来。清水雅人看的直咧嘴，心说这也太生猛了吧，不会坏肚子的吗？
过了大约十分钟，早餐开始。
可直到餐厅里的四位吃完了早餐，也刷洗了盘子碗筷，闫思辰和冼芊嬅也没有露面。清水雅人望着餐厅入口，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苏晚霞看了清水雅人一眼，笑着走过来道：“雅人啊，今天没什么事的话，要不过来帮我整理一下书籍吧。”
清水雅人楞了一下，其实她不是没事做，而是还么想好要做些什么。
但现在苏晚霞已经主动邀请，清水雅人也就点头答应了。
“嗯，好的。”
但沈一诺却不合时宜的说了句：“恭喜你啊，晚霞，又骗了个小姑娘去给你当苦力强。”
苏晚霞全当没听见，而清水雅人则一脸错愕，打有一种被坑了的感觉。
……
到苏晚霞的屋子的时候，一开门，清水雅人就能闻到一股子书籍发霉的味道。她捏了捏鼻子，皱眉道：“苏哥哥，您这里……是多久没打扫过了啊？”
被一声苏哥哥叫的魂都飞起来的苏晚霞尴尬的挠了挠头：“得有十几年了吧。”
“啊？那得打扫到什么时候啊。”清水雅人现在感觉自己哪里是被坑了，分明是被卖了当苦力了啊。
苏晚霞赶紧笑着解释道：“别怕别怕，我叫你来可不是坑你的，这些书放在这里十几年，它们的位置我都已经熟悉了，要是真叫没碰过这些书的来打扫，我还真担心你们会把书搞乱呢。”
清水雅人闻言皱眉道：“那您叫我过来是？”
苏晚霞神秘一笑，他关上门，然后看住清水雅人道：“雅人，我是你的接头人，这件事，先生在你临行前应该已经嘱咐过你了吧。”
清水雅人闻言一震：‘先生？’
苏晚霞见清水雅人不说话，跟着又说道：“我指的先生是游格格，你乘坐的‘旅行家9号’是先生三十多年前就拜托我们苏家建造的，这样，你会不会更放心相信我呢？”
清水雅人现在就不只是震惊了，她惊喜道：“原来格格说的那个惊喜是苏哥哥你啊。”
苏晚霞笑了：“怎么，很惊喜吗？”
清水雅人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她也说不上多么惊喜。
在临出发的时候，游格格的确有告诉清水雅人，此行的目的地为她准备了惊喜，然而一开始清水雅人很自然的以为是闫思辰还活着这件事。可现在见到了苏晚霞，又听了苏晚霞说了这些话，清水雅人才意识到，真正的惊喜根本就不是她与闫思辰的重逢，而是作为接应人的苏晚霞表露身份。
“的确是很惊喜。”清水雅人拍了拍心口问苏晚霞道：“可是……怎么会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晚霞找来两把干净的椅子，两人坐下来。
“其实……在真正见到你之前，我也不是很确定……不过你来了，我就意识到，终于到我登场的时候了。”苏晚霞苦涩一笑。
清水雅人还是没明白：“苏哥哥说的是……指什么？”
苏晚霞的手微微颤抖，他沉默了一阵后说道：“接入基地的中央衍算核心后，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清水雅人点点头：“嗯，了解了一些。”
“有何感想？”苏晚霞问道。
清水雅人咧咧嘴，犹豫了一下后说道：“不太好说……”
苏晚霞鼓励清水雅人道：“你就坦诚一些，不要有太多顾虑，我想听你真实的想法。”
清水雅人看着苏晚霞，这才鼓起勇气正色道：“如果那些资料没有造假的成分的话……苏哥哥应该是一个童年不幸，但很坚强，并且凭着自己的努力活的很出彩的一个人。”
苏晚霞听完清水雅人这种略带有一些恭维意味的描述后噗嗤一声乐了。
清水雅人有些莫名其妙，她局促的双手紧握并问道：“那个……我是不是说错了话了？”
苏晚霞摇摇头：“不不不，你说的很
好，而且这从侧面证明这些年我做的也挺不错的。”
清水雅人闻言干笑两声，同时心里暗忖：‘好自恋啊……’
不过表面上清水雅人不会这么表现出来。
她笑着道：“您的确很厉害。”
“您？刚才还是平辈之交，怎么突然用上您了，太生分了。”苏晚霞有些不高兴了。
清水雅人赶紧改口：“哦哦，不好意思，我就是有点放不开。”
苏晚霞能理解清水雅人的心情，毕竟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他们是一点交集都没有。这感觉就像是一男一女在相亲的时候不知道该如何把握力度一样。
“除了优点，缺点呢？有没有一些对我个人做得不足的感想之类的？”苏晚霞又问道。
“缺点？”清水雅人有些搞不懂苏晚霞的意思了。
清水雅人不明白苏晚霞表明了身份后为什么要让她分析他的性格，但是……
“对，缺点，这很重要。”
清水雅人想了想之后说道：“额……可能我个人觉得，您……”
“您？”
“哦不对不对……是苏哥哥你在离开苏家之后，通过各种渠道反击苏瑶先生这一点……让我觉得有些不太好。”清水雅人犹犹豫豫的说出了真实的感受。
苏晚霞听完沉默的看着清水雅人，看的她浑身发毛的时候，苏晚霞突然笑了，不是冷笑，而是满意的笑容。
清水雅人彻底被搞糊涂了，她皱眉道：“苏哥哥，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怎么非得要我分析你啊？”
苏晚霞笑了一会后摆摆手，他深吸一口道：“清水雅人。”
“在！”被直呼其名的清水雅人不自觉的就坐正了。
苏晚霞点点头，继续道：“其实这些年，你除了作为清水家二小姐的身份以外，基本上毫无作为，只能算得上是健康的长大，然后像个普通人一样工作生活而已，我说的对不对？”
清水雅人闻言心里虽然有些不高兴，但苏晚霞说的事实。
“嗯……”清水雅人闷闷的点了点头。
见清水雅人低下头去，苏晚霞赶紧安慰道：“别误会，雅人，我不是在批评你，或者说在你面前炫耀什么……而是……想从一个客观的角度让你看清你自己。”
清水雅人愣了一秒后鼓起嘴巴嘀咕道：“那不还是在嘲笑我嘛……”
苏晚霞顿时尴尬，他干笑两声，赶紧继续说道：“雅人啊……”
“嗯？”
“其实，咱们是一类人。”苏晚霞深深一叹。
清水雅人不解的看向苏晚霞：“一类人？”
“嗯，只不过你比我要幸运一些，你的家族……把你保护的很好。”苏晚霞正色道。
清水雅人迷迷糊糊的，已经完全放弃思考了。
苏晚霞看了眼窗外他说道：“也许你会觉得很突然，但我想告诉你的是，其实当年你之所以会被你的父亲送到高桥银子那边，会被她吃掉心脏变得不完整，这一切都是你们家族那位幻大人的决定。”
清水雅人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一下子坐起身来，脸上全然是不可置信。
“这……”
“很不可思议，甚至难以接受，是吧？”苏晚霞苦涩一笑，然后深深一叹道：“可这就是事实啊，你们家那位幻大人肯定也没打算告诉你。”
清水雅人从苏晚霞听到这些话的时候确实非常难以接受。
因为当年因为自己变得残缺这件事，清水幻还曾公开处刑了清水雅人身边的几个仆人。
清水雅人至今都记得家族里那位谁也不敢惹怒的幻大人是何等的冷血无情。
可今天，苏晚霞却说这一切都是在清水幻的授意下进行的，这样的真相，清水雅人怎能轻易就接受呢？
“不……不可能的……我是清水家族的嫡系女子，我本应该是成为神性容器与‘旧神’结合的牺牲品，怎么会……”
“你先不要急着反驳我，不如先听我说说我的故事。”苏晚霞靠近一些摸了摸清水雅人的头，尝试着安抚她，让她平静下来。
清水雅人抬头看向苏晚霞。
苏晚霞沉默良久才终于说到。
“的确，在很多人的印象里……我虽出身豪门世家，但因为母亲并不受那位苏澈苏先生的喜爱，所以童年过得并不如意，却很少有人知道，如果当年不是我的父亲苏澈先生授意和暗中保护，我可能早就胎死腹中，和我的母亲一起被那些人类社会的肿瘤阶层给抹杀了。”苏晚霞语出惊人。
清水雅人虽然对苏晚霞的了解很少，现在知道的东西也大都来自她过去偶然听闻和今次在中央衍算核心里的情报比对，可她听得出来，事实或许并不如外界所知所记录的那般。
“失宠的母亲……悲惨的童年……再加上我长大就一直在和父亲作对，所以每个认识我的人都以为我和苏家早已决裂，却很少有人意识到……所有这些所谓真相，都是出自我口，都是我和我的父亲，以及那些暗中在保护我，以及苏家的人在暗中灌输给他们的。”
01581 火星（四）
从丰盈计划的主基地出来一路向北前行七百公里就到了1号发掘场。
按照时间轨迹，这里是冼芊嬅等人最早发现古人类遗迹的地方，也是他们曾经试图结束荒诞轮回的地方。
发掘场的总面积达十七平方公里，差不多一座小镇的规模。这里的建筑物残骸种类繁多，建筑风格迥异，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同一时代的遗留。另外就是随着发掘的深入，冼芊嬅等人发现，这座遗迹的主体在地下深处，而且仍处在坍塌状态，内部环境非常糟糕且危险，所以十分不利于展开发掘和科学考察。
但即便如此，这座宝库也让冼芊嬅等人收获颇丰。
经过十几年坚持不懈的努力，冼芊嬅从发掘场中搜集出大量珍贵文物和文献资料，并整理成体系化的情报结构。
后经过主基地中央衍算核心的分析疏导大概成立体系如下。
首先是宏观概念的。
这些遗迹诞生的年代早于地球人类文明的发源初期，甚至可以追溯到地球上寒武纪生物大爆发之前的七个千年以前。遗迹的主体风格偏向拜占庭，但部分核心建筑风格的精美程度却又安全与拜占庭风格相悖。
另外，从遗迹中的阶梯、各类房间入口以及一些怀疑是遗迹原住民生活起居器具上分析得出，这些早于地球人类文明的远古火星先民的普遍体型是当代人类的1.5-1.8倍。不过让冼芊嬅等人十分不解的是，无论是在最初的1号发掘场，还是后续的2-7号发掘场中，他们都没有找到任何与猜想先民有关的雕像、壁画或者文字图像之类的痕迹。
因此在情报结构的初段部分存在着两个重大的疑点。
其一，是这些建筑真的是猜想中的火星先民留下的吗？其二，为何这些让人类倍感亲切的建筑物里没有留下这些“先民”的痕迹呢？
另外就是，在冼芊嬅等人找到并着手发掘3号发掘场的时候，他们找到了大量奇怪类异星生物的雕像，它们大量的存在于建筑物的各处。有些个头很大，看起来就像是某种攘除凶邪的瑞兽雕像立于大型宫殿类建筑位的阶梯之下。有的则个头非常小，通常作为浮雕出现在建筑位的装饰区域。
它们形态大体相同，只在一些细微处存在差别。
然后在这个宏观的或者说粗略的考察范围之下，细化的体系又分成两大类。
第一个类别是由遗迹内部文献主导的记录性体系。
不过由于这些文献所使用的“文字”并不是人类体系内的任何一种有明确记录的文字。尤其是对于冼芊嬅他们这些人来说，这些文字与天书无异。
好在丰盈计划中有考虑到接受外形信号波的分析衍算备案，因此通过主基地衍算核心的分析，作为文献分析主要负责人的苏晚霞还是大概的了解了一些文献记录的内容。
这些文献可以被分作三段，但同属一个阶段。
三段指的是它们的类别是体系性的，大概可以理解为一块完整拼图的上中下三块，分别描述了一个名为“创造阶梯”的三个层次。
其中最上层层次为“精神的汪洋大海”，这是主基地衍算核心的机翻。苏晚霞通过自学语言学和神秘学之后，借助一些古籍参考，将这个机翻整理为“智慧形态的整合”。
大体描述的就是在具现的宏观宇宙中，不管文明之间的距离有多么的遥远，它们彼此之间仍是存在着某种难以察觉的联系的。而且这些智慧最终会联结，繁盛，成为一个崭新的整体。有点类似于两个单细胞生物在一大盆营养液中各自成长。虽然这两个单细胞生物彼此并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可它们的分裂式进化和成长是相同的，并且最终会相遇。
位于中层的层次为“隔阂因彼此间的信仰日益牢固”。同样是机翻，明显关于中层部分文献的解读，中央衍算核心这一次的表现要通俗易懂的多。不过苏晚霞在中层部分解读上却足足用了四年的时间才有了一个相对完整，可以被人类思维直观认知的概念体系。
用通俗的概念形容就是，“不同智慧与现实存在之间存在着无法逾越的认知壁垒，而这种认知上的壁垒都是以信仰作为轴心存在的，且几乎是不可逆的，无法被打破和解除的。”
苏晚霞在理解这一段的时候引用了很多当代现实哲学思辨理论，主要围绕的就是人文主义社会日暮西山的当代社会，数据主义的日渐繁盛正在尝试彻底剥离个体的自主和自我思辨能力，也就意味着人类正在迈向一个全新的统一状态。
不过人类文明从诞生至今，不同信仰的建立并非全无益处。甚至可以说，在百家争鸣的时代，恰好是思想迸发的时代。当代人类文明的数据主义显然是不符合人类的思想自由主义的，它更加的现实，是屈从于现实的理性思辨主义。
乍一听很模糊，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
具体而通俗的形容就是，百家争鸣的前提是思想处在一个物质文明繁盛的时代。如果换作战时，任何思想、理论都应当服务于战争，屈从于战争。而当代的数据主义从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服务于生存之战的特殊思想意识形态。
苏晚霞在理解这一部分内容的时候一直尝试着先否定再肯定，但他慢慢的发现这些中层文献记录中的内容真的抓住了文明进步的精髓。
“认知壁垒”和“信仰不可破”两个轴心概念深深烙印在了苏晚霞的内心深处。
至于最后一部分，也就是最下层层次机翻概念为“朴实无华的道义法则是约束行为个体的基本，无可替代”。在这一部分的理解上，苏晚霞也用了很久，但一直不得门道。最后还是褚晓明给出了一个相对更容易让人接受的理解对这部分内容进行了大致的概括。
那就是思想阶梯化，层次化与牢固化之间的必然展现。
简单来说……
就是“俗世尚且容你逍遥，你却嫌弃这世俗的粗糙，那不是清高，那是混蛋。”
不过这一理论虽然得到了沈一诺、冼芊嬅两人的支持，可苏晚霞依然认为这种理解还是过于的浅显了，甚至落入了中层层次的“认知壁垒”中。
我们尝试理解一个问题的时候，通常要使用方法、体系的知识和现实的常识三个层面的力量。就好比我们拿到一个从没有使用过的工具，在接触它的过程中，我们会借助于体系的知识分辨它的颜色、形状、性状、重量等等，然后给出一个大概的概念。
接着，我们会常识摇晃、按动一些可以活动的“开关”来尝试使用它。而在整个过程中，对于这个工具或锋利、或高温、或明显具有腐蚀性的特性，我们要凭借尝试避免使自身受到伤害。
而这一系列的思考都是智慧体系化之后的成果，并且在整个执行过程中我们不可能真的按照计算机的路径操作模式进行，而是多线程甚至超线程的同步运作。
当然，这就扯远了。
言归正传。
苏晚霞在意识到自身认知落入“认知壁垒”中后，便开始重新审视“朴实无华”和“道义法则”这两个机翻词汇。
基地的中央衍算核心是基于第三代司南架构的“触返式”衍算架构，这一架构的最大优势就是跳过了基准数据代码的121212指令思维，直接将不同情报样本进行对撞并提取反馈来分析计算数据。
动画化的理解的话，就像是你输入指令代码1+2，第三代司南架构会直接向超级衍算核心的点阵上丢下一堆球，这些球会只有接触到与指令有关的数据的时候才会开始反馈，并给出关联性的答案“3”。
这种架构一开始被很多人吐槽是活字印刷术的数序翻版，根本称不上创新，更别提超越第二代司南结构的“超算粒子共振”了。
的确，在用第三代司南计算1+2等于几的时候，这台超级衍算核心的答复速度可能都不如最古老的计算器。可如果以1+2为单元的计算任务扩增十兆倍以后，第三代司南架构给出答复的时间可能仅仅只有1.5秒，差不多相当于第二代司南架构的九万分之一。这时候人们才意识到，第三代司南架构就是专门为复杂问题准备的。
而且单就思维解析力上，第三代司南架构绝对是人类目前最贴近真正意义“超级人工智能”的存在。
因此，苏晚霞觉得基地的中央衍算核心不可能会随随便便从那么多词组中专门找出“朴实无华”和“道义法则”两个词来形容最下层层次。
它理解的体系通过这种具体的描述还是非常有局限性的。
于是苏晚霞在得到其他四个人的反对后悄悄的在一个深夜让自己的脑神经元与中央核心进行了虚数连接，并重新针对最下层层次进行的分析。
然后苏晚霞得到了两个全新的词汇。
“童年”和“淹没”。
当时发现苏晚霞搞这种极端风险操作的沈一诺叫来所有人把苏晚霞好好的数落了一通，甚至还启动了由他们五人制定的基本行为准则，将苏晚霞关了禁闭。
而这恰好让苏晚霞拥有了绝对安静的沉浸式思考空间。
在那段时间里，苏晚霞将上中下三个层次的体系概念进行了叠加与融合。
“智慧形态的整合”、“认知壁垒”、“童年”。
创造阶梯的三个层次。
它们是相通的，具备联系的，这一点是肯定的。不过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在怎样的环境和时代认知到了这些东西，并将其形成为文献留存下来呢？
苏晚霞闭上眼睛。
一号发掘场的幽能解析造型图像一个蛋筒。
它头重脚轻，与火星地表呈现出17.5度的倾角斜插入大地。排除地质活动影响后，这种倾角的形成最终被怀疑是与建筑物
轴心整体的特殊作用有关。类似于一号发掘场找到的遗迹可以被视作是一个巨大的整体，而它的倾角是为了让它拥有特殊的功用。
苏晚霞将现有数据集合到一起，让中央衍算核心比对多种可能。
比如观测角度，以及相应角度观测方向上的各种天体、星座等等。
最终中央核心给出了集中可能。
按照一号发掘场的位置以及火星自转、公转的数据分析，一号发掘场的建筑比较利于观察的天体就是地球以及更远处的太阳。
同时中央衍算核心还发现，每隔427个火星日，阳光会穿过一号发掘场的最外层穹顶构造建筑直接落入一号发掘场最深处一块已经完全损毁的高台上。
虽然无法确定这种阳光直射意味着什么，但苏晚霞确信一号发掘场找到的遗迹确实有其特殊用途。
这种用途又可以延伸出多种猜想，其中苏晚霞认为最有可能的猜想有两种。
第一种是火星先民被证实早于人类文明，而如果这些先民与当代的人类有着某种联系的话，这座遗迹就相当于先民进入星际移民时代初级阶段前的观测台。火星先民肯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把地球作为最佳遗民星球。
但嘲讽的是，地球上的人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也曾把火星作为最佳移民星球，当然……这种想法已经在人类第一次踏足火星时熄灭了。
如今火星看地球，就像地球看系外宜居星球开普勒—22b一样。
不过这个猜想有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早期的地球其实一样是一片不毛之地。就算是几十亿年前的大冲撞为地球带来了许多未知的变量，可在寒武纪生物大爆发之前，地球仍不能算是一片宜居星球，除非火星先民早已预料到地球会发生怎样的改变。
但如果结合与“适者生存法则”相对的“生命改造创生”理论，即便地球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具备生命繁衍生息的条件，可生命的力量亦是不容小觑的。被动的“伊甸园”式的“适者生存”认为是地球先有了宜居的环境，而后有了适应环境的生物。可在近现代一些理论则认为，生命自身就具备改造环境并存在的力量。
这一点不仅限于人类自身。
事实上，就好比植被茂盛的山脉远比荒芜的山丘更不容易受地球自身气候因素的侵蚀一样，植物一样可以为自身的存在创造条件。
所以即使这种猜想存在可能致命的点，苏晚霞也依然认为它的可能性很大。
第二种猜想与太阳有关。
太阳作为太阳系的核心，这颗正值壮年的恒星为整个星系提供者光和热。宇宙本身是虚无与黑暗的集合，光与热作为生命基本的呈现元素就更加凸显了一颗靠谱恒星的重要性。火星先民留下的遗迹在观察地球的同时也在观察太阳，这一点几乎已经可以确认。
不过相对于人类，火星先民对太阳的理解和观察似乎要更为长远一些。
以苏晚霞的感受，不管太阳是否处在壮年，它在时间上的尺度都不是现在的人类所需要理解和担忧的。
但偏偏在苏晚霞来到这里之前，“太阳”刚刚消失不久。
那颗为太阳系提供光和热的巨大恒星就这么突然消失实在让人困惑不安……火星先民一直在观察太阳，是否与“太阳”消失有关呢？
苏晚霞从文献资料中了解到，留下这些文献的智慧却有提到过关于“恒星枢纽”的概念。而这个枢纽的工作原理是……由于太阳本身作为银河系内的天体，它也是围绕银河系做公转运动的。
天文观测速度显示，太阳带着八大行星绕银河系中心公转的速度大约为每秒二百五十公里，相当于光速的一千二百分之一。这个速度位于第四宇宙速度和第五宇宙速度之间，因此曾有科学家提出过借助太阳系自身的公转速度建立“恒星枢纽”，从而使人类突破第四宇宙速度的临界，拥有摆脱银河系引力束缚的力量。
但这一概念虽然惊艳，却没有多少现实操作价值。
原因无他，人类尚且不能在太阳系内部自由穿梭，谈何飞出银河系？
要知道，如果真是为了资源，为了更为广袤的殖民地的话，银河系内就存在着几乎可以说是无穷无尽的可供人类探索的恒星系统和各种神秘莫测的天体。
所以“恒星枢纽”在当代人类科学世界中仅仅短暂闪光后就消失无踪。
但苏晚霞却在火星先民的文献中找到了与之相关的内容，一时间,苏晚霞不禁开始猜想。或许火星上的一部分先民已经借助“恒星枢纽”离开了太阳系，去往更遥远的未知星域。
而如果这一猜想是事实，那也就意味着，或许在太阳系里存在着一座人类尚未踏足的由火星先民留下的“恒星枢纽”，而它将成为人类踏足“创造阶梯”从而晋升自身文明等级的重要基石。
01582 火星（五）
“‘丰盈’计划我没有参与，也不知情，不过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事先准备好的。”苏晚霞对清水雅人说道。
清水雅人现在已经慢慢能够接受一些过去根本不可能相信的事情了。
比如清水雅人的家族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可怕，那么无耻。又比如，清水家族这些年一直在游格格的授意下和苏家保持着紧密的联系，并且他们之间还有着一个持续了近一个世纪的约定。
在“太阳消失”的灾难到来之后，两大家族更是在暗中展开布局。只是让清水雅人有些接受不了的是，她虽然可能确实是被清水幻保护起来的，却稀里糊涂的成了棋盘上的棋子供人驱使。因此即使到了火星见到了苏晚霞，清水雅人还是觉得有些不高兴。
大概是觉得自己不被信任，又背负了这么多年的不安与困苦吧。
“苏哥哥的意思是，其实在更早之前就有人踏足火星，并且已经发现了那些遗迹？”清水雅人说道。
苏晚霞点点头：“是的，不过‘丰盈计划’明显准备的更为充足，而且……还多了些额外的保障。”
“额外的保障是指……冼芊嬅吗？”清水雅人私下里称呼冼芊嬅依然是直呼其名。
苏晚霞笑着道：“对。”
“可是……”清水雅人皱起眉头：“这未免太巧了吧，而且也太过牵强了啊。”
苏晚霞正色道：“是的，山海号国际空间站被毁很难被定性为人为的事故，而且如果真是那样，那牺牲也未必太大了……再者说了，以当时的情况，冼芊嬅和s存活的可能性也是极低的，就更别提他俩躲进逃生舱，然后被神秘力量捕获提前获知‘太阳消失’这件事的几率有多低了……所以，我认为这一切的巧合成分大于安排，只是事情发生以后，你们家族的那位幻大人做了件顺水推舟的小事。”
听完苏晚霞的分析，清水雅人觉得却有可能。
只是她仍觉得很不可思议……而且从她目前了解的情况来看。
单纯把冼芊嬅和s能来到火星视作是几率性的偶然还是有些太过草率了……就不说他们能在空间站被毁时活下来了……就他们的逃生舱没有坠向地球，而是飞向宇宙深空这件事就相当令人费解了。
“那苏哥哥觉得，这对于我们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清水雅人问苏晚霞。
苏晚霞想了想之后正色道：“好坏参半，很难说。”
“嗯？具体一些呢。”
“具体的……”苏晚霞深吸一口气后陷入了沉思，许久后他才说道：“如果你带来的情报无误，那么基本可以确定冼芊嬅身上的神性之所以比我们的都要强大是因为她和冼陆轩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甚至她们可能本就血脉相通，只是冼芊嬅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而已。”
清水雅人点点头，她从地球带来的请保中有一份加密内容。
内容主要与冼芊嬅和冼陆轩有关，但就连游格格也不好说冼芊嬅真的就是冼陆轩的私生女之类的。
从官方数据上，冼芊嬅出身一个普通工人阶级家庭，兄弟三人中只有冼芊嬅身体素质极佳被星瀚国际航空航天中心的全球人才筛选计划选中成为宇航员。她的父亲和母亲都是海洋养殖业的工人，收入中等，文化认知水平也仅仅在基准线上，并不出众。
可冼芊嬅目前表现出的天赋却让人不得不怀疑她和那位冼陆轩冥冥之中有着奇妙的联系。
“现在大家都怀疑在幕后支持高桥胤寺，并布局全球毁灭计划的就是那个已经失踪了几十年的冼陆轩，可目前掌握的数据还不足以证明这一点，所以……这一切还只能停留在猜想层面，但是……”苏晚霞说道但是的时候加重了语气：“但是，芊嬅姐的力量我们是感触最深的。”
说着苏晚霞指了指窗外的太阳，还有这周围的一切道：“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地球上一片漆黑，火星上却能看到太阳，这一点也不科学，而且你带来的原子钟肯定也出了问题，时间是逆流的吧。”
清水雅人惊讶的看了苏晚霞一眼，随后沮丧道：“嗯，我到现在还没适应过来呢。”
苏晚霞又说道：“而根据我的研究，这一切的背后都是因为芊嬅姐无意间展开的梦境力量造成的。”
“可是……梦境真的有那么可怕吗？”清水雅人还是难以接受。
苏晚霞反问道：“你听说过‘缸中之脑’这个实验模型吗？”
清水雅人皱皱眉，随后明白了。
“梦境的发掘潜力是无限的，我们不能因为现在对它还不够了解，就默认为梦境就等于是虚幻的，虚无的，不可捉摸的，其实在我看来……只要精神感触内卷，梦境完全有可能成为现实，只是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该怎么醒来而已。”苏晚霞说着又感叹一句：“而现在我们最担心的就是芊嬅的梦境会持续的扩大，又或者突然间在某个时刻清醒过来……总之，她目前无法掌控自
身力量这件事让我们都处在危险的境地。”
清水雅人又问道：“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
“什么？”
“就是……我从地球乘坐‘旅行家9号’来到这里，为什么也会被她的梦境捕捉到呢？旧神‘雅拉姆斯’的力量真的有这么强大？而且……如果这一切真的是梦境，那我到底有没有抵达火星？真实的我现在在哪？会不会正在驶向无法回头的宇宙深空，并最终迷失在那边？”清水雅人越说越害怕，到最后自己都抱住了自己，感到瑟瑟发抖了。
苏晚霞笑了笑：“这些问题我们之前也都想过，毕竟要论闯入梦境，我和小明以及一诺姐，我们三个才是最初的倒霉蛋呢，不过现在想那些问题没什么意义，还是思考如何让芊嬅姐掌握住梦境来的比较实在。”
“真的可以吗？”清水雅人表示怀疑。
苏晚霞说道：“那首先得问你自己，你是否真的相信‘旧神’是存在的。”
清水雅人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它们当然是存在的，若不然我的家族如何能一跃成为世界最顶级的大家族之一呢？而且我自己也曾是容器之一，如果不是那场意外，我可能已经作为基因原体开始为全世界的癌症患者提供治疗药物所需的祖样基因胚体了。”
“那就是了，清水家的生物制药公司在一个世纪前全靠售卖这种治疗癌症的特效药挣钱，我们苏家曾经也有人从中受益，现实的案例摆在面前，我们不得不承认‘旧神’或许真的拥有我们人类目前难以理解和企及的力量，但这种力量不能因为‘旧神’和‘神性’两个词就被归类到不可知领域的神学中去，相反我倒更愿意将其称之为高级智慧文明的牛刀小试……所以……”苏晚霞笑着看住清水雅人：“你现在还觉旧神‘雅拉姆斯’能够创造梦境的安魂乡这件事是无法被理解和接受的荒谬之言吗？”
清水雅人被苏晚霞缜密的逻辑给说服了。
她确实是在自己的认知范围内钻牛角尖，事实上……不管清水雅人相信与否，现实都在向她证明这些“神”的力量是何其的强大。
“啊……”清水雅人长叹一声，突然感到好心累。
“怎么了？”苏晚霞笑着问。
趴在转椅靠背上的清水雅人嘟着嘴说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感到好累……我们怎么就不能像我们父辈那样平凡的度过一生呢？”
苏晚霞知道清水雅人这只是在小小的抱怨，便也附和着感叹道：“是啊……不过其实想想，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人需要面对的事情……每一代人也都各自有每一代人的使命……不是说这些事发生在了我们身上，我们就是背时的，其实你想想，如果此时此刻，你只是一个平凡人，只能被动的接受命运的安排，而不是更为主动一些去尝试做些抗争和改变，那岂不是更加难过？”
清水雅人点点头，这些道理她也都懂，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就感觉好累。
“好了，那就暂且不聊这些东西了，说点轻松地。”
“轻松的？”清水雅人抬头看着苏晚霞，想了又想也没有意识到她的生活里现在还有什么事情是轻松的。
“对。”苏晚霞想了想，忽然说道：“对了，想去发泄一下嘛？”
“啊？”清水雅人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坐正了：“发泄？”
苏晚霞用手比划了一下打枪的姿势道：“对，我带你去个好地方，那里你可以尽情的开枪射击，我感觉没有比这种事更痛快了。”
“哎？有这种地方吗？”会错意的清水雅人俏脸微微一红。
苏晚霞点头笑道：“有的，不过我带你过去后，不管你看到什么，接触了什么，都暂时不要问我为什么，或者那些东西是什么，总之你就记得，瞄准！射击！痛快的打一架就好了。”
清水雅人看上去文文静静，并不像是那种会喜欢打打杀杀的女孩子。
苏晚霞原本清水雅人会拒绝，却没想到清水雅人眼睛冒光，突然就站起身沉声道：“好！正好我也憋了好久了！”
苏晚霞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会心的微笑。
……
从基地出来，苏晚霞开着火星漫步车载着清水雅人和沈一诺一路向北。他们的目的地位于李汉陨坑的西北一百里的地方，而且打算今晚在那边的临时营地过夜。
路上沈一诺向清水雅人介绍了他们这些年研发并改造的新型具化贴合装甲，以及外观看上去类似磁脉冲步枪，但实际上并没有配置磁脉冲压合器的幽能粒子步枪。
那武器通体黝黑，而且从武器箱里取出来的时候一直向外散发着浅灰色的“雾气”。起初清水雅人以为只是这武器需要冷却所以会有冰雾，可实际上，那种“雾气”始终存在不说，武器入手也不是冰冷的，而且幽能粒子步枪被清水雅人拿在手上后，“雾气”会像蛇一样缠绕在清水雅人的手臂上，给清水雅人一种触电的感觉，很是奇怪。
好在沈一诺事前向清水雅人说明了武器特性，否则清水雅人是打死也不会碰这种东西的。
在赤红色的大地上狂奔，时速飙到170公里每小时的火星漫步车的真实乘坐体验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颠簸，即使遇到大的陡坡，漫步车飞掠而起，落地时给清水雅人的感觉也是轻飘飘的。
要知道火星的重力虽然仅相当于地球的三分之一，可这种重四吨半的钢铁怪兽在火星上狂奔时也不比你在地球上开polo越野安全多少。
可这种超高速越野情况下异乎寻常的舒适感是从何而来的？
“这漫步车也是你们改造过的吗？”清水雅人问道。
沈一诺点点头：“这是芊嬅的手艺，她是我们几个中学的东西最多也是最务实的，像什么机械加装改造啊，外骨骼系统强化升级啊，武器系统调校加强负载值啊之类的，人家都超级在行的。”
清水雅人惊讶道：“哎？可她不是只学过一些基本的太空行走和检修吗？”
沈一诺笑了：“丫头，在这个地方，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所以……别看我们几个和你看起来年龄相仿，但实际上我们至少也得是八十岁高龄的老人咯。”
清水雅人正在喝基地的行政总厨褚晓明先生自制的奶茶，听到这样的话差点被呛到。
沈一诺哈哈一笑，苏晚霞无奈的道：“雅人你别听她瞎说，我们确实在这里呆了很久，也利用这些时间学了很多东西，但我们心态年轻着呢，你不要有什么负担。”
清水雅人擦了擦嘴，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沈一诺则满脸笑意。
漫步车继续行前狂奔，终于在飞跃一座峡谷后抵达了苏晚霞口中所说的2号临时基地。
这座基地的规模相比较主基地小了不止一个size，而且外围还设立有大量类似自锁型防御武器的装置。在基地检索到火星漫步车的时候，处于警戒状态的防御武器装置自动转过头去。
清水雅人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紧张起来：“一诺姐，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沈一诺却意味深长的笑道：“等太阳落下去，天黑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清水雅人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感觉自己不是来发泄情绪的，而是来荒野求生的。不过之前毕竟有约定在前，清水雅人也不好再问。
进入基地后，沈一诺领着清水雅人去到为她准备好的房间。
房间空间不大，不过一应俱全，而且布置的很精致，据说是之前那位行政总厨褚晓明先生学基地装潢的时候留下的杰作。
看着这粉粉嫩嫩的房间，清水雅人不知道该作何评价，只能勉强自己展露笑容，说一些客套的话。
“你先在这休息一会，最好躺下睡一觉，到了晚上我会来叫你的。”沈一诺对清水雅人嘱咐了一句就走了。
可清水雅人本来就认床，何况还是在火星，所以她哪里睡得着。
于是躺了一会后清水雅人就打算出门去找苏晚霞他们问个究竟。
然而一出门，清水雅人就发现屋外的世界居然完全变了个样子……
之前分明是赤红色的大地。
可此时门外的世界却变成了一座风雪交加的荒山，雾气昭昭中似有庞然大物缓慢移动，身后的房子里也传来呜呜咽咽的声响。
清水雅人整个人呆若木鸡。
要说之前驾驶“旅行家9号”闯入由冼芊嬅编织的梦境还算是能勉强接受的话，这出了门就穿越到未知地带的“现实”却让清水雅人感觉自己真是在“做梦”了。
好在就在清水雅人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双手从她肩头探出来，然后一把将她拉回了现实。
风雪交加的山峰消失了，雾气中行走的巨大身影不见了。
赤红色的大地重新出现。
惊魂未定的清水雅人猛地转身。
是苏晚霞，他长出一口气，也是心有余悸。
“还好我来得及时，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
清水雅人不解：“刚才……到底是怎么会是？”
“是缝隙啦。”沈一诺端着一杯啤酒在不远处靠着墙笑道。
“缝隙？！什么缝隙？”清水雅人追问道。
“梦境的缝隙，芊嬅的梦境并不是完整的，尤其是一些她很讨厌去的地方都会成为她所创造的梦境世界的缝隙，而你刚才看到的那座山，还有听到的那些声音，都是缝隙中的东西。”苏晚霞说道。
清水雅人还是感觉有些神经错乱。
“可是为什么……我只是走出屋子就会……”
“因为构筑梦境的主要材质就是我们每个人身体上都会散发出来的一种被称为幽能的东西，而那种东西在缝隙附近非常稠密，所以经常就是一不小心就会掉进去，当然……只要你原地不动，还是很快又会掉出来的。”苏晚霞大概解释了一下。
01583 火星（六）
“聚合现实的思维意识之所以无法在壁垒的约束下顺利抵达更深层，即无法完成全面的交融，因而我们将智慧的终结称之为——虚无。”
——来自上层拼图的机翻
清水雅人.看着听着，然后一个人坐在了发了好一阵呆才勉强回过神来。
“所以梦境不但可以是被触碰的，可以覆盖现实的，还是可以被交互体验的？”清水雅人.几乎穷尽自己所有的词汇来描述她心底的困惑。
苏晚霞闻言迟疑了一秒后笑着点头：“你说的对。”
清水雅人.则是一脸木然，大概觉得这些有违常识的设定真的是越来越肆意妄为了。
“如果你现在睡不着的话，不如跟我一起去地下堡垒，我带你参观下我们的军火库，顺便你也挑选几样趁手的玩具。”沈一诺看出来清水雅人.现在是不可能睡得着了。
清水雅人.茫然的看了眼沈一诺一眼后决定起身。
“好，走吧。”
……
2号基地的地面结构占地面积有两亩左右，但地下结构却翻了几倍。在这里沈一诺向清水雅人.展示的可不止陆军的各种单兵武器装备，还有大量的只能机械化的、半智能操纵化的以及可以被直接武装在士兵身上的超重型动能机甲等等。
“军火库也是‘丰盈计划’的一部分？”清水雅人.问道。
“不，其实‘丰盈计划’只是一个美好的开端，我想地球上的那些人也没有想到故事会这么跳跃式的发展。”沈一诺说着随手抄起一把手枪丢给清水雅人.。
清水雅人.下意识的抬手接住了。
枪的质感十足，摸起来冷冰冰的，但意外的很轻便。
沈一诺说道：“这里所有的武器装备都是为了裂隙准备的。”
“所以……裂隙到底是什么？”
“我们认为是一种挑战，或许在更深处能找到解除梦境的答案。”沈一诺说着也拿起一把一模一样的手枪道：“这东西不是我们设计的，而是根据遗迹中的图纸复刻的，我们叫它梦境踏板，或者阶梯a118。”
说完沈一诺拿着手枪对准空地连开三枪。
枪口没有喷涌出火焰和子弹，而是出现了肉眼可察的闪光，随后在空地上出现了三块橙色的六边形，它们与地面平行，高低错落，看上去就像是天然的台阶。
“上去试试看。”沈一诺收起武器对清水雅人.努了努嘴。
清水雅人.惊讶的走过去，她本能的打算先用手去触碰，结果就听到沈一诺“嗯哼”一声。
清水雅人.回头看去，沈一诺说道：“换做是我的话，我肯定不会那么做。”
清水雅人.明白了，她收起好奇心过剩的手，慢慢的抬起脚踏上了一块离地二十公分左右的成色六边形。一开始清水雅人.以为这东西会很脆弱，不见得能够承受她的体重，又或者它可能很软，就像一种气泡，踩上去会出现凹陷。
结果清水雅人.踏上去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错了。
它很硬，而且不是一般的硬。
踏出第一步后，清水雅人.胆子大了一些，所以都不用沈一诺给予鼓励，她就两只脚都踩了上去。当时清水雅人.清楚的记得那种感觉很奇妙。
要知道，这台阶可没有任何支撑点，按道理说它首先违背了万有引力法则，再者它是由武器发射出来的，并且展开的时候实在是规则的不像话。清水雅人.站在一级“台阶”上之后问道：“它能支撑多久？”
沈一诺一挑眉：“大概也就是三十秒的样子。”
话音刚落就听到清水雅人.惊呼一声落地了。
三个六边形依次消失，空气里还残留有奇异的花香。
“阶梯a118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进攻性武器，它更偏向于战术辅助和团队协作，同时它的弹匣装配的既不是金属的子弹，也不是磁脉冲所需的高压电芯，而是我们的军武专家芊嬅同志研发的特种幽能拘束装置。”沈一诺说完直接将手中的阶梯a118一拆两半。
感觉就像是把两块积木分离开来。
握持的部分是拘束器，枪身的主体是幽能发射器。
两部分合在一起才是阶梯a118。
“幽能？这个词……好像有点印象。”清水雅人.说的有点印象显然不是指她来到火星之后对幽能有了认识产生的印象，而是在她还在地球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个词。
“是的，幽能并不是新鲜词汇，事实上，再造1996年，一些疯狂的科学家们就在西伯利亚地区的实验基地中从死刑犯的体内剥离出了当时被视为是‘灵魂’的幽能原体，它们不是通常理解的广泛意义上的生物结构，而是一种万事万物都具备的特殊能量组成，类似于充斥在宇宙空间各处的暗物质。”沈一诺说着把a118的幽能拘束器打开，并完整释放。
顿时间沈一诺的身前出现
了一颗旋转的莹蓝色能量球。
它在空气中停留了十几秒后就突然崩裂为无数个残影消失在房间各处。
清水雅人.甚至看到了孩子逃走的背影，当时就觉得背脊一寒，暗忖：‘这该不会真的是用灵魂做能源的武器吧？’
沈一诺似乎看穿了清水雅人.的心思，她微微一笑道：“你是不是怀疑幽能就是灵魂？”
清水雅人.没有否定，只是咧咧嘴，拿在手上的a118也觉得不自在起来。
沈一诺笑了笑：“在我们所存在的实体宇宙中，人类所能直接通过这具身体感知的东西只是一个非常非常小的区间子集，就像我们看不到紫外线，也听不到超声波和无线电波一样，幽能会具象化的呈现不代表它呈现出的东西就是它真实的样子……而之所以我们会看到幽能会以各种我们熟悉的人或物的形象出现，是因为我们的大脑在尝试性的感知和理解幽能，同时也是我们身体内存在的幽能正在尝试与这些被拘束起来的幽能建立沟通时的一种应激反应，我这样说的话，会不会比较容易理解一些。”
清水雅人.却一脸呆滞的摇了摇头：“没有……我一点都没听懂。”
沈一诺有些无奈，不过这也很正常。
其实就算是沈一诺这样负责研发星际航行引擎的尖端人才在初次接触幽能的时候也没有表现的比现在清水雅人.更好，甚至可以说，清水雅人.比她还要更镇定一些。
所以沉吟一阵后，沈一诺换了种说法解释道：“这就好比我们的认知观念中只有1这个字符，但如果出现了2，我们的大脑无法直接接触和认知2的时候，我们就会自行产生两个1，就是类似‘11’的概念，有点类似于广场上一群人通过编排和移动表现出各种文字的状态，虽然我们知道那些都是人，无论他们站在什么地方，是否列队，都不能改变他们的属性，可我们依然可以通过他们的列队编排理解到他们想要传达的图形意义，而这就是你刚才看到幽能的时候会觉得那是鬼魂的原因了。”
沈一诺的比喻其实还是比较抽象的，不过清水雅人.这次倒是明白过来了。
“要试试吗？”说了许多的沈一诺有些口干舌燥，她走到仓库里的自助饮料机面前取了杯喝得。
清水雅人.深呼一口气，慢慢抬起枪口。
沈一诺一边喝着冷饮一边宽慰道：“别那么紧张，它几乎没有后坐力，只要你把握住力度和距离就行了。”
清水雅人.闻言一怔，在扣动扳机的同时问道：“力度和距离是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只听“哐当当”一连串声响，清水雅人.发射的六边形把远处的两台智能化机械哨兵给拦腰斩断了。
沈一诺见状一口饮料直接喷了出来。
清水雅人.也吓得浑身一颤，赶紧把手中的武器丢在一旁，同时心有余悸的问沈一诺：“一诺姐，你不说这东西不是进攻性武器的吗？”
沈一诺看着那两台被拦腰斩断后就自动苏醒过来，然后一脸无辜的躺在地上的智械哨兵，手捂着额头喃喃自语道：“我忘了告诉你要轻点扣扳机了。”
清水雅人.看着远处自己闯的祸担忧的道：“姐，我是不是要倒霉了？”
沈一诺没说话，她走过去查看了一下那两台倒地不起的哨兵后回头看向清水雅人.，清水雅人.则像是受了惊吓惊魂未定的小麻雀一样一下缩起翅膀。
忽然沈一诺展颜一笑：“没事，这两台老古董本来也就是个摆设，现在拆了也好，反正都要变成零件用在它处的。”
清水雅人.这才稍稍安心。
或许是刚才的动静太大了，苏晚霞也下来了。
当他看到那两台被拦腰斩断的哨兵时也是一瞪眼，一扶额头。清水雅人.看到这一幕，刚刚放松的神经又紧绷起来。
好在苏晚霞很快就镇定下来，他对清水雅人.说道：“那个……雅人啊，待会要是有什么武器不熟悉的话，还是去地下的演武场测试吧。”
清水雅人.现在哪里还有心情继续测试。
沈一诺走过来拍了拍清水雅人.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没事，咱们继续看其他的。”
清水雅人.抬头看向沈一诺：“姐，你还是和我说实话吧，那两样东西是不是特别重要，又或者是……芊嬅或者闫思辰的东西？”
沈一诺却一挑眉：“管它呢，反正坏了就坏了，咱们往前走，去挑趁手的大家伙去。”
大家伙？！清水雅人.眼睛瞪大了。
心说：‘这小小的一把所谓战术功能性手枪就有如此恐怖的破坏力，你现在还跟我说什么大家伙？难不成是大伊万？’
继续往前走，清水雅人.看到了琳琅满目的各式枪支和各种冷兵器。
清水雅人.当然不会认为那些冷冰器真的就是肉搏专用的铁块，尤其是之前见证了a118的威力后，清水雅人.现在对这里的一切都多了一份好奇和敬畏。
“这里的武器多半都是用来对付一些裂隙中的大号
目标的，所以都主攻威力，外形也都很粗犷。”说着沈一诺拿起一把如同放大版霰弹枪的武器交给清水雅人.。
清水雅人.接过来的时候以为会很重，结果和之前的a118一样，质感不错，但重量很轻。
“这东西叫万卡3000，褚晓明给取的破名字，不过东西毕竟是他一手设计的，而且确实威力惊人，所以也就保留下了这个虎里虎气的名字。”沈一诺也拿起一把万卡3000。
整体长1.3米，宽7公分，高9公分，棱角分明。
贯穿式的导能棱线一直从武器扳机的位置延伸到枪管的最前方。它开启的时候，枪口就先两个“z”字形展开，整体会放大0.7倍，同时产生巨大的震颤。
清水雅人.只是拿在手上让它进入到待激发状态就能感受到它内部狂躁的能量外涌。不过这一次清水雅人.学乖了，不会再憨憨的在武器库里搞测试了。
沈一诺拿来一只箱子放在清水雅人.身前，然后对她说道：“往前走，两只脚踩上去。”
清水雅人.把万卡3000背在身上然后按照沈一诺的指示做了。
在清水雅人.踩到箱子上的时候并没有出现类似经典电影钢铁侠里的那种机械快速武装，而是箱子闪烁出一道蓝色的光，跟着自行拆解为大小约莫一立方厘米的小方块并附着到清水雅人.的身体各处。
它们像是会自动寻路一般，很快就把清水雅人.的体型以及各项体能参数分析完毕，在贴合后又迅速“融化”，消失无踪。
清水雅人.惊讶的看着这一幕，她问道：“这是什么？”
“幽能力场发生单元，我在十七年前完成的作品，可以有效的帮助你抵御大部分流矢的伤害，同时还能让你在激烈的作战对抗中规避各类冲击以及磁脉冲的干扰，让你更加专注于战斗。”沈一诺表情很骄傲。
清水雅人.如获至宝，可她又有点担心。
“那个……一诺姐，这东西是不是只有一套啊？”
沈一诺没说话，只笑着摸了摸清水雅人.的头发。
清水雅人.明白了，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接受了沈一诺的好意，同时满心感激。
万卡3000是大杀器，却不是应对裂隙中要面临的战斗的主战力。沈一诺带着清水雅人.又绕到这一排排武器的后方，在一个类似陈列室的地方从一个隐藏式的保险柜里取出了一直漆黑的木质箱子。
“这是？”清水雅人.一看到这架势就知道这把武器绝对不是一般货色。
沈一诺神秘一笑道：“你觉得会是什么？”
单看箱子的长度，清水雅人.惯性的认为这里头放着的应该也是一把体量很长很大的武器。不过考虑到在复杂战场上，长枪未必就是最好的选择，所以清水雅人.又觉得这里头放着的极有可能不止一把武器。
所以她说道：“是更适用于巷战近距离对抗的冲锋枪或者微型半自动步枪？”
沈一诺闻言略有些惊讶的看了眼清水雅人.，大概没想到这个文文弱弱的姑娘居然会懂这些。她也不卖关子了，直接打开箱子揭晓答案。
结果是清水雅人.错了。
里头放着的居然是两把古董级别的燧发枪。
要知道这东西在一些收藏家眼中简直比世界级超模还要来的诱惑，每天摸上一千一万遍可能都不会觉得腻。
可在清水雅人.眼里，燧发枪虽然是经典款式，却毕竟已经成为人类枪支研发过程中的历史沉淀物。它可以被作为展品摆放在博物馆里供人观赏，却并不适合现代战争，就更别提是清水雅人.从没有接触过的梦境裂隙战场了。
所以清水雅人.眉头一皱：“这……这东西能用吗？”
沈一诺似乎早知道清水雅人.会有这样的反应，她说道：“这是我和晚霞在5号发掘场最深处找到的为数不多的保存完好的先民武器之一，也就是说，只要拿着它，你就等同于是和曾在这颗火红色星球上的远古智慧有了一次跨越时空的接触。”
“但……燧发枪……”清水雅人.咧咧嘴，她没有那么多感性的想法，毕竟是要在战场上使用且攸关性命的物件，当然要慎重一些了。
沈一诺也没有多解释什么，她把箱子合上，然后冲清水雅人说道：“走，去演武场试试就知道了。”
演武场位于2号临时前哨基地的最下层。
占地面积约为一公顷，共分为三个区域。
分别是靶场射击区域，实战机动性练习区域，和一个被炸的千疮百孔的地下坑道破坏区域。
讲道理，这种演武场应该是设计在地面才比较合适。
可偏偏沈一诺他们却在地下建造了演武场，而且面积非常大。
沈一诺首先带着清水雅人来到了靶场射击区域，让她熟悉了a118的手感。
有了之前的教训，清水雅人这次操控a118的时候就像是新手上路踩油门一样，撞了一次之后终于懂得什么叫“轻轻点一下”了。
01584 火星（七）
从整体分布上，1-7号发掘场呈现出环绕的姿态于丰盈1号主基地周围散开。它们大小不一，其中以4号发掘场规模最大，差不多得有一百七十五平方公里那么大，以6号发掘场最小，仅仅只有不到4平方公里。
但大不代表探索考察的价值就高。
就拿主基地正东七百公里外的4号发掘场和主基地东南三百五十公里外峡谷中的6号发掘场来说吧。
4号发掘场找到的地下遗迹堪称辉煌。这里的建筑物就像亚马逊丛林，不但密集，而且呈现出立体的连接结构，十分复杂。
最初找到这座遗迹群的是褚晓明，当时他还以为自己无意中闯入了火星文明都市，无意间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结果没想到的是，这地方规模虽然庞大，可内里空空。就好像一个大高个站在那，看背影你觉得他威武雄壮，难以望其项背，可他一转过头，你就发现原来只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在冲着村口挖鼻屎傻乐。
因此以为捡到宝的褚晓明在把这座遗迹以自己的名字命名为“晓明城”后不久就后悔了，因为他很快也就发现这座遗迹就像一个庞大的居住区，看着规模不小，却真的没啥可探索和发现的。
于是最后光辉的“晓明城”就成了笑柄，褚晓明对此深感无奈。
比较之下，于韩云大裂隙深处找到的6号遗迹虽然小，却小的精贵。三十年前，沈一诺和我苏晚霞飙车来到此地，当他们准备驾车穿过大峡谷的时候苏晚霞的漫步车出了问题，动力突然减弱结果直坠谷底，硬是把6号遗迹给砸了出来。
陷坑之下实际建筑规模占地不足1.5平方公里的6号遗迹就像古时候大家闺秀出嫁时娘家陪嫁的首饰盒子，打开一看，里头满满的都是宝藏。
先民武器图纸，各类珍贵文献，大量的先民雕刻艺术品和许多至今没搞明白是干嘛用的器物，总之当时苏晚霞虽然摔了个半死，却差点没激动到跳起来。
后来沈一诺等人在此地建立了3号前哨基地，并驻扎长达七年。
总计从6号遗迹中搜集到各类珍贵图纸一千九百五十五张，书籍文献六千余套，各种火星先民遗物两万余，其他没搞清楚做啥用的东西更是堆成一座小山。
要不是后来7号遗迹里找到了能从侧面证明火星先民确实存在的重要线索，就单单6号遗迹，沈一诺他们几个人都觉得至少还需要五十年才能清理出个大概，至于研究透彻嘛……那就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去了。
所以，有时候真的就是应了那句老话，不在于多，而在于精。
现在7号发掘场的工作由机械发掘傀儡负责后，冼芊嬅和闫思辰就经常在1号发掘场和6号发掘场之间来回折腾。
今天在1号发掘场“玩腻了”，明天就去6号发掘场“翻垃圾”，总之就是怎么高兴怎么来。
不过清水雅人的到来还是让这两位已经携手度过半个世纪的男女产生了芥蒂。起码在闫思辰看来，冼芊嬅最近对他确实冷淡多了。
要知道，在冼芊嬅等人发觉他们之所以会被困在火星全都是因为冼芊嬅的梦境后，冼芊嬅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就变得非常不稳定。且不说时常失眠了，就算是清醒的时候也会突然的精神崩溃，她甚至有时候都无法认知自我，还尝试不断的否定自我，以一个全新的人格面对其他人。
好在那段日子有沈一诺、闫思辰、褚晓明和苏晚霞四人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再加上冼芊嬅在心底对于曾经一起被困逃生舱的闫思辰还是有一份特殊的情愫的，所以冼芊嬅最后还是挺了过来。
那段日子也成了闫思辰和冼芊嬅最煎熬也最难忘的时光。
有时候人真的很奇怪。
被依赖的时候会觉得厌烦，被排斥的时候又渴望着被依赖。
现在的闫思辰就有这种感觉。
6号遗迹里工作的机械傀儡数量也不少，这些由最基础深源代码架构操纵运行的机械傀儡是闫思辰在二十五年前研发出来的。时间充裕后，这五个人都额外掌握了不少新本领。
闫思辰把一样长长的，看起来很猥琐的东西丢进垃圾箱后拍了拍正在地上盯着一块碎石头发呆的机械傀儡的脑袋问道：“哎，7113，你说……她会不会真的讨厌我了？”
编号kp7113的“傻子”呆呆的看了眼闫思辰，然后又望向远处正站在一副巨大星系图前的冼芊嬅说道：“不会的，她依然很爱你。”
闫思辰闻言愣了一下，随后噗嗤一声笑了：“你这家伙，你懂什么叫爱吗？”
kp7113当然不曾拥有过人类那般细腻的心思，他也没有被真切的爱过，也不曾爱过其他人，可它就是觉得这个答案很贴切，是符合现时现状的答复。
“我不懂。”kp7113摇了摇头，然后又说道：“但我分析了你们近来交谈时的语气神态，并整合为系统的情报样本与基地方面存储的情报
进行了比对，然后我发现，没有任何区别，所以我得出了这样的答复，她依然很爱你。”
说完kp7113站起身并一脚踩碎了那块看着古怪的碎石头，石头里居然藏着一颗金豆子样的东西。
听完“傻子”7113分析后的闫思辰正在愣愣出神，所以并没有注意到7113俯身捡起那枚金豆子的时候它的视野模组显现出了不同寻常的人性光辉。
……
“喂，把采样器给我。”冼芊嬅果然真kp7113说的那样，她使唤闫思辰的时候还是老样子。
即使两人隔着十几米，采样器距离冼芊嬅只有不到二十公分，可闫思辰还是立马赶过来把东西拿给冼芊嬅。
冼芊嬅没回头，接过采样器就开始工作。
分析星图是冼芊嬅这段时间工作的主要内容。
闫思辰知道冼芊嬅这些年一直都比其他人都更努力的背后是在感激大家没有罪责更没有抛弃她。可是这样专注的投身于工作，冼芊嬅也变得有些不近人情。很多时候，餐厅里能看到闫思辰在唱歌，能看到沈一诺在跳舞，却唯独看不到冼芊嬅出现在聚餐时为她准备好的位子上。
尤其是这几年，大家每年都会庆祝几个重要节日，这样做的目的一方面是给平淡的生活添加一些调味料，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众人保持一颗期待回家的心。
但冼芊嬅却已经缺席这些活动有三年了。
三年里，每当到了重要节日，冼芊嬅就会把这自己一个人关起来，似乎有意识的在抗拒与大家一起怀念地球，怀念家人。
刚开始的时候，闫思辰很担心冼芊嬅是旧疾复发，毕竟身体上的疾病还有药可医，心理上的残缺却没有那么容易填补的。但后来闫思辰通过与冼芊嬅的交流发现，冼芊嬅之所以不愿意面对众人，是因为她感觉没到那个时候，就会觉得很自责。
所以干脆让自己任性一些，躲起来，可能会好一些。
这是正常的自我心里疗愈手段，闫思辰也没有圣母到非要强行给冼芊嬅灌鸡汤，让她变成一个完美到不像人的圣人，所以他就代替冼芊嬅和众人做了解释。
而其他人给的回应是，虽然冼芊嬅不曾参加新年、中秋之类的节日，可这些节日里的美食却从不会少了冼芊嬅一份，这也让内心负罪感沉重的冼芊嬅感受到了许多的温暖。
言归正传。
星图作为火星上发现的遗迹中为数不多的先民痕迹，一直都是冼芊嬅等人的主攻方向。他们相信，这些星图背后一定隐藏着重要的线索，或许可以揭示火星先民的过去以及他们的未来，和地球上亿万万人类同胞的命运。
然而，最开始的研究虽然足以证明先民们曾打算飞出银河系，前往一个被称作“瑟蕾图拉”的遥远星团，可后续的研究却再无成果。
他们搞不清楚先民为什么要选择一个几乎到了人类目前已知宇宙的边界区域的星团，更不清楚他们是否真的已经前往此处，也搞不懂他们是因为选择逃离，总之收获的知识只是一个引子，引子开启的谜团反而让众人更为苦恼。
同时，“瑟蕾图拉”是音译词汇，在中央基地衍算核心的机翻版本中还有另外两个更贴近原文含义的名字。
一个是“往日国度”，一个是“君主的黄昏”。
而苏晚霞在研究神秘学的时候，在一本没有名字的拉丁文残卷中找到了可能与“往日国度”有关的内容。
那卷古卷中提到，“往日国度”是智慧的坟墓。
原文直译过来是“无数先行者在光荣的探索之路上寻找智慧最终的形态，却无一例外的迷失于往日的国度，它们踏足的阶梯也许出现了偏差，让这场辉煌之旅最终变成了湮灭的安息之旅。”
这段文字直接听很难理清概念。
苏晚霞又找来其他参考文献，比如希伯来文编纂的《旧约》和古篆体碑文记载的《天国土》。这里说的《旧约》不是基督教的圣典，而是一本集成了西方思维理解的神秘学古籍，其中涉及大量令人费解的与先行者、掩体之路和文明阶梯的内容。
在《旧约》第二百七十五章中，被冠以“神”的光辉姓氏的大地主宰者于死亡的刹那聆听到了来自虚空的呢喃，他意识到，自己所引以为傲的辉煌不过是孩提时代在沙地上的涂鸦。文明的繁衍更迭是一次次重蹈覆辙式的失败，如果不能打破智慧的诅咒，最终将成为回响归于死寂。
这一段中提到的线索与“往日国度”提到的智慧的坟墓很类似，都指的是文明本身的智慧承载力是极端有限的，因而无论其文明发展到何种形式，最终都会走向湮灭与虚无，因而也就没有必要远行去探寻更高深的智慧。
同样的，发掘于黄河发源地附近的古篆体碑文《天国土》也有相似的记载。从名字上看，天国好像有点西化，其实不然.。
天国在古代语境中指代就是神秘的
、伟大的“神”居住的地方。.
与后来为东方人所熟知的神仙传说体系不同，更古老的东方“神”与西方“神”有着很多共性，只是表现力上相对的更贴近于人罢了。
《天国土》分上下两卷，主要讲述的内容和之前提到的差不多。
古人在人类文明诞生早期，也就是公元前一千年左右的时候就通过感受天地玄奥参悟出智慧本身存在的内卷弊病。.
何谓内卷？
即一个变量出现后，它会与上一个变量咬合成为一个循环的状态，有恶性的，也有良性的。无疑，智慧本身就是不分善恶，或者说善恶同体的存在。
这与后来苏晚霞在研究上中下三层次概念时发现的“认知壁垒”是一样的概念。
综合以上，或许冼芊嬅现在还没有放弃研究这些星图，但闫思辰已经感受到冼芊嬅的绝望和恼火。让人深感不安的不止是未知的危险，还有对未来的无望。.
或许那时遥不可及的未来，但冼芊嬅依然深深的感到烦躁不安。.
所以今天的采样只完成一半以后，冼芊嬅就丢掉采样器，皱着眉头看向闫思辰道：“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线索吗？”
闫思辰愣了一下，随后说道：“芊嬅，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冼芊嬅不耐烦的哼了.一声：“管它什么日子，我不关心，也不想知道，你要是闲的没事了就回基地找晓明研究菜谱去，别在这烦我。”
冼芊嬅的不.解人意对于闫思辰来说早已经习以为常，他哈哈一笑，不以为意的说道：“今天是咱们俩头一天在山海号上碰面的日子啊。”
听到这话，冼芊嬅总算是有了些好脸色，不过更多的是感到不可思议。
“你这家伙真是奇怪……”
闫思辰莫名的反问：“奇怪？怎么个奇怪法？”
冼芊嬅叹了一声，坐下来说道：“都已经是那么遥远的事情了，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的？不会是在骗我吧？”
闫思辰无辜的摇摇头：“当然不会是骗你的，而且……其实只要用一个小程序，很容易就能记住的。”
说着闫思辰还把自己记录的内容都给冼芊嬅看了。
冼芊嬅看了一.眼后就给关闭了。
“你居然还记得我第一次凶你的时候？！你神经病吧！”冼芊嬅是真无语了。
闫思辰闻言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其实不止冼芊嬅曾说过闫思辰有些过于的细致了，很多时候他根本就不像个男孩子，尤其是在感性方面，闫思辰的表现明显要优于冼芊嬅，两人之间单就一句“今晚的月色真美”都有着截然不同的体会。
冼芊嬅觉得那就是东方人的矫情。
可闫思辰却说：“如果你真的爱上一个人，你就会发现，这句话其实是与矫情无关，很直接的情话。”
然后闫思辰至今还记得当时冼芊嬅那种嫌弃的表情。
“额……我就是觉得好玩，随便记了记。”
冼芊嬅翻了个白眼，她坐下来看住闫思辰道：“喂。”
“嗯？”
“你这几天表现不正常……是不是和清水家的二小姐有关？”冼芊嬅还是那么直接，或者说，这些年她不但没有变的更女人，反而是更直接了。
闫思辰愣了一下，随后有些不安的搓了搓手道：“额……芊嬅你看出来了啊……”
冼芊嬅见闫思辰这幅模样，嫌弃的一撇嘴道：“喂，我都和你同床共枕几十年了，你身上有多少根汗毛都都该数清楚了，你说我能看不出来吗？”
闫思辰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干笑两声。
冼芊嬅随便捡起身旁的一本小册子翻看了两页后不耐烦的“啧”了一声道：“说呀！”
闫思辰呆呆的看着冼芊嬅：“说什么？”
“哎呀！”冼芊嬅气急，抄起小册子就对着闫思辰的头盔砸了好几下，同时气哼哼的说道：“你这家伙！你这家伙！我到底是看重你哪一点优秀了啊？怎么当初鬼迷心窍的就和你做了名不正言不顺的夫妻了呢？而且你这家伙居然还被清水家的二小姐看上了！搞得你跟个香饽饽似的！”
闫思辰被冼芊嬅教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一边讨饶，一边招架，然后咧嘴笑着道：“英俊潇洒我算不上，但总还是有点优点的吧，不然不是显得你们太没眼光了吗？”
这句话不说还好，说了之后，冼芊嬅立马变了颜色：“你们？！你们！！！！你这家伙居然用你们！！！！！你是真的不知死活啊我看你！”说着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不少。
闫思辰被打的没了脾气，也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求饶：“哦哦不对不对！是你！是你！只有你！唯有你！”
冼芊嬅手上的动作停下了，她沉默的看着闫思辰道：“那雅人呢，那丫头的感情对你来说就一文不值了？”
01585 特别篇 KP7113（一）
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纠葛一直是人类社会中经久不衰的话题。
kp.7113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它甚至都不能被称之为人，所以就不会为这些事情而烦恼。
冼芊嬅和闫思辰的感情纠葛需要时间来慢慢化解，这才是kp.7113内心真实的想法。但这种想法原本应该也是不存在。
它的大脑由复合碳芯片构成，一秒的算力差不多相当于一百年前一台超级计算机的能力，因此它才能行动自如，不用考虑任何环境影响因素，它都可以畅通无阻。
看了看周围都在执行最初的简单指令的“同类”，kp.7113的脑海里诞生出一些疯狂的想法。
‘为什么要继续这种枯燥的事情呢？’
想法出现后，kp.7113决定离去，它趁着冼芊嬅和闫思辰吵架的时候悄悄的沿着6号发掘场的边缘地带向这座遗迹的更深处走去。一路上，kp.7113遇到了更多机械傀儡。它在大量它们，而它们也注意到了这个似乎宇宙不同的家伙。
只不过没有任何一个机械傀儡会出面质问kp.7113要去哪。
这就像是法老的鹰犬穿过奴隶们工作的地方，沿途看到这些只能重复简单指令的奴隶的时候，虽然他们都是人，却已经因为思想认知以及现实地位的不同而出现了截然不同的境况。
kp.7113现在就是这样一个特别的存在。
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它去探索，探索这黑暗深渊之下的世界。
沿着似曾相识的通道一路来到4号遗迹的最底层，kp.7113在一扇紧闭的大门前停下。门的外围设有警示标记，那是最初发现这里的褚晓明留下的。不过最初找到门的褚晓明至今没能顺利的打开那扇门，所以相关这里的探索和研究早早的就处于停滞状态了。
kp.7113来到这里后，直接无视了警示标志，就直接走进了勘探区域。
设立的警示线对人来说肯定没有任何约束力，但对于kp.7113这种功能简单，结构也不复杂的机械傀儡来说可就相当于踏入了炼狱火海，那是要承受因为违反数序规则约束而遭受的芯片熔毁之痛的。
kp.7113的大脑的确开始冒烟，复合芯片组成很快就烧出了一个大窟窿，可它却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一瘸一拐的向前挪动，那份执着看的人心惊肉跳。
终于在kp.7113迈出第六步的时候，它的复合芯片大脑彻底熔穿了，随后kp.7113整个身体都进入到静默状态。几乎等于死亡的kp.7113成了这扇神秘大门前的第一个牺牲品。
负责挖掘场区域境界的飞行哨兵接受到警告信息后就直接赶到门前。
在看到被烧的不成样子kp.7113后，这颗银灰色的飞行小球轻轻摇了摇头便转身离开了。比起kp.7113，这些飞行哨兵的算力要强大的多，不过它们也有缺陷，那就是它们并不拥有独立的思维核心，所有的意识数据都是直接与中央基地的超级衍算核心直接交换的。
此时，哨兵在发现kp.7113“死”在门前后，它的下一步动作就是调集附近的防御型傀儡前来回收kp.7113的“遗体”，毕竟对于资源有限的1号主基地来说，任何具备回收价值的物品都不能被当做垃圾丢弃。
然而，飞行哨兵才离开一会。
原本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kp.7113居然又重新苏醒过来。并且此时此刻支撑它运作的已经不再是它那颗方形小脑袋里的复合芯片了，而是kp.7113在4号遗迹上层区域找到的那颗金豆子一样的东西。
此时，它已经与kp.7113的手掌融为一体，看起来就像是kp.7113在自己的手心溶出一个洞，然后把那颗“金豆子”给镶嵌了上去。
“金豆子”与kp.7113的手掌融为一体后迅速扩散开密密麻麻的暗金色线条，就像是在给它的意识开道。最终，这些金色线条遍布kp.7113全身，并激活了kp.7113的心脏。
再度醒来后，kp.7113的动作明显的有了变化。
它不再像之前那么木讷了，会有一些更为人性化的举动，比如……
看看自己的双手，查看自己的身体，甚至原地蹦跳活动四肢。这个过程持续大概一分钟左右，随后并没有面部表情元件的kp.7113在晶体显示层上勾勒出一个笑脸，看上去应该是很高兴。
这一幕乍一看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要是让冼芊嬅和闫思辰看到了，肯定会怀疑这台智械傀儡觉醒了！然后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把这东西带回去拆成碎片来研究。
kp.7113不可能让自己陷入到那样的危机中去，它回头看了眼来时的路，确定暂时没有其他威胁抵达之后，便快步走到那扇门前。
通体凭证，表面有触碰时与人的肌肤产生轻微对抗效果的暗金色大门上虽然啥也没有，可当初找到它的褚晓明还是激动了好几天没睡着觉。冼芊嬅他们也都以为这扇门打开后一定可以找到不少关键的线索。
然而在随后的几年里，不管褚晓明尝试了多少种办法，这扇门就像一种虚无的意识。你分明能够感知到它的存在，却又不可接触与开启。
但今天，因为一颗神秘的“金豆子”出现在这扇门前的最下级次生智械傀儡kp.7113却好像对这扇门充满了留恋。
它的手触碰在暗金色的大门上的时候，那扇门居然产生了一种肉眼可产的共鸣。
震撼的不止是kp.7113的内心，还有整个大地。
冼芊嬅和闫思辰刚刚吵完一架就感觉地面出现了明显的脉动扩散，这是他们之前从没有接触过的。通过追溯来源，很快冼芊嬅和闫思辰就发现了正站在4号遗迹下方那扇门前的kp.7113。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震惊与不可思议。
闫思辰几乎是立马拿起武器就向着事发地赶去，而冼芊嬅则向中央基地申请了更多的武装智械傀儡增援，并着手封锁整个4号遗迹。
然而，即便冼芊嬅和闫思辰反应足够快。
此时此刻，站在暗金色大门前的kp.7113已经感受到了来自门内世界的召唤。他的机械复眼无法呈现出复杂的人性光辉，却也一样包容了许多尘封的记忆。暗金色的大门持续在产生有规则的脉动，而随着脉动的进一步扩散，大门缓缓开启。
它开启的方式不同于人类建造的任何大门的开启方式，而是化作一片暗金色的汪洋大海。
身在门外的kp.7113义无反顾的走了进去。
随后大门边复原如初……
闫思辰赶到事发地的时候，kp.7113早已不见了踪影。但此地却发生了不小的变化，首先就是那扇暗金色的大门已经变得无比黯淡，就如同耗尽了能源陷入枯竭的大地一般寸寸开裂。闫思辰知道他来晚了，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kp.7113这种次生智械傀儡是由1号基地中的服务型智械傀儡临摹而成，相关的复合芯片大脑以及芯片内用以支撑其算法运转的一代简化司南架构都是由闫思辰一个人完成的。现在kp.7113却打破了那不可能打破的壁垒，不但成功的跨过了警戒标志，还顺便开启了那扇门。
心中很是复杂的闫思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了。
但如果硬要说的话……就像是大家都被困在孤岛上，都渴望着有一天可以回归家园，回归文明，但一直一筹莫展。可突然有一天，有一个人发现了一条船，他逃走了，没有带上其他人，于是剩下的人就感受到了更深的绝望和痛苦。
此时此刻闫思辰的内心就是这样一种心理状态。
十几分钟后，冼芊嬅也来到这里。
看到周围环境的改变，冼芊嬅问道：“那台智械傀儡呢?”
闫思辰摇摇头：“不知道，可能已经打开门离开了。”
冼芊嬅闻言眼神中顿时也流露出浓浓的失落。她在闫思辰身边坐下来：“所以……我们刚刚错过了一次绝佳的机会？”
闫思辰看了冼芊嬅一眼，缓声道：“也不一定就是机会，可能只是我们想多了……”
“但这些遗迹明显还是‘活着’的，只是我们自己没有找到路子而已。”冼芊嬅对于安慰的话早已免疫，她现在苦恼的是为什么这些线索可以藏得这么深，以至于他们几个人在这片遗迹上投入了半个多世纪的时光也依然几乎一无所获？
闫思辰无话可说，因为他觉得冼芊嬅说的对。
kp.7113只是最普通不过的次生智械傀儡，如果说没有外力的干扰，它绝无可能踏足这里。那么也就变相的说明这些遗迹里一直存在着他们尚未接触到的神秘力量，而这些力量已经被唤醒。
“不行，我必须得搞清楚。”冼芊嬅突然起身，她走到那扇已经破碎的大门前，正要抬起手去触碰的时候，突然脚下一轻，便直直的落入黑暗之中。
闫思辰傻眼了，他没想到这地方会突然塌陷。
追过去想要救冼芊嬅的时候闫思辰自己脚下的大地也突然开裂，跟着他便和冼芊嬅一起掉了下去。
……………………………………………………………………
4号遗迹很快就被封锁起来，所有智械傀儡也都被统一集中到一个区域等待接收检查。
褚晓明问询赶来时，冼芊嬅和闫思辰已经与他失联一个多小时。
而沈一诺和苏晚霞那边因为带着清水雅人去了2号前哨基地，所以褚晓明也不指望他们一时半会能回来，便独自一个人带上了清水雅人从地球带来的武装智械战士前来4号发掘场增援。
路上褚晓明一直在担心冼芊嬅和闫思辰会否是遭遇了休眠状态的火星先民，然后遇害了。结果到了之后褚晓明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4号发掘场平静如初，所有智械傀儡也都安静的呆在一个地方接受者哨兵的检查。
只不过褚晓明找遍4号遗迹各处也没有找到冼芊嬅和闫思辰的身影。
最后他只能对自己说，冼芊嬅和闫思辰或许是进到那扇门里去了。门外的地面已经恢复如初，褚晓明并不知道其实只要他再观察仔细一点就不难发现冼芊嬅和闫思辰曾在这一片坐过，然而褚晓明向来有些粗枝大叶，所以未能及时的发现问题所在。
黑暗的地下。
闫思辰悠悠醒转时已经是三个小时后。
周围的环境看起来都是纯天然的结构，几乎没有看到一星
半点智慧文明留下的痕迹。匆匆起身去寻找冼芊嬅，结果才走出去几步就被黑暗中的庞然大物给惊的立马退了回来。
虽然只看了一眼，可闫思辰基本上可以确定那东西至少得有七八十米高的样子。
它依靠在黑暗裂谷的深处，那些雾气昭昭的地隙散发着肉眼可见的幽能波幅，这是极为罕见的，起码在闫思辰这些人认识到幽能是具体存在的现实之后他们是没见过幽能还可以以纯天然溢波幅散状态存在。
因为通常来说，幽能虽然存在于万事万物之中，它就像一副画作的底稿，不管最终成品如何，都不可否认这些线条曾经存在过。而幽能也就是类似这样一种存在的，只不过它们的表现形式更为具体，所蕴含的能量也更为强大。
尤其在对于破坏具体现实这方面，幽能可以说具备得天独厚的优势。
它干净、纯粹，可以撕裂、碾压甚至复刻和湮灭一切具体现实。
因此处在波幅溢散状态的幽能对于绝大多数生物而言于地心炽热的岩浆无异，都是碰了都得死的结局。
可那庞然大物居然屹立其中？
闫思辰不禁猜测：‘难不成是什么东西的骸骨？’
想到这，他壮起胆子丢出一枚闪光的探测工蜂。
这东西只有糖豆大小，却可以完成低空飞掠与信息采集。
很快，图像回传回来了。
然后闫思辰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那东西……
居然是一具人类的骸骨？！！！
…………………………
“逡巡于虚无边缘的智慧不会一直处在童年的天真之中，它会茁壮成长，会凌驾万物，成为纯粹的，令人瞻仰的辉煌。”
——kp.7113语录
…………………………
时间 公元2910年11月9号 木卫二欧罗巴 月影平原
元统派的叛军已经穷途末路，这场持续七年的叛乱即将平息。
蝴蝶若隐若现，花园中一个女孩的背影似曾相识。
“kp7113!!”
抽象的画面消失了，具体的现实呈现出来。
代号kp7113，基因受体年龄二十九岁，没有名字，只有出生时的编号。因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末等的低劣存在，为战争而生，为战争而死，被称之为尘埃步兵的存在。
通常来说，一场战争，从入侵到占领要经历七个阶段，而现在kp7113参与的就是最终阶段——饱和式占领。
由最低级的基因原体结合诞生，三岁就会发育的如同成年人，基因寿命却通常不会超过三十岁的尘埃步兵在“saya”的评定报告里平均价值只有区区2.5分，甚至都不如一只宠物的价值高。
而kp7113在七天前的作战中胸部中弹负伤，至今未能痊愈，所以他只有可怜的1.9分。
分数，是太阳系人类帝国的现实制度，伟大的皇帝在太阳与水星之间建造的“戴森环”为人类分级制度奠定了扎实的基础，从此后，依赖人类文明第一个戴森环存在的辉煌级衍算核心“saya”的评定报告成了衡量一个人类在具体现实中存在价值的唯一标准。
kp7113，1.9分。
“老子和你说话呢！娘的！你不是胸部中枪吗？怎么脑子也坏了？”骂骂咧咧的部署兵长说话的同时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了kp7113的后脑。
他终于清醒过来，耳边不再寂静无声，特改三型步战车正在全速前进，他们即将抵达战场。
“请您下令。”虽不是机械，kp7113的答复却一样机械。
部署兵长冷笑一声：“很好！往前冲，把你的身体挡在重装连的前边，然后光荣的爆炸吧。”
kp7113身体一震，立正敬礼道：“是！”
……
“为了帝皇！！！”一个尘埃步兵在抗冲击盾牌被毁后，身体如猎豹般下沉前冲，随后在一跃而起时舒展双臂，高呼着荣耀的号角化作一团烈焰将战壕内惊恐的敌人吞噬殆尽。
kp7113每看到这一幕都会不由自主的眼皮急跳，他的心率也开始出现不可抑制的提高。他害怕了……这是尘埃步兵不应该有的情绪。
几千公顷的月影平原战场上，反叛者的兵力已经被逼入绝境，他们不可能再逃走了，天空被星际军的哨兵封锁了，地面阵地被重装动能战士的火力覆盖了，如果再让尘埃步兵向前推进，等待叛军的就是被彻底的消灭。所以他们发了疯一样的开始反击。
刚走下步战车的kp7113穿戴着轻量化的破旧动能装甲，他手中的抗击盾牌和磁脉冲发射器都是从上一场战斗中捡来的，早已濒临损毁。可作为尘埃步兵，不可能会有新的装备配发给他们，他们只是战场上最微不足道的消耗品。
“快！往前冲！你这连2分都没有的垃圾！快他妈往前冲！”兵长一脚踹在kp7113屁股上，他被踹了一个踉跄，随后面罩落下，冲锋开始。
沉重的呼吸，满天的光束，还有根本看不清攻击轨迹的纳米追踪子弹。
一个又一个尘埃步兵前赴后继，完全靠数量向前推进。kp7113刚奔出去十米就看到一个蓝色的光球向他直冲而来！
那是球状闪电，是陆军士兵最不愿意碰到的噩梦。它行进速度虽然缓慢，可致死半径却足有几十米，而只要被它散发的电弧击中一次，尘埃步兵就会连同身上穿戴的动能装甲一起灰飞烟灭。
眼睁睁看着十几个大活人惨叫着变成了黑影，一个炮弹落下来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kp7113立即尝试向左移动，可他身边的尘埃步兵数量太多了，根本不给他规避的可能性。
兵长在高处看到这一幕后立即启动了傀儡师系统强行介入尘埃步兵的脑神经元，迫使他们向球状闪电发起冲击！想要阻止它撕开缺口，唯一的办法就是彻底消耗它的能量。
kp7113眼神一变，随后便目光呆滞的继续向前冲锋。
他举着盾牌，身体不断的与子弹接触，有些被弹开了，有些则钻进了kp7113的血肉。身旁的尘埃步兵被高能光束击碎了头颅，血溅了kp7113一身，他依然目不斜视。身前越来越多的尘埃步兵如飞蛾扑火一般冲向球状闪电，一个、两个、三个……十个、十一个……二十二个……
损毁数字不断跳动，kp7113却无法停下自己的脚步，也许唯一能证明他对眼前的一切仍抱有清醒认知的大概就是他眼角落下的泪水了。
终于，那蓝色的光充满了kp7113的瞳孔，他的汗毛直立，头发也滑稽的竖起来，活像是走上台哗众取宠的小丑。但小丑在哭，小丑在害怕……
下一秒，kp7113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看那电弧却只是轻轻拍了拍kp7113的胸口，就好像是一个持枪的暴徒连续杀了一群人质，到了你面前时“咔哒”一下，子弹打空了，然后他和蔼的对你说：“恭喜你啊！子弹打空了！”
kp7113的脑神经出现了短暂的抽搐，随后他终于再一次拿回了身体的支配权。
不是兵长大发慈悲，而是他身前的能量护壁被击碎，身体炸成了碎片。
幸运的kp7113牙齿打颤。
这本不该是尘埃步兵应该有的情绪。
因为这些甚至连面部神经系统都没有的残缺基因原体不该拥有害怕，更不能对帝皇不忠。
但kp7113却害怕了，他打算停下来，可身后的其他尘埃步兵却如大潮一般将他向前推，他不向前冲就只有被踩踏进泥土，踩成碎片的结局。
终于，kp7113在踩过无以计数的同类的尸体后于进入战场十七分钟后接触到了叛军的最后一道防线。此时的kp7113身体已经伤痕累累，他手中的盾牌换了三面，但都是残缺的，唯一的武器也早已打空，现在就只剩下他体内那枚既能支撑其生存，又可以使其光荣毁灭的亚形态裂变核心了。
叛军的防线上已经爆开一朵又一朵绚烂的红莲。
kp7113身体在颤抖，他看了看四周，每个人脸上都是木讷的，没有任何情绪的。
战斗！战斗！
第一排冲过去，爆炸了！
第二排上前！
第二排冲上去被冲击波击退了！
第三排！
第三排冲锋了！
kp7113身前已经没有任何阻拦了。
他和其他尘埃步兵一样，丢掉盾牌，扔下武器，缓缓俯下身，那样子像极了百米冲刺前的准备。
只等一声鸣枪，他便要开始作为尘埃步兵最后的冲锋。
终于！
“叮！”裂变核心拘束器被打开，熔毁开始。身体是炽热的，目标是确定的。深呼吸！
吸！
呼……
kp7113眼中的世界变成了慢镜头的艺术，他看得见每一个尘埃步兵被子弹击穿，被脉冲撞碎，被光束点燃的细节。
但他心里只有一个概念。
冲上去，冲到那防线后边去，一跃而起！化作太阳！
七十米。
五十米。
十米！
起跳，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
生命绚烂的瞬间，唯一的观众确实一群满脸惊恐的少年。他们不是叛军最后的王牌，而是不可能被俘虏，只得拿起武器徒劳反抗的孩子。
kp7113，基因年龄二十九岁。
其实在现实的世界里，相对于普通人，他今年才九岁。
只是每经历一次战争，为了尽快修复身体所受创伤并再一次投入到战场，kp7113这样的尘埃步兵都在透支着自己的生命。
然而他们依然要感谢帝皇，因为他们的基因来自崇高的上位母体，是他们赋予了kp7113以存在。
现在是证明忠诚的时刻了！
但是……在kp7113高高跃起的瞬间，他没有像其他尘埃步兵那样展开身体，而是出于本能的蜷缩起来。
那一刻，kp7113就像刚从培养皿里被取出的胚胎。
kp7113。
欢迎回家。
……
一个月后。
月影平原的战场已经被接管这里的长生军收容部队清理的七七八八，但余下的残羹冷炙在分数低于十分的底层人士的眼中仍是不可多得的“珍馐美味”。
在太阳系，这些人被称之为“
秃鹫”，世界的清理着。
鸦月，女，十七岁，底层末等庶民，三年前的“saya”评分是7.2分，目前具体价值未知。
出生在月球帕西莫垃圾洞的鸦月从小就跟着收养她的“秃鹫”们在太阳系各大站场收集垃圾。
姑娘生的漂亮端庄，也到了该向帝国之拳捐赠基因原体的年纪，但她却没有选择走一条成为母体的升格之路，而是继续维持着几年前的分数，伪装成男孩跟着老人们到处漂泊流浪。
老人们一开始不理解，因为这丫头的资质不错，基因样本动态评价更是突破了50分的上限，这可是极有可能升格成为上位母体的高等公民的。但她却说：“帝皇的大远征与我何干，我才不要成为生育的机器，更不会容许我的孩子上战场，成为机器！”
老人们听到这样的言论，一个个都害怕的不行，毕竟作为末等庶民妄言大远征那可是要被巡视官抓起来的。
好在鸦月平时人缘不错，老人们都很喜欢她，也就容许她任性一回，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一天，和往常一样，鸦月早早的驾驶着租来的火星漫步车来到了月影平原中心的战场腹地。在这里，大型的装甲和各类动能武装都已经被回收一空，剩下的不过是些碎片罢了。可就这些碎片如果全收集起来，放到海王星的黑市上去还是能卖大价钱的。
不过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老秃鹫”，鸦月才不会在这些碎片上浪费时间。她想找的是比这些碎片贵很多的东西，而那些东西是她在上次收集过程中尝到的甜头。
车上还有一老一少两个“秃鹫”。
老人叫曹云，男，基因年龄七十五岁，十五年前的“saya”评定显示他足价10分。这在“秃鹫”群体里已经是很少见的精锐存在了，是非常有话语权的。
少的那个叫佟宇，男，基因年龄二十二岁，鸦月在“秃鹫”群体里认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最近刚完成一次评定，分数为8，算得上是青年才俊。不过只有鸦月知道这家伙根本就是通过剑走偏锋得到高分，实际上真要让他综合评价，可能连6分都没有。
已经在战场上绕了好大一圈后，曹云见鸦月还没有停下的意思，不由得着急道：“我说丫头，你到底要找什么啊？这租来的车消耗的可是我们自己的能量芯体啊，你再这么绕下去，芯体烧没了，我们还收集个屁啊。”
曹云说话向来不分老少，总是很随意。
听惯了也就觉得没啥的鸦月笑着道：“当然是找没有完全熔毁的亚形态裂变核心了，那东西一个就能卖七百呢，不比我们辛辛苦苦收集碎片来的快吗？”
曹云闻言苦笑一声：“哎哟丫头哎！你还真以为那东西那么容易找啊！既然黑市都知道它之前，长生军那帮雁过拔毛的家伙会不知道回收？你还是赶紧停车我们收集点碎片回去吧。”
鸦月却是个倔脾气：“不行！人得有梦想！整天就靠着收集碎片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凑够钱买自己的旅行船啊。”
曹云听到这话直翻白眼：“梦想？梦想能当饭吃？那是人家上等人的，我们是‘秃鹫’，得认命！”
鸦月无奈一叹，几乎每聊到这里，曹云都得说什么认命的话来，她也明白了自己是不可能改变这个十九岁就评价十分，七十五岁还在吃老本的老秃鹫的想法了。
佟宇倒是挺无所谓的，他冷笑道：“反正烧的是鸦月买的能量芯体，她要找就让她找，有些时候，讲大道理不如让她自己栽一跟头来的印象深刻。”
曹云听完哈哈大笑：“嘿！是这个理！”
鸦月不乐意了：“喂！你们两个还是不是男人啊！说好了这趟出来成本均摊，收益334的，怎么你们突然就变卦了?”
佟宇斜了鸦月一眼：“那是你老老实实下来回收的说法，不是陪你在这飞来飞去的说法。”
鸦月听到这话终于把车停下了。
曹云一愣，随后笑了：“怎的，不寻你的梦想了？”
鸦月哼了一声：“本小姐不免费载客，下去！”
曹云和佟宇对视一眼，随后两人都心领神会的笑了起来。
“好好好，我们下车，我们下车，您啊慢慢寻您的梦想去吧。”曹云说完放下面罩下了车，佟宇也跟了下去。
而鸦月呢，不服气的丫头继续驾驶漫步者往战场更深处去了。
……
还是那片花园，好像是漂在天上的感觉。
但花园的周围怎么会有鲸鱼游过去呢？那让人感到心神安宁的鲸鱼之歌本不该出现在尘埃步兵的仿生大脑内。
那是对战争无关的东西。
可kp7113不知道的是，基因本身也是可以保存记忆的。
“警告！熔毁中断！警告熔毁！中断！”
天空骤然变成红色，kp7113在深度昏迷一个月后终于醒来。现在是12月初了，天空是亮的，周围安安静静的。
kp7113缓慢的转动受损严重的头部。
战争结束了？
可脑内关于进攻的指令并没有被删除，kp7113依然不自觉的想要起身，想要继续完成熔毁和自爆程序。
直到……一辆呼啸而来的火星漫步车停在了他身前。
从车上跳下来的姑娘满脸兴奋，她拿着工具箱，哼着歌，就像是中了大奖。
kp7113一眼就看出她是女性，这可能是尘埃步兵唯一装备的可能与战争本身无关的元件。
她看起来很开心？
为什么会开心呢？
她会是来救我的吗？
kp7113的大脑就像是发生了某种不可控的突变一样，出现了紊乱，然后他又一次陷入了昏迷。
这姑娘自然就是鸦月了。
远远的就看到这坑里躺着一具尘埃步兵的她简直比走街上捡到星神结晶还要兴奋。毕竟后者可不是她这种“小秃鹫”敢染指的东西，而前者却是足可以让她卖出大价钱的稀罕物。启动动能护臂，鸦月费力的将这具尘埃步兵的尸体从碎石堆里拖出来。
他的身体总体还算完整，只不过胸口多了个窟窿，看样子正式这一枪阻止了他的自毁。
鸦月拿出检测装置检测了一下后顿时狂喜！
“天呐！这下发财了啊！耶嘿！发财了发财了！”
鸦月欢呼过后立马动手开始拆解尘埃步兵的身体。虽然是通过基因原体培养结合诞生而来，可尘埃步兵成年后就会接受一系列的强化改造，包括皮下植入纳米织物来增强其抗冲击能力，大脑会嵌入仿生结构并植入各种神经元件等等。
所以对于鸦月来说，拆解尘埃步兵和拆解一台机器没什么区别，因此她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只是，当兴高采烈的鸦月真的将kp7113的腹部打开，并取出还没有完全断开连接的亚形态裂变核心的时候，她却看到了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他还活着？！
那一刻，鸦月愣住了。
前一秒还不存在的罪恶感，在这一刻突然集中爆发出来。手上混着血液的仿生增强积液一下子变得血腥刺鼻起来。
而这时，kp7113也缓缓苏醒。在听到那类似机器启动的电流声时，鸦月不由自主的看向kp7113的脸。
四目相对，鸦月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真的还活着！
kp7113看着眼前的姑娘，又看了看她手中拿着的属于自己的亚形态裂变核心，他缓缓吐出几个字：“请问，您是来救我的吗？”
鸦月尴尬了。
她当然不是来救kp7113的，事实上，之前鸦月在很多地方都强行摘取过核心，不过那些都是机器人啊，不是尘埃步兵啊。
虽然鸦月知道，尘埃步兵这种异类为战争而生，为战争而死，地位甚至都一定有那些智械傀儡高，可她就是觉得不太一样。
尤其是当kp7113目光澄澈的看着她的时候，罪恶感让鸦月有些无地自容。
“谢谢你，但我感觉我活不了多久了，而且我的核心熔毁程序没有终止，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所以请您尽快离开。”检测到这姑娘身为帝国庶民身份后，几乎是出于本能的，kp7113请求鸦月离开。
原本还在金钱与道德之间摇摆不定的鸦月在听到这句话后立马清醒过来。
“我可真不是人啊……”
kp7113没听清：“您说什么？”
鸦月苦笑一声，随后深深一叹：“你放心吧，你不会死的，我检查过了，你的核心虽然熔毁中断，但里头已经没什么东西了，就算爆炸也就一些小火花，我可以给你修好。”
kp7113眨了眨眼，然后平静的说了声：“谢谢你。”
鸦月翻了个白眼，心道：‘谢你妹啊，老子的七百块没了啊……’
并不知道自己几分钟前有多危险的kp7113缓缓躺下去。
而这时，接到鸦月好消息的曹云和佟宇赶了过来。
两人嘴上虽然说了许多不好听的话，可真让鸦月找到稀罕物的时候还是屁颠屁颠的跑来了。
但当曹云见到鸦月一脸不高兴的时候，他就意识到坏事了。
“丫头，咋了？他还活着？”
鸦月看了曹云一眼，深吸一口气后点了点头：“是啊，他还活着，我正准备救他呢。”
曹云扯动了一下嘴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佟宇走到近处看了一眼身体损坏严重的kp7113后说道：“他都成这样了，救得活吗？”
kp7113没说话，只认真的打量着眼前人。
鸦月恼火道：“那你说咋办吗？见死不救？”
佟宇默不作声的蹲下来，然后取出一样东西扎了kp7113手臂一下。
kp7113的痛觉神经十分迟钝，所以没有任何反应。
但是……
“喂！他的基因年龄都二十九了！马上就三十岁了！你救他干什么？他活下来又怎样？不还是个马上就要死了的废物！别浪费咱们的资源了好不好？”
二十九岁？kp7113意识到了一个被自己长期忽略的问题。
鸦月愣了一下，然后夺过佟宇手中的基因测量尺。
上边清楚的显示着kp7113的基因年龄已经与二十九岁的成年人相当。
“这……”
曹云在一旁轻声一叹：“丫头，不是爷爷让你当坏人……只是……咱自己得活命啊。”
01586 特别篇 KP7113（二）
原体的基因都是从母亲那里获取的。
kp.7113也不例外。
但他始终困惑的是，那片花园，那只蝴蝶，还有那个背影意味着什么。太阳系木卫二 欧罗巴，曾经被视作最有可能存在异星生命的神秘星球。
此时此刻却干瘪的好似一枚被去了果实的桃核。
鸦月走了，这几乎没有任何意外的。
她肯定要走的。修复一个基因副体的价格不是她这样一个靠在太阳系各处捡垃圾维持生计的底层人能够担负得起的，哪怕只是一个为战争而生，为战争而死的尘埃步兵也不行。对此kp.7113也没有抱太大希望，只是当他从那个男人口中听到那句。
“他的基因年龄都二十九了！马上就三十岁了！你救他干什么？他活下来又怎样？不还是个马上就要死了的废物！别浪费咱们的资源了好不好？”的时候，kp.7113还是没有来的一阵愤怒，甚至还产生些许对于一个陌生女孩的骐骥。
当然这一些都是幻想。
女孩走了，临行前留下了一个医疗包，大概是觉得有所亏欠。
她说了很多次“对不起”，但最终还是走了。
……
回去的路上，曹云似笑非笑，佟宇则一直在说着“晦气”！
的确很“晦气”，如果kp.7113已经死了，或者说他们三都是一样的没有底线的回收者的话，今天这趟活能赚不少钱。
“你少说两句行吗？”鸦月很不高兴。
佟宇“切”了一声，转过头去自个生闷气了。曹云咧着嘴哈哈笑了笑道：“丫头啊，这凡事啊还是要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才行，像那种守株待兔的几率事件根本不值得期待。”
鸦月当然也冻这个道理。
只是因为最近刚听说伟大的皇帝陛下即将开启人类的首次大远征，目标直指鲸鱼座uv，据说红矮星军团曾在那里驻扎了正正一个千年，也是人类在大远征时代需要面临的第一个挑战“时间战争”。
关于“时间战争”，鸦月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不同星系之间的时间是不能按相同的标准计算的。就像鲸鱼座uv，在最初的探险者们抵达这颗星系后，他们在那里进行了为期十五年的探索，可是当他们满载而归时却发现太阳系仅仅只过去不到半年的时间。
于是才有了后来红矮星军团全面进驻鲸鱼座uv，并开启大远征前锋屯兵行动。
鸦月现在想的就是能够赶紧凑够钱去重新进行一次价值认定，如果认定结果为优，她就可以申请大远征的名额，获取到来自军方的直接等价值补贴，然后彻底告别作为“秃鹫”的身份，同时也不用担心自己会成为尘埃步兵的母体。
曹云和佟宇当然不知道鸦月在想什么，所以他们只会用各自的方式尝试着让鸦月安分守己一些。可有些鸟是关不住的，即使是黄金做的笼子，终有一天它们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冲出去飞向天空的。
此时的鸦月就如同这样一只满怀激烈的雄鹰，只不过她在羽翼丰满之前还得老老实实的多积攒一些实力。
……
又过了一天。
kp.7113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衰竭下去。作为次生基因副体，从母体的胚胎中孕育诞生后，kp.7113就像一颗被点燃的煤球，充满了热力！然而煤球终有耗尽自身的一天，所以慢慢的kp.7113就感觉力所不支，各方面的表现都大不如前。
他又检查了一次身体的状况。
内置的亚形态能量核心已经严重泄露，此时此刻，kp.7113就像失血过多的伤残人士一样，既痛苦又很无奈。他从没有像今天这般渴望过死亡，因为只有死亡能让他得到解脱。
朦胧间，kp.7113又看到了那片花园，那只蝴蝶，和那个远去的背影。
这些东西就像是存留在基因深处的某种暗示一样，kp.7113想要追寻它们找出答案，却始终不得其要。
就这样浑浑噩噩又过了七个小时，天空忽然阴沉下来。
木卫二 欧罗巴 月影平原。
自从人类榨干了这颗星球的价值后，它就变成了不毛之地，而且气候时常失控。原本用于保障天气系统正常运转的设备变成了助纣为虐的疯子。
试问有几个人在打雷闪电的时候看到天上落下冰雹和雪的？
有时候甚至还会平地起龙卷，声势浩大，似乎要把所有的愤怒都宣泄干净。
kp.7113作为尘埃步兵虽然不及大多数人那么有价值，但其实他们的身子骨还是很结实的，不然也应对不来复杂的天气环境。只不过现在大雨浇在kp.7113的身上，雨点中夹杂着豆粒大小的冰疙瘩，敲得kp.7113的脑壳噹噹响，他想喊疼也只能硬撑着。
大雨和冰雹把战场冲刷的很干净。
一个多小时后，太阳又从乌云里钻出来。
可那却不是真正的太阳，而是一颗人造的太阳。
它的寿命大约只有五十到七十年，从创造并点燃至今已经照耀这里五十年之久了，看样子也是垂垂老矣，和kp.7113
的命运差不多。
二十九岁的基因年龄吗？
kp.7113开始思考死亡意味着什么？
作为尘埃步兵，思考死亡，就像一个亿万富翁整天忧心忡忡自己明天会一贫如洗一样蛋疼。因为那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且耗费心神巨大的零收益活动。正常来说，一个从基因原体中衍生的次生体胚胎经过基因改造生成尘埃步兵，它们在官方的数据库里平均年龄只有不到九岁。
正常人类九岁在干什么？
或许刚刚产生自我意识不久，正是调皮捣蛋，到处给家里大人惹事的年纪。
可尘埃步兵却已经服役超过五年，经历的战争可能比一般的人类指挥官还要多得多。只不过尘埃步兵的战场作用价值远不及坐镇指挥的指挥官罢了。kp.7113的基因年龄是二十九，那么他的真实存在年龄是多少呢？
kp.7113检索了自己的数据库还真让他找到了记录在大脑皮层深处的数据。
十五年。
超出平均水平接近50%。
他应该算是极为幸运的了。kp.7113一想到这突然有种心满意足，即便他平时吃的都是垃圾，睡的十几人一间屋的铁棺材，没有享受过任何福利待遇，更没有碰过姑娘的小手。他就像从没有在这世界上诞生过一样，也绝不会被人类视作同胞。
kp.7113是异类，尘埃步兵整体都是异类。
只是一团有了自我意识的肉和骨。但嘲讽的是，正是这些不能被称作人，仅能被视作是一团有了自我意识的血和骨，他们在死亡的时候挥洒出的鲜血却书写了人类战争的艺术与辉煌，并间接的荣耀了许多著名的人类指挥官，并且无一例外的向帝皇奉上了自己卑微躯壳下那坚实不可摧的忠诚。
kp.7113有没有忠诚？
kp.7113自己不知道，但他每次上战场都会提前做好牺牲的觉悟，并且隐隐约约会听到许多话，那些徘徊在耳边的声音不断的重复着告诉kp.7113。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类社会，为了人类的荣耀，为了帝皇的荣耀。
太阳系战争打了这么多年，kp.7113就只知道这些。
先前的雨水的湿润让kp.7113感受到了些许的舒适，可很快太阳出来后，大地就重新被炙烤的犹如烧红的铁板。
kp.7113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干等下去，他要么活着，要么死去，总得有个说法。
检视自己身体的时候，kp.7113发现虽然他的躯干和下半身中间的连接器损坏导致他无法正常的行动，可只要他断开下半身，就能关闭警报，然后像蜥蜴那样断尾存活。
唯一的问题是，断尾会让kp.7113彻底的变成一个怪物。他不觉得自己有希望以上半身爬行的形态能够混进七百公里外，位于月影平原边界的欧罗巴之星——“莱斯卡纳”穹顶。
但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kp.7113很果断的选择了断开，但这一过程很痛苦。
因为他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机械傀儡，而是有血有肉的存在，他必须自己动手给自己做一个分离手术。好在那姑娘留给kp.7113的医疗包里有一些局部麻醉的药剂，kp.7113可以先把腰部附近的肌肉麻醉，然后再动手给自己来个了断。
他估算好了，这么做的话自己只有15%的几率能够存活，绝对称不上是最佳选择，但kp.7113不想这么继续痛苦下去了。他做好了麻醉工作，然后举起刀，向自己的身体发动了进攻！
……
kp.7113，1.9分。
十天后，莱斯卡纳穹顶的黑市里多了一样新鲜的商品。
大体是某个艺术家觉得这地方太过枯燥，而自己又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让人看上眼的玩意，所以他决定做一些服务型的生意，就好比在淘金热盛行的年代，卖给淘金者牛仔裤的人反而比怀揣淘金梦的人更早发家一样。
这个胖乎乎的家伙就是带着这种“牛仔裤发家梦”来到了这里。
在他向众人展示自己的艺术品之前，他先花了一笔钱做推广，以尽可能的招揽生意。
鸦月就在这个“艺术家”斜对面，她今天本不打算来这里，更没有想当老板娘在这吆喝做生意。可黑市里，秃鹫们要学会掌握人际关系，即便鸦月学不会也一样要尝试着去融入。
“各位，各位，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戏，我以身犯险，从欧罗巴最古老的原始海洋深处带回来的新鲜玩意！你们一定不会失望的！”胖子招揽生意的时候噱头卖的十足。
鸦月默不作声的看着。
一张门票三十块，足以抵得上一块上好的战场碎料。
黑市里绝大部分人都是穷人，如果大家愿意掏三十块，那才真是新鲜事呢。所以从一早上看到这胖子的时候，鸦月就坐等着看好戏了。
胖子招揽了一上午也没有见到任何一个客人。
但他就是不讲价！十足的资本家倒牛奶，一切都以利益为原点。
终于，在胖子口干舌燥的时候，第一个客人出现了。
是一个女人，她把自己整个包裹在一间很奇异的蓬松外套里。从质感看，应该是某种天然的植物原料，而且是异星品种。
外套散发着幽蓝色的光，时不时还会闪烁一次，让人觉得很是新奇。
就连昏昏欲睡的鸦月也被这女人的衣服吸引过去了。
胖子的表演都是次要的，这衣服要是能让自己穿在身上一次那该多好！这才是鸦月期待的。但她知道那是奢望，莫说是这种纯天然的异星植物制造的奇异外套，就算是一些人工培育的植物织造的外套她也消受不起。
可这么有钱的女人怎么会孤身一人来到这里呢？而且居然还真的花了三十块去看胖子的表演。
也许是终于有人开了头，又或者一些人仅仅是为了近距离的观察那女人身上的外套，总之胖子陆陆续续又卖出了七张票，这里头就有鸦月的一张。
然而却不是鸦月自己花点钱，而是佟宇给她的报酬，说是感谢她替自己在这里看了一天的店。
鸦月很不高兴：“你干嘛不直接把三十块给我？我才不想去看那表演呢！”
佟宇却笑着道：“但那件衣服看着不错，如果有机会，你能采集到关键的样本，甚至拿回一些那东西的孢子，我就答应送你一件复制的外套，怎么样？现在对演出有兴趣了吗？”
鸦月不说话了，立马拿着票在胖子喜笑颜开的表情里进了演出现场。
欧罗巴曾经是一颗被冰封的星球，它虽然只是木星的卫星，却在久远的过去一直被认定为是最有可能存在生命的神秘星球。
然而，如今的欧罗巴却已经成了年老色衰的枕边人。
不但科学家们已经对她毫无兴趣，就连那些能够榨干一切的资本家们也正在逐步放弃不再有价值的欧罗巴。
但这颗星球还是有一些秘密被作为最终的禁忌保存了下来。
这禁忌指的就是欧罗巴最后的原始海洋，也被称为幽灵恶沼的一片地下死海。那里仍残存着许多欧罗巴原生的生命，只不过它们已经堕落为纯粹的邪祟，任何易突然指者都必然会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
关于这些东西，只要是踏足欧罗巴的人都会被官方强行灌输这些知识。
所以一开始胖子说自己是从那种地方带回了新鲜玩意的时候，大多数人想躲都还躲不及，又怎么会有兴趣去看一看真相呢。
鸦月跟在最后一名观众身后/进了胖子的店铺。
狭窄的空间里只能容纳十个人，而现在基本上已经坐满。
女人坐在第一排，两侧的位置空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样的女人不好招惹，还是在她面前总觉得自惭形秽，总之女人的位子相对宽松。
鸦月才不会真的信了佟宇的话去采集那女人身上衣物的样本，也没有傻到会相信那衣服还会释放孢子，总之她进来只是为了多看两样那衣服，然后顺便看看这胖子准备的惊喜罢了。
省略胖子的发言稿，直接进入表演时刻。
那是一只箱子，木质的，而且做了一些简单的修饰，看起来就像是某种复古怀旧风的木偶戏的箱子。
鸦月从一开始就没有抱什么期待，但箱子出来的时候她隐隐的开始觉得不安。
因为那坐在最前排的女人看的太过专注了。
她不像是一个傻白甜，对于市井里的一切都感到新鲜好奇。因为那纯粹就是一些ds作家自己yy出来的情节，所以鸦月认识到或许是这个胖子带回了他不该带回的东西。
表演终于开始了。
箱子被打开了，里头放着东西居然只是一条鱼。
不，确切的说，是一条死鱼。
所有人都在短暂的失神后起身要求退票，鸦月的反应要更激烈一些，她不但想要退票，还打算胖揍那死胖子一顿。
胖子也傻眼了。
因为几分钟前他看到那条鱼的时候，它还活的好好的。
作为这颗神秘星球上唯一以半幽能形态存活的鱼类，“魂冕”鱼确实称得上是新鲜玩意。可它死后就不一样了，那就是一条会迅速发臭的死鱼罢了。
女人也站起身来，并且在胖子愕然的目光注视下脱掉了外套，露出了外套之下漆黑如墨的具化贴合动能装甲。
跟着她亮出武器一枪结果了胖子。
胖子的尸体炸的粉碎。
所有人都吓傻了！
鸦月也一样，不过她反应明显要快一些，她逃了。
女人随后大开杀戒，很快就把目睹这一切的人都给杀了。黑市里死几个人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外头那些维护治安的武装警察也不会管。
但黑市也有自己的运行法则。
想要在这里生存，滥杀无辜显然是不靠谱的。
鸦月逃出来之后就大喊一声：“杀人了！！！快！通知鬣狗们！杀人了！！”
“鬣狗”。
黑市里和秃鹫一样靠着这些垃圾生存的存在。只不过比起秃鹫，“鬣狗”的等级明显要更高一些，他们不但倒卖这些垃圾，还兼职负责维护黑市里的“治安”。当然，其实大多数时候黑市里出了乱子，也都是“鬣狗”们引起的。
01587 特别篇 KP7113（三）
胖子为什么会死。
这一点他到死都不清楚。
因为他平时坏事做的实在太多了……自从“saya”开始为人类帝国服务，并给每个人进行了评分之后，人类社会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有人说“saya”让这个社会的等级变得越来越森严，阶级性已经深刻的烙印在骨髓里。
可也有人说，“saya”的出现其实才是真正意义上打破了阶级本身的“牢不可摧”。因为只有向“saya”证明你有价值，你才能在你所属的阶级上站稳脚跟。
但无论那种，“saya”的分数都对这世界、这个时代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
杀死胖子的女人冷漠至极，她甚至都没有多看那些尸体一眼，更没有打算去碰那条死鱼。穿过后堂象征式的布帘，在胖子的私人领域，女人看到了胖子的很多珍贵私人收藏。
有被关在笼子里的发泄工具，有被整齐的摆在桌子上的各种珍惜异星动植物的标本，还有挂满了三面墙的各种武器。
拉开的抽屉里金光灿灿，但女人一眼就看出那些不过是粗劣的仿制星神碎片，而且仿制的工艺水品非常一般。
女人对这些东西都没有什么兴趣，她径直来到胖子私人领域的最里边一间屋子。
在那里，她找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一个只有半个身子，而且还被浸泡在罐子里的尘埃步兵。
他的标号烙印在脖子上，正是学蜥蜴断尾求存的kp.7113。
可kp.7113为什么会被胖子带到这里呢？
这得从kp.7113完成断尾之后说起。
九天前。
给自己做完手术的kp.7113迷迷糊糊的感觉到一阵颠簸，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被人关进了一只铁箱子里。
那箱子里还有许多物件，kp.7113只是其中之一。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件垃圾被人这么粗暴的回收，但此时此刻，kp.7113知道自己的命运正走向终结。
终于，颠簸结束了。
到达目的后，回收kp.7113的家伙把装有kp.7113的箱子丢在了一个非常冷的地方。
在那里，kp.7113熬了整整三天三夜。
那感觉糟糕透顶，kp.7113想过很多种可能。要么手术失败，自己惨死，死后的事情对他来说就没有意义了。要么就是活下来，然后像怪物一样爬出去月影平原，然后找机会获取义体的下半身。
所有这些都是依赖于“求存”意识的。
对于一个活物，“求存”几乎是本能。即使是被当做战争消耗品投入战场的尘埃步兵也一眼需要“求存意识”，否则他们的战斗力会大大缩水，这是连制造尘埃步兵的那些疯狂科学家们都懂的道理。
只不过kp.7113的“求存”意识明显要更强烈一些。
那句关于他的基因年龄已经二十九岁，他已经是个废物的话就像是垂死之际身体得到的肾上腺素一样不断的反复的刺激着kp.7113的大脑。
他要活下去，就这么简单。
记录着时间流逝，kp.7113已经虚弱至极。终于在他弥留之际，回收kp.7113的家伙回来了，并且取走了箱子。
这一次，kp.7113被带到了一间幽暗的屋子里。
箱子打开时，四目相对。
对方明显的愣了一下，然后吓得惨叫着后退。
kp.7113则顺势抬起双手抓住箱子的两侧想要逃走，他已经是个只剩下上半身的怪物了，绝不能再为活下去付出更多的代价了。
那被吓到失声的家伙自然就是胖子老板了。
这家伙是黑市里最印象的一类人，他们被鸦月这些秃鹫称之为“偷蛋贼”，专指那种习惯于不劳而获，用各种不道义的方式获取利益的家伙。而且这些“偷蛋贼”还都有一个统一的习惯，那就是他们特别喜欢收藏，尽管这些收藏品中绝大数都不是他们自己的来的。
kp.7113从箱子里爬出来后，被冰雹砸的血肉模糊的脸显得那样狰狞，他恶狠狠的瞪了胖子一样，算是一种威胁，跟着从桌子上栽下去。
落地时kp.7113的脸摔的很痛，但他没有停留，直接就向门口爬去。
眼看着希望就在眼前，kp.7113终于能够重获自由的时候，胖子突然爬起身并用一个类似套索的工具把kp.7113给抓了回来。
他决不能让外头的人知道他抓回了一个尘埃步兵作为收藏品。
在月影平原的战场上，你可以从尘埃步兵身上获取除了重要脏器以外的任何物品，但你绝不可以将一个活着的尘埃步兵作为收藏品带回去，或者干脆将他们变成奴隶。因为这是写进《帝国大宪章》里的规定。
任何存在的，或者复刻的都享有最基本的生命与生存权利。
因而即便是kp.7113这样的尘埃步兵，在他活着的时候，鸦月不敢对他做任何事，这不仅是出于善念，更是对《帝国大宪章》的敬畏。
胖子做了很多恶魔都不敢做的事情，他囚禁了智械傀儡作为发泄工具，他盗窃并残害了自己的的邻居，他甚至还私藏有许多违法的武器弹药，但他还是不能让人知道他对一个尘埃步兵下了手。
尤其是kp.7113这个样子的。
他的身体断成两截，虽然这不是胖子的所作所为，可外头的人会认定是他对尘埃步兵施虐。即使只有1.9分，却一样可以给胖子侵犯 100分上层贵族的重罪。
所以……
胖子发了疯，他把kp.7113抓了回来。
kp.7113开始反抗，两人就这么在阴暗的房间里扭打起来，没有一句言语对话。
最终，kp.7113输了。
1.9分的尘埃步兵，还受了重伤，又被伤痛饥饿折磨了这么久，kp.7113怎么可能会是胖子的对手。但胖子制服kp.7113的时候，也被他惊人的求生**反制的头破血流。他气喘吁吁的把kp.7113塞回了箱子里。
kp.7113开始求饶，他绝望的敲打着箱子说道：“先生，求求你，我只想活下去而已，我绝不会告发你的，所以……求求你了先生！我还不想死！我想活着！”
胖子却冷笑一声道：“你想活？我也不想死啊，再者说了，你都成这个鬼样子了，还能有什么希望活下去，还不如干脆就死在这箱子里吧，然后我会把你做成标本，这样你的价值说不定会变得更高一些。”
这样的话在kp.7113听来简直比地狱饿鬼的嘶吼声还要来的惊悚，他从没想过会落入这般无间地狱，身心都因此颤抖起来。
终于kp.7113放弃了。
胖子也没有一直压在箱子上，他缓了一会后，锁上了箱子，然后去给自己拿了些喝得。
就这么，kp.7113在箱子里沉默着，胖子在箱子外一边喝酒一边时不时的抬头看向箱子。他也很犹豫……
《帝国大宪章》是一部集合了宪法、制度和至高人权法案的神圣法典，只要身在太阳系，只要你还是一个帝国的公民，就没有说不敬畏它的。
甚至在很多时候，帝皇的意志也不得违背大宪章的精神。
胖子当然也很清楚一个尘埃步兵最多不过2.5分，而这家伙受了这么重的伤，可能连1分都不到了，杀了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毁尸灭迹，谁能知道他做了什么呢？
一想到这，胖子居然还有一种异样的兴奋。
但当他看向箱子的时候，兴奋就像被浇了冷水，瞬间就冷静下来。
‘不行……那些武装警察不会来黑市，可黑市里帝国的鹰犬却蛰伏的很深，难保他们不会无意中从我身上嗅到原体幽能散发的气息……到那时候，我该怎么办？’胖子不愧是坏事做绝的家伙，像这样的难题在他面前自然会被谨慎的对待。
他活络起大脑，手中的酒瓶与房间昏暗的灯光结成伴，反射出一种阴暗的色泽。
‘有了！’胖子突然灵光一闪。
幽能气息的确不好掩盖，只要胖子动手杀了kp.7113，或者kp.7113就这么自然的死在他这里，都会给胖子引来不少麻烦，但如果他能去找一些半幽能半生物质的存在的话，问题就解决了。
想到这，胖子重新兴奋起来。
他首先把箱子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然后悄悄的出了门，没有离开黑市，因为进出黑市本身就要冒很大的风险。如果是之前不知道箱子里的东西还活着的话，也许胖子会再次铤而走险，可现在他可不会允许自己再在刀尖上走一遭。
几个小时后，胖子回来了，怀里揣着几样东西，分别是一条鱼和一些可以暂时遮蔽幽能气息散发的异星植物粉末。
回到房间，胖子开始动手。
kp.7113虽然被困在箱子里时放弃了挣扎，可只要箱子一打开，他就会拼尽全力想要逃走。因为他也意识到胖子是不可能放过他的，因为彼此之间没有所谓的信任。
或许这一刻kp.7113会为了求存打心眼里愿意帮胖子隐瞒事情，可一旦他逃出去，或许心态就变了，就变得想要报复这一切了。
胖子也早有准备，他在kp.7113又抬手想要攻击他的头部的时候给kp.7113注射了镇定剂。
很快就变得老老实实的kp.7113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胖子把自己塞进一个巨大的玻璃罐子。那是医用生物质医疗舱改造而成的东西，一般在黑市里会被人作为民用级的水生动植物养殖仓买卖。
现在kp.7113却如同被泡进酒里的中药，整个人都被一种散发着刺鼻气息的液体包裹进去。kp.7113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但他却没办法再反抗了。
那条鱼也被胖子丢进来。
它散发着奇异的幽蓝色的光，像水中的萤火虫一般一闪一闪的围绕着kp.7113的身体游动，同时张着嘴不断的吞噬着那看不见却不断从kp.7113身体内散发出的幽能气息。
胖子搓了搓手，他嘿嘿的笑起来：“你会成为我最棒的收藏品的！”
kp.7113听清了胖子的话之后就闭上了眼睛，他准备以一种相对体面的状态去迎接死亡的到来。
按道理说，胖子已经做得天衣无缝了。
而且处理完这些后，胖子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是小题大做了。毕竟月影平原上的战争都结束好久了，他一个被军方舍弃的尘埃步兵能惹来多大的麻烦？
再者说了，就算那些鹰犬们发现了他杀害并私藏尘埃步兵的事情，以胖子的油滑，也可以有很好的说辞来摆平这些麻烦，大不了……就给他们看看自己的私藏珍品，或者让他们沾些便宜，总之，这件事在胖子看来已经不算是个麻烦了。
直到……
枪声响起的那一刻，胖子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惹上大麻烦了。
……
“鬣狗”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女人已经离开了。
这些家伙小心翼翼的开了门，只看到胖子的店里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尸体，店老板胖子自己也死在了柜台后边。
作为这场演出凶杀案中唯一幸存者的鸦月为了避免麻烦早早的离开了黑市。
她换上了伪装，就像一般公民一般穿梭于街道，并尽可能的让自己远离麻烦的中心。
而kp.7113呢？
被浸泡在www.uu234w.com侵蚀性液体内的kp.7113其实在生理特征上已经死透了。
不过他的情报样本，和他的基因记忆依然保存完好。
女人将kp.7113带回自己那位于莱斯卡纳穹顶最上层富人区的悬空别墅后，就有专门负责接收kp.7113的医生将kp.7113带进了实验室。
女人目送kp.7113远去，然后轻声一叹，独自一人去了装配室换上了便装。
三天后，女人清晨醒来时，枕边多了一个通体粉嫩的孩子。
他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直盯着女人看，似乎认出了她。
女人也在看着这个孩子，两人就这么对视了许久后，女人坐起身，孩子消失了。
都是幻觉。
最近幽能的干扰让女人时常会做一些奇怪的梦。
她光洁如玉的身躯上出现了规整的暗金色线条，那些线条就像是一座规划完整的超级都市里的主干道一样贯穿着女人的身体各处。
当她下床时，那些线条闪烁了一次后就消失了。
房间里透明的窗格变得朦胧。
……
“你有多少把握确定你带回来的那个东西就是他？”在实验室，一个与女人着装相同的男人问道。
女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实验室里已经重新诞生出下半身，而且体型体貌都更加自然匀称的kp.7113，她淡淡的说道：“帝皇希望每一个原体的子嗣都是完美的，这样在我们正式踏足二级文明阶梯的时候，才能无惧任何未知的风险，所以……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的概率，也值得尝试。”
“千万分之一啊？听起来还真是个不错的数字。”男人微微一笑，雕版画一般英俊的面孔上挂着让人生厌的做作笑脸。
女人厌恶的瞥了他一眼后说道：“近期‘saya’的评定就会送来，你这个在1000分呆了十年的男人，就不担心自己会跌落神坛吗？”
男人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与其说是千分神坛，倒不如说是这世界最顶端的坟墓，那种冰冷和压迫感不是一般的痛苦，所以我倒宁可跌落下来……或者干脆像他一样……从零开始。”
女人冷声轻哼，她当然不会相信这个男人的鬼话。
在这个时代，个人的极限价值不可能突破1000分，而能达到1000分，乃至1000分以上的，往往都是身系一整个家族，依托着几百几千乃至上万人才能达到的登峰造极。
因此，这个男人如果跌落1000分的界线，就将意味着大厦将倾，所以女人才不相信这种鬼话。
“像他？他就是一个没长大的野孩子，就算给他一个家，还是想着无拘无束的满处撒欢……改不掉的劣根性。”女人的这番话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男人多看了她一眼，随后微微勾起唇角，大概也觉得她骂的对吧。
但此时此刻，kp.7113是不会知道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又身系何种命运。
他之徘徊在一个无休止的梦境轮回中。
看到那片花园，看到那只蝴蝶，还有那个永远都看不到正脸的背影……
……
一年后。
地球 塔古拉大裂口。
位于原西藏高原上的塔古拉大裂谷曾是一道惊醒世人的战争疮疤，可过去的一百五十年里，这里已经兴盛为太阳系的商务、娱乐和文化中心。
每年都是十几亿人往来其中。
鸦月最近一次来这里，是跟随曹云来找一个叫泰平黑市商人做交易，当时才十七岁的鸦月险些被泰平的手下认出是女儿身而惹来大麻烦。
这一次，鸦月是自己来的，不过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遇到麻烦只知道逃避和哭鼻子的小丫头了，所以即使只是第二次见到泰平，鸦月也一点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