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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大宋超级学霸txt下载     大宋超级学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三十章 委婉说服

    既然祖父这样说,那块溪山行旅石他肯定不会要了,范宁也不再勉强,便跟着祖父来到中庭外书房。

    “这座官宅占地十二亩,官家一定要赐给我,本来不想要,但我那老宅你也知道,太小了一点,儿孙一大堆,实在有点住不下,见官家一片诚意,我便接受下来。”

    范仲淹一边给范宁倒茶,一边笑道:“但官家若想用这座宅子就堵住我的嘴,他可打错算盘了,宅子我要住,不好听的话我也要说。”

    范宁对朝廷事情不太了解,他笑了笑问道:“纯仁二叔现在怎么样?”

    纯仁便是范仲淹的次子范纯仁,和范宁同科,考上进士却没有出仕为官,而是在家照顾身体多病的父亲,范宁一直很敬佩他的孝道。

    “二郎一直不肯出仕,虽然孝心可嘉,但我也不想耽误孩子的前程,我再三劝他,去年他才听了我的话,出仕为官,现在襄邑县出任知县,属于开封府,有空他会经常来京城看看我。”

    “在开封府做好,虽然说‘父母在,不远游’,可一旦朝廷需要,我还是不得不去远在海外的鲲州赴任。”

    话题谈到鲲州,范仲淹的脸色明显有些不悦,但他还是忍住没有发作,沉思片刻,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份奏折,递给范宁道:“这是我准备给天子上了奏折,和鲲州有点关系,你先看看,奏折里哪里有不妥之处。”

    范宁似乎感到了什么,但又说不清楚,他只得结果奏折看了看,但只看了几行,他就差点跳了起来,范仲淹竟然是强烈反对在海外开疆,批评天子好大喜功,劳民伤财,这只比张尧佐之流多了‘好大喜功’四个字,其他观点都和张尧佐一样。

    范宁惊了半晌,问道:“莫非祖父也支持张贵妃义子上位?”

    话刚说完,他便后悔了,果然,范仲淹沉了下来,变得极为难看,半晌冷冷道:“你觉得我和张尧佐、高若讷之流是一路人?”

    “是孙儿不对,实在是因为孙儿在鲲州付出极大的心血,是孙儿的为官信念,所以看到祖父也反对海外开疆,孙儿一时情急,把祖父和张尧佐、高若讷那些无耻小人放在一起了,孙儿给祖父道歉!”

    范宁放下奏折,诚恳地磕头道歉,范仲淹脸色稍微缓和一点,便道:“你先别慌下结论,看完奏折再说!”

    范宁只得硬着头皮继续看下去,越看到后面他越心惊,他怎么也想不到富裕的大宋底层百姓生活竟然如此困苦,拼死拼活劳作一年,依然食不果腹,衣不遮体。

    范仲淹冷笑道:“你以为现在是太平盛世,人人都能丰衣足食?庆历三年,庆历三年,京东路沂州王伦为什么造反?一呼百应,席卷数十州县,庆历七年,贝州小卒王则为什么发动兵变?河北数十万百姓响应,底层百姓的悲惨生活我是亲眼目睹,若不是活不下去了,谁会跟随造反?可为了满足天子好大喜功、开疆辟土的个人**,朝廷耗费了多少钱粮,为造万石出海大船,内库都快空了,去年陕西大旱,朝廷竟然拿不出钱粮赈济,这难道不是劳民伤财吗?”

    沉默半晌,范宁低声道:“去年和今年,我已经给朝廷解回来两百多万两白银,还有价值数十万贯的琥珀木,其实已经完全弥补了朝廷为开疆出海耗费的支出。”

    “我知道,那是支持日本内战而卖兵甲赚的银子,连年内战,苦的却是日本的普遍百姓,多少人会因此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这种政绩,你不要在我面前炫耀!”

    “但鲲州的情况确实不是祖父想的那样,我昨天才向朝廷述职,请祖父容我解释几句。”

    范仲淹哼了一声,“我把奏折给你看,就是要听你解释,若今天你的解释无法让我满意,以后这里你就别再来了,道不同不与之谋!”

    范宁心中十分苦涩,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二叔听说自己要去拜访堂祖父,表情为何那么怪异,原来今天才是自己真正的述职啊!

    范宁沉吟一下道:“我先要问一下祖父,就算朝廷没有开疆,这些底层百姓的生活就会好起来?”

    范仲淹心中一阵黯然,他何尝不知道范宁说到根子上了,如果是那样,还需要庆历革新做什么?

    事实上,正是因为庆历三年王伦的造反,才大大震动了朝廷,最初促使官家下决心进行改革,可惜当时官家的皇位还不稳,最后在权贵的逼迫下,不得不妥协退让,放弃了改革,现在官家的皇位倒是坐稳了,但他却没有了改革的激情,却对开疆辟土感兴趣起来。

    不过范仲淹在孙子面前是不会表现出丝毫妥协的想法,他冷冷道:“如果没有在开疆之上耗费太大,朝廷至少还有余力赈济陕西路灾民。”

    其实范仲淹说得也没有错,朝廷并不仅仅是对鲲州进行补给,还耽州和流求府,尤其是流求府,驻军消耗极大,又几乎没有产出,每年需求巨大的补给朝廷带来了沉重的负担,本来朝廷财力就拮据,海外开疆之后,朝廷财力就有点入不敷出了,便想尽办法增加收入,田黄石变为官营就这个背景下发生的。

    朝廷的巨大开支最终还是由百姓来承担,范仲淹看得清楚,他担心海外开疆会成为一个填不满的财力无底洞,这才坚决反对海外开疆。

    但范仲淹也犯了读书人普遍存有的错误,那就是经验主义,他没有去过鲲州,便有点想当然地认为鲲州苦寒之地,只能靠朝廷补给才能维持下去,至于养马,范仲淹也认为并没有太大意义,军队若不进行彻底的改革,就算拥有再多的战马,也不会是辽国的对手,况且养马也是要耗费巨大资源的。

    不过范仲淹毕竟从政经验丰富,他虽然反对开疆,却没有贸然把奏折交给朝廷,他想听一听范宁的解释,然后再做决定。

    范宁组织了一下思路,决定还是从祖父最关心的地方入手,来慢慢说服祖父。

    “祖父是否知道,鲲州已经迁入一千六百户汉民,今年准备再迁入四百户,人口过万了,祖父想不想知道他们的情况?”

    “你说,我听着!”

    “孙儿专门了解过,去年迁入的一千户百姓中,有七百户就是陕西路的灾民,旱灾使他们实在活不下去,把家中的土地贱卖,攒了一点点粮米逃难到京城乞食,朝廷便把他们和另外河北三百户流名一起送来鲲州,一共五千四百余人,他们每户得到两百亩土地,今年已经开始耕种,家家户户很快会有新的房宅,有足够的粮食和布匹,他们生活很满足,没有一个人愿意再回大宋。”

    范宁见堂祖父没有打断自己,又继续道:“祖父或许会认为他们的富足是得到大宋的补给,第一年确实是这样,但从去年开始就不是了,军垦的两千顷麦田产粮达三十万石,完全解决了军队、百姓和劳工的吃饭问题,今年的产量还会更高,加上百姓种植的小麦,今年的粮食将达八十万石,我估算过,今年秋天最后一次回宋,我们最少将运送四十万石粮食给朝廷。”

    听到这里,范仲淹的脸上有点动容,没想到鲲州居然这么快就反哺朝廷了,他开始有点坐不住,又道:“你继续说下去!”

    “不光是粮食,鲲州矿山丰富,尤其是金矿、银矿以及硫磺矿,我们找到三座大型银矿和两条金砂河,六月份开始开采,每年至少可以给朝廷输送白银百万两和黄金十万两,另外,鲲州的渔业资源极为丰富,我估计以后每年可以给京城提供鱼干五万到十万担,而我们对朝廷的需求,就是需要一些日用品和茶叶,连布匹我们都能自己解决,甚至可以和日本贸易,将大宋的丝绸、瓷器、茶叶、纸张和其他日用品卖给日本,换取大量白银,以后鲲州会成为朝廷的重要财源。”

    范仲淹一时沉默了,他了解范宁,范宁不是信口开河之人,他这样说,必然是胸有成竹,范仲淹极力反对开疆的观点在一桩桩事实面前有点动摇了。

    沉默良久,他又问道:“现在养马情况怎么样?”

    “回禀祖父,我这次带回来五十匹小马驹,事实上,到今年年底,鲲州新增小马将达五千匹,五年后,鲲州可以每年给大宋提供一万匹战马,十年后,这个数字将增加到两万匹,而且它们不是普通马,而是真正的军队战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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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 父子三人

    范仲淹最终什么都没有表态,又将范宁送了出来,坐上马车渐渐走远,范宁心中还在感概,他知道,堂祖父的不表态其实就是表态了,刚才堂祖父可是说过,若让他不满意,自己以后就别来了,可出门了他还说,让自己走之前再去看看他,说明他的对自己今天的特殊‘述职’还是很满意。

    不过范宁也知道,这并不代表堂祖父就从此改变自己政治理念,在政治理念上,两人还是不一样,范仲淹和王安石一样,属于坚定的改革派,而自己属于改良派。

    堂祖父只是赞赏自己在鲲州做得很好,但流求和耽州都没有什么起色,还是靠补给支撑的无底洞,他或许会改一改奏折,会添加上一些内容,但骨子里并没有改变他对天子好大喜功的评价。

    范宁现在也顾不了这么多,要想实现自己的政治理念,必须拿出真金白银来,把海外经营好,让海外反哺大宋,创造出更多的财富,使底层百姓也跟着收益,这才是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正想着,肚子忽然一阵骨碌碌狂叫,他忽然才反应过来,自己午饭还没吃,现在已经是下午,是喝茶时间了。

    不过喝茶一样能填饱肚子,宋朝喝酒可不是光只喝茶,各色点心都一应俱全,光吃茶点就能将人的肚子填个半饱。

    范宁看了看外面,马车刚刚进旧宋门,他立刻吩咐车夫,“王二叔,停一下车!”

    马车缓缓停下,范宁跳下车对车夫道:“你先回朱府吧!我等会儿自己回去。”

    车夫姓王,跟随朱元丰二十多年了,为人很和善,他慢条斯理道:“小官人尽管去做事,我在这里等你就是了。”

    “不用了,我想喝杯茶,然后再走走逛逛,等会儿就不想回来了,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坐牛车回去。”

    “好吧!小官人自己当心。”

    王二郎赶着马车缓缓调头,向北面朱府方向驶去,马车走了,范宁这才不慌不忙向街道斜对面的清风茶楼走去。

    清风茶楼名列京城十大茶楼之一,不过不像矾楼、时楼、潘楼、朱骷髅茶楼那样孤绝,京城内只有一家店,靠高价赚钱。

    清风茶楼比较大众化,四处开店,光京城就有十几家分店,价格比较亲民,靠量大挣钱,同胞兄弟清风酒楼也一样,京城到处都能看到,另一家朱楼也和清风茶酒楼一样,走大众化路子,商业气息比较浓厚。

    范宁走进茶楼,里面伙计连忙迎了出来,“官人,好久不见,发财了吧!”

    这是伙计们顺口切词,就像某宝中的亲一样,别以为他真认识你。

    范宁也知道这些,他笑了笑,竖起一根指头,“一个人!”

    一个人当然不会去坐雅室,伙计立刻陪笑道:“官人愿意坐一楼还是二楼,一楼比较热闹,能听到不少天南地北的逸闻趣事,二楼就稍微冷清一点,如果喜欢安静,倒也不错。”

    “那就二楼吧!还有你们的茶点,给我各来一样。”

    伙计愣住了,小心翼翼道:“小店的茶点有四十多种,官人要打包带走?”

    范宁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鲲州茶馆,只有五六样茶点,他连忙改口,“给我来六样有名的,你自己看着配!”

    “我明白了,官人你楼上请。”

    他把一块牌子递给范宁,范宁拿着牌子直接上楼了。

    二楼果然人不多,二十几张桌子,只坐了不到一半,范宁目光向靠窗处找去,他想找个靠窗的位子,不过靠窗的位子基本上都坐满了。

    范宁却意外地发现一个熟人,和自己同科的状元冯京。

    五年未见了,冯京的相貌基本上没变,只是眉眼间成熟了很多。

    这时,冯京也正好看见了站在楼梯口的范宁,他先是一愣,又看了看,终于认出了范宁,他顿时惊喜地站起身,向范宁招手,“范贤弟,这里来!”

    范宁走上前笑道:“太巧了,居然遇到了兄长。”

    冯京走上前,亲热地拍拍范宁胳膊,“真是巧啊,我们五年没见了吧!”

    “是啊!科举一别,兄长去了荆南,便再没见过了,兄长调回京城了?”

    “去年就调回来了,任集英殿修撰,清淡得很,哪里像贤弟,已经天下皆知了。”

    “兄长在笑话我呢!我是出去做苦差,又不是妙手文章,名动天下。”

    冯京其实混得也很不错,他是三元及第,又是富弼的女婿,天子赵祯对他极为欣赏,现在他已升为正六品朝奉郎,只差范宁半级,不过正六品和从五品就像副教授和教授的区别,正六品还属于中低级官员,而从五品就属于高级干部了。

    如果不是进士出身,一般正六品也就到头了,只有学历足够、资历足够、能力足够,才能跨过正六品到从五品这一步,当然武官不算,武官随便一封就是三品四品,和文官苦苦熬资历上去完全不是一回事,这也是文官瞧不起武官的一个重要原因。

    冯京又热情地给范宁介绍一起喝茶的三位文士,范宁注意到这三名文士,他们都穿着普通的士子服,不像是官员,一个四十余岁,另外两位都是二十岁上下。

    “我介绍一下,这三位是从巴蜀来的名士,父子三人,眉山人,姓苏,这位是.....”

    不等冯京介绍完,范宁便脱口而出,“可是苏轼父子?”

    这三人正是苏洵、苏轼和苏辙父子三人,他们出川游历天下,准备参加明年的科举,苏洵带兄弟二人来京城看望一个朋友,然后准备下江南游历。

    父子三人对望一眼,都有点惊讶,他们刚出川不久,对方怎么会认识自己,难道他也过巴蜀?

    长子苏轼躬身道:“在下苏轼,两边是我父亲和兄弟,不知这位兄台尊姓高名,在哪里听说过小弟?”

    冯京也有点奇怪,自己是前年去巴蜀公干时认识苏家父子,范宁又怎么认识他们?要知道苏氏父子刚来京城没有几天。

    不过冯京还是继续介绍范宁,“这位范贤弟是我同科进士,童子科第一名,范宁,你们应该听说过吧!”

    旁边年轻的苏辙惊讶道:“莫非是开疆鲲州的范知州?”

    连远在巴蜀的苏氏父子都听说过自己,看来自己真是名闻天下了,范宁微微笑道:“原来天下人都知道鲲州,鲲州范宁正是在下!”

    能在大宋出名的方式也无非是学术著名、科举魁首、干下一番大事,范宁就属于最后一种,狄青这种武将也是,这种出名的特点效果好,像一堆干草似的,一点便着火,不过保质期也短,几年后大家都渐渐淡了,名人也就遗忘了。

    科举魁首也一样,别看当初冯京考中状元,曾火爆一时,但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他,范宁当初也是童子试第一名,同样名动京城,可现在再提这茬,已经没几个人感兴趣了。

    只有像苏轼这样的名术名家,才是真正的名声持久,逾久弥新。

    苏轼父子听说眼前这位年轻人就是为大宋开疆辟土的范宁,都不由肃然起敬,每个男人心中都有做番大事的雄心,但未必有那个机遇和勇气,所以苏家父子尽管没有那个机会,但还是很敬佩范宁这种做了一番大事的人。

    尤其苏轼,他见范宁年纪和自己差不多,但人家功成名就,还是从五品高官,可自己连科举还没有考呢!

    想到这里,苏轼心中便有些黯然。

    冯京连忙劝道:“大家都坐下,这样客气下去,茶都要凉了。”

    正好伙计给范宁送来茶点,又连忙拖了一张椅子过来,范宁这才坐下,打量一下对面这位名动千古的文学大家,苏轼是典型的巴蜀人,皮肤很白,眉目清秀,身材中等偏上,看起来和一般文人区别也不大,如果一定要找一点与众不同,那就是他目光异常清澈,就像鲲州的溪水一样,纯净无比。

    “这是我长子苏轼,字子瞻。”

    父亲苏洵毕竟有点阅历,他知道对面这位年轻人是范仲淹的孙子,说不定能通过他认识范仲淹,在宋朝想做番成就,学识、人脉缺一不可,他便主动给范宁介绍自己的儿子。

    苏轼也抱拳笑道:“请范兄多多关照!”

    范宁摆摆手笑道:“子瞻兄今年应该是二十岁吧!还比我大一岁,叫我一声贤弟就是了。”

    范宁也想主动结交这位潜力无穷的牛股,旁边苏辙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兄长二十岁?”

    范宁心中一凛,他顿时意识到自己已经连犯几个错误了,苏家父子现在还远没有名气,自己应该不了解他们才对,范宁立刻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再出惊人之语了。

    不过苏辙在一旁瞪大眼睛盯着自己,自己得先把他的疑虑消除了。

    “二郎,不得对范官人无礼!”苏洵在一旁训斥自己的儿子。

    范宁微微笑道:“苏老伯不要怪他,刚才是我唐突了,我在鲲州是生活在海边,整天海风吹,皮肤黑瘦粗糙,自然显得老相,实际上我才十九岁,子瞻兄叫我一声范兄,我知道他肯定误会了,所以我才问他是不是已经二十岁了?如果是就比我大一岁,叫我贤弟就可以了。”

    只可惜这个时代没有录音机,无法把范宁刚才的话录下来,他现在改口说自己刚才只是疑问,苏辙也有点糊涂了,难道自己刚才听错了?

    年龄这种小事情,苏轼也没有放在心上,他笑了笑道:“在下确实刚过弱冠,比范贤弟大一岁,那我就托大,叫你一声贤弟了。”

    “苏兄不必客气!”

    范宁又瞥了一眼苏辙,见他还有点不服气的噘着嘴,范宁心中不由好笑,这位将来可是大宋的相国啊!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

    范宁便对他笑道:“我猜你比我小一岁对不对?”

    苏辙心中顿时释然,人家是猜的,虽然猜中了,但并不代表人家就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他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连忙端起茶道:“以茶代酒,给范大哥赔罪!”

    一个小小的年纪风波,使众人的关系变得热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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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 成人之美

    冯京下午还有重要公事,不能多陪苏氏父子,正好范宁和苏家一见如故,他便请范宁替他招待苏氏父子,自己先告辞回朝廷了。

    眼瞅着冯京走了,苏洵眼中露出一丝失望之色,他原本还想通过冯京认识一下相国富弼,冯京这一走,估计认识富弼就没戏了。

    苏轼明白父亲的心思,喝了口茶淡淡道:“父亲,还是按照原计划,明天一早去江宁吧!”

    苏洵见了老朋友后,原计划明天一早前往江南,不料他听说曾经认识的冯京的岳父便是相国富弼,他不免有了一些想法,能不能请冯京替自己的两个儿子引荐一下富相公。

    在大宋,学问固然重要,但人脉也一样重要,人脉就意味着名气和关系,否则就算考上进士,没有人脉关系,也只得先去做候补官员,这一等就不知要多少年,就像苏轼,若没有欧阳修这个人脉,他哪有机会名动京城。

    苏洵深知这一点,便按照从前冯京给他的地址,找到了冯京,冯京请他们父子吃了午饭,又带他们来这里来喝茶,本来下午想提一下引荐之事,不料冯京却有事走了,着实让苏洵深感失落。

    苏洵明白儿子的意思,便点点头,“那就按照原计划离京吧!”

    苏辙却没有吭声,只是低头吃茶点,他心中也着实有点失望。

    范宁是何等眼色,他看出父子三人眼中的失落,便笑问道:“伯父原本还有事情?”

    苏洵苦笑一声道:“原想请冯官人引荐一下富相公,现在想想,也不好意思麻烦人家,毕竟是相公,哪有那么多时间接见普通人?”

    范宁顿时明白了,冯京这一走,把父子三人的希望给断绝了。

    范宁前世最崇拜的就是眼前这位苏东坡,他也想找个机会结交一下苏轼。

    他想了想便笑道:“正好我下午要去拜访一位世伯,不如我们一起去?”

    “不知范贤弟要去拜访谁?”苏轼好奇地问道。

    范宁淡淡一笑,“欧阳修!”

    ........

    来到欧阳修的府宅前,苏轼不停地整理衣服头冠,他显得有点紧张,见不见富弼他不是很在意,毕竟富弼只代表权力,但欧阳修就不一样了,那可是大宋文坛领袖,是他们这些文人万分敬仰的启明星、指路灯,苏轼怎么能不激动紧张。

    范宁看出苏轼的紧张,便笑道:“子瞻兄不要太激动,其实我已经好几年没见到欧阳世伯,还不知道他现在在不在家?”

    苏洵没有跟来,他先回了客栈,只让两个儿子跟随范宁来见欧阳修,苏洵比较懂得人情世故,自己年纪大了,去拜访欧阳修会让人家难办,不像年轻人,可以以晚辈之礼参加,而且人去得太多也不好。

    范宁来到欧阳府大门前,大门虚掩一条缝,范宁探头喊了一声,立刻从里面走出一名管家模样的人,他打量一下范宁,似乎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后面那两名年轻人肯定没有见过。

    “请问官人有什么事?”

    范宁笑道:“我是欧阳大官人的世侄,请问他在家吗?”

    “我家主人在家,请问官人怎么称呼?”

    “在下范宁!”

    “哦”

    管家恍然大悟,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原来是当年童子试第一名的范宁,披红夸街时自己见过,印象十分深刻。

    这名管家来了没几年,不知道范宁和主人的关系,不敢贸然把范宁请到客堂,万一主人不肯见,那岂不是尴尬了。

    他连忙道:“请进来稍等片刻,我去禀报主人。”

    进去等也是站在门口,范宁笑着摇摇头,“我就在这里等候,不用进去了!”

    管家见他不肯进来等,也不勉强,便匆匆赶去通知主人了。

    范宁回头苏家兄弟笑了笑,“好几年没有来这里了,我和你们一样紧张!”

    苏轼明白范宁是在给自己解释,为什么管家不认识他,他微微一笑,“今天要谢谢贤弟,让我们见到欧阳大官人。”

    苏辙稍微迟钝一点,他还以为范宁在欧阳修眼中的地位并不高,所以管家才不敢请他进去先坐,不过苏辙也并不鲁莽,得罪人的话他不敢随便说,只是站在兄长身后不吭声。

    片刻,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大门开启,欧阳修爽朗的笑声传来,“贤侄,我还以为你已经把我忘记了呢!”

    “小侄哪里敢忘记世伯,小侄今天上午才忙完公事,下午就来看望世伯了。”

    “这样还差不多!”

    范宁将一块包装好的龙涎香递给欧阳修,笑道:“这是鲲州所产的香料,我带回来两斤,另一半送给堂祖父了,这一半送给世伯。”

    欧阳修接过嗅了嗅,惊喜道:“龙涎香?”

    范宁笑着点点头,“希望世伯喜欢!”

    “好小子,龙涎香出手就是一斤,你这个鲲州知州做得不简单啊!”

    “让世伯见笑了,这是我用一把匕首从鲲族人手中换来的,还是前年的事情。”

    “你小子,有出息了!”

    欧阳修对没把范宁收在自己门下一直耿耿于怀,他也想不到这小子窜得太快了,才十九岁,就官任从五品,这是以后要当相国的架势啊!

    他又看看范宁身后的苏氏兄弟,笑问道:“这两位是?”

    “是我的好友,皆才高八斗,特带来给世伯看看。”

    苏氏兄弟连忙上前躬身行礼,“眉山后备末学苏轼、苏辙参见欧阳先生!”

    欧阳修没听过苏轼和苏辙之名,不过既然是范宁好友,从未向自己荐人的范宁又将他评价颇高,欧阳修也有了几分兴趣。

    “我们进屋去谈!”

    欧阳修热情地请范宁进屋,众人一直来到中庭的客堂,就在范宁走进客堂的瞬间,忽然看见中庭侧门处一片裙裾一闪而过,范宁微微一怔,他忽然想起了欧阳倩,自己最后一次见她还是六年前,自己刚来京城准备参加次年的科举。

    范宁之所以没有和欧阳倩深交,是因为欧阳倩的年纪比他大三岁,他可以混上了五六年也无妨,但欧阳倩却等不了那么长时间,更何况他心中认定的人是朱佩,宋朝可没有娶双妻的说法,要么就做妾,欧阳修会允许他的女儿做别人的妾?所以这种事情想都不用想。

    自从那次以后,范宁便没有再去找欧阳倩,欧阳倩也没有来找他,他们便缘尽于此,一晃六年过去,欧阳倩应该早嫁为人妇了。

    “贤侄请进吧!”

    欧阳修在里面催促他,范宁便收了心思,快步走进客堂。

    虽然范宁已是从五品高官,但他毕竟是晚辈,他可不能和欧阳修坐在一起,而是坐在下首,苏氏兄弟则坐在范宁下面,欧阳修旁边的座位空着,一名使女进来给他们上了茶。

    欧阳修先没有管苏家兄弟,笑着问范宁道:“今天上朝时,文相公提出增加赈灾支出,理由是鲲州押解来百万两银子,大家都很好奇,鲲州的银矿很丰富吗?”

    大宋卖兵甲给日本赚取大量银子之事还属于机密,只有极少数重臣知道,高若讷虽然也知道这件事,但他是做过相国之人,他知道这事若到处宣扬,打的不是范宁的脸,而是在坏天子的名声,一旦天子知道是自己干的,自己恐怕会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在这件事上,高若讷保持了沉默。

    是以大家都以为范宁押解回来的银子是鲲州所产。

    范宁笑着点点头,“一般火山活跃之处,金银产量都很大,鲲州附近有火山群,所以金矿和银矿确实比较多。”

    “看来鲲州真是一处宝地,不光产马,还产金银,真乃我大宋之福也!”

    寒暄归寒暄,范宁可是清清楚楚感受到旁边两位大才子的焦急,他便把话题拉回来,回头对苏轼笑道:“苏兄何不请欧阳前辈指点一下诗文?”

    今天因为想拜托冯京引荐富相公,苏轼便将自己的一些作品带在身边,听范宁提醒,他连忙取出一册诗文,恭恭敬敬呈给欧阳修。

    “恳请欧阳前辈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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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力所能及

    欧阳修提携后辈在大宋是出了名的,但凡遇到才学出众的年轻士子,他都会格外关照,十多年来皆是如此,使他一直受到大宋年轻士子们的景仰。

    但任何传闻都或多或少带有夸张的色彩,欧阳修是喜欢提携后辈不假,但并不是任何一个年轻士子找上门他都会接待,那样的话,他什么事都别做了,整天接待士子也来不及。

    欧阳修当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接待,想得到他的青睐,或者能得到他接待的机会,那必须是要有人介绍,而且介绍人也必须是他的挚友,或者有足够的地位。

    如果是他的后辈,而且又没有足够的地位,欧阳修一般是不会给这种机会。

    但范宁比较例外,倒不是范宁的从五品官衔让他看重,也不是因为范宁是范仲淹的孙子,而是因为他对范宁一直怀有歉疚。

    他可是答应收范宁为门生,最后却没有办到。

    正是欧阳修因为心怀一丝歉疚,所以今天范宁第一次带人来请他指点,他没有任何推脱,接过苏轼的文稿便细细看了起来。

    先是一笔极为飘逸的书法便让欧阳修眼前一亮,他心中暗赞,“好字!”

    他又看下面两首诗。

    《潭》

    翠壁下无路,何年雷雨穿。

    光摇岩上寺,深到影中天。

    我欲然犀看,龙应抱宝眠。

    谁能孤石上,危坐试僧禅。

    另一首是《南寺》

    东去愁攀石,西来怯渡桥。

    碧潭如见试,白塔苦相招。

    野馈惭微薄,村沽慰寂寥。

    路穷斤斧绝,松桂得干霄。

    这两首诗是苏轼出川后沿途所写,虽然和他后的名作相差甚远,但已经隐隐透出了不凡之资。

    欧阳修心中已经暗暗夸赞,这个年轻人颇有灵犀,绝对是可塑之才,欧阳修又看了看苏轼写的两篇散文,顿时大赞,散文立意高远,文字却朴实无华,和时下流行的华丽体裁迥然不同,正是欧阳修所倡导的新散文风格。

    欧阳修再抬头看苏轼时,眼睛里已充满了笑意和毫不掩饰的赞赏。

    .......

    接下来的时间范宁基本上被无视了,欧阳修居然把苏轼兄弟带到自己的书房里去交谈,虽然也叫上范宁,但范宁却没有兴趣陪太子读书,他告罪一声,独自在中庭里逛开了。

    进来时的那片裙裾让他想到了欧阳倩,当然,那女人肯定不是欧阳倩,欧阳倩早已出嫁,孩子都应该有了,不会在欧阳府宅中。

    但范宁还是想了解一下欧阳倩的近况,刚才不好意思问欧阳修,看看能不能遇到一个丫鬟之类。

    范宁走到中庭的圆门旁,刚才就在这里看见了裙裾,不过此时,这里已经没有人了,前面是一座院子,里面种满了梅树,梅花已谢,树枝上挂满了小果。

    范宁刚要走进去,身后忽然有人叫他,“官人请留步!”

    范宁回头,一个中年男子匆匆跑来,正是刚才在门口遇到的管家,范宁退回来指指前面梅树笑道:“我想去看一下青梅!”

    “官人很抱歉,那边是内宅!”

    范宁顿时醒悟,那边居然是内宅了,一般去别人家做客,内宅是绝不能随便进的,就像现在做客不能随便进主人家的卧室一样,这是做客规矩,虽然没有贴上内宅牌子,但也没有人会随便乱走,一种不需要言述的潜规则约束着宾客。

    范宁连忙歉然道:“我真不知道,很抱歉!”

    “没事的,官人肯定不知道,我只是提醒一下。”

    管家知道眼前这位可是朝廷高官,不是那些来向主人请教学问的学生,不是自己能随便得罪的。

    管家笑了笑,转身要走,范宁连忙叫住他,“请稍等一下!”

    “官人还有事?”管家停住脚笑问道。

    范宁踌躇片刻,问道:“府上倩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管家愣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范宁解释道:“我已经五六年没有倩姑娘的消息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出嫁?”

    管家拍拍额头,“你说的是长姑娘,小人是三年前来这里做管家,正好是长姑娘出嫁,嫁给云尚书的次子,不过.......”

    “不过什么?”范宁看出管家目光中有一丝黯然,让他感觉有些不妙。

    管家痛惜地叹口气,“离成婚还有一个月,云衙内便病倒了,在成婚前一天撒手人寰。”

    “啊!怎么在婚期?”

    范宁惊呼一声,死的时间太不巧了,成婚前后三天叫做婚期,如果丈夫死在婚期中,这个克夫的黑锅就背定了。

    “可不是!说起来这个云尚书真不厚道啊!他儿子眼看病得不行,老爷要求改婚期,云尚书死活不肯,坚持要用喜事来冲病,结果儿子还是死了,这不是害了姑娘吗?

    不仅如此,云尚书还责怪我家姑娘克夫,把他儿子克死了,跑上门大吵大闹,要老爷赔他儿子,两家为此翻了脸。”

    “那倩姐有没有再嫁?”

    宋朝可不鼓励守寡,宋朝是鼓励寡妇再嫁,像欧阳倩这种未正式成婚的望门寡,完全可以再嫁,才二十岁出头,以后日子长着呢!

    “老爷也有这种想法,前年想许给梅翰林之子,梅家本来也愿意结这个亲家,但听说了云尚书家的事,都快要送财礼了,又取消了这门婚事。

    去年兵部陆侍郎原本也想和老爷结个亲家,这事被云家知道了,他们派人到处宣扬,陆家也吓得把儿子的婚贴要回去了,现在朝中人人皆知这件事,三门婚事都成不了,哎!长姑娘这辈子恐怕就被云家这门婚事毁了。”

    范宁心中也为之黯然,欧阳修虽然名气很大,但家境其实并不是很好,加上现在的妻子也不是欧阳倩的生母,她自己的孩子都有好几个,怎么可能舍得给欧阳倩拿出大笔嫁妆,欧阳倩的日子难过了。

    这时,范宁心中忽然一动,难道刚才看到的裙裾真是欧阳倩?

    “你们长姑娘还住在府上吗?”

    “那当然,这里是她娘家,她还能去哪里?”

    管家说完,向范宁拱拱手,告辞而去。

    范宁心中极为难过,他想帮助欧阳倩,却又不知该怎么帮?

    踌躇良久,他只得叹口气,欧阳修的门生众多,应该有不少门生愿意娶欧阳倩,这件事她父亲会考虑,自己担心太多也没有意义。

    想到这,范宁转身要离开欧阳府,欧阳修对晚辈门生没有什么规矩,来去都比较自由,范宁算是晚辈,否则,欧阳修也不会把他丢在一边不管。

    至于苏氏兄弟,今天自己给他们的人情,想必他们也不会轻易忘记。

    范宁刚走到大门前,后面有人喊道:“范官人!”

    是个小娘子的声音,范宁回头,只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飞奔而来,手上还拿一顶帽子。

    范宁停住脚步,片刻,小丫鬟气喘吁吁跑上来,对范宁道:“范官人这就要走吗?”

    “我还有点事情,你这是?”范宁疑惑地望着他。

    “这是我家姑娘让我给官人的!”

    小丫鬟把帽子递给范宁,范宁接过这顶轻纱帷帽看了看,他忽然想起来了,这是当年自己给欧阳倩买的帽子,虽然轻纱有点泛黄,但保存得非常完好。

    只是她把帽子还给自己是什么意思?把旧物还给对方一般是绝交才会这样做,欧阳倩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你家姑娘为什么把帽子还给我?”范宁不解地问道。

    “不是还给官人,只是给官人看一看,这帽子姑娘一直很爱惜的,从来舍不得戴。”

    “看一看?”

    范宁忽然有点明白了,难道欧阳倩是让自己别忘记她吗?那她为什么不来见自己?

    范宁情商并不低,他隐隐意识到,欧阳倩想见自己,但又不愿见到自己,原因不言而喻。

    范宁心中轻轻叹口气,他从怀中摸出一颗极品明珠,连同帽子一起递给小丫鬟,“这颗珠子送给你家姑娘,你转告她,我从未忘记给她的承诺。”

    “谢谢官人!”

    丫鬟接过帽子和珠子,给范宁施个万福礼。

    “等一等!”

    范宁又从皮囊中取出半块玉佩递给丫鬟,“这块玉佩给你家姑娘,她如果生活困难就拿这块玉佩去御街的朱记钱铺取银子。”

    范宁记得欧阳倩给自己说过,继母对她并不好,这几年她嫁不出去,家中也不宽裕,继母绝不会给她好脸色,自己在别的方面帮不了她,但至少能让她在经济上可以独立,手中有笔钱,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不过凭这玉佩就能直接取五千两银子,不需要任何口令密码,那颗极品明珠也价值几百两银子,这小丫鬟可别起了贪念,做出对不起主人的事情。

    范宁又看了看着小丫鬟,见她目光清纯,眉眼很正,俗话说貌由心生,一个人品性从外貌上基本就能看出个大概。

    这个小丫鬟应该问题不大,范宁又蹲下对小丫鬟柔声道:“把珠子和玉佩好好交给你家姑娘,把我的原话转告给她,以后我会重重赏你,你记住了吗?”

    “小婢记住了,一定会好好交给姑娘!”

    她又向范宁行一个万福礼,转身便向内宅跑去。

    范宁一直望着小丫鬟在内宅门口消失,这才低低叹息一声,转身离开了欧阳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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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 朱氏钱铺

    时间又过去了两天,算一算明仁的大船也该到京城了,范宁决定去把自己的府宅收拾一下。

    这段时间他一直住在朱元丰府上,他独自一人,住在自己空空荡荡的宅子里也嫌太冷清。

    “官人,府里马车老爷不是送给您了吗?干嘛还要坐牛车?”朱府二管家见范宁站在门口等牛车,不由有些奇怪地问道。

    自从范仲淹一番教诲后,范宁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张扬了,朱元丰不是朝廷官员,他坐华丽大马车没有人会指指点点。

    但范宁就不一样了,他是朝廷官员,如果太招摇,是会被御史弹劾的,而且有损名声,做人还是低调点好。

    范宁呵呵笑道:“最近朝廷查得比较严,既然吃朝廷的饭,还是低调一点好。”

    这个蒋管家对自己不错,范宁也不想糊弄他。

    蒋管家恍然大悟,又摇摇头道:“其实又有什么关系,那些豪门子弟哪个不坐马车出入,他们比起您来差远了。”

    “问题是我不是豪门子弟。”

    范宁笑了笑,又想起一件事,问道:“小冬现在怎么样?”

    小冬是他以前的小丫鬟,他去鲲州不久便嫁人了,嫁给一户做豆腐的京城小户人家,范宁想知道一下她现在的近况,毕竟服侍自己三年。

    “小冬啊!她现在当娘了,去年初生了个儿子,抱来给大家看,老爷还给儿子起了个名字,应该很不错,母凭子贵,听小冬娘说,那家人很宠她的。”

    听说小冬过得不错,范宁也就放心了。

    这时,一辆牛车缓缓驶来,在范宁面前停下,只见牛车里已经坐了四五个人,这让范宁有些不爽,人多拥挤倒也罢了,关键是每个人去的地方不同,牛车必然会绕路,这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抵达自己的府宅?

    蒋管家在范宁身后笑道:“官人,要不您就骑马吧!坐牛车太慢了。”

    骑马倒也可以,范宁点点头,对牛车摆了摆手,牛车继续摇摇晃晃走了。

    不多时,蒋管家牵出一匹马来,管家倒也理解范宁不欲张扬的心思,府中的几匹高头骏马都没有选,找了一匹很普通的脚力马。

    范宁打量一下这匹马,个子矮,毛色杂,大肚子短腿,比自己那匹马王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就是一匹劣马,不过还京城还是能骑。

    范宁翻身上马,管家很会做事,他回头吩咐一名小厮道:“跟着姑爷!”

    范宁倒没有拒绝,他确实需要一名随从,帮他看马什么的,他便对管家抱拳笑道:“多谢了!”

    范宁催马便离开了朱府,向内城而去,小厮则小跑着跟在后面,这是他的专职,跑了五年,早已习惯了。

    范宁见他跟得很好,心中有些好奇,便稍稍加快马速,再回头,见小厮依旧不紧不快地走着,完全没有被马匹甩下,范宁放慢马速赞道:“跑得不错!”

    小厮欠身笑道:“跟老爷五年了,他骑马很快,我们都能跟上,姑爷可以骑快一点。”

    范宁见路上行人较多,还不能骑快,便只是稍稍加快了马速。

    朱元丰的府邸在外城东北,范宁的府宅在外城南面,虽然都在外城,但走外城却比较绕路,走内城却是捷径,范宁便从上东门进了内城,很快转到宽敞的御街,这边人虽然不少,但道路宽敞,路面也十分平整,骑马跑步都舒服得多。

    两人沿着御街南下,不多时便来到朱雀门,这时,范宁忽然看见了位于朱雀们东面的朱氏钱铺,他顿时想起一事,便对小厮道:“我去钱铺看看!”

    范宁调转马头向东面钱铺奔去,位于御街的朱氏钱铺是总店,朱家比较迷信朱雀门的同姓,便花了大钱在这里买下块地,修建了朱氏钱铺的总店,钱铺是朱元甫的财产,朱元甫明着告诉范宁,京城的十二家钱铺是朱佩的嫁妆,范宁自然对它比较上心,不过今天他来钱铺却是想起了几天前的事情。

    马匹交给小厮,他在外面牵着,范宁走进钱铺,钱铺占地三亩,光大堂就有一亩,一条长达三丈的柜台,柜台后坐着十几名伙计,客人还不少,大多是取钱存钱的商人。

    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钱铺在隋唐时便出现了,当时叫柜坊,主要是携带铜钱不便,大宗生意交割钱都会在柜坊进行,宋朝的钱铺也主要是存钱和放贷。

    而且存钱非但没有利息,还要给钱铺交一点保管费,不过保管费不多,钱铺也主要靠放贷赚取利润。

    另外一些有背景的钱铺得到官府批准,还能兑换金银,朱氏钱铺就能兑换金银,当然,如果按照官价兑换,大家都跑去兑换银子,没人肯用铜钱了。

    官价规定一贯钱兑一两银子,但实际上去钱铺兑换银子,至少要多掏两百文钱,名义上叫手续费,但实际上就是白银溢价兑换,如果去黑市兑银子会更贵。

    钱铺用官价向官府兑换一定额度的银子,然后加价兑换给商人,中间的差价就是钱铺的利润。

    所以能在京城排进前十的钱铺都是暴利,背景深、资本雄厚,信誉良好,大家都愿意把钱存在这里,商人也愿意向它们借钱,朱氏钱铺在京城十大钱铺中排名第五,一年的利润难以想象。

    里面大掌柜认识范宁,见准姑爷来了,连忙出来把范宁请到掌柜房喝茶。

    “杨掌柜,我是来问件事情。”范宁喝了一口茶道。

    杨掌柜笑眯眯道:“官人是来问那半块玉佩的事情吧!”

    范宁把半块玉佩给了欧阳倩的丫鬟,让她交给欧阳倩,他还是有点不放心,毕竟凭那半块玉佩就能取走五千两银子,他怕丫鬟心生贪念。

    范宁精神一振,“有人来取银子了?”

    杨掌柜点点头,“前天来了,我亲自接待的,但对方只取了三百两银子,官人,那块玉佩没问题吧?”

    “玉佩没有问题,但我想知道是谁来取银子?”

    “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娘子,应该是个丫鬟,她主人在外面没进来,我特地出去询问了主人,是个非常俏丽的少妇,约二十岁左右,没有人陪同,独自坐在一辆牛车上,她说是官人给她的玉。”

    “可是眉心上有颗红痣?”

    “正是!”

    范宁心一松,那就是欧阳倩了,范宁心中不由有点难过,以欧阳倩的性格,若不是生活实在困难,她是不会来取银子的。

    当然,欧阳修不会虐待女儿,但他妻子就未必了,欧阳倩受了委屈,也不会轻易告诉父亲。

    范宁心中暗暗叹口气,他又取出另外半块玉佩,这里面有范铁戈给他的五千两银子分红,他把玉佩交给杨大掌柜道:“这里面的五千两银子也加到那半块玉佩中去,一共一万两银子,只要是那个年轻女子来取银子,取多少尽管给她,别人不行。”

    杨大掌柜虽然不知道那个年轻女人是准姑爷的什么人,但他绝不是多事之人,他点点头,“官人稍坐片刻,我现在就处理!”

    钱铺是有账簿登记,一般是按姓氏索引,对存钱超过一千贯的大客户,还建有专门的登记卡片,杨大掌柜很快找到范宁的卡片。

    范宁的存银原本有两万两千两银子,他父亲范铁舟取走一万两银子办婚礼,这次又给了那个女子一万两银子,范宁自己只剩下两千两银子。

    杨大掌柜便隐隐猜到,这个女子和准姑爷必然有特殊关系,否则不会这样慷慨。

    但杨大掌柜却想不到,范宁现在把钱已经看淡了,他拥有两万块极品田黄石,光这项财富就让人无法望其背颈。

    何况明仁明礼兄弟那边还有三成的黄金,那至少是三万两黄金,名义上是朱佩的,但实际上就是范宁的。

    加上朱家即将给朱佩的天价嫁妆,范宁实际上的财富难以想象,一万两银子对普通人而言一辈子也难以触及,但对范宁却真的是毛毛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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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 家人抵京

    从钱铺出来,范宁便来到了位于飞虹桥旁的府宅,自从离开京城前往鲲州,范宁便再也没有来过这里,这一晃就已经两年多了,第一天回来他没带钥匙,没有能进大门。

    今天大门没有反锁,朱府的管家婆正带着二十几名仆妇清理府宅,她们一早便来了,这会儿已经快结束了。

    其实京城也有专门做保洁的人,不过不是保洁公司,而是专业牙人,找到介绍保洁的牙人,他们会找到专门提供保洁的人,约定好时间、地点,那人便会带着十几名仆妇上门清扫宅子。

    不光负责清扫的仆妇,花匠、马夫之类牙人都能找到,只要肯出钱,生活的方方面面都会给你安排得妥妥帖帖。

    当然,朱府有足够人手,仆妇、花匠、马夫都有,是不会让范宁请外面的人。

    范宁让小厮牵马去侧院等候,他自己走进了大门,面前是一座高达一丈二,宽达两丈的照壁,这是从封丘县乡下淘来的,后来才是知道是宋初名匠郑延勋的大作,用三块花岗岩拼成的腊梅初绽图,光这块照壁就至少价值万贯,比范宁这座宅子也差不了多少。

    绕过照壁,面前是一片树林,中间是一条一丈宽石板路,两边分别是三十株梅树和桃树,结满果子,中间有小路可以走进树林赏花果,两名花匠正在树林中修剪树枝。

    透过中间的石板路,一眼便可以看见雄伟而不失精致的翠云楼,原本叫做勇烈楼,符合原主人杨家的口味,但范宁不喜欢,就用翠云石的名字给它命名为翠云楼。

    那块号称京城第一石的翠云石便矗立在翠云楼前,京城由一群权贵组成的奇石社每年新春都会评选十大名石,从前年开始,范宁府上的翠云石便连续三年排名第一。

    当然,这也和朱元甫有关,他也是奇石社成员,每年力荐翠云峰,使翠云峰能名至实归地成为京城第一石。

    也是当今天子心肠比较宽容厚道,要是后来那个徽宗赵佶当政,早就勒令范宁进贡了,翠云峰哪里还会矗立在范宁府中。

    不过范宁也不觉得奇怪,翠云峰是石痴周一生的挚爱,是他收藏的数千件奇石中的至宝,能在京城夺冠也不足为奇。

    只可惜周的两个儿子更喜欢钱,而且不识货,在周去世十天后,便将周所收藏的数千块奇石以十万贯的价格打包卖给了朱元甫,这里面就包括翠云峰。

    用朱元甫的话说,仅翠云峰运到京城来就不止十万贯,要知道,内城的一座十亩宅就要十万贯了,对那些拥有上百处宅子的权贵来说,用一座宅子换取这块京城第一石,绝对是合算的买卖。

    不过朱佩是怎么说服祖父把翠云峰送给自己,现在依旧是一个迷,要知道为这块翠云峰,朱元甫足足缠了周十年,当翠云峰终于归朱元甫那天,他兴奋之极,喝得酩酊大醉。

    范宁欣赏了片刻翠云峰,正准备去后院,这时,一名朱府的家丁急急慌慌跑进来,一眼看见范宁,顿时长松一口气,“谢天谢地,官人果然在这里?”

    他连忙挥手高喊:“官人,我家老爷让我告诉,平江府来的大船已经到大相国寺码头了。”

    虽然伙计没说清楚什么事情,但范宁却很清楚,他父母来了,朱佩和祖父朱元甫也来了。

    范宁也顾不得现在能不能见朱佩,他连忙跑到侧院,看见坐在台阶上休息的小厮,立刻吩咐他道:“把马牵出来,去大相国寺码头!”

    大相国寺码头就是奇石馆北面的汴河码头,距离范宁的府宅约五六里路,不算远。

    不多时,范宁疾奔到了书苑街,这下可苦了跟随他的小厮,从来时的轻风细雨忽然变成了去时的暴风骤雨,他一路跟着猛跑,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路过奇石馆,范宁翻身下马,向奇石馆快步走去,刚到门口便听见了母亲张三娘的声音。

    “二郎,好像这店铺比上次来大多了!”

    “大嫂,隔壁被我们买下来了,打通就是这个样子。”

    “难怪这么宽了,对了,阿宁现在在哪里?”

    “娘,我在这里!”

    范宁快步走进房间,只见坐了店铺里一屋子人,除了父母和妹妹外,三叔一家也来了,另外还有一个年轻妇女,抱着一个孩子,估计是四叔的妻儿。

    前些天回乡,范宁听父亲提到了四叔,四叔在吃了一场官司后性格大变,开始浪子回头,深得朱元甫器重,现在出任朱氏钱铺大掌柜,主管除了京城以外的朱氏钱铺。

    房间里除了自己家人外,朱家的人一个都没见,应该是朱元丰接回去了,毕竟是要准备成婚,一些规矩不得不遵循,这倒不是朱元丰不愿请范家人去朱府。

    范宁进来和众人一一见面,张三娘拉着儿子给他介绍抱孩子的年轻少妇,“这是你四婶,也是吴江人,孩子叫范政,是你四叔的儿子,也是你的堂弟。”

    范宁连忙给四婶王氏躬身行礼,“小侄给四婶请安!”

    王氏虽然娘家条件不错,但也只是一个乡下地主,没见过什么世面,一路上她便听说丈夫这个侄子可是朝廷高官,不是一般人,她胀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道:“使不得,我当不起这个礼!”

    张三娘笑道:“你是长辈,有什么当不起的。”

    她又对众人道:“既然阿宁来了,我们就走吧!”

    说着,外面来了五辆牛车,却是明仁去找来的车,众人纷纷上车,准备前往范宁的府宅,这时,范铁舟走上前拍拍儿子肩膀笑道:“阿公阿婆年事已高,实在来不了,你阿婆说,她唯一的心愿就是早点抱上重孙子。”

    范宁知道祖母确实是身体不好,但祖父却很健朗,坐船完全没有问题,只是他心性一向比较冷漠,加上去年跟随二叔进京玩了一个月,不想来参加自己婚礼也很正常。

    范宁笑了笑,“阿公阿婆还是保重身体要紧,别的对他们都不重要。”

    “说得对,他们长寿就是我们这些晚辈的福气了。”

    范铁舟也上了一辆牛车,范宁却发现没有行李,他连忙问道:“二叔,他们的行李呢?”

    范铁戈笑道:“行李都还在船上,东西太多了,我等会找几辆驴车把东西运来,你们先回去吧!阿仁,你也去,帮帮阿宁。”

    “知道了!”

    明仁和范宁坐上最后一辆牛车,牛车向城南驶去。

    “明仁,那批货怎么处理的?”马车上范宁低声问道。

    明仁探头看了看车夫,压低声音对范宁道:“那批货朱记钱铺都吃下来了,兑成银子,算这个数。”

    明仁用手指比了一个六,意思是六十万两银子,他又道:“老爷子给了我三份取款凭据,朱佩说她那一份给你,叫你拿着。”

    六万多两金砂,去掉各种杂质后已经不到六万两了,朱元甫给他们算六十万两银子,实际上是把金银差价算进去了,并没有赚他们的钱,官价虽然是一两黄金兑换十两银子,但因为黄金比较稀少,很难兑换到,朱元甫也考虑到这一点,把兑换价提高了一点。

    明仁取出半块玉佩给范宁,“兑换的银子咱们哥三个平分,凭这个可以在平江府总店支取银子,你自己收好了。”

    六十万的三成是十八万,明仁多给了两万。

    范宁却没有接下,他笑了笑对明仁道:“你忘记我给你说的话了?要投资船场和码头,打造一支范家的远洋船队,这钱就算是我投的份子,另外朱佩三祖父打算给朱佩二十艘万石海船作为出嫁礼物!”

    “我没听错吧!”明仁笑道:“送给孙女二十艘海船做出嫁礼物?”

    “那就是给我的,找个理由而已,这二十艘大海船也是我投的份子。”

    明仁想了想道:“就算打造船队也不需要把全部财产都投进去,有二十艘万石大船,你只需投一半钱就够了,算你三成份子,回头明礼在鲲州开矿,我来负责船场码头之事,这就算我们兄弟三个的事业了。”

    明仁又取出另一只玉佩给范宁,低声道:“这里面有十万贯钱,你自己拿着,其他事情你就别管了。”

    范宁正好囊中羞涩,他也不客气,收了下来。

    他又对明仁道:“婚礼那天富相公要来,我会先给他打个招呼,你到时找到他说一说,采矿证批下来问题不大。”

    明仁笑着摆摆手,“这种小事情就没必要找富相公了,朝廷矿山司我很熟悉,朝廷鼓励私人采矿,采矿证很好办,你就别管这件事了。”

    “那随便你,实在办不了再来找我。”

    其实还有些细节要谈,比如砂金成色、市场行情等等,主是有个车夫在前面赶车,这些话就不好多说。

    明仁便岔开话题笑道:“没想到琥珀木还真值钱,我还发愁该怎么处理,结果我爹爹全要了,问题是这钱什么时候给我,还真不知道,我爹提都不提!”

    “主要是店里用钱的地方比较多,朝廷管控了田黄石,二叔就想再买几座寿山石矿,又想去邓州买玉矿,帐上钱比较紧张,本来要给我三万贯的分红,最后只给了五千两,就别为难你爹爹了。”

    “我只是说说而已,谁敢为难他啊!去年寄售的明珠和珊瑚钱都没给我,我不是一样认了?”

    关键是明仁手上已经有了二十万两银子,他才能说得这么光棍,要是他手上没钱,不给他钱试试看?早就跳起来了,就算是他老子,也不会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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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章 张三娘的心思

    牛车停在范宁的府宅前,明仁要赶去和牛车结帐,急匆匆跳下牛车,却被范宁一把抓住,“咱们租下三辆好一点的车,给大家在京城玩玩!”

    明仁顿时醒悟,笑道:“你不提醒,我还真忘了,放心吧!我会安排好。”

    他快步赶去结帐了,这座府宅除了范宁父母外,老三、老四家都是第一次来,众人欣赏一下照壁,转到庭院,顿时一片惊呼,当然,他们惊呼的不是翠云峰,而是雄伟高耸的翠园楼以及别致的布局方式。

    高达五丈的翠云搂在这一带只有太学书库才能比拟,但并不是想把房舍建多高就能建多高,要不然那些有钱无势的大富商们早把高楼修上天了。

    一般商家和富贵人家最多只能修两到三层楼,标准是不能超过内城墙,而内城墙只有两丈,想修建近五丈的翠云楼是不可能的,只有经过朝廷特批的人家才能修建高楼,一般都是寺院或者权贵府邸才有机会被批准。

    范宁这座翠云楼原来是杨家的勇烈楼,被批准仿造宫内的万胜楼修建,范宁接手后若不是天子特批,他这座楼也要拆掉的,杨家的殊荣,他买下这座宅子未必能继承,

    正因为建造高楼不容易,所以像这种开放式布局的庭院很少,一般人家修建两层楼,周围再栽满树林,那纯粹是浪费了。

    “喜欢吧!”

    张三娘心中有点得意道:“那里面有客房,喜欢的话,大家在京城这些天就住在里面了。”

    范铁牛还没有说话,他的三个孩子都欢呼得跳了起来,住这种高楼,哪个孩子不喜欢?

    范铁舟没有吭声,但脸色有点难看,张三娘就装作没有看到。

    张三娘和丈夫为这件事有过争执,张三娘反对大家住内宅,倒不是她小气,而是因为儿子要成婚,这内宅就不能有外人住。

    也是因为的内宅的房屋不多,就左右两座院子和中间一座水榭,张三娘可不希望自己儿子新婚洞房时,周围还住有别人,就算是亲叔父也不行。

    范铁牛毕竟是吴县乡下汉子,不太注重个人**什么的,不懂得这些细节,主人安排他住哪里,他就住哪里?

    但张三娘的态度却异常坚决,这是儿子成婚,不是你范铁舟请客吃饭,而且这是儿子自己掏钱买的府宅,你范铁舟一文钱都没掏,那就没有资格安排谁住哪里?

    儿子已经是朝廷高官了,当然要按照高官的规矩,内宅可不是谁都能住的。

    再说住翠云楼已经很很不错了,若不是亲三叔,那就得安排在旧曹门那间院子里,目前二叔范铁戈一家就住在那里。

    范铁舟当然不希望怠慢了自己兄弟,把兄弟一家接到京城来,哪能不用最好的吃住来招待呢?他不觉得住内宅有什么不妥。

    他和妻子为这件事争执起来,最后还是张三娘最后抛下的一句硬话把他的嘴堵住了,‘你若想把儿子的洞房放在朱家,那就随你!’

    就算他答应,朱家可不一定答应啊!范铁舟只得在和妻子的争执中败下阵来,不过范铁舟也提出条件,他们一家也同样住在翠云楼,这样老三一家就没有想法了。

    这个条件张三娘一口答应了。

    众人一起走过树林,几个孩子蹦蹦跳跳跑在前面,张三娘警惕地看了一眼老三家的几个孩子,尤其小女儿,最喜欢爬山爬树,她得提醒了老三一下,这块名贵之石可不准他孩子随便乱碰。

    张三娘得给丈夫面子,不能这么直截了当说,而含蓄地提醒。

    她装作欣赏一般打量一下翠云峰,对儿子笑问道:“阿宁,我听说这块石头很名贵值钱,是吗?”

    范宁倒没有看出母亲的心思,他笑了笑道:“这座翠云峰号称京城第一石,确实很名贵,是朱老爷子借给我摆几年,听说卫王殿下愿出三十万贯买下它,朱老爷子也没答应!”

    旁边范铁牛听说价值三十万贯,惊得舌头都伸出来,他忽然快步上前几步,一把抓住了老三阿吉,小女儿最调皮好动,自己得看紧她,别让她爬到石头上去玩,磕着碰着,把自己卖了都赔不起。

    “阿宁,这么贵重的石头放在这里,会不会被人偷走?”四婶王氏小声问范宁道。

    说起来是很有这个可能,自己府宅背后就是蔡河,半夜摸进来十几个蟊贼,用绳子一套,就把这座价值连城的太湖石给搬上小船运走了,要知道自己两年没有住在这里,范宁也不知道朱元丰是用什么办法看住这块石头的。

    这时,后面明仁笑嘻嘻道:“这件事我知道,我听爹爹说起过,阿宁不在京城时,这块太湖石是放在朱大官人府上的。”

    方案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放在朱元丰府上,估计翠云峰也是昨天才搬回来。

    范宁走近细看,还真是这样,石坛上的泥土都是刚翻新的,应该是刚刚才送回来。

    不过这块翠云峰的所有者,范宁到现在还是稀里糊涂的,朱佩不肯告诉他真相,他也只能猜测是朱元甫借给自己摆几年。

    “好了!大家进屋休息,客房在二楼两侧,房间都打扫好了。”

    二楼有八间客房,足够大家住了。

    另外三楼还有主人外房,大户人家都有外房,比如女主人小产或者生孩子那几天,男人是要回避的,那时范宁就要搬出来住,就可以住在三楼的主人外房。

    或者范宁在外书房看书累了,想休息一会儿,可以住在三楼。

    几个孩子已经先跑上二楼了,范宁对母亲张三娘道:“娘,你们就住在东内院吧!”

    张三娘摇摇头,“后宅是婚房,我们不能住,我们也住二楼。”

    “婚房用西内院就足够了,反正东内院空着,你和爹爹、小妹正好住在那里。”

    张三娘看了一眼范铁牛,见他们一家已经进去了,这才小声对儿子道:“我们不能住内院,你爹爹会觉得怠慢三叔的,你别让他为难了,住客房就蛮方便。”

    范宁挠挠头,“要不你们住三楼,三楼也是主人房,条件蛮好,我自己住在四楼书房内。”

    张三娘想想也不错,便笑道:“那就把内宅锁上,大家都不住,到时让朱家来铺床,你爹爹就无话可说了!”

    众人上了二楼,二楼中堂很宽大,足有两百多个平方,是平时族人聚会之地,也是吃饭的餐堂,摆放着二十张桌椅,都是用名贵的金丝楠木制成,正中间是用两张大桌子拼起来的长桌,足有两丈长。

    二楼的外围两侧便是客房,左右各有四间,每间三十平方左右,其中两间是套房,给人多的家庭居住,里面各种家具一应俱全,

    三叔一家五口便住在东面的套房里,四叔范铜钟会晚几天过来,他们一家住在西面套房。

    范宁父母和妹妹则住在三楼,三楼原本是外书房,而四楼是储物间,范宁改造了一下,把原本一楼的几间客房改成储物间,二楼的族人休息房改成客房,四楼则变成他的书房,三楼是藏书堂和主人外房。

    将来孩子们的读书学习也会放在三楼。

    妹妹阿多最喜欢三楼,她现在比较爱好读书,兄长的三楼有两千册藏书,正好满足了她读书的爱好。

    范宁安排好父母和妹妹的房间,从屋里走出来,正好看见妹妹站在书架前选书,他便走上前笑问道:“喜欢这些书?”

    阿多欢喜地点点头,“我很喜欢,谢谢哥哥!”

    范宁爱怜得抚摸一下妹妹的脑袋,又笑道:“这里离太学很近,周围书铺特别多,过两天我陪你去逛逛。”

    “哥哥忙就不用陪我了,我和四婶一起去。”

    “四婶也读过书?”范宁好奇地问道。

    阿多点点头,“四婶读过几年书,她喜欢看志怪小说。”

    “呵呵!我这里好像也有几本,回头你给四婶送去。”

    “我知道了,对了,我们洗漱在哪里?”

    这也是一个大问题,上次三年前父母过来,他们带有丫鬟,自己身边还有小冬,烧水做饭都很方便,现在府宅中一个下人没有,总不能让母亲去烧火做饭吧!

    还有倒马桶,总不能父亲和三叔每天端着马桶去门口吧!

    范宁打算找个牙人安排一些做粗活的临时仆妇过来帮忙,然后饭菜都由外包,虽然这有点不太妥当,但也没有办法,让他现招募下人也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一阵奔跑声,只见明仁在转弯处喊道:“阿宁,朱家来人了,你去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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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 以画明志

    朱家来人是朱元丰府上的杨大管家,他此时就站在照壁处等候,这也是照壁的作用,来访者不用站在门外等候,而是在府内照壁前等候,主客双方都不尴尬。

    在杨大管家背后站着十几名仆妇,范宁粗枝大叶,没想到仆妇的问题,但朱元甫却想到了,他和范宁父母同来,知道他们没有带丫鬟下人,而范宁也刚从鲲州回来,那里来得及招募仆妇,一到兄弟府上,他便立刻让三弟朱元丰安排十几个仆妇过去。

    范宁快步走出来,一眼看见杨管家身后的十几名仆妇丫鬟,他眼睛一亮,难道这些人是朱三老爷派来的?

    杨大管家连忙上前行一礼笑道:“官人,我家老爷知道官人没有下人,特地让小人安排一下。”

    范宁大喜,还是真是来解决自己难题的,他连忙笑道:“请大管家替我感谢老爷子,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杨大管家向范宁又行一礼,指着身后的十几名下人,“他们都是在朱府呆了至少五年以后,非常可靠,一定会让官人满意。”

    他又对十几人道:“还不快过来给姑爷见礼!”

    这十几人就是一早来收拾范宁府宅的那些仆妇,刚刚才回府,又被安排过来了,他们一起躬身行礼,“参见姑爷!”

    范宁点点头,对众人道:“在我这里做事和在朱府做事是一样,大家好好干,我不会亏待大家!”

    朱府所有下人都从阿冬身上看到这位准姑爷是个出手阔绰的主人,替他做事不会吃亏,众人心中都充满了期待。

    杨管家又把其中一个女管家叫上来,“这是莫管家婆,官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她,别的没什么,我就告辞了。”

    范宁送他出去,又问道:“阿佩住在三祖父哪里吗?”

    “她住在自己家中,她父母调回来了,官人有什么信件之类要我转给她吗?”杨大管家微微笑道。

    范宁还真取出一封信递给杨管家,“这封信替我交给她,多谢了!”

    “没问题,我现在就过去。”

    杨大管家拱拱手,坐上一辆牛车走了。

    范宁走回府中,莫管家婆上前陪笑道:“请姑爷吩咐!”

    莫管家婆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人,看起来非常精明能干,之所以要安排一个管家婆过来帮忙,一是过来的下人基本上都是丫鬟仆妇,男仆只有三个;其次他们主要是和范宁母亲打交道,安排一个管家婆更方便一点。

    范宁想了想道:“北面院子有房间,莫管家先安排大家住下,等会儿我母亲会过来,看需要添买什么东西,莫管家直接对我母亲说。”

    “需要什么东西,朱府那边都有,我会添置,姑爷就别操心了。”

    “那好吧!你们先住下来再说。”

    范宁指了指北面的小门,莫管家婆向范宁行一礼,准备带一群仆妇去北门。

    就在这时,外面又响起了车轮声,范宁走出大门,只见门口停着十几辆驴车,上面堆满了大大小小箱笼,这是他父母的行李送来了。

    范铁戈跳下驴车笑道:“阿宁,叫大家都来拿行李!”

    范宁连忙对莫管家婆笑道:“先来帮忙拿行李,就放在客堂上。”

    管家婆一声令下,众仆妇们纷纷上前帮忙拿行李。

    范铁戈有点奇怪,低声问范宁道:“阿宁,他们是什么人?”

    “朱府的下人,三老爷子安排过来的。”

    “哦!想得蛮周全,我还准备去找牙人安排呢,这下省事了。”

    范铁戈拎起两个大箱子递给范宁道:“我在这里看着,你去把三叔叫来。”

    范宁无奈,只得提着两个沉重的大箱子向府内走去。

    ........

    朱佩进京后便直接回了自己在京城的家中,她父亲朱孝云正好上个月被调回京城,在地方上磨砺四年后,被升为正奉大夫,出任给事中一职,已经是正四品的高官。

    随着婚期一天天临近,眼看离婚期还有五天了,朱佩既欢喜又羞涩,欢喜是终于要嫁给自己喜欢的爱郎,以后可以名正言顺地天天在一起,羞涩是她想到了洞房花烛夜,昨天母亲给自己讲了洞房花烛夜要做的事情,让她一夜都没有睡着。

    男女之间的事情朱佩也并非一点不懂,她和范宁在一起也温存过,也让那臭小子满足了禄爪之欲,但当母亲那么详细地说出来,还是让她羞不可抑,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害怕还是期待,但她知道,那是她从小娘子变成小妻子的必经之路。

    朱佩此时坐在二楼小窗前,托着腮望着窗外想入非非,一张俏脸羞得通红,半晌她从那些羞人的事情中收回了想象,美眸流转,又看到了桌上的一封信。

    那是杨大管家带给她的爱郎的信件,信中除了情意绵绵的话语外,还有就是让她早点想好,要不要跟他一起鲲州?

    ‘臭小子是不是不想让我跟着他,明摆着的事情他居然还要问?’

    自己马上要成为他的妻子了,难道不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当然要跟他一起去鲲州,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居然还要自己考虑,朱佩心中着实有点恼火,那臭小子一定是不想让自己跟他去鲲州。

    朱佩有了心事,她一定要尽快问个明白,那臭小子到底什么意思?她收起信从楼上跑下来,对坐在门口晒太阳的剑梅子道:“剑姐,你去找一下那个臭小子,他问我去不去鲲州,到底是什么意思?”

    剑梅子看了一眼朱佩,慢吞吞道:“其实我觉得不用去问姑爷,这个答案可能我知道!”

    “你知道?”

    朱佩愕然,连忙道:“那你说是什么原因?”

    “问题不在你的身上,而是你家人不想让你去鲲州。”

    朱佩有点糊涂了,“剑姐,你能不能说清楚,倒底是谁不想让我去鲲州?”

    “我是听阿桃说的,你祖父和范宁父母都认为婚后你还是留在平江府比较好,他们觉得鲲州太危险了,好像你父母也是这个想法,反正范宁还有两年就回来了,你没必要再去鲲州。”

    “我去哪里是我自己决定,他们管不着!”

    朱佩气得满脸通红,一跺脚便上了楼,‘哐!’的一声,楼上传来重重的摔门声。

    剑梅子有点不放心,连忙跟了上去,在外面敲敲门道:“阿佩,这种小事情你还生气吗?”

    “我已经出嫁了,他们还要管束我,到底要管我到什么时候?”

    听到朱佩孩子般赌气的话,剑梅子笑道:“所以宁姑爷才写信问你,问你要不要去鲲州?这就是他的意思,让你自己决定,不要受其他人影响。”

    朱佩忽地开了门,“我和你一起去找阿宁,我要亲口告诉他,我跟他一起去鲲州。”

    剑梅子踌躇一下,“这不好吧!不是说成婚前新人不能见面吗?”

    “谁说不能见面了,这种习俗既不是周礼,也不是大宋的律法,只是平江府乡下的臭规矩罢了,开封府这边就没有这种规矩。”

    剑梅子笑道:“就算没有规矩,但你好意思这时候见他吗?”

    朱佩的俏脸蓦地红了,她咬着嘴唇低头想了片刻,她还真没有勇气去见爱郎,如果母亲昨晚没有给她说那件事,她去见见那臭小子倒也没有关系,但现在......她哪里还有勇气?

    “那.....那我画一幅画儿,你替我交给他。”

    朱佩坐在桌上提笔画了一幅画,两只大雁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飞翔,一起飞向遥远的东方,只寥寥数笔,便将她想说的话绘制出来。

    待墨干了,她用一根绸子把画卷束起,递给剑梅子,“剑姐,辛苦你跑一趟,把这幅画给他,最好别让人看见了!”

    “放心吧!不会让人看见的。”

    剑梅子微微一笑,拿着画卷走了,朱佩望着剑姐走远,她幽幽叹口气,她相信爱郎也希望她一起去鲲州,否则他就不会写信来问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商讨嫁妆

    无论豪门大户,还是小户人家,婚姻都是一件大事,无论男方或者女方家,一次婚姻就得伤筋动骨十几年。

    尤其在商品经济高度发达的宋朝,对财礼和嫁妆就更为看重,男方家是送财礼,而女方家是陪嫁妆,所以‘门当户对’在这个时候就尤其重要了。

    门不当,户不对,首先成婚就是一个大问题,一方给出寒酸的财礼,另一方却拿出丰厚的嫁妆,这门婚事怎么也让人难以接受。

    有人说只要女方长得如花似玉,嫁妆寒酸点也无妨,男方也会拿出丰厚的财礼来迎娶,这种说法也能成立,但更多时候不是娶妻,而是娶妾。

    宋朝的夫妻大多时候是平等的,而平等的基础就是经济财力的相当,门当户对就是经济财力的一种保证,那种贫寒人家把女儿嫁入豪门就想获得平等地位的想法,从古至今都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尤其对于豪门权贵,婚姻更是一种政治利益的维护或者交换,娶妻嫁女会更加慎之又慎。

    虽然范家在财力上只能算是中户人家,远远不能和平江府第一富豪相提并论,但在很多人眼中,朱家女儿嫁给范宁却是高攀了。

    要知道范宁现在的名望和身份,是完全可以迎娶郡主或者县主的,当然,迎娶公主还差一点,迎娶公主一般都要开国元勋的后代才行,比如曹家、郭家、高家、潘家等等,历史上,赵祯的长公主就嫁给了曹诗。

    朱家虽然富可敌国,但政治地位却只能算三流,一流是皇室宗亲,二流是开国元勋和宰执权臣,三流是外戚新贵。

    可就算是外戚,朱家的地位也远远比不上张尧佐家族,朱家只是先帝的贵妃,属于过气的外戚,朱元骏被渐渐排挤出权力圈,和这个原因有着直接关系,当然也和他自己当年站错队有关。

    范宁是科举童子科第一名,进士科第四名,得天子青睐,十九岁就升为从五品高官,官封秘书少监,执掌地方一州大权,尤其是海外开疆大吏,天下闻名,如果他愿意,就算没有合适的郡主、县主,至少曹家是很愿意把嫡女嫁给他。

    这就是朱元甫宁可和兄弟翻脸,也不肯放弃这门婚事的缘故。

    朱府后堂上,朱元甫和兄弟朱元丰以及朱佩的父亲朱孝云,三人正在敲定朱佩最后的嫁妆。

    一般而言,女方的嫁妆清单应该在男方家下财礼时同步拿出来,但双方都是门当户对,或者知根知底,嫁妆清单最后给也无妨,朱家嫁女,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财富了,所以朱家在这一点上很慎重。

    朱佩的嫁妆清单是厚厚一叠,那些金银首饰、珠宝翠玉、绫罗绸缎之类就不谈了,至少有几百箱之多,关键是不动产,这才是大头。

    “父亲是一直打算住在木堵镇吗?”朱孝云小声问道。

    朱元甫摇摇头,“我是朱氏族长,又是长子,自然要长住老宅,守护父母之墓,当年搬去木堵也是因为你祖母信仰灵岩寺的缘故,等阿佩成婚后,我就打算搬回吴江了。”

    “既然如此,何不把木堵镇的房宅给阿佩?”

    木堵镇的房宅占地足有两百亩,是朱元甫的别宅,他打算留给次孙朱毅,朱元甫有四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四个儿子先后给他生了十几个孙子孙女,朱佩在他孙女中排行第三,不过是他最喜欢的孙女,一直带在自己身边。

    朱元甫的长孙朱哲,出生时缺氧,导致头脑不太好,只能养在府中。

    次孙朱毅也是朱孝云所生,他却是事实上的长孙,已经读完太学,得天子恩典,赐同进士出身,被朱元甫运作,得了从九品官,现出任平江府司士,目前住在长洲县,他妻子是吴县大户顾家的女儿,朱元甫便想把木堵镇的府宅留给他。

    朱元甫走两步问朱元丰道:“你觉得呢?”

    朱元丰沉思片刻道:“那座仓库明仁明礼一直在用,据我所知,里面的物品大部分是阿宁的,我同意孝云的意见,再说,毅儿在长洲县做官,基本上不去木堵,那座宅子给了他,最后也是给顾家,你让住在木堵镇的范家怎么想?”

    “你说得对,我有失计较了,那这座宅子就列入佩儿的嫁妆,还有我在木堵镇购置的五千亩土地和几座店铺,也一并给佩儿。”

    朱孝云看了看嫁妆清单又道:“父亲真打算把京城的朱氏钱铺也做为嫁妆吗?”

    朱元甫看了儿子一眼,“这是早就定下来的事情,我已经给阿宁父亲说过了,你又有什么想法?”

    “孩儿的觉得嫁妆是不是太大了,父亲可是有五个孙女,十二个孙子啊!”

    朱孝云并不是不心疼自己女儿,正因为朱佩是他的女儿,他才有点难做人,他下面还有三个兄弟,还有十几个侄子侄女,父亲把这么重要的资产都给自己女儿了,其他三个兄弟肯定会不满。

    朱元甫冷笑一声道:“赵宗实想把自己的妹妹许给范宁,范宁没答应,曹老爷子想把嫡孙女许给范宁,范宁也没有回信,一心要娶佩儿,假如别的孙子孙女能达到这样的高度,我也不会吝啬。”

    朱元甫又对朱孝云道:“你不知道吧!阿宁给佩儿的定情信物是一颗夜明珠,不是荧石,是真正的夜明珠,这可是皇室以外的唯一一颗夜明珠,堪称无价之宝,那时佩儿还是我朱家的女儿,阿宁都如此大气,难道我朱元甫还会再把说过话收回来,你不在乎颜面,我还要这张老脸!”

    朱孝云被父亲斥责得满脸通红,躬身道:“孩儿知错!”

    朱元甫重重哼了一声,“你是目光短浅,做不了大事!”

    朱孝云心中苦涩,他怎么会不明白呢?自己女婿的官职都快追上自己了,他怎么会在意给女儿陪嫁那点财产,关键是那些钱铺不是他朱孝云的财产,而是父亲的财产啊!

    父亲有四个儿子,自己又是长子,他怎么能不表态一下,要知道父亲最值钱的财产是朱氏钱铺,而朱氏钱铺的精华就是京城的十二家钱铺,父亲就这么一挥手就给自己女儿了,让其他兄弟怎么想?

    朱元丰在旁边笑道:“孝云的担心可以理解,最好大哥召集几个侄儿说明一下,大家达成共识,以免将来几个兄弟之间有了隔阂。”

    “有什么好商议的!”

    朱元甫眼睛一瞪怒道:“朱家的很穷吗?钱铺在天下一共有八十六家,各地房产有一百多座,光京城就有七座大宅,良田上万顷,库存铜钱数百万贯,黄金白银更是不计其数,还有那么多名贵之物,这么多财产还不够他们瓜分?我这次的决定,谁敢嗦一句,我取消他的继承权,一文钱都不给!”

    朱元丰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事实上他心中如明镜一般,他自己何尝不是如此,他给朱佩出嫁的礼物就是二十艘万石大海船,朱佩哪里需要这个东西,他也是借朱佩出嫁这个理由送给范宁,朱元丰同样看好范宁,在他身上押下重注。

    “那就这么敲定了,除了给阿佩的陪嫁细软外,再有就是木堵那座宅子,三家铺子,五千亩土地,还有京城的十二家钱铺,就这样吧!”

    朱孝云连忙道:“父亲,我和阿佩母亲也打算给佩儿一万贯钱。”

    朱元甫挥挥手,“那是你们给女儿体己钱,不算嫁妆。”

    “那我给阿佩的也不算嫁妆了。”朱元丰笑道。

    “那也不算,二十艘船放进去,不让人家笑话吗?亏你想得出来,居然送二十艘船。”

    朱元丰笑了笑道:“是阿宁告诉我,他们三兄弟准备做海外贸易,我就想支援他们一下。”

    朱元甫心中一动,连忙问道:“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可能是他们刚刚决定吧!大哥,这件事我们朱家就不要参与了。”

    朱元甫很了解范宁,就像当年范宁要做田黄石一样,谁能想到当初一文不值的田黄石居然会变成珍宝,范宁要做远洋贸易必然有他的深意,这件事他真要和范宁好好谈一谈。

    这时,管家在门外急声道:“启禀老爷,范家送催妆礼来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催妆铺床(上)

    催妆礼是财礼的最后一步,一般是成婚前三天送给女方,催促女方赶紧化妆,准备出阁了。

    催妆礼一般是送花髻、销金盖头、五男二女花扇、花粉、洗头、画彩线果之类,同时女方家也要回礼,一般是金银双胜御、罗花幞头、绿袍、靴子等物,

    朱元甫来到府门外,送礼的人是范宁的二叔范铁戈,他能说会道,善于和人打交道,所以这次范宁婚礼中对外打交道的事情,基本都是由他来负责。

    范铁戈穿了一件褚红色员外服,头戴平巾,白胖的脸上挂着笑眯眯的表情,他见朱元甫出来,连忙上前行礼笑道:“大官人,铁戈特来送催妆礼了!”

    说完,他回头一挥手,两名模样俊秀的小厮抬着描金箱笼上前,上面扎着绿绸缎带。

    朱元甫笑着连连点头,“好!好!范员外不妨进去坐坐,喝杯茶!”

    “按咱们家乡规矩,我还真不能进去。”

    按照平江府的风俗,送完最后的催妆礼后,下一个环节就是迎娶,在这期间,男方家便不能再踏入女方家门槛,只有等迎娶那一天,由新郎踏入女方家大门,如果这期间男方家人进入女方家大门,却又不迎娶,这叫断喜,有点不太吉利,应该尽量避免。

    朱元甫呵呵笑道:“我还没有收礼,朱员外但进无妨,不过我若迟迟不收礼,范员外也会急得跳脚了,也罢!以后有的是时间喝茶。”

    他吩咐左右,“把礼抬进府中!”

    上来两名家人,把催妆礼抬进朱府,紧接着又将朱家的回礼送了出来,也是两口金丝银边的楠木箱子,上面扎着红绸缎带。

    范铁戈笑着拱拱手,“新房和床席桌椅已准备好,我们都期待朱家上门了!”

    “放心吧!明天一早就到。”

    送催妆礼是男方家在迎娶前的最后一步,但女方家却不是,女方家在出嫁前还有一步,那就是铺床。

    在举行婚礼的过程中,各种仪式、宴席都是男方家掏钱,洞房也是男方提供,不过既然讲究门当户对,女方家在婚礼中也要出力,女方负责布置婚房,如果是小户人家,财力有限,那么女方家布置洞房就够了,如果双方都是财力雄厚的大户,那么就要连整个大堂、婚房都要布置起来,以向宾客显示女方家的财力。

    知道现在,这个风俗依旧保留着,比如新房内的数十条缎面都是女方家提供,再比如男女双方买房结婚,男方出首付,女方出装修,也算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布置婚房叫做‘铺床’,各种绫罗绸缎,各种被褥帐幔,各种房奁器皿,各种摆设的珠宝首饰等等,将婚房的一切布置妥当,一方面是助新人宜室宜家,另一方面也是显示女方家的财力。

    铺床是女方婶娘、姑母等女长辈去男方家收拾,当然,豪门大户的女长辈不会亲自动手,一般都会带去大批仆妇丫鬟。

    这次范宁成婚,男方包括财礼、酒宴、仪式等等,大概花了一万贯钱,那么女方家的铺床耗费一般也会和这个金额相当。

    至于嫁妆,那是给女儿的财产,就算成婚后也是由女儿支配,男方家一般不会动用,很多时候,女儿在男方家的地位高低,一般都是由嫁妆多寡来决定。

    在普通百姓的婚姻中,财产问题极为重要,可以说是重中之重,什么两情相悦都是次要的。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苏亮和程圆圆,两人是两情相悦不假,但程家的态度注定这门婚事成不了。

    程家是扬州大户,家里有点底子,但他们想把底子留给儿子,不愿为女儿出嫁掏钱,苏家当然坚决不会接受,苏亮可是考中了童子科进士,赐进士出身,两家就已经门不当户不对了,程家还不肯给女儿丰厚的嫁妆,这门婚事怎么还成得了?

    .......

    朱孝云因为女儿的婚事也特地请了三天假,朱孝云对范宁这个女婿总的来说还是满意的,但满意也是相对而言,比不上父亲对范宁的满意,只能说比较满意。

    之所以达不到朱元甫对范宁喜爱的高度,这里面有两个原因,一个是范宁太强势了,让他这个岳父无法驾驭,甚至还有点自愧不如。

    其实朱孝云还是更喜欢柳然这样的女婿,起点不低,也是赐同进士出身,而且还要仰视自己,在这样的女婿面前,他有充分的优越感。

    但自从二叔和父亲翻脸决裂后,柳然就没有希望了,毕竟这个家还是父亲做主,远远轮不到他,朱孝云也只能接受父亲的选择,认可范宁这个女婿。

    当然,作为正四品朝廷高官,朱孝云也知道这桩婚姻后面隐藏的政治背景,几十年来,朱家一直是中间派,既不是保守派,也不是革新派,柳家也同样是中间派,随着庆历革新的失败,保守派和革新派之争渐渐演变成夺嫡之争,究竟是支持曹皇后的义子赵宗实,还是支持张贵妃的义子赵文恽?

    随着斗争愈加激烈,中间派已经无法延续下去,为了家族的利益必须要做出选择。

    柳家在几年前毅然选择了支持张贵妃,而朱家也出现了路线之争,二叔想通过柳家抱上张尧佐的大腿,但父亲却是支持赵宗实,从奇石馆给了赵宗实一成的份子,就是父亲的一种表态。

    这就是朱家分裂的根源,父亲和二叔选择了不同的路线,两人分道扬镳便是必然的结果,而把孙女朱佩嫁给范宁,更是祖父想挤进赵宗实心腹内圈的一种抉择。

    而另一个朱孝云对范宁感觉比较淡的原因,是他和女儿朱佩的关系,女儿朱佩从小就和祖父住在一起,而和父母是聚少散多,女儿已经十七岁了,和父母在一起的时间恐怕五年还不到。

    有时候,朱孝云竟忘了自己还有个女儿。

    和女儿感情平淡,对女婿自然也不会太上心。

    不过再怎么样也是女儿出嫁,朱孝云特地请了三天假,集中精力准备女儿的婚事。

    晚饭后,朱孝云和妻子王氏在房间里商量女儿嫁妆和铺床之事。

    朱孝云叹口气道:“我真没想到父亲会把京城的十二家钱铺给佩儿做嫁妆,这件事若传开,家族内部肯定会起纷争,恐怕毅儿也不会高兴。”

    朱孝云的次子朱毅前年成婚,父亲只给了他二十万贯钱和京城一座宅子,而顾家陪嫁了长洲县的一座宅子和两千亩上田。

    相比之下,女儿朱佩出嫁则丰厚得太多。

    妻子王氏却比朱孝云看问题更细一点,这里面固然有母亲疼爱女儿的因素,但也有其他方面。

    她劝丈夫道:“木堵镇的房产其实并不值多少钱,最多两万贯钱,至于五千亩上田,也就两三万贯钱,毅儿可是得了二十万贯钱和一座京城的十亩宅第,他其实并不亏。”

    朱孝云苦笑一声,“关键是京城的十二座钱铺啊!”

    王氏对丈夫的担心却不置可否,好歹是自己的女儿,若不给佩儿,那也是老二或者老三家拿走,凭什么老大就要吃亏?

    “官人,你要替哲儿想一想,将来咱们不在了,谁来照顾哲儿?你觉得毅儿会照顾他吗?”

    这才是王氏最担心的事情,她的大儿子将来怎么办?

    毅儿从小就比较嫌弃兄长,长大后对他更是漠不关心,将来自己和丈夫不在了,毅儿绝对不会承担起照顾兄长的责任,对这一点,王氏心知肚明。

    相反,女儿却很心疼哥哥,一直照顾他,如果自己和丈夫将来不在了,那照顾哲儿的担子肯定会落在女儿身上,就凭这一点,王氏就完全支持给女儿厚重的嫁妆,她才不会管其他几个小叔子会怎么想。

    朱孝云想到了自己的长子,他叹了口气,“你说得对,也只有佩儿才会照顾她哥哥。”

    想通这一点,朱孝云也不在意父亲的偏心了,他又对妻子道:“明天一早要开始铺床,这件事就麻烦你了。”

    王氏点点头,“我知道,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明天一早我和三婶去,这方面她比较在行。”

第三百四十章 催妆铺床(下)

    次日天刚亮,王氏便和三婶吴氏带着数十个丫鬟婆子来到范宁的府宅,所携带的各种财物堆满了数十辆牛车。

    三婶吴氏是朱元丰的次妻,和王氏年纪差不多,也是平江府人,朱元丰的正妻十年前去世后,吴氏实际上就是主母,她十分精明能干,把朱元丰的府宅打理得井井有条。

    一方面王氏和吴氏的私交关系极好,王氏跟随丈夫去青州任职,长子朱哲就托付给吴氏照顾,另一方面,吴氏对铺床很有经验,能给王氏很大的帮助。

    接待她们的,自然是范宁的母亲张三娘,后天儿子就要成婚了,布置婚房当然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见到亲家母,两人关系很快就融洽起来,张三娘虽然是农妇出身,比不上王氏出身大家闺秀,又长期是官夫人,但张三娘有儿子撑腰,和王氏打交道一点也不怯场,有说有笑地带着众人去内宅。

    当然,王氏也刻意放低身段,这位将来可是女儿的婆婆,不能得罪了她,否则以后女儿有罪受了。

    “佩儿从小就懂事,我第一次见到她,那时她才七八岁吧!知书达理,聪明秀美,当时我就觉得她象个小仙子一样,那时我就认定她了,去年初,曹家来平江府找我谈联姻之事时,我一口就回绝了,谁也比不上佩儿在我心中地位!”

    张三娘很直爽,毫不掩饰内心对朱佩的喜爱,听得王氏心花怒放,而且她能感觉到亲家母不是客气话,而是发自内心对自己女儿喜爱,更让她感动。

    “我和佩儿父亲也是因为她和阿宁从小青梅竹马长大,感情深厚,所以才支持老爷子的想法,把佩儿许给阿宁,亲家母,你可不知道,佩儿原本是和柳家有婚约的,是佩儿祖父把这个婚约解除了。”

    张三娘赞道:“我也听说这件事了,还是老爷子有魄力,能决断,说句老实话,柳家儿子可配不上阿佩。”

    在张三娘看来,只有她儿子才和朱佩是天设地造的一对,除了她儿子,别人都配不上朱佩。

    “谢谢亲家母的夸赞,阿佩其实还是有很多缺点,尤其她从小被祖父宠坏了,脾气不太好,以后还请亲家母多多宽容。”

    “不必担心,我们都是从媳妇过来的,明白做媳妇的苦楚,我不喜欢的事情,绝不会强加给佩儿。”

    张三娘说的是真心话,当年他们被公公赶出家门,贫困潦倒整整两年,那时她就发誓,绝不让自己的儿女再尝到这种滋味。

    ........

    众人进了内宅,开始忙碌地布置起来,一捆捆绫罗绸缎,一幅幅罗绡幔帐,一件件名贵奢华的器物,搭建青庐,铺设婚台,黄金烛台,白玉盘盏,金丝错银灯笼,就连结婚的‘’字,也是用金箔打制。

    朱家在布置婚房上一掷千金,不惜血本,充分显示了朱家无以伦比的雄厚财力。

    临近中午时分,王氏又找到了张三娘,王氏和吴氏都是第一次来范宁府中,范宁府的结构和布置和她们想象的大不一样,使她们在布置过程中发现了很多问题,王氏不得不来找张三娘商议,如果不妥善解决好,成婚仪式会遇到麻烦的。

    “亲家母,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想和您商量一下。”

    张三娘见亲家母神情严肃,心中也有点担忧起来,他们都没有安排大型婚礼的经验,肯定很多地方考虑得不周到。

    张三娘连忙道:“我们去大堂上说。”

    “不用了,是关于客人的招待细节,还是在这里说比较方便。”

    王氏指了指旁边的一片空地,“宴席就准备安排在哪里吗?”

    张三娘点点头,“那边大概能容纳一百余人,我们联系了附近的清风酒楼,到时由他们提供饮食。”

    王氏摇摇头,“问题就在这里,光朱家的亲朋好友以及同僚就有近两百人,我担心这里坐不下。”

    张三娘吓了一跳,他们发出去二十多张请柬,原以为朱家多一倍,没想到居然来两百多人,怎么会来这么多人?

    “这可怎么办?”

    这个问题其实不是我看出来的,而是我三婶发现的,她经验比较丰富,她发现了这个问题,我也问她怎么解决。

    “她说有两个解决方案,一个是树林花木都平了,这样地方就大了。”

    张三娘连连摇头,“这肯定不行,婚前都是植树种花,以求子孙昌盛,哪有砍树除花的道理,太不吉利了,这个方案不能采用。”

    王氏苦笑一声道:“我也觉得这个方案不妥,那就只有换个地方举行酒宴了。”

    “这个办法倒不错!”

    张三娘赞同道:“飞虹桥东面就是清风酒楼,距离这里只有不到五十步,把酒楼包一天,还不用改请柬,客人可以直接过去吃饭。”

    婚宴一般是从中午开始,大家一直吃到黄昏,而迎亲队伍也是下午才出发,婚礼就是黄昏之礼的意思,拜堂什么的都是天黑后进行。

    所以酒宴结束后就是婚礼,然后宾客便酒足饭饱各自回家了。

    王氏本来想提议去朱楼,最近的朱楼距离这里约有一里,但张三娘一句话提醒了她,请柬早就发出去了,如果改地方还得一家家去通知,太麻烦了,清风酒楼也是京城十大酒楼之一,不算差。

    “就不知道清风酒楼能不能容纳这么多客人?”

    “可以的!”

    张三娘连忙道:“这两天我们都在那边吃饭,特地问过掌柜,他们三层楼可以容纳一百人,后面还有几间院子,也能容纳一百多人,如果把酒楼完全包下来,院子里也可以摆十几桌,三百人就餐没问题。”

    “好吧!这件事就拜托亲家母了。”

    停一下,王氏又道:“还有一个问题,也是我三婶看出来的,只是说出来有点无礼,当然我只是提个建议,亲家母莫怪!”

    张三娘当然知道肯定有问题对方才提出来,都是为了儿子的婚礼,她哪里会有意见?

    张三娘连忙道:“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肯定有考虑不周之处,你现在尽管提出来,以免到时候尴尬。”

    “那我就直说了!”

    “尽管说!”

    王氏望着内宅道:“我和三婶都是第一次来这里,阿宁的府宅和我们想象的不一样,占地不小,但房舍却不多,尤其内宅只有两座院子和一处内堂水榭,说实话,真的只能住他们二人,别人还住不下。”

    张三娘深有同感,她点头笑道:“你和我完全想到一起去了,这里房舍确实太少,明明是八亩宅,感觉比我老家的三亩宅还要房间少,所以我不赞成亲戚住在内宅,现在大家都住在外面。”

    得到了张三娘的鼓励,王氏又继续道:“正是出于这个考虑,内宅布置好后,我们就要锁门了,到时候宾客来也不能进内宅,大家只能呆在外宅。”

    张三娘忽然隐隐感到了有点不妥,但她一时又说不清究竟哪里不妥,她疑惑地望着王氏,希望她能说清楚。

    王氏又道:“虽然酒宴的时间是中午到黄昏,但实际上大部分宾客下午就会回来,从下午到晚上,宾客在这里至少要呆两个时辰,一般女客都会回避,所以我们必须要给男女宾客找休息的地方,尤其喝了酒,肯定会宾客不胜酒力,需要房间休息,这些细节我们都必须考虑到。”

    张三娘叹口气,“你不说,我还真想不到这些细节,亲家母,你就直说吧!我可不希望阿宁的婚事因考虑不周而让人笑话。”

    王氏点点头,指着原本要举行酒席的空地道:“那里会搭两座大帐,主要给男宾客聚会聊天,醉酒男宾也可以休息。

    然后翠云楼的一楼正堂是拜堂之地,布置好后不能进宾客,必须要锁门,大堂旁边有几间屋子堆放了杂物,我们要清理出来,给新郎新娘等候拜堂之地,现在就缺女宾客休息之地。”

    “女宾客上二楼三楼都可以啊!”

    张三娘刚说完,忽然明白过来了,如果二楼三楼要布置为女宾客的休息房,那就不能住人了。

    王氏歉然道:“我真的不好意思提这个问题,但又不能不解决这个现实问题,要不请亲家母暂时住到佩儿的三祖父府宅去,那边有贵宾房,条件很好,而且生活很方便,住几个月都没有问题。

    或者我们家在朱雀门那边还有一座空宅,大概五亩左右,是佩儿的陪嫁,亲家母完全可以搬过去住,只是十几年没有住人了,需要收拾一下。”

    张三娘叹口气,“亲家母说得有道理,阿宁和佩儿成婚了,他们小两口当然要有自己的地方,我们不该和他们住在一起,是我们考虑不周,这样吧,我们商议一下,今天就搬出去,腾出来给你们布置。”

    “提出这个无礼的要求,亲家母,真是抱歉了!”

    “没事,我去和阿宁爹爹商议。”

    张三娘转身向翠云楼走去,正好看见了明仁,她连忙道:“明仁,你爹爹在哪里?”

    明仁挠挠头,“好像在清风酒楼那边,在和酒楼商议菜单的事情。”

    “赶紧去把爹爹找来,有重要变更。”

    “我这就去!”明仁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

第三百四十一章 琐事争吵

    张三娘知道自己去劝丈夫,肯定会吵起来,最好让老二铁戈去说这件事,他们兄弟之间好开口。

    不多时,圆圆胖胖的范铁戈快步走了进来,“大嫂,发生什么变更了?”

    张三娘便将宾客超过预计之事先说了一遍,范铁戈想了想道:“那就直接把清风酒楼包下来,反正走过去也很近。”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个倒是小问题,现在还有另一个麻烦之事。”

    张三娘又说女宾客无处休息之事,这个问题其实范铁戈也想到了,他是想把内宅东院作为女宾休息处,一般大户人家成婚都是这样安排的,王氏不可能不知道,王氏这样建议必然是有原因。

    他沉思一下道:“我去看看他们布置再说!”

    范铁戈快步进了内宅,东院已经布置好了,现在大家正在忙着布置西院,范铁戈推了推东院门,院门已经锁了。

    他透过缝隙望进去,顿时吓了一跳,只见院中堆满了大箱子,足有数百口之多,房间里、院子里都堆得满满当当。

    他忽然明白过来了,这是朱佩的嫁妆,已经先一步送过来了,大门口没有看见,应该是从水路送进来的。

    这倒也是,如果嫁妆太多,迎亲那天也只是象征性地抬十几口箱子,嫁妆一般都会提前一两天送到男方家来。

    范铁戈连忙走出来,对张三娘道:“大嫂,朱家已经把嫁妆送来了,几百口大箱子,堆满了东院,我还想把东院作为女宾休息处,看来是不可能了,要不就搬出去吧!”

    “这件事你去给你大哥说,我若跟他说,他肯定会跳起来的,他一直说我瞧不起老三、老四。”

    范铁戈知道大哥和大嫂两年前为大哥想娶妾之事闹过一次,大哥赌气一个月没有回家,最后被母亲一顿臭骂,他才回家认错。

    还有一个原因是去年大嫂被朝廷封为诰命夫人,虽然只是第七等宜人,但已经是木堵镇地位最高的夫人了。

    而大哥还只是一个云骑尉的勋官,地位比不上大嫂,大哥心中为这件事一直不太痛快。

    范铁戈便苦笑一声,“好吧!我去说。”

    果然,不出张三娘所料,范铁舟听说大家要搬出去,眉头顿时皱成一团,这种事情在家乡是极为失礼之举,哪有让客人从自己家中搬出去的,何况还是自己的亲兄弟,千里迢迢来京城庆婚,却被赶出去住,这算什么?

    要是张三娘来说这事,范铁舟早就大怒跳起来了,但二弟来说这件事,他倒没有发怒。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大哥,我原本是考虑把女宾客安排在内宅的东院休息,但东院已经堆满了阿佩的嫁妆,现在只能安排在二楼和三楼。”

    范铁舟想了想道:“如果让老三老四不要上楼,这样行不行?”

    范铁戈也有点不高兴了,大哥怎么就这样糊涂?一点都不为儿子想一想。

    “大哥,这可不是乡下娶妻,到时宰相都要过来,二楼女宾休息处住有人会不成体统,我们要替阿宁想一想,别让他成为朝官的笑柄。”

    “可让我怎么向老三开口?”

    这时,张三娘忍无可忍冲了进来,怒斥丈夫道:“范铁舟,我就问你一句话,阿宁还是不是你儿子?”

    “三娘,你在胡说什么,阿宁怎么会不是我的儿子?”

    “那你给儿子做了什么?你说,儿子成婚,你给他做了什么?房子是儿子自己买的,安排酒楼、联系司仪,安排客栈,甚至商讨菜单都是老二在做?这几天你做了什么?除了陪老三一家出去玩,你还在做了什么?

    儿子后天就要成婚,亲家母都在外面等着收拾,你还在这里说不好意思向老三开口,那你儿子就不要成婚了,让天下人都耻笑他去,你就高兴了!”

    “我没有说不搬出去!”

    范铁舟也怒了,瞪着妻子道:“我只是想找一个合适的措辞,是我们把老三请进来住的,然后我们又把他们赶出去,这样做本来就不对。”

    “什么叫赶他们出去,你怎么说话的,难道我们就不出去?”

    范铁舟见兄嫂争吵起来了,连忙劝道:“两位别吵了,亲家母就在外面,让人听到了笑话。”

    张三娘恨恨瞪着丈夫道:“我也不想跟他吵,我就问他,到底是他的面子重要,还是自己儿子终身大事重要?”

    范铁舟心中憋了一肚子火,又不好发作,只得无奈道:“既然你说要搬,那就搬出去吧!”

    “现在就要搬,内宅已经快布置好了,就剩下朱楼,我们不能让亲家母和朱三婶等我们。”

    张三娘也觉得自己的语气太生硬了,便放缓语气对丈夫道:“朱家给阿佩陪嫁了一座宅子,就在朱雀门外,离这里大概两里左右,我们先搬过去,然后我来找牙人打扫一下。”

    范铁舟只得起身去让兄弟和弟妹收拾东西,范铁戈跟上前歉然对兄长道:“这件事是我的责任,我没有筹划好,我们就不应该住在阿宁的府上,早点安排住宿就没有这些事情了。”

    范铁舟拍拍二弟的肩膀,“你已经很辛苦了,不可能面面俱到,哎!是我这个父亲不合格,一点忙都帮不上忙。”

    “也不能这么说,主要是大哥不熟悉京城,如果是在老家成婚,那就得靠大哥忙前忙后了。”

    这时,范铁舟忽然想起一事,连忙问道:“三叔那边请柬送了没有?”

    三叔就是范仲淹,因为范宁的祖父没有进京,男方这边还需要一个祖父辈的证婚人,三叔范仲淹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范铁戈想了想道:“阿宁说请柬已经送了,要不我们再去一趟三叔府上,请三叔证婚。”

    “我就是这个意思,别人我不熟悉,但三叔那边一定要我们自己请,等重新安顿下来,我们就去一趟。”

    半个时辰后,众人收拾了自己的行李,便坐上牛车离开了范宁府宅,向朱雀门方向而去。

    就在他们刚走,数十名仆妇丫鬟便立刻上楼,开始布置翠云楼。

    .........

    范宁今天出去送了请柬,有几份重要的请柬必须他亲自去送,象赵宗实、相国富弼和韩琦,包拯、欧阳修以及庞籍,另外狄青府上也送了一份。

    事实上,范宁已经在前几天口头上邀请众人了,今天要把正式请柬送去。

    直到下午范宁才送完请柬回来,府宅已经变样子了,翠云楼左右各搭建了一座长帐,里面摆满了桌椅。

    范宁走了一圈,却见府中只剩下几名丫鬟仆妇,自己父母和叔父们不知哪里去了?

    府中空空荡荡,一下子变得冷清下来。

    范宁忽然看见明仁从一楼的侧面房走出来,他连忙上前问道:“明仁,他们人呢?”

    “他们都搬走了,我留下来给你看前宅,收收礼之类,你负责看后宅,朱佩的嫁妆可都到了,别让蟊贼给偷走。”

    明仁唠唠叨叨说了一通废话,范宁却愣住了,“他们搬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要搬走?”

    “为什么搬走?你看看自己的宅子,给客人们休息的地方都没有,所以大家都得搬走,把地方腾出来给宾客休息,不光这个,酒宴改在清风酒楼了,你这里太小,没地方摆桌椅。”

    “他们搬到哪里去了?”

    这才是范宁关心的,不住自己这里也无所谓,但他们得有个住处。

    “好像在朱雀门附近,是一座宅子,听说是朱佩的嫁妆,是你岳母安排的。”

    范宁顿时想起来了,朱佩指给他看过,在朱雀门对面的芙蓉巷内,是有一座朱家的宅子,大概五亩左右,朱佩还曾想让自己去住。

    “我去看看他们,你帮我看好门!”

    范宁吩咐明仁一声便向府外奔去,他坐上一辆牛车,直接向芙蓉巷驶去。

第三百四十二章 家事烦忧

    不多时,范宁赶到了朱雀门斜对面的芙蓉巷,芙蓉巷实际上是条不小的巷子,紧靠街东瓦子,这一带店铺林立,商业发达,生活十分便利,走进巷口不久,范宁便远远看见了朱家的府宅。

    这座府宅占地约五亩,至少有七八十年历史,十几年前被朱家买下,朱家进行一次大修后便一直没有住人,房舍没有问题,就是很长时间没有住人,积了不少灰尘。

    范宁走进房宅,只见数十名下人仆妇正在打扫清理房宅,朱家还是比较用心,为了不让亲家心中添堵,下了些本钱对房宅清扫布置,连屋檐上的积灰都清扫得干干净净,两名匠人正在给大梁重新刷桐油。

    地面上的野草也不见了,重新用上好的石板铺设道路,屋顶上的碎瓦也在重新更换。

    这座府宅和范宁的宅子恰恰相反,屋舍十分密集,光前院就有二十几间屋子,连花园也没有,除了天井种了两株腊梅,中庭种了一种百年老杏外,其他树木都没有了。

    后宅占地三亩,由四座院子组成,每座院子都是独立的,一条中轴路穿过整个府宅,从前门到后门。

    范宁在后面一座大院里找到了正在整理行李的母亲,妹妹坐在院子里看书,范宁走进院子问道:“娘,三叔他们呢?”

    张三娘原本在收拾东西,听见儿子的声音,她连忙抹一下眼泪,展颜笑道:“他们住在最北面院子,这里很好,朱家考虑得也很周全,各种物品都是最新最好的,吃住都很舒适,你就别担心了。”

    范宁忽然发现母亲的双眼通红,显然刚刚哭过,他心中一怔,他迅速瞥了一眼妹妹,见妹妹低头看书,显得很紧张。

    范宁心中愈加疑惑,扫了一圈,却不见父亲,便笑问道:“爹爹出去了?”

    “刘院主和你四叔、舅舅、本堂族长都一起来了,你爹爹和二叔赶去码头接他们。”

    刘院主是媒人,范宁成婚仪式,媒人必须要在场,刘院主也赶来京城参加范宁的婚礼。

    “那我去看看三叔他们。”

    范宁满肚疑惑地看了一眼母亲,又转身走到北面院子,见三叔一家也在院子里收拾东西,最小的女儿阿吉蹲在院子门看蚂蚁搬家,范宁抱起阿吉笑道:“你还没叫我哥哥呢?”

    阿吉笑嘻嘻道:“叫阿哥可要给吃的!”

    范宁捏捏她小鼻子,“小馋猫想吃什么,阿哥给你买!”

    阿吉小舌头舔舔嘴唇,“阿吉都想要!”

    “阿吉,不准贪心,只准要一样!”

    旁边一个少年走过来,肃然批评妹妹,这少年便是范铁牛的长子,叫做陆敏,当年范铁牛倒插门做了陆家的上门女婿,所以儿子就姓陆,虽然陆员外早就死了,现在是范铁牛当家,范家还是比较守信,没有让他改姓。

    陆敏今年已经十六岁,去年考进县学,他对范宁异常崇拜,昨天范宁让陆有为带他去太学逛了一圈,太学浓厚的学术氛围让他十分喜欢,他心中暗暗发誓,明年一定要考上府学,三年后再考太学。

    阿吉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己的哥哥,她见哥哥脸阴沉下来,连忙挣扎着下地,一溜烟地跑去找阿多了。

    范宁拍拍陆敏的肩膀,“有时间去书铺看看,京城很多好书平江府都买不到,有这个机会,可别错过了。”

    “谢谢三哥提醒,附近就有家不小的书铺,我等会儿就去。”

    这时,范铁牛走过来笑道:“阿宁,你怎么还有时间过来,你该去试衣了。”

    “试衣来得及,我来看看你们住得是否习惯,其实我倒建议你们搬到朱府去做,那边条件更好。”

    范铁牛吓得连连摆手,“我们都喜欢这里,更亲切、随意,说实话,住在别人家里,我....我真很不习惯。”

    范铁牛毕竟是从乡下过来,住在范宁的翠云楼上,他很不习惯,翠云峰那么名贵,他生怕女儿调皮去爬山,还有翠云楼中那些金丝楠木家具,他更是小心翼翼,他女儿不懂事,第一天用小刀在桌上刻了只小猫,被他狠狠打了一顿。

    尤其婚礼时都是达官贵人过来,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两天他都睡不好,吃不好,心事重重,今天搬到这座寻常人家的府宅,顿时让他如释重负,周围小店铺那么多,价格也很接地气,更让他倍感亲切,这才是他喜欢的地方,符合他的身份。

    “算了,我也不折腾三叔了,只要你们住得舒服就行。”

    旁边三婶笑道:“阿宁,你去忙吧!别管我们了,这里住得好呢,晚上我们还要去逛夜市。”

    “对了,街心夜市离这里非常近,走几步就到了,非常热闹,是要去逛逛。”

    范宁感觉他们是真的喜欢这里,又笑道:“这座宅子以后是我的,喜欢这里就多住几个月。”

    范宁又取出一张百贯的会子递给三叔,“三叔,这钱给阿巧和阿吉买点东西。”

    会子就是朝廷发行的纸币,目前只有巴蜀、京城和江南流通,别的地方都没有。

    范铁牛坚决不要,“阿宁,你小瞧三叔了,三叔现在可是有千亩地的身家,钱铺里存了几千两银子,这次我们带了五百贯钱进京,足够开销了。”

    “我知道三叔有钱,但这是我的心意,阿吉我是第一次见到,阿巧的名字还是我起的,如果三叔不要,那我就给她们首饰!”

    “好吧!首饰就算了,这钱我收下。”

    阿巧跑过来笑道:“上次二哥给了我一支珊瑚,三哥是不是也要表示表示?”

    阿巧十三岁了,聪明活泼,长得也很秀美,和明仁关系最好,眼看有机会敲敲三哥的竹杠,她可不会放过。

    范宁笑道:“既然你这么急着要嫁妆,那回头三哥给你颗珠子。”

    “三哥好坏!人家哪里是要嫁妆。”

    阿巧一跺脚,羞得满脸通红地跑了,范宁微微一笑,对她背影道:“放心吧!那两个吝啬鬼都给你珊瑚了,三哥不会比他们差。”

    范宁走出院子,却见阿多和小妹阿吉在中庭院子里,他便快步走了过去,他从怀中摸出一颗花生米大小的金粒子,笑着递给阿吉,“这个送给你,拿去给爹爹换钱卖糖吃。”

    听说可以和爹爹换钱买糖,阿吉立刻接过来,高兴地跑了回去。

    见阿吉跑远了,范宁这才问妹妹,“娘怎么哭了?”

    “娘不准我说!”

    “难道我是外人,你还不肯告诉我!”范宁有点生气了。

    阿多这才小声道:“爹爹中午和娘大吵一场,好像是为三叔住宿的事情。”

    范宁很惊讶,在他记忆中,父母从未吵过架,甚至没有脸红过,而且父亲脾气很好,和母亲恩爱有加,怎么会大吵一场?

    “就为这点小事?”范宁觉得这里面还是有点蹊跷。

    阿多垂泪道:“我也知道,最近几个月爹娘常常吵架,前些天三叔走后,爹爹几天都没有回家。”

    范宁想了想道:“你去把三叔找来,小心一点,别让娘发现了。”

    阿多答应一声,转身向内院跑去。

    范宁缓缓向门口走去,刚到门口,范铁牛便快步走出来。

    “阿宁,你找我?”

    范宁目光凌厉地注视着范铁牛,“三叔,你告诉我实话,我父母这几个月为什么吵架?”

    范铁牛一下子呆住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别告诉你爹爹,是我说的。”

    “你说吧!”

    范铁牛半晌叹口气道:“你家里有户佃农,好像是颍州那边过来的,老两口带个女儿,女儿叫彩香,二十岁出头,出嫁两年后成了寡妇,也没有孩子,他们一家三口流落到江南,租了你爹爹五十亩地,你爹爹可怜他们,便减了他们一半租子,一来二去,那个彩香就喜欢上你爹爹,你爹爹也喜欢她,便想纳她为妾,但你母亲不答应,两人就为这事大吵一场,你爹爹一怒之下搬出去住,后来被你祖母大骂一通,才回家认错。”

    “这事没结束?”

    “哪里能结束呢?又不是风尘女子,说不要就可以不要!”

    范宁有点明白了,“那女子现在在三叔那边吧!”

    范铁牛尴尬地挠挠头,“我也没办法,你爹爹把他们一家三口送到我那里,我免他们佃租也就罢了,但那个女子已经有身孕了。”

    范宁一惊,“什么时候怀孕的?”

    “估计年初吧!现在肚子挺大了,所以你爹爹急啊!”

    范宁这才明白父母吵架的原因,母亲对三叔的不满,应该也有这个因素在其中。

    俗话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这句话一点不假,每家每户都有烦心事,范宁事业上成功突破后,带动家里也从原来的社会底层一跃跳到中上层。

    这个过程中不免会出现各种跟不上的节奏,也会产生种种矛盾,只是范宁怎么也想不到,首先是父母的婚姻出现了问题。

    那女子居然已经怀孕五个月,眼看衣服就要遮挡不住了,范宁心里很清楚,这件事若不尽快解决,以父亲的倔牛脾气,父母的婚姻恐怕就要到头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婚姻危机

    范宁没有离去,又重新回到院子里,他给妹妹使个眼色,阿多立刻领悟,乖巧地去找阿巧了。

    范宁在母亲面前坐下,笑问道:“娘现在自己还洗衣服吗?”

    “小衣物还是自己洗,习惯了。”

    范宁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但他明白,无论如何自己也要说出来。

    沉吟片刻,范宁缓缓道:“爹爹的事情我知道了。”

    “什么事情你知道了!”

    张三娘不高兴地将几件衣服往箱子里扔去,“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娘,那个女人住在三叔那边吧!”

    张三娘身子一下子僵住了,半晌,她的目光射出深刻感情,咬牙道:“我绝不会让那个狐狸精进屋。”

    “娘,爹爹和她到了那一步,你应该知道吧!”

    “我怎么会不知道,那一个月,你爹爹不就和她住在一起吗?若不是你阿婆去骂他,他会回来认错?”

    “那娘打算怎么办?”范宁又问道。

    沉默片刻,张三娘恨恨道:“我之前已经和你爹爹说好了,给他们家一千贯钱,再到颍州给他们买三百亩地,这件事就算结束,你爹爹也答应了。”

    “娘,有的事情你拦不住。”

    “我知道,男人有了钱就会有无数的狐狸精找上门来,当年你水根阿爷就提醒过我,不要让你爹爹一个人在镇上,我还没有明白什么意思,现在我才知道,镇上那几个寡妇早就看上你爹爹了,年轻,有钱,身体又强壮,整天就像苍蝇一样围着爹爹转,哼!我的男人,谁也休想抢走。”

    范宁暗暗叹口气,母亲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已经五个月身孕了,母亲只能妥协,否则私生子的包袱要压死人的,他们范家的声音就彻底臭了,父亲绝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如果母亲不妥协,那么只有一个选择,离婚再娶,这又是范宁绝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范宁也知道,父亲之所以和母亲争吵,实在是已经拖到了最后的临界点上。

    范宁沉思片刻道:“娘,情况已经比较严重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张三娘瞪大了眼睛。

    “娘,我刚才问三叔,那个女人已经有五个月身孕了。”

    “啊!”

    张三娘大吃一惊,她顿时跳起脚哭着大骂,“杀千刀的范铁舟,你怎么不去死?和那个狐狸精一起去死,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张三娘蹲下来,捂着脸失声痛哭。

    范宁心中也一阵痛恨父亲,他握着母亲的手,低声安慰她。

    这时,张三娘不哭了,她一抹眼泪道:“既然他想和那个女人在一起,我就让他们在一起,我不会给那个狐狸精让步,回去就离婚,她休想让我承认她。”

    “娘!你这不是......”

    张三娘站起身道:“当年你年幼时,你祖父就说要让你爹爹娶妾,那时我真的同意,我无法给范家传宗接代是我的过错,我认了,只是那时候家里穷,他想娶也娶不了,但我现在有儿有女,我不欠他们范家的,他凭什么再娶妾?我张三娘虽然是乡下女人,但我也有尊严,我凭什么要让别的女人和我分享丈夫?”

    “娘,你先冷静考虑一下。”

    张三娘拍拍儿子的手,含着泪水笑道:“你放心吧!娘会控制情绪,不会再和你爹爹争吵,不会影响你的成婚。”

    范宁无奈,只得又劝了劝母亲,心情沉重地离开了院子。

    .......

    范宁坐上牛车刚要离去,却远远看见父亲带着几人向这边走来,似乎是刘院主和四叔一行人,刘院主是范宁一直心怀感激之人,他连忙上前行礼,“学生参见刘院主!”

    范宁自称学生,让刘院主很满意,说明范宁不忘本,还记得自己是延英学堂出来的。

    他笑眯眯道:“我怎么也想不到,你和朱佩居然成一对了,说明当年我安排你们座位完全正确。”

    “所以这媒人非你老人家莫属!”

    “说得对,这媒人我十几年前就做了。”

    众人大笑,范宁又给四叔范铜钟、舅父张平行礼,两人恭喜了范宁几句,范铁舟道:“阿宁,我带他们进去休息,你们都有点累了。”

    范宁点点头,对父亲道:“爹爹,我等会儿和你说件事,我在这里等你。”

    “知道了,我先安排几个长辈住下再说。”

    范铁舟带着几个长辈进去了,范宁站在门口耐心等候,不多时,范铁舟快步走了出来,笑问道:“阿宁,你想说什么事?”

    范宁探头看了看院子,“他们都安排好了?”

    范铁舟点点头,“这边房舍多,都收拾得很干净,被褥什么都有,找间屋就住下了,回头你二叔把行李给他们送来。”

    范宁往河边指了指,“爹爹,我们走走吧!”

    范铁舟有点诧异,但还是跟着儿子向汴河边慢慢走去。

    “爹爹医馆现在怎么样?”范宁笑问道。

    “医馆还不错,大部分外伤患者都能治愈,但还是有些麻烦之事。”

    “比如什么呢?”

    “比如我用烧酒或者盐水给病人洗伤口,但病人发烧就是退不下去,一直找不到很好的药,这是我最大的苦恼。”

    范宁点点头,这是体内有炎症导致,这个时代没有头孢、青霉素之类抗生素,确实有点难办。

    范宁想了想道:“我倒听说一个很有效的方子,爹爹不妨试一试。”

    范铁舟大喜,“什么方子?”

    “爹爹可以用蒲公英、苦地丁和板蓝根三味药材煎水给病人喝下,一天四到五次,基本上两三天就能退烧。”

    “那我回去试一试!”

    两人走到河边,这里其实是护城河,但也是汴河的一部分,河面上格外繁忙,船来船往,十分热闹。

    范宁凝视一艘小船良久,忽然淡淡问道:“那个彩香姨娘怀孕五个月了吧?”

    范铁舟一下子沉默了,好一会儿道:“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你就别管了。”

    “我怎么能不管呢?若消息传出去爹爹有私生子,柳家就会立刻参我一本,我就得回家种田了。”

    范宁语气虽然很轻柔,但话中的内容却让范铁舟的脸刷地变白了。

    他半晌咬一下嘴唇道:“绝不会有私生子这种情况出现,我可以保证!”

    范宁迅速看了一眼父亲,“那爹爹打算怎么办,想和娘离婚吗?”

    范铁舟摇摇头,“我再怎么也不会和你娘离婚,二十多年的夫妻,哪里能说离就离,本来我已经准备放弃了,但她怀了身孕,我就不可能再丢下她不管,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说服你娘的。”

    范宁要的就是父亲这个态度,女人可以变来变去,但父亲的原则不能变。

    范宁很了解自己母亲,她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嘴上一向很强硬,但如果父亲真的为那个女人抛弃了她,她又会伤心欲绝,只要父亲肯委屈求全到底,给了母亲足够的尊严,那这件事还是能妥善解决。

    范宁又缓缓道:“娘是通情达理之人,她不是不明白,只是爹爹的一些做法伤了她的心,伤了她的自尊,只要爹爹肯低下头求她,答应她的一切条件,她会接受那个姨娘的。”

    范铁舟苦笑一声,“你娘太刚硬了,她未必肯答应啊!”

    “那是爹爹诚意不够,今天不行,明天再求,明天不行,后天再求,只要坚持多求几天,委屈求全到底,娘会答应的。”

    停一下,范宁又道:“另外,朱佩祖父会把木堵镇那座大宅子给朱佩做嫁妆,那座宅子占地两百亩,你们可以搬过去,我想有足够多的房宅,大家的日子也会好过一点。”

    范铁舟叹口道:“我听你的,今天求完明天求,求她十天半个月,希望她能回心转意。”

    “但我要提醒爹爹,就算我娘把‘离婚’两个字喊上天,喊上一万遍,但这两个字绝不能从爹爹的口里说出来,希望爹爹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范铁舟点点头,“我知道你娘的脾气,这两个字我绝不会说的。”

    “那好吧!爹爹回去好好招待舅父,这也是给娘的面子,我就不管了。”

    范铁舟拍拍儿子的肩膀,转身走了,范宁望着爹爹远去,他心如明镜,能不能妥善解决父母的婚姻危机,并不在于母亲的态度,而在于父亲肯不肯拿出诚意来。

第三百四十四章 送礼风波

    翠云楼已经布置完毕,一楼到三楼的门都关闭了,后宅也锁上,由于朱佩的嫁妆已经运到府中,朱府还特地派了几名武艺高强的武士在前后府门附近潜伏布防,防止蟊贼光临。

    范宁和明仁都睡在四楼书房,天刚亮,两人便早早起身了。

    这两天明仁都得呆在范宁府上接收客人送礼,寸步无法离开,使他颇为不爽,但又无可奈何。

    “阿宁,我得给你说好,等我成婚的时候,你也要替我收礼!”明仁没好气地对范宁道。

    范宁笑了笑道:“若本官有空,一定会安排人手替你收礼。”

    明仁这才想起范宁可是高官,他不由翻个白眼,忽然又想起什么,连忙道:“你带了那么多手下回来,怎么一个都不见了?”

    “我放他们回家了,有几个家在京城的手下,可能明天会来帮忙。”

    “那你怎么不放我回家,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就把我赖住了?”

    “你若不姓范我就随便你!”

    范宁狠狠瞪了他一眼,又道:“天黑后你小子都出去游逛,半夜三更才回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什么去了,要不要我给二婶说一说?”

    “别!千万别说,若让我老娘知道,我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既然你知道把柄被我捏在手上,那你还不好好替我做事?”

    明仁顿时无精打采,小声嘟囔道:“明明是兄弟帮忙,现在却变成恶意威胁,令人心寒,我以后还会再替某人尽心做事吗?”

    范宁又好气又好笑,“好了好了,回头会给你补偿,不会让你吃亏的。”

    听到有补偿,明仁顿时精神一振,笑逐颜开道:“别的补偿也就不要了,就准许我们招募日本劳工吧!”

    这一年淘金,明仁和明礼用的都是鲲族人,这些土著虽然对黄金不感兴趣,但自由散漫,脾气大,劳动效率低,而且人数少,兄弟二人只招募到五十人,如果能招募一百名日本劳工干活,他们淘金量早就超过二十万两了。

    两人一直想招募日本劳工,但范宁却不批准,理由也很充分,鲲州和日本国达成的劳工协议中,只能由官府招募劳工,私人不允许招募劳工,以前妓院、酒楼就不追究了,以后则不再批准。

    范宁摇摇头,“你明明知道我不会批准,还提这个要求!”

    “可以变通呀!”

    明仁凑上前涎着脸笑道:“由官府替我们招募,我们支付给官府一笔钱,这样皆大欢喜。”

    这个方案鲲州官府已经讨论过,其实不光是明仁他们想要日本劳工,很多种地的农民也想招募一两个日本农民帮忙,人手不足的难题困扰着鲲州的上上下下。

    “这件事回去再说吧!我在等朝廷批准招募日本劳工的额度,等朝廷批准下来,或许就有方案了。”

    明仁大喜过望,“我现在就去做事,保证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一阵奔跑声,一名帮忙的朱府家丁在门外禀报道:“启禀姑爷,大门有人来送礼,好像是高家!”

    ‘高家送礼!’

    范宁一怔,他送出去的二十几份请柬中并没有高家,是哪个高家?

    范宁当然不会认为是大学士高若讷,另一个大学士高颂也不可能,在京城说高家,只能是开国功臣高怀德、高怀亮的家族。

    只是范宁几乎从未和他们打过交道,唯一认识的人是赵宗实的妻子高滔滔,高滔滔便是高怀德的玄孙女。

    范宁怎么也想不通,便对明仁道:“去看看!”

    两人快步走下翠云楼,一直来到大门外,只见大门外站着一名管家模样的人,后面跟着几名随从,抬着三口描金箱子,箱子放在地上,看起来颇为沉重。

    管家认识范宁,他连忙上前笑道:“我家主人恭贺范知州新婚大喜,特送薄礼,以聊表心意!”

    说完,他将礼单呈给范宁,范宁疑惑地接过礼单,他先看落款,‘北作坊副使高遵甫。’

    果然是京城高家,高遵甫是猛将高琼的孙子,而高琼是高怀德之侄,另外,高遵甫便是高滔滔的父亲。

    范宁又看了看贺礼:喜银三千两。

    顿时让范宁吓了一跳,三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字,曹家给自己的贺礼也是三千两银子,这只有关系非常亲密才会送这么高的喜钱,像欧阳修、包拯、庞籍、富弼等人也不过才送喜银五十两。

    直觉告诉范宁,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但描金箱子上贴着字,扎着红绸,不收还不行,范宁只得勉强收下,又道:“请稍等片刻,我拿一份请柬给贵主人。”

    他连忙回去写了一份请柬,出来交给管家,管家行一礼,这才告辞而去。

    所有送的贺礼都放在翠云楼一楼的左厢房,范宁望着三只装满银锭的箱子,心中着实难办,旁边明仁笑道:“这还想不通吗?高家也想在鲲州发展呗!先贿赂贿赂你这个地头蛇。”

    虽然明仁说的话很直白难听,但或许他还真说对了,曹家送的也是三千两银子,高家和曹家比肩,明显在暗示着什么,而且高家和曹家世代联姻,关系极好,曹家在鲲州拔了头筹,高家岂能不跟上。

    范宁叹口气道:“高遵甫是赵宗实的岳父,在高家地位一般,高家让他出面,显然是想搭上赵宗实这条线,我估计很快赵宗实会来找我。”

    “那你觉得高家想要什么?”

    “要么牧场,要么矿山,或者和曹家一样,两者皆要。”

    鲲州发现白银、黄金富矿的消息已经朝廷传开了,按照惯例,在官府大规模开采的同时,也将允许民间进行开采,不过普通百姓就别想了,一般都是权贵能分一杯羹。

    但鲲州不是大宋内地,属于海外特殊地带,实施朝廷和州衙双重管理。

    比如官方牧场由群牧司直辖管理,州衙辅助管理,但私人牧场则由州衙和朝廷双重审批,首先是州府根据鲲州草场的实际情况来确定私人牧场数量,把计划报上朝廷,然后某权贵家族向朝廷申请,朝廷批准后,再由州衙来确定牧场范围的地点。

    矿山也是一样,发放多少个私人采矿名额是由鲲州州衙说了算,审批是朝廷矿监司,拿到审批后具体能开采那座矿山,还是由州衙来决定。

    目前,范宁一共上报了五片私人牧场,五座私人采矿名额,以后就算批准,也是向北面鲸州或者各岛屿发展,鲲州不会再增加名额。

    目前朱家和曹家拔了头筹,还有很多权贵家族也在蠢蠢欲动,现在高家开始出手,一旦高家成功后那就还剩下两个名额,据说很多权贵家族都准备派人去鲲州视察。

    想到这里,范宁只觉有点头大,按理,高家送的喜银不能收,但不收显然是不给赵宗实面子,曹家那边也不好交代,曹家那边无所谓,但赵宗实还真不能得罪。

    范宁又对明仁道:“高家就算了,以后凡是没有请柬,送礼又超过一千两银子的,坚决拒收,就说你不能决定,等我回来再说。”

    “如果是天子给你送礼呢?”

    范宁气得抽了他一记头皮,“你到底有没有脑袋?”

    明仁捂住头笑嘻嘻道:“只是开个玩笑,不要当真!不要当真!”

    范宁又嘱咐他几句,这才坐上牛车前往父母的住处,如果没有高家送礼事件,他在半个时辰前就走了,他现在急切想知道,父母的关系是否有点缓和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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