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天子召见
蚊子问题扰乱不了范宁接收新家的喜悦,中午时分,他就在小街正对面的王孟儿小酒馆点了十几个菜,请众人吃饭,他和朱佩坐一桌,剑梅子和小冬另坐一桌。
“朱佩,你和兄长前几天进宫情况如何?”范宁问道。
朱佩淡淡一笑道:“只呆了一个上午就出来了,兄长给官家雕了一座全身像,给张贵妃也雕了一座同样的小像,昨天宫里的宦官已经拿进去了,感觉他们应该很满意吧!晚上赏了不少东西。”
“张贵妃是怎么样的人?”
朱佩沉吟一下道:“论容貌,张贵妃容貌比不曹皇后,但张贵妃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普通人,有喜怒哀乐,感情很丰富,也很奔放外露,尤其她拉着官家手的时候,我感觉她就像拉着情郎在花园里散步。”
“难道曹皇后的感情不丰富?”
朱佩摇摇头,“她有感情,但隐藏得很深,宫里人都说她像一块冰雕,只可远观她的美,但我认为不是,我觉得她很孤独,她对我也很好,我非常喜欢她,也更同情她。”
“听你的语气,似乎张贵妃对你的吸引力不足。”
“她对我也很热情,其实说老实话,张贵妃人不坏,通情达理,善解人意,但我总想到张尧佐,所以对她的好感远不如曹皇后。”
范宁给朱佩斟了一杯酒,又笑问道:“对天子的感觉如何?”
朱佩摇摇头,“这个我就不评论了,不过我哥哥对他印象很好,给他雕的像极为用心,一般哥哥只雕半身像,这次他居然给天子雕了全身像,还雕了一座张贵妃牵着天子手在花园里散步的双人像,雕得非常生动,我估计天子会很喜欢。”
这时,太学内隐隐传来钟声,这是下午即将上课的预备钟声,范宁笑道:“我吃得差不多了,今天下午要去一下国子监,宅子这边就拜托你了。”
朱佩点点头,“你去吧!我得好好再逛逛宅子,再想想需要添点什么?”
范宁起身便告辞走了,朱佩却坐在桌前皱眉苦思,怎么才能从祖父手中把那块翠云峰挖到京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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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宁来到国子监,刚到书库三楼的楼梯,便听见掌库冯灭辽焦急的声音,“监丞放心,我一定会把他找回来!用最快的速度。”
“哎呀!真是惹大麻烦了,平时在不在都无所谓,偏偏他今天不在,让我怎么回去交代?”
这是国子监丞蒋俨的声音,范宁有点奇怪,他们在找谁?不会是在找自己吧!
他走上三楼,远远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众人一眼看见他,都大喜过望,蒋俨急忙迎上来,拉着范宁的手腕道:“谢天谢地,你总算回来了,都要把我们急疯了,你赶紧跟我走!”
“有什么要紧事吗?”范宁笑问道。
蒋俨在他耳边小声道:“天子召见你!”
范宁也吓一跳,“现在么?”
“就是现在,中午宫中内侍就来了,他们急得跳脚,你快跟我走!”
蒋俨不想再多解释,拉着范宁便匆匆向国子监大院走去。
国子监大院内站着三名内侍,他们也颇显得焦急,不断向大门处张望,还好是中午,天子也要休息,国子监也不在皇城,他们还可以回去交代,要是下午耽误这么长时间,他们非被总管骂死不可。
这时,蒋俨带着范宁匆匆走了进来,“三位公公,范宁找来了!”
为首内侍看了一眼范宁,不由一怔,“怎么没有穿官服?”
范宁也愣住了,他的官服挂在柜子里,还从未穿过一次,他完全没有意思,去面圣还要穿官服。
“要不!我现在就回去换。”
“来不及了,烦请蒋监丞替他借一身官服。”
“那就穿我的吧!”
蒋俨正好也是正八品,他跑回房间拿了一套官服和官帽出来,“这套官服是新的,估计你能穿,先穿去面圣吧!”
范宁随即换上官服,戴上双翅官帽,这才坐上内侍们带来的马车,向皇宫方向疾驶而去。
........
一直来到紫微殿前,范宁还是一头雾水,他怎么也想不通天子为什么会突然召见自己?
他以为这三年都不会见到天子赵祯,没想到自己上任才十几天,赵祯便召见了。
范宁站在台阶前,有些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这时,一名御书房小宦官跑了出来,急声道:“官家召见,范官人请随我来!”
范宁跟随着他快步走进大殿,一直来到御书房门前,小官人向范宁摆摆手,“稍等片刻,待我去通报!”
小宦官进去了,片刻便出来道:“请进吧!”
范宁整理一下衣帽,这才跟随小宦官进了御书房,这还是范宁第一次走进传说中的御书房,御书房分为里外两间,外间坐着两名当值学士,他们随时听宣拟旨,两人肃穆端坐,目不斜视,看起来就像两尊庙里的泥菩萨。
门口则站着四名宦官,左右各两人,他们则负责跑腿和收拾御书房。
范宁见没有人阻拦自己,便直接走进里间,里面给他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房间很大,足有百余个平方,但布置却很清雅,两边有书架和古玩架,摆满了书和各种小玩意。
范宁一眼便看见拜访在墙角的田黄石香炉,正袅袅冒着青烟,使房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
御书房里坐着天子赵祯,正在批阅奏折。
范宁连忙上前跪下行大礼,“微臣范宁,参见陛下!”
第一次面圣都要跪下行大礼,这是惯例,以后就不用了。
“小爱卿免礼请起,待朕批完这份奏折。”
“谢陛下!”
范宁站起身,垂手站在一旁,目光却落在御案右上角的镇纸上,正是自己送给堂祖父的溪山行旅石,朱哲用田黄石雕刻的作品,居然在天子的御案上。
这时,赵祯放下朱笔,把批好的奏折搁在一旁,饶有兴致地打量范宁一下,忍不住呵呵笑道:“你今天是第一次穿官服吧!”
“陛下怎么知道?”
“感觉得出来,你举手投足还是常服的习惯,没有穿过官服的自然。”
“回禀陛下,微臣在国子监没有什么公务,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书库里读书,实在没必要穿官服。”
“有道理,朕在宫里也是喜欢穿常服,感觉很自在。”
说到这,赵祯又从桌下取出一只盒子,把盒子打开,里面竟然是满满一盒绽放的棉铃,他微微笑道:“这是高昌国王去年进献给朕的礼物,朕一直不知,就放在内库中,这两天整理内库才发现它,这就是你说的棉花了,对吧!”
“正是!这叫棉铃,里面有棉籽,外面白色绒毛是它的花,也就是微臣所说的,替代木绵和麻的最好纺织原料,亩产量很大,它能使天下百姓在冬天时都穿上暖和的棉袄,夜里盖上暖和的棉被。”
范宁也是从贫苦中过来,很清楚贫穷人家的疾苦,有钱人家冬天可以穿兽皮,或者用绵来充填衣服被子,绵就是木绵花,产量比较低,只能官员或者大户人家使用。
而贫寒人家在冬天只能靠多穿衣服御寒,晚上被子大多胡乱填些鸡鸭的毛,条件稍好一点,家里有一两张老羊皮,睡觉就能稍微暖和一点。
但如果有了棉花,那整个大宋的纺织工业都会焕然一新,加上新式纺纱机器,大大提高纺织效率,使大宋经济得到一个很强力的支撑,就像英国资本主义刚刚兴起时,纺织工业带给社会的巨大变化。
赵祯点点头,“朕打算做一个试验,先在北方种上几百亩看看,如果真有很好的效果,那就再大规模推广。”
范宁连忙道:“陛下最好从高昌请来有经验的种植人,让他们传授种植方法。”
“朕明白,已经派人去高昌了,过几个月就回来。”
赵祯把盒子盖上,又笑道:“还有你上次说的东南流求大岛,朝廷已决定先设立澎湖县,隶属于泉州,然后澎湖县为中转,逐渐向流求移民,力争十年内将流求大岛并入我大宋州府。”
“陛下圣明!”
赵祯摇摇头,“每个朝代都在考虑开疆辟土,每个帝王都希望能建立丰功伟业,大宋和朕也不例外,大宋最大的期望就是能收复河西走廊,重新打通丝绸之路,重塑汉唐雄风,这也是朕的梦想。
但西夏和辽国互为唇齿,战略上进行结盟,尤其辽国,利用西夏来牵制大宋,使大宋西进之路困难重重,也因此不得不发展海运,从海路打通和西方大食的贸易,这是大宋海上贸易发达的根本原因。
自从上次你提到向海外开辟疆土,朕就一直在考虑此事,总想找个机会再与你聊一聊这个话题,你认为向海外开疆辟土,对朝廷而言,最关键点是什么?”
范宁沉思良久道:“微臣认为,最关键之处有三点!”
赵祯顿时有了兴趣,他又令人搬来一只绣墩,请范宁坐下,笑眯眯问道:“说说看,具体是哪三点?”
第二百五十六章 出海之策
范宁着实没有想到天子赵祯召见自己,居然是要和自己聊聊开疆拓土的问题。
当然,范宁心里也明白,这只是私下间的闲聊,估计是自己在科举面试时的一番话打动了赵祯,若是正式谈话,那需要相国和大将们在场,不过那时也轮不到他开口的机会了。
范宁稍微整理一下脑海中的思路,这才缓缓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微臣认为第一个关键是拥有强大的造船技术和一支强大的水军。”
宋仁宗笑道:“大宋造船技术已经很高明,无论江船、海船,每年造船达数千艘之多,在杭州、明州、温州、泉州、广州都有官办的船坞,同时还有大量民办船坞,打造的神舟万石巨船可以远航万里,抵达大食,在造船方面朕不担心,但建立一支强大的水军,朕有点不太明白,难道我们是要去抢夺别的土地,要远征作战吗?”
范宁微微笑道:“建立强大的水军是为了保护商船和运输民船,南洋海盗出没,南洋的土地上还有很多尚未教化的土著,就算我们不抢夺他们的土地,他们也会来抢夺我们的财物和人口,只有一支强大的军队,才能保护移民在海外的安全。”
停一下,范宁又道:“再说建立一支强大的水军也有利于我们和辽军作战,比如辽国大举南侵,这时我们有一支数万人的水军在燕山府营州卢龙一带登陆,切断辽军的后路,使南侵的辽军腹背受敌,是不是有利于宋军在战场上作战?
微臣一直认为虽然辽军有战马的优势,但我们有水军的优势,为什么不充分利用这种优势?
再比如我们和西夏作战,不定非要在延安府或者庆州和党项人激战,我们完全可以在黄河上建立一支强大的水军直捣兴庆府,相信在水面上,辽军和西夏军都远远不是我们的对手。”
大宋的造船业极其发达,堪称站在世界之巅,但无论大宋的君主和大臣们都从未想过,利用发达的造船业建立一支强大的水军,而范宁的一席话,如拨云见日,使赵祯心中竟有一种豁然开朗之感。
不过赵祯想到的并不是大宋主动撕毁盟约进攻辽国和西夏,而是万一辽国和西夏大举攻宋朝时,他们可以利用水军来攻其后路。
赵祯站起身来到墙边,刷地拉开了一幅帘幕,墙上一面巨大的大宋万里江山图出现在范宁面前。
赵祯取过一根细细的木杆,递给范宁,“你从地图上给朕说!”
范宁接过木杆看了看地图,地图最北面只到辽东,再向北就没有了,范宁笑了笑道:“微臣姑妄言之,陛下姑妄听之!”
赵祯笑道:“你尽管畅所欲言,朕自会分辨!”
范宁用木杆指着辽东以北道:“微臣曾经见到过一幅唐朝的安东都护府地图,在辽东北方有一条大河叫做黑水,又叫黑龙江,这条大江腹地可以直达契丹人和奚人的老巢。
而在黑水出海口不远有南北两座大岛,南面大岛叫做毛人岛,紧靠倭人之国,倭人叫它虾夷地,当地只有一些土著人生活,此岛土地肥沃,森林茂密,草原一望无际,南北东西各长千里,非常适合养马。
再向北还有一座大岛,就紧靠黑水出海口,这座大岛微臣叫它库页岛,面积相当于江南东路,几乎无人居住。
微臣的意思是说,如果大宋在这两座大岛上建立军城和养马基地,一方面可以给大宋提供源源不断的战马,另外一方面为大宋从水军进攻辽国北面创造了条件。”
范宁天马行空的想象,让赵祯听得匪夷所思,虽然从黑水进攻辽国老巢有点遥远,但如果能在那里养马,倒是一个极好的办法。
大宋之所以缺马,就是没有养马之地,宋朝一心想收复河西,就是为了得到一块养马之地,而辽国支持西夏,也是为了破坏宋朝获得河西走廊的国策。
如果大宋也有百万匹战马,有了强大的骑兵,宋军就完全可以和契丹骑兵一战。
赵祯之所以对养马基地动心,关键在于大宋已经有运马之船,每船可运战马上百匹,而且宋朝海船常年往来泉州和大食,航行数万里,完全不惧深海中的风浪。
解决了运输问题,范宁建立养马基地的方案当然令赵祯血脉贲张,他立刻喝令道:“给朕把唐朝地图悉数找来!”
御书房旁边就是一座图书库,里面有大量书籍和地图,唐朝留下地图也有。
片刻,宦官们抱来数十卷地图,他们都惊讶之极,从未见过官家这样和大臣谈话,两人居然跪在地上,在地图上寻找着什么?
范宁明白赵祯的意思,但他也有点担心,唐朝地图上会不会有北海道和库页岛的地图?
范宁和赵祯各自打开地图寻找,这时范宁无意中找到一幅渤海国进贡给唐朝的地图,他打开地图,惊喜地发现上面竟然绘有库页岛,只是标注为苦寒之地,无人居住,他连忙对赵祯道:“陛下,臣找到了!”
赵祯连忙起身过来,将地图摊开,范宁指着北面的库页岛道:“微臣说的黑水出海口外的大岛就是它,微臣叫它库页岛,目前依然属于无人之岛。”
赵祯注视半响,叹口气道:“地方倒是不错,可惜太遥远,就怕战马在船上长途运输承受不住。”
范宁也发现赵祯对养马基地更感兴趣,暂时还考虑不到水路攻打辽国。
其实攻打辽国倒不急,只要能在北海道和库页岛站稳脚跟,攻打辽国将来自然会水到渠成。
范宁也不提水路攻打辽国之事,他现在当务之急是让大宋占领北海道和库页岛,日本要到十六世纪末的明朝中后期,才由松前氏渡海前往北海道,此时的北海道还是无主之地,生活着少数土著人,完全适合大宋养马。
范宁微微道:“微臣建议可以运用漕运之法,设立中转养马地。”
他一指地图上的济州岛,“这座大岛叫做耽罗岛,不属于新罗,方圆近千余里,也可以养马,非常适合做战马的中转地,目前岛上有个小国叫做耽罗国,人口不足万人,大宋可以灭之,将人口迁移到中原来。
这样,耽罗岛就成为大宋战马的中转之地,从北面的毛人岛运输战马到耽罗岛,战马可以在岛上休养中转,再从耽罗岛运送到大宋,一年下来大宋获得二三十万匹战马完全没有问题。”
范宁一席话使赵祯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他在御书房来回踱步,对范宁道:“继续说下去!”
“微臣建议先占据耽罗岛,然后水军再以耽罗岛为根基北上,占领毛人岛,利用倭国来进行粮食物资补充,也可以招募倭国劳力开发毛人岛,十余年后,等大宋在毛人岛完全站稳脚跟,再北上占领库页岛,在库页岛上继续养马养羊。
有大海阻隔,契丹人也无法入侵破坏,微臣估计,二十年后,大宋也将拥有战马百万匹,收复幽州指日可待。”
赵祯已经激动得难以自抑,他知道攻打辽国的时机远远不成熟,一旦提出来,必然会找到满朝文武的反对,毕竟檀渊之盟已让大宋享受了四十余年的和平,没有人会轻易去废除这个盟约。
但建立养马基地就不一样,这是大宋朝廷最喜欢做的兴办产业,由于中间有耽罗岛为中转,又有大宋强大的造船业和远洋海船为保障,完全可以施行。
再利用与新罗或者日本的贸易获得粮食物资作为后勤补充,赵祯觉得只需要准备两三年,这个方案便可以施行了。
想到这,赵祯对范宁道:“朕给你三天时间,给朕详细写一份可行方案来,一旦朕认可这个方案,朕必有重赏!”
“谢陛下!微臣立刻回去准备。”
虽然范宁的言论让赵祯心中着实震惊,他也很想知道范宁为什么会了解这么多,但现在他还暂时顾不了这么多。
赵祯从抽屉取出一面金牌递给范宁,“这是朕的免召金牌,有这面金牌你可以随时进宫,不需要禀报!”
范宁接过金牌,躬身行礼,“陛下厚爱,微臣感激不尽,微臣告辞!”
范宁走了,赵祯独自站在地图前久久凝视着东北方向,他的思绪早已越过了波涛万顷的大海,去寻找那一望无际的草原,他仿佛看见百万匹战马在草原上奔腾,从此支撑起大宋强大的战斗力。
第二百五十七章 饮茶夜话
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范宁得到天子召见,并赐给免召金牌的消息很快便秘密传开了,这让很多权贵和朝官都感到震惊,大家都知道范宁是罕见的神童,并非书香门第,却能一举夺取童子科第一名。
但神童千千万万,为何独有范宁受天子垂青,令很多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也有人猜到了一些端倪,恐怕和范宁在科举面试中的答对有关系,比如天子对范宁建议经营流求大岛很有兴趣,已经建立了澎湖县,下一步就要迁移贫苦流民前往流求大岛定居。
再比如范宁在答对时提到了棉花,令天子深感兴趣,居然派官员赶赴高昌国了解棉花种植,一些有头脑的官员便猜到,必然是官家又对范宁的奇思妙想感兴趣了。
入夜,范宁在旧曹门的住处奋笔疾书,给天子赵祯写下海外兴业九策,包括上篇、中篇和下篇。
他现在写的是上篇,主要谈及在毛人岛和库页岛建立海外养马基地,以耽罗岛也就是后世的济州岛为中转地,使战马免除了海路长途跋涉的辛劳。
毛人岛也就是后来的北海道,此时主要被森林和草原覆盖,居住着少量的阿伊努人,还不属于日本的领土,那里气候温和,冬天寒冷,牧草丰美,牧场广阔,非常适合蓄养战马。
而且辽国的造船业极为低下,根本无法渡海作战,日本国内皇室同摄关家族矛盾重重,皇室内部争权夺利,延绵数百年,完全无暇顾及外界土地,一直到明朝中后期的战国时代,本州的大名家族才开始渡海北上。
最后一直到明治维新,日本才开始大量移民北海道,正式经营北海道。
现在的毛人岛基本上还是空白领土,宋朝占领那里作为养马基地,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当然,第一步是探查情况,派船队以贸易为名前往新罗和日本,探查耽罗岛和毛人岛的状况,再熟悉海洋水文情况,制定出合适的航线,这个工作至少要两到三年时间。
不过,范宁还是希望朝廷能在明年秋天之前拿下耽罗岛,先经营耽罗岛,为下一步进发毛人岛打下基础。
在范宁的左首边有一张他绘制的草图,包括山东半岛、辽东半岛、朝鲜半岛、济州岛、对马岛、日本列岛、北海道以及库页岛,虽然只是一个轮廓,但一些关键的地方他还是标注出来。
范宁还绘制了一条航线,从太仓长江出发,前往耽罗岛,再到对马岛,再沿着日本北海岸航行,最后抵达北海道,中间有不少可供补给之地,比如隐岐岛、佐渡岛等等,都可以在这里建立避风港和补给地。
其实范宁考虑更多的还是利用水路攻打辽国,比如宋军大举北上之时,一支水军奇兵攻占辽西走廊,切断辽东和幽州的联系。
但范宁也知道,眼前的天子赵祯是没有勇气发动对辽国的战争,他对养马基地更感兴趣,只能等雄心壮志的宋神宗即位后,才有这个可能。
“也罢!”
范宁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先用二十年时间来建立海外基地吧!”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的敲门声,“谁啊!”小冬从房间里跑出来,迎了上去。
门开了,只听小冬诚惶诚恐道:“小婢参见老爷!”
范宁奇怪,放下笔走到门口问道:“小冬,是谁啊!”
“是我!”
不等小冬开口,门口便传来朱元丰洪亮的声音,“我来看看你这个妖孽小子!”
范宁哑然失笑,走进院子笑道:“我又没有三头六臂,何谈‘妖孽’二字?”
朱元丰走进大门忿忿不平道:“曹家老爷子过寿,特地让我给你送一份请柬,居然还是十七号请柬,我却是第九十八号请柬,为何厚此薄彼?”
方范宁有点奇怪,曹老爷子过寿,为何要请自己?
“我不太明白,我和曹家并无瓜葛,只是和曹诗有点还不算深厚的交情,为何如此看重我?”
“你想知道答案吗?先请我喝杯茶,然后我来告诉你。”
范宁哈哈大笑,“老爷子快请进,小冬,赶紧煎茶!”
“哎!马上就好了。”小冬答应一声。
朱元丰跟随范宁进了书房,范宁请他坐下,稍稍收拾一下书桌。
朱元丰望着院子里烧茶的小冬,心中暗暗好笑,朱佩告诉自己,她要这个丫鬟,没想到居然是安排在范宁这里,孙女的心思啊!简直就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朱元丰又打量一下房间,笑道:“听说你自己买了房宅?”
“是!在外城飞云桥那边,是一座八亩宅,过几天就搬家!”范宁如实相告。
朱元丰叹了口气,“早知道你要买宅,我就不多事了。”
范宁不解,“老爷子这话什么意思?”
“你现在住的这座院子其实是我买下来的,本打算以后送给你,没想到你自己居然买宅了,令我沮丧啊!”
范宁顿时又惊又喜,“那就送我好了,我不嫌再多一处房子。”
朱元丰摇摇头,“我决定送给朱佩了,你自己去和她商量,看她会不会给你。”
这时,小冬端了两盏茶进来,朱元丰端起茶盏笑道:“你昨天下午被天子召见了吧!”
“老爷子怎么知道?”
“我怎么能不知道,这件事已经在京城上层传开了,引起很大的轰动,这就是曹老爷子给你送请柬的原因!”
范宁挠了挠后颈,着实不解道:“天子召见臣下也不算什么大事吧!我觉得只是一件小事,为何会引起轰动?”
“关键就是那面金牌,你真不懂它的重要性吗?”
范宁取出那面金牌,放在桌上,“它有什么重要性?”
朱元丰叹息一声道:“这种免召金牌天子登基以来只发过四面,一面给了赵宗实,后来又收回去了,另一面给了你堂祖父,到在庆历六年也收回去了,第三面去年给了狄青,第四面就是你这块。
实际上,现在就只有你和狄青拥有这种免召金牌,不需要宣召就能直接进宫,你说能不引起轰动?”
范宁想到的却是另一个角度,天子既然肯把这么重要的金牌赐给自己,不正说明他对自己的养马基地方案,发自内心的赞同吗?
想到这,他心中的火也点燃起来,他对朱元丰笑道:“老爷子和西夏或者辽国有生意往来吗?”
朱元丰不明白他的意思,他点了点头,“我和西夏那边商人有过交易,我把粮食运到延安府交给军队,便从一些西夏商人那里购买牛和羊皮,又运回中原,获利颇丰。”
“这是走私吧!”
“当然是走私,西夏严禁牛马出口大宋,但西夏又物资短缺,对大宋物资依赖很深,宋夏边界长达数千里,根本就防不胜防,甚至两国边军也参与走私,宋朝主要进口马匹、骆驼、牛、羊皮、药材、青盐等等,西夏则进口缯绮、香药、瓷器、漆器、茶叶等物品,两国走私的规模很大。”
说到这,朱元丰奇怪地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范宁淡淡道:“你知道天子为什么会赐我这面金牌?”
“这就是我今天来找你的原因,我很有兴趣。”
“是老爷子想知道,还是别人想知道。”
朱元丰沉默片刻道:“是赵宗实想知道。”
范宁想了想笑道:“我给大宋找了一块牧场,可养百万匹战马。”
朱元丰愕然,半晌摇摇头道:“养马之地必须在北方,我想不通哪里还有大宋的养马之地?”
范宁淡淡道:“这块养马之地在海外。”
朱元丰无言以对,他叹口气道:“我还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商机,结果发现太遥远了。”
“商机当然有,而且不是一般的大,如果朱家能接到一部分,那也是数十万贯的收益。”
朱元丰精神一振,“快说给我听听,什么商机?”
“一个是准备种马,如果能搞到漠北草原优质的突厥种马,然后及时地献给朝廷,朱家就能接到后一笔惠及几代子孙的大生意,海运。”
范宁本来还想加一句,或许朱家还有在海外独立建国的机会,但他忍住了,这句石破天惊的话他现在绝对不能说出来。
第二百五十八章 酒楼会面
朱元丰虽然并没有完全听懂范宁的意思,但他知道范宁的话一般不会有错,朱元丰又问道:“非要突厥马,河曲马不行吗?”
目前大宋的马匹主要来自于河湟、临洮一带的河曲马,这种马匹适合拉车、以及普通骑乘,但并不合适作为战马。
相比之下,漠北草原的突厥马更适合作战马,唐会要中就有介绍:‘突厥马技艺绝伦,筋骨合度,其能致远、田猎之用无比!’
当然,这种草原战马在不同时期名字也不同,秦汉时期叫做匈奴马,隋唐时期则叫突厥马,宋元时期又叫蒙古马,名字沿用至今。
范宁摇摇头,“如果是河曲马,那也太容易了,显不出什么功劳,如果能有上百匹突厥种马,朱家在河东路庆州一带再找一处小牧场,我可以保证三年内,这几百匹种马一定会成为让天子欣喜若狂的宝贝。”
朱元丰沉思良久道:“从西夏进大宋的马匹都是西夏自己的马,也不是突厥马,不过从西夏购买突厥马很容易,关键是怎么从西夏到宋朝,只能通过军方来走私,这是要花大价钱的,一匹马至少要几百贯,也罢,我可以试一试!”
朱元丰便起身告辞而去,范宁送他出了院子,嘱咐他道:“此事关系重大,可以告诉赵宗实,但绝不能再告诉第二个人。”
朱元丰淡淡笑道:“我心里有数,连赵宗实也不能提及养马之事,商机之所以叫商机,就在于‘机密’二字,种马之事除你我外,绝不会再让第三人知晓。”
“赵宗实和曹家联系上了吗?”
朱元丰点点头,“我已经替他和曹家搭上线了,后天的曹氏祝寿,他妻子高氏是曹皇后的姨侄女,所以赵宗实也要去,那一天对他很重要。”
范宁忽然想起,赵宗实妻子高氏不就是历史上著名的高太后吗?宋神宗的母亲,这时候宋神宗赵顼应该已经出生了,大概两岁左右,有时间自己倒应该去看一看。
范宁沉吟一下道:“烦请老爷子替我约一下赵忠实,明天中午,我请他在太学对面的天然居酒馆吃饭,我在二楼等他。”
“要我一起去吗?”
范宁摇摇头,“不用了,我想单独和他聊一聊,后来我再告诉老爷子,老爷子先去准备战马之事吧!对了,朱佩那边也别说。”
朱元丰心胸比较豁达,他知道范宁就是怕自己误会,才让自己帮他约赵宗实,这其实是信任自己的表现。
朱元丰哈哈一笑,“好吧!我明天一早,让人送封信给他,朱佩那边,我估计她明天就会来找你。”
.........
朱元丰说得一点没错,范宁在睡梦中被小冬推醒,“小官人快醒醒,七姑娘来了,在院中等你起来呢!”
七姑娘就是朱佩,范宁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迷迷糊糊坐起身,发了半天癔症,又问道:“什么时候了?”
“估计还有一刻钟就辰时了。”
“难怪我这么瞌睡!”
范宁长长打一个哈欠,有些埋怨小冬,“时间不到你就把我叫醒了。”
这时,院子里传来朱佩凶巴巴的声音,“范阿呆,你可以继续睡,我没关系,再站两个时辰也不累!”
一声范阿呆又把范宁拉回了那些同窗的日子,那个拿着剑凶狠的小娘子,范宁忽然发现,朱佩什么时候变得温柔起来了?
“让你老人家在院中站等,那多不好意思啊!”
范宁困倦不堪地爬起来,穿上衣服,随手扎了发髻,趿拉着鞋子走出来,只见朱佩站在院子里,一脸不满地瞪着他。
范宁又忍不住打个哈欠,“朱佩,你几时起来的,这么早?”
“谁像你这个大懒虫,当了官居然还睡到辰时才起来,我爹爹每天五更就起来,十几年天天如此。”
“我还年少,需要多补瞌睡!”范宁打着哈欠道。
朱佩见他模样狼狈,连衣服都穿反了,忍不住‘嗤!’的一声笑出声来。
小冬也发现范宁衣服穿反,在后面偷偷捂嘴直笑。
朱佩忍住笑道:“小冬,快帮他梳洗一下,然后把衣服换过来。”
范宁这才发现自己衣服穿反了,他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其实我这衣服正反穿都可以。”
梳洗完,又换了衣服,范宁这才坐在桌前吃早饭,今天吃肉沫面片,朱佩给他加了一勺臊子,“快吃吧!”
她自己却拿一块烧饼慢慢啃着,又问道:“听说你前天很风光,给官家介绍海外风情,官家居然赐你免召金牌,我就很奇怪,你什么时候去过海外?”
范宁知道她的消息是从父亲那里得来,比朱元丰更详细,不过范宁已有准备,给人们解释自己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他吃着面片含糊说道:“只要有心,这些事情都能打听到,你忘记我去明州游学一个月吗?我在那里接触了大量的船夫和商人,从他们那里知道海外的见闻,再好好整理一下,就翔实可信了。”
“那你给我说说,海外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
“海外有很多荒无人烟的陆地,很多陆地比我们大宋还要大无数倍,那里有各种各样的瓜果,都是我们从未见过的,比如草莓、玉米、甘薯、南瓜、烟叶等等,像甘薯,是一种非常好的粮食,亩产达数十石,贫瘠的土地也能种植,有了它,饥荒就不怕了。”
“既然有人见过,那怎么不拿回来种植?”
“我也是听一个出海船员说的,也不知是真是假,所以我动员天子去寻找这些奇瓜异果,寻找这些大陆,大宋疆域就将前所未有的扩大,所以天子就赐我金牌,让我经常进宫给他讲海外的事情。”
朱佩摇摇头,“我觉得你没有说实话,在明州一个月怎么可能了解这么多?”
范宁哈哈一笑,“其实上是一个游方道士告诉我的,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了,走吧!我们准备出发。”
........
朱佩自然是去新房帮范宁收拾,购置物品并不费事,关键是有两处需要动工程。
一处是照壁,她原本是想用那块翠云峰来做照壁,但翠云峰的遮掩不够,还不如在梅林中间修一座花坛,将翠云峰矗立在中庭楼前。
范宁听取了朱佩的意见,便决定再寻找一块照壁,最后还是宝材修屋店的陈掌柜帮他们在封丘县乡下找到一块旧房拆出来的青色花岗岩照壁,高达一丈二,宽达两丈。
照壁当然不可能是整块大石雕成,一般都是三到四块石头拼接而成,之前的照壁就是用四块灵璧石拼成。
范宁花了五百贯钱买下这块照壁,再用船只运到京城,直接从飞云桥搬运上岸,照壁昨天傍晚运来,今天一早进行施工,朱佩今天负责去监工。
另外一个工程也是宝材修屋店提出的建议,在宅子北面,也就是下人房那一侧开一扇后门,然后修建一座私人码头。
官府一般不允许在漕河上修建私人码头,但汴河和蔡河上可以,但也有前提,不能影响到正常航运。
范宁新宅后面是蔡河,正好有一处水湾,这处水湾其实也是杨家人工开凿出来,当年准备修码头,但不知为什么,码头一直没有修成。
这个工程便承包给了宝材修屋店,它们负责去县衙申请,然后进行施工,包括开墙、铺路,修砌堤岸,林林总总算下来,至少要一千贯钱。
范宁原本有两万四千贯钱,买宅就花去了一万八千贯,再加上购买安装照壁,修建码头,购买屋内物品,东一笔钱西一笔钱,他现在手上只剩下三千余贯了。
虽然还有一座奇石店,但奇石店还要开发寿山石,至少三年无法分红,范宁现在真有一点坐吃山空的感觉。
一个上午,他就坐在官房内思考,怎么利用自己的先知先觉再赚一笔钱。
中午时分,范宁来到太学大门对面的天然居酒楼,他来过几次,酒保认识他,“哟!范官人来吃午饭?”
范宁指了指二楼笑道:“请一个朋友吃饭,给我找一个二楼靠窗的位子。”
“好咧!官人请随我来。”
酒保热情地将范宁请上二楼,酒楼的客人不多也不算少,大概坐了一半,二楼靠窗的位子因为都不大,只适合两人对坐吃饭,而太学生们都喜欢一群群过来,也是这个缘故,靠窗位子基本上都空着。
范宁便在自己常坐的位子前坐下,这里靠窗,位于角落,说话不容易被别人听去,是最好的谈话之地。
三楼虽然有雅室,但实际上雅室内谈话根本不隔音,尤其这种小酒楼,就是用一块薄木板隔开,雅室内的谈话隔壁会听得清清楚楚,反而不如在二楼方便。
范宁刚刚坐下,一抬头,便看见赵宗实从楼梯上走了上来。
第二百五十九章 醍醐灌顶
赵宗实名义上是太学生,但实际上他并不在太学读书,或者说他在太学的时间极少,太学对于他而言只是一个交际平台。
太学向来是京城权贵子弟的聚集地,通过太学这个平台,赵宗实可以结交很多权贵官宦人家的子弟,扩展自己的人脉。
不过在太学呆了两年,赵宗实沮丧地发现在太学结交的人脉并没有能改变自己的处境,他的处境依旧很尴尬,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被淡化和边缘化。
总结其原因,赵宗实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太学生中是有不少权贵子弟和官宦子弟不假,但并不代表他们就有能力改变政局,改变其家族的想法,这些权贵宦官子弟除了身份听起来比较尊贵外,他们其实和普通太学生没有任何区别。
发现自己走错路后,赵宗实对太学便有点心灰意冷,来太学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但自从他在年初买关扑无意中认识范宁开始,他便发现自己的命运开始逐渐改变了。
范宁把他拉入奇石馆,他由此结识了朱家,并得到财力雄厚的朱元丰的支持,在范宁的筹划之下,朱元丰通过合股修建曹楼的方式搭上了曹家,又重新将赵宗实推到了曹家面前,
明天就是曹家老爷子曹琮的七十大寿,赵宗实也破天荒地得到一张请柬,曹家邀请他和妻子高氏前往曹府祝寿,要知道,曹家一直谨慎地和他保持距离,而这一次曹家对他的坚冰融化了。
政治上有曹家的支持,财力上有朱元丰的鼎力支撑,赵宗实对自己的前途又有了一线希望。
说到底,这一切的改变都是从认识范宁开始。
“阿宁,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赵宗实快步走过来,他学习朱元丰和朱佩的称呼,也称呼范宁的乳名,这样,他们的关系可以拉得更近一点。
范宁微微笑道:“我也是刚到,赵大哥请坐!”
赵宗实在范宁对面坐下,范宁点了五六个菜,又点了一壶好酒,只片刻,酒保先将一壶清酒送上来。
赵宗实抢过酒壶,一边斟酒一边笑道:“听说你买了一座宅子?”
范宁笑着点点头,“既然想在京城久住,总不能一直租别人的房子吧!”
“那倒是,房宅在哪里?”赵宗实又笑问道。
范宁向窗外指了指,“一直走过去两里路,飞云桥旁边,是一座八亩的中宅。”
赵宗实想了想,忽然醒悟,“可是杨家的勇烈楼?”
“赵大哥也知道?”
赵宗实连连点头,“我当然知道,那座楼和皇宫的庆功楼完全一样,是太宗皇帝特地准许杨家造的,杨家造了两座,一座在天波杨府,一座就在飞云桥,天波杨府叫做勇武楼,这边叫做勇烈楼,没想到他们居然把这座宅子卖了,不过也是意料之中。”
“为什么在意料之中?”范宁饶有兴致地问道。
“我也是听一个学友说的,据说这座勇烈楼修起来后,杨家便开始走下坡路,有风水师说,杨家南北两座楼相克,分散杨家的气运,但这又是御赐的楼,又不能随意改变或者拆除,所以很多人都说杨家迟早会卖掉飞云桥这座宅子,当然,这只是传言,是真是假我不清楚。”
范宁笑道:“原来是御赐的楼,赵大哥不说,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我已经将它改名为翠云楼,和杨家没有一点关系了。”
两人喝了一杯酒,话题便转到正事上来,范宁沉吟一下道:“明天的曹府祝寿,赵大哥要去吧!”
赵宗实点点头,“我收到了请柬,开始我以为是因为妻子的缘故,但后来才知道和妻子无关,是曹家请我,我的请柬编号为第九,我妻子可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先恭喜赵大哥,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赵宗实淡淡一下,“你今天单独请我,不会仅仅是为了恭喜吧!”
“当然不是!”
范宁摇了摇头,“我今天请你是为两件事,第一件事,我要告诉你,曹家为什么给你一份编号九的请柬?这个原因很重要,如果你不知道,你将来会吃大亏。”
赵宗实神情肃然道:“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刚开始我认为是朱老爷子牵线,但后来我感觉好像不是这么回事,但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我今天没叫朱老爷子是怕他心中不舒服,当然他对你很重要,他财力是你将来一步步向上走的基础,但曹家对你另眼想看,绝不会是因为一座曹楼的合作,你要明白这一点。”
“我明白!”赵宗实对这一点毫不迟疑。
范宁又缓缓道:“曹家之所以忽然对你另眼想看,是因为宫廷斗争,你可能不知道,张贵妃也打算领养一个宗室孩童为继子了。”
“啊!”
赵宗实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这个消息实在令他感到震撼。
范宁不给赵宗实消化这个消息的时间,他又继续道:“这件事必须从两个方向去看,一个是曹家的危机,一旦张贵妃领养的孩子成了储君,那曹皇后的位子就危险了,这是曹家面临的危机。
但另一个方面,张贵妃领养孩子,说明天子再生新子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没有人比天子的枕边人更清楚这一点,曹家也看懂了,所以它们看到了一线希望,这才是你重新被曹家另眼相看的真正原因。”
赵宗实被深深震撼住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陷入长久的沉思。
范宁沉默片刻又道:“还有一件事我告诉你,以后我会通过朱家在幕后支持你,在公开场合,我和你将行同路人,这是为了你好,我们不能让天子误会,你为了那块免召金牌而不遗余力。”
..........
赵宗实还沉浸在思考之中无法自拔,范宁也没有再打断他的思路,便结了帐,同时又点了十几个菜和一壶酒打包走了。
新宅的照壁还没有安装完成,十几名工人都出去吃饭了,范宁在内宅摆了两桌酒菜,招待一个上午辛苦监工的朱佩和她的两个帮手,一个剑梅子,一个小冬。
“你这家伙还算有良心,没有把我们忘记!”
朱佩眉开眼笑地吃着一块排骨道:“今天可饿惨了,前前后后监督工人们干活,你问问剑姐和小冬,要不是我,他们险些把照壁装反了。”
小冬今天忙前忙后,着实出了不少力,得到了朱佩的肯定,她连忙拍马屁道:“是真的,他们把腊梅的雕像安装朝里了,姑娘大发雷霆,硬叫他们调转朝外。”
范宁惊喜道:“影壁上还有雕像?”
“当然有,还是大师手笔!”
朱佩得意洋洋道:“是御匠郑延勋雕刻的腊梅初绽图,他特别擅长于人物,我兄长的雕刻最初就是模仿他的作品,他的作品大多在宫廷里,你居然花五百贯就买到了,你没看见陈掌柜得知真相后脸上的痛惜,他后来一气之下回去了,估计现在还躺着呢!”
朱佩还没有说完,范宁便丢下碗飞奔而去。
范宁一口气跑到影壁前,仔细打量影壁上的雕刻,果然是宋初雕刻大家郑延勋的作品,简直令他惊喜万分,这就像在地摊上买个瓷瓶,回家后才发现瓷瓶是官窑一样,有一种捡了大漏感觉。
这块影壁如果在不缺钱的京城公开出售,至少要卖到万贯以上,估计原主人也不知道它的珍贵,把它当做一块普通影壁。
首先这种石头就不一般,是青色的花岗石,这种石头又叫万年青石,颜色历久弥深,石质坚固,不易风化,原产于真定府一带,特别适合大户人家用来制作影壁。
上面雕刻的腊梅树枝遒劲,花瓣栩栩如生,花苞含而不吐,虽然已有百年历史,但依旧有一种古朴苍凉的气息,一株古寺旁的老梅仿佛呼之欲出。
在石雕一行小字,‘延勋为子卢新宅所刻’,真是郑延勋的作品,范宁高兴得合不拢嘴。
这时,朱佩走到他面前笑道:“不错吧!若拿出去拍卖,一万贯都未必能买到,要是被我那个石迷祖父看到,你让他出三万贯他都肯。”
范宁心中一动,“朱佩,你说可不可以用它去换.......”
“不行!”
不等范宁说完,朱佩便断然否定,“这块照壁就放在这里,多少钱都不卖,也不换,你想要的那座翠云峰,我会想办法问祖父讨过来!”
范宁心喜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这个你就别管,我知道祖父的弱点,我负责向他讨过来就是了!”
第二百六十章 曹府祝寿(上)
次日是旬休,是朝官们难得的假日,对范宁而言,今天也是一个应酬较多的日子,今天是曹府老主人曹琮的七十大寿,曹琮是大宋开国名将曹彬的幼子,是功勋家族第二代为数不多的几位老人之一。
曹家三代百余人,基本上都在军队为官,加上曹彬自身的威望,使曹家在军队中势力和影响力都很大。
也正是这个缘故,天子赵祯在废除郭皇后之后,为了稳住军方,平息军方不满,当然也是为了拉拢军队对自己的支持,他便立曹彬的孙女为皇后。
曹氏为皇后,不仅赵祯的皇位得以巩固,同时曹家也凭借皇后之贵,一举坐上功勋世家的头把交椅。
这次曹琮过七十大寿,光请柬就发出去六百余份,遍请功勋世家、朝廷百官和外戚权贵等等,天子赵祯也特地赏银一万两,恭贺曹琮的七十大寿,但天子和曹皇后会不会前来拜寿,目前还不清楚。
范宁吃罢午饭,又睡了个午觉,大约下午三点左右才从住处出发,一般的重头戏都是在晚上,上午去的客人大都是亲朋好友,普通客人大多是下午前往。
范宁是坐一辆牛车前往,这几天范宁一直在考虑自己能不能买一匹马代步,以前不太现实,现在他买的新宅有了牲口棚,买代步的驴马就成为可能了。
用畜力代步也是很正常之事,京城大部分人家都有毛驴,骑驴代步在京城很普遍,并不是每个人上街都需要坐牛车。
当然,如果家里条件好,还可以买一匹马代步,虽然在小地方马比较少见,但在京城却不然,只要有钱,还是可以买到马匹。
在街上也能常常看到骑马之人,尤其大多数中低层官员也都是选择骑马,主要是因为上朝太早,那个时候牛车还没有出街,骑驴又不成体统,坐马车更不可能,所以骑马就成了大多数官员的选择。
只是一旦买了马,家里就需要一个马夫,有了马夫就得请厨娘,还要请别的下人,增加丫鬟,最后还要请个管家。
这就像换了一条名牌领带,就得买配套的西装,又得买裤子、买皮带、买鞋子一样,所以范宁一直很犹豫,到底要不要买一匹马?
牛车走得很慢,车夫是一个三十余岁的健壮男子,蔡州人,家住在城外,所以范宁给他说起交通不便时,他倒没有毛遂自荐,他住在城外确实不便,但他却给范宁提了一个很好的建议。
“小官人其实也不必买马,可以考虑租,你在住处附近找一找有没有骡马行,这种骡马行天不亮开门,天黑尽后才关门,晚上可以把马或者毛驴交给它们,他们会喂养,然后第二天又去骡马行把脚力牵出来,这样就省去了请马夫、骡夫的烦恼。
据我所知,很多人家都是这样做的,毕竟有牲畜棚的人家不多,每个月花两贯钱就能租一头毛驴,花五贯钱可以租一匹马,这是目前的行价。”
这个建议让范宁颇为心动,仔细想一想,还真有不少骡马行,旧曹门一带就有两家,飞云桥另一头好像也有一家,距离他新宅不到百步,因为平时用不着,所以也不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租一头脚力确实是一个好办法,过两天就去看一看。
“多谢这位大哥了!”
“不必客气,小官人,前面就是横街西段!”
横街西段就是曹府的所在地,靠近西水门,曹府是一座占地近二百亩的府宅,由于曹彬在大宋的地位很高,屡屡被追封,所以他的后人住二百亩巨府也能被朝廷皇室容忍。
此时曹府门前停满了马车,正好是大量宾客涌来之时,几乎都携带家人,妻子儿女等等。
男的衣着都比较简单,而且很相似,大多穿一件白色或者青色袍,要束革带,头戴纱帽,手中几乎都拿一把折扇。
范宁就是这个打扮,他穿的是青缎衫,手执一柄金丝折扇。
但女人却个个花枝招展,头梳高髻或者云鬓,发上抹了油,在阳光下乌黑闪亮,秀发上插着步摇金钗,步履轻盈,金钗臂环珊珊作响。
俏颜敷了薄粉,更显得粉腮红润,秀眸惺忪,长长的脖颈和一抹胸脯裸露在外,雪白的肌肤更是细润如脂,粉光若腻。
尤其年轻的女子们更是个个风姿绰约,楚楚动人,仿佛不是来参加什么寿宴,而是来参加一场相亲大会。
还别说,这样的聚会还是真是不少父母为子女挑选终身伴侣的机会,毕竟能来参加曹府寿宴的宾客都是比较有地位的家庭。
范宁早早下了牛车,步行走过来,他有点犹豫,自己是不是来早了一点?
“小官人也是来参加寿宴?”一名管家模样的男子迎上前客气问道。
他见范宁怀中抱木匣子,另一只手拿着请柬,气质儒雅,举止不俗,倒也不敢随便呵斥。
范宁将请柬递给他,管家眼皮猛地一跳,居然是十七号,这可不是一般的客人,就算不是皇亲国戚,但至少也是老主人极为看重的客人。
管家连忙抱拳行礼,“官人这边请!”
他看出范宁不是跟随父母而来,这张请柬就是他的,所以管家很自然地将‘小’字去掉了,直接称呼他官人。
‘官人’这种称呼是很有玄妙的,不考虑妻子称呼丈夫为官人外,其他人称呼官人,这里面就有一种对对方地位的肯定,和年纪并没有直接关系,关键是要有地位,那么再年少也能称为官人。
如果已经成年,但本身却不争气,整天游手好闲,只能靠着有地位的父母啃老,这种年轻人就不能随便赋予官人的称呼,而是另一种称呼:衙内,表示他爸是李刚,不要去随便招惹。
范宁虽然看似年少,但人家有一张独立的请柬,还是十七号,这样的人不该称为官人,该称呼什么呢?
管家一直将范宁领到大门前,大门口站着两支曹家的迎宾队伍,
一队由曹率领,曹是今天寿星曹琮的长子,官任上将军,他带着四名曹家子弟站在大门左侧,另一队由曹傅率领,曹傅是曹皇后之弟,堂堂的国舅爷,官任青徐节度使。
曹皇后还有一个兄弟叫做曹佾,此人淡泊名利,崇尚道家,喜欢去天下各处寻仙访道,他便是传说中的八仙之一曹国舅。
曹国舅目前就住在曹府,不过这种场合他一般不会露面。
这时,范宁一眼看见曹诗,便向他挥挥手,曹诗眼睛一亮,立刻笑着跑了过来道:“师兄,你怎么来了?”
由于苏亮有时也称范宁为师兄,大家都觉得这个称呼比较好,既亲切,也不看轻范宁,大家都跟着叫了起来。
毕竟范宁是他们这批童子科进士中第一个出任京官的前辈,叫一声师兄也理所当然。
范宁晃了晃手中请柬,得意洋洋道:“我可是有正式请柬,怎么不能来?”
曹诗挠挠头,“我怎么不知道还请了师兄?宾客名单还是我抄的。”
范宁一怔,他随即笑道:“或许我是临时加塞的,我要问你两件事?”
范宁把曹诗拉到一边,问道:“给你祖父送寿礼有没什么忌讳?”
“和一般人家差不多吧!”
曹诗想了想,似乎祖父没有什么特殊忌讳,范宁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座田黄石的观音像,大约一尺长,朱哲的作品,雕刻得非常精细生动。
“这个寿礼不错,我祖母信佛,她肯定喜欢。”
曹诗仔细看了看又笑道:“这就是最近很出名的田黄石吧!”
“就是它,上等的冻石田黄,名家雕刻,皇后也非常喜欢。”
“那就过去吧!”
“等一等!”
范宁摆摆手道:“我还有一个疑问,估计你不知道,但最好你帮我打听一下。”
“什么疑问?”
范宁把请柬递给他,“为什么我的请柬是十七号?”
“啊!”曹诗一声惊呼,竟然是十七号,这可是极为尊贵的客人才能编到这个号,为什么范宁会是十七号?
他忽然觉得不对,自己在抄名单时,十七号好像有人了,但肯定不是范宁。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要不我帮你打听一下。”
范宁点点头,“那就拜托了!”
范宁当然知道曹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给自己十七号请柬肯定是有什么原因。
而且直觉告诉范宁,或许还不是一般的原因,并不是朱元丰所说,自己获得一面免召金牌那么简单。
第二百六十一章 曹府祝寿(中)
曹诗将范宁带到父亲曹面前,“爹爹,这位就是范宁,我给你说过的!”
范宁连忙躬身行礼,“晚辈给伯父请安!”
曹脸上顿时绽开笑容,拉着范宁笑呵呵道:“范少郎的大名我早已久仰,一直希望少郎能来府中坐坐,今天终于如愿以偿!”
“伯父太客气了,晚辈早就该来拜访伯父!”
“现在来也不晚,来!我带你认识一下。”
曹随即将范宁介绍给其他曹家子弟,众人一一见礼,这时,曹傅也走过来笑道:“可是范宁来了?”
“正是!”
曹给范宁介绍道:“这位是诗儿的四叔,也是皇后胞弟,对你一直很关注!”
范宁听说过曹皇后有两个胞弟,一个崇尚道家,淡薄名利,后来被列为八仙之一,另一个却是纨绔子弟,年轻时斗鸡走马,到处惹是生非,连大词人柳永也在青楼被他暴打,应该就是眼前之人。
范宁迅速打量他一眼,见他年约三十余岁,穿一身禁军高官军服,但脸色苍白,眼睑浮肿,身上倒是少了几分暴戾,估计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惹是生非了,但依旧看得出是个酒色之徒,被女人掏空了身子。
范宁还是躬身行一礼,“晚辈参见曹四叔!”
“范少郎太客气了!”
曹傅连忙将他扶住,在他耳边小声笑道:“你给官家说的那番话我可是清清楚楚。”
范宁心中惊疑,却又不能多说什么,便拿出寿礼笑道:“这是给老太爷祝寿的一点心意,上品田黄石观音像,希望老太爷喜欢。”
曹傅高声称赞,“田黄石,刚刚崛起的珍品,官家最珍爱之物!”
周围宾客见范宁如此受曹家器重,都颇为惊疑,当他们得知眼前少年就是科举第四名,童子科第一名时,脸上露出恍然之意,原来这个少年就是得到天子免召金牌的神童范宁。
待范宁拿出田黄石观音像,周围宾客再次被吸引住了,这段时间田黄石在京城大出风头,但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他们纷纷围上前观看这座细腻如凝固蜂蜜般的田黄石,在一片赞叹声中,范宁签了自己的名字,进了曹府。
曹府虽然占地广阔,但目前的曹府却还不是最大之时,到后来宋英宗登基后,感怀曹皇后的恩养,再次厚重封赏曹家,将北面大片空地赐给了曹府,使曹府面积达到五百亩,那时曹府再次重建,成为京城著名的府宅之一。
但此时的曹府也十分壮观,毕竟占地两百亩,大宅高楼,飞檐斗梁,气势雄伟,光中庭就有近七十亩,到处是花园池塘,随处可见亭台楼阁,完全可以容纳近千名宾客。
女宾客们都进了内宅,男宾客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大多都是身穿军服的军人,这也难怪,曹家在军方拥有崇高的地位,一直是军方利益的代言人,曹老爷子过寿,大量将领自然会前来祝寿。
刚才范宁在来宾登记簿上看到了堂祖父范仲淹的名字,也看到了庞籍、包拯和欧阳修的名字,但他走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他们。
这时,范宁听到一个略略有点熟悉的声音,似乎是从亭子那边传来。
“宋军提高装备固然紧迫,但军队的素质也至关重要,我觉得必须两条腿走路,光提高装备,不训练军队,依旧很难打赢胜仗。”
声音是从一座亭子里传来,里面坐着七八个高级将领,侃侃而谈之人范宁却认识,正是他新宅的前房主杨文广。
四周坐在六七名将军,个个身材魁梧,腰挺得笔直,目光炯炯,左边一名中年将领尤其出众,他是亭子里唯一穿着文官服的人,但显然也是军旅出身,脸上轮廓分明,俨如雕塑,神情异常刚毅,当他回头看范宁时,锐利的目光俨如刀子一般。
范宁对他笑了笑,找一个位子坐下,听他们继续谈论军事,那名中年文官颇为惊奇,但也没有反对范宁坐下。
这时,杨文广说完,一抬头便看见了范宁,顿时又惊又喜,“范少郎来了,可是和令祖一同前来?”
范宁微微欠身笑道:“我是单独前来,不过祖父也来了,但不知道在哪里?”
中年文官听说范宁姓范,心中一动,便笑问道:“文广,这位小官人是?”
杨文广笑着介绍道:“这位范少郎便是范相公的堂孙,今年科举童子科第一名,范宁,目前任国子监督学!”
中年文官恍然,连忙起身笑道:“在下狄青,曾得令祖诸多恩惠,也久仰小官人的名气!”
范宁听说眼前男子便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狄青,不由肃然起敬,再次深施一礼,“晚辈才是久仰狄将军威名,狄将军为国杀敌,护佑大宋百姓平安,请受范宁一礼!”
范宁这一礼顿时让众人刮目相看,大宋向来是文官看不起武将,要么视而不见,要么高高在上,范宁身为进士科第四名,居然表现得对狄青如此尊重,令人心生好感。
狄青连忙扶住范宁,摆手笑道:“范督学不必多礼,请坐!”
这才算正式邀请范宁坐下,狄青笑道:“我们正在谈论大宋装备问题,不知范督学有什么高见?”
范宁微微欠身道:“末学后进,哪有什么高见,晚辈愿倾听各位前辈的高见!”
狄青微微一笑,“范督学见识高博,胸怀锦绣,连天子都赐给免召金牌,又何必如此谦虚?”
狄青现在可不是边疆将领,他现在官任枢密院副使,对朝廷的一些秘闻还是比较了解,虽然范宁得到免召金牌只是少部分人知道,但狄青显然也是少部分人之一。
周围人都很惊讶,纷纷问道:“枢密使,什么免召金牌!”
“此事说来话长,不如让我们先听听范督学的高见。”
狄青虽然是武将出身,但也并不鲁莽,他知道有些话必须点到为止,不能多传,至少不能从自己这里传出去,他便不再提免召金牌之事。
“范督学,说几句吧!”杨文广也鼓励道。
众人也不多问,纷纷请范宁多说几句。
范宁推辞不过,这才笑道:“那我就班门弄斧,随便说几句,说得不对,请大家多多见谅!”
“范督学请说,我们洗耳恭听!”
范宁整理一下思路道:“刚刚杨将军提到军队训练和武器装备是战斗的两条腿,缺一不可,这个观点我完全赞成,其实我觉得现在宋军的战斗力尚可,如果和辽军以及西夏军没有骑兵,大家都用步兵作战,那赢的一定是我们。
我今天先不谈训练,且聊聊装备问题,我也很清楚,很多时候宋军在一次战斗往往击败了对方,却无法击溃,因为对方高速机动,一败就立刻撤走,然后重新整顿军马再战,或许等宋军疲惫后再战,宋军就会先胜后败的情况。
这其实就是一个战争主动权问题,因为我们在速度上跟不上对方,作战主动权始终掌握在对方手中,何时作战,何时出击都由对方决定,所以宋军才会作战惨烈,耗费巨大,但收获却不大,大家都是实战将军,不知我说得对不对?”
范宁一席话引起了众人的共鸣,一名大将道:“我曾经驻扎丰州,经常和越境打谷草的辽军有小规模冲突,他们都是骑兵,来去如风,每次都给边境百姓带来深重灾难,我们军队也常常伏击他们,但他们盔甲坚固,我们弓箭远射不透,只能近距离和敌军厮杀,对付一名辽军骑兵往往要三个宋军士兵。
实际上我们每次所谓获胜,也只是因为对方没有抢成而撤退回去,对方伤亡极小,我们伤亡却是对方的两倍,所以如果我们弓弩能够提高,能够远距离的射杀敌军,我们就算是步兵,也能和敌军骑兵一战。”
狄青叹口气道:“宋军作战惨烈,耗费巨大,收获却很小,范督学说到根子上了,大宋国力强大,但每次战争都耗费数十万贯,伤亡惨重,但西夏却没有什么国力消耗,这就是西夏小国也能和宋军打仗的缘故。
他们打不过就后撤,等宋军追上去,他们再绕道打击宋军的后勤补给,前方宋军只得被迫撤军,然后被敌军骑兵伏击歼灭,这样的情况发生多少次了,没有战马始终是大宋的一个巨大短板,不解决这个事关战斗主动权的问题,西夏战事不会有成果。”
杨文广又问道:“那范督学有什么好的建议呢?”
第二百六十二章 曹府祝寿(下)
范宁见一双双期待的目光望着自己,便笑道:“我前几天蒙天子召见,也提到过和辽军以及西夏军的作战问题,我觉得我们的优势是战船和水军,为什么不发挥自己的优势,从海路进攻辽国?或者从黄河进攻西夏?”
众人这两句话让众人面面相觑,这个建议实在出乎他们的意料,他们都无法想象水军作战会是什么情形。
这时,杨文广迟疑着问道:“这种方案有成功的先例吗?”
“当然有成功先例!”
范宁对众人道:“当年隋军大举征讨高句丽,陆路三次大败,但唯独来护儿率领的水军取得了胜利,当然,我不是说全靠水军作战,主要还是以陆地战为主,但水军是一支奇兵,它能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从而扭转战局。”
狄青摇了摇头,“这里面涉及很多复杂因素,比如水陆双方怎么配合,双方靠什么传递消息等等,敌军骑兵一夜可奔数百里,战机稍纵即逝,水军就算能突破敌军封锁,也一样也很难抓住战机,真的很难。”
狄青对范宁歉然笑了笑又道:“水军还是不太实用,我认为还是应该务实,从骑兵和弓弩上来提高,骑兵问题或许一时难扭转,但弓弩应该可以改变,枢密院和军器监早已经提出高额悬赏,如果谁能解决弓弩射程和穿透力的大问题,将重赏一万贯。”
狄青一席话令范宁笑而不语,其实他的出发点并不是和敌军作战,而是摧毁敌军后方的城池和居民点,针对契丹和党项人口稀少的薄弱点,针对平民和城池进行杀戮摧毁,这是比较残酷的釜底抽薪之策,估计不会被朝廷采纳,所以范宁此时也不想过多解释。
范宁又笑道:“请问狄枢密使,朝廷有没有悬赏解决战马问题?”
“目前还没有,只有火器和弓弩有悬赏,难道范督学有办法?”
“我倒是给天子提了一些建议,不知能不能采纳,不过天子似乎很感兴趣,此事不能多说,以后有机会我们再细谈!”
范宁起身向众人告辞,这时大家也要回房去了,范宁走了十几步,却听见后面有人叫他,他一回头,只见狄青匆匆追上来,范宁停住脚步笑道:“枢密使还有事情吗?”
“你刚才言犹未尽,难道你真有办法解决战马问题?”
狄青听出范宁的话中之意,似乎范宁有办法解决大宋战马不足问题,他相信天子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赐给范宁免召金牌,他心中充满了激动,觉得自己一时一刻都等不下去,急于知道答案。
范宁微微一笑,“大宋已经和西夏签订了盟约,战争应该结束了,枢密使还这么关心战马?”
狄青叹口气,忿忿道:“别再提那盟约,真的很耻辱,表面上是西夏臣服于我们,然后我们给他们岁币,但我知道,李元昊在西夏的说法却绝不是臣服,而是我们求和,愿意用岁币换取停战,朝廷同意谈判停战也是不得已,如果我们能有十万骑兵,相信西夏也好,辽国也好,我们就绝不会再给什么岁币,至少我狄青绝不会答应!”
范宁同情地看了一眼狄青,历史上的狄青自从进了朝廷后便处处被文官们排挤,出任枢密使仅仅数年后便被弹劾免职,最后郁郁而终,死时还不到五十岁。
说到底还是因为大宋和西夏签署了停战盟约,没有边境战争之忧,狄青也失去了他的价值,自然飞鸟尽,良弓藏,如果自己的养马基地建议能够实现,那会不会改变历史,也改变这个历史名将的命运呢?
想到这里,范宁便坦然道:“我们大宋境内确实很难找到养马之地,但海外却有,在日本国北面,有两座沃野数千里的无人大岛,上面都有一望无际的草原,如果我们拿下,大宋就有了养马的基地,我对天子说,二十年后,大宋也将有百万匹战马!”
狄青激动异常,一把抓住范宁的胳膊,“方案可行吗?”
“应该可行,大宋海运发达,有大型运马之船,往来中途还有不少岛屿可以作为中转,使战马可以休养,免除长途跋涉的劳累。”
狄青捏紧双拳道:“如果是这样,我愿向天子请缨,率军前往海外开辟大宋养马基地。”
“这件事至少还要准备两年,要先派人去探查,我估计枢密使很快就会出征南方,等征战回来再向天子申请,或许天子会批准。”
狄青愣了一下,“你是说源州蛮人侬智高反叛之事?”
范宁微微一笑,“听说侬智高造反声势浩大,攻陷了邕州,威胁到了广州,现在岭南很混乱,朝廷屡战不利,我觉得枢密使与其困坐朝廷为官,还不如率军南下平叛,枢密使的价值应该体现在战场上,而不是在朝堂上,狄大帅觉得呢?”
狄青心中的热血被点燃了,他慨然道:“你说得对,战场才是我的归属,久坐朝廷,我整个人都快要腐烂了,明天我就向天子请缨,率军去岭南平叛。”
这时,范宁又好奇地问道:“朝廷真为弓弩悬赏一万贯钱吗?”
“正是!莫非范督学有兴趣?”
范宁微微笑道:“财帛动人心啊!”
.........
狄青还要和一些官员见面,他向范宁告辞匆匆走了,范宁也向前堂走去,估计堂祖父范仲淹他们就在前堂休息,刚走到一座小桥边,便迎面见曹诗匆匆跑来。
“师兄到哪里去了?我到处找你。”曹诗有些埋怨道。
范宁一怔,试探着问道:“你可是找到原因了?”
“我去查了一下,十七号请柬原来是给宋庠,但宋庠现在不在京城,所以便取消了,至于为什么给你,原因我还没有打听到,不过我祖父想见你,估计就和你想知道的原因有关系,你快跟我走!”
范宁心中奇怪,自己和曹琮素不相识,曹琮是大族曹家的家主,皇后的叔父,而自己不过是童子科第一名而已,如果因为这个名次看重自己,那他为何不把请柬给状元冯京?
如果仅仅是因为一面免召金牌而看重自己,曹家也未免底气不足,范宁相信和免召金牌无关,那又会是什么?
带着一肚子的疑惑,范宁跟着曹诗来到内宅,走进一座安静的小院,从房间里走出一人,正是曹诗的父亲曹,他对范宁招招手笑道:“范少郎来了,快请进!”
“打扰了!”
范宁微微欠身,便跟随曹走进房间,这里应该是一间静室,除了几个坐墩外,其他什么都没有,墙上刷得雪白,连一幅画都没有。
房间里坐着三人,范宁只认识左边之人,在大门口见过,是曹皇后之弟曹傅,不过他换一身衣服,不再穿军服,而穿一件白色儒袍。
中间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应该就是七十岁的寿星曹琮,看起来身体很硬朗,面色红润,脸上带着笑意。
曹上前给老人介绍,“父亲,这位就是范宁范少郎!”
“应该叫范督学或者范官人,可不能小看人家。”曹琮声音洪亮,语速很慢,但态度却很诚恳。
范宁连忙躬身跪下行大礼,“晚辈给老寿星磕头,祝老寿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曹琮笑眯眯摆手道:“好孩子,不必行大礼,快请坐下!”
范宁这才在一只软墩上坐下,他注意到坐在自己对面的另外一人,眉眼长得和曹傅有几分相似,但皮肤却很黑,穿着一件道袍,年约三十五六岁,却很有一种仙风道骨之感。
“难道他就是后来赫赫有名的八仙之一曹国舅?”
这时,对面穿着道袍的男子睁开眼,目光锐利地注视着范宁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虾夷地?”
范宁暗吃一惊,这个男子去过毛人岛吗?
曹琮连忙摆手,“老三,不得无礼!”
曹琮又给范宁介绍道:“这是我另外一个侄子,叫做曹佾,虽然官任诸军节度使,但他却从小淡泊名利,崇尚道法,二十年来都在外面游历,寻找神山仙岛,甚至出海数年,前几天,宫里传出消息,说范督学劝建天子在海外养马,提到虾夷地,我这个侄儿非常感兴趣,一心想见见范督学!”
这番话让范宁顿时明白了三件事,第一,曹家绝对没有放弃宫中的利益,自己和天子赵祯说的一番话只有两个宦官能听到,这两人中就有一人是曹家的耳目。
第二,这个曹佾肯定去过日本,去过北海道,也就是虾夷地;
第三,并非是曹佾对这个虾夷地感兴趣,而是曹家对此地感兴趣,这里面甚至涉及了曹家的重大利益,这才是曹家把十七号请柬给自己的真正原因。
第二百六十三章 初交曹国舅
范宁微微一笑道:“看来曹国舅去过虾夷地,我没有去过那里,但我知道那里中部地势高,但四周很平坦,只有一望无际的森林和草原,生活着少量的土人,方圆数千里,非常适合养马,我说得没错吧!”
曹佾惊讶地望着范宁,半晌点头道:“四年前,我随一个日本僧人东渡去了他的国度,据说北方有仙人出没,我又乘船北上,一个月后看见一座大岛。
正如你所言,上面只有一望无际的森林和草原,一些日本渔民叫它虾夷地,据说有几千里,但我没有上岛,我一直认为,我是第一个见到这座大岛的宋人,没想到范督学也知道,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范宁笑道:“我当然没有去过,三年前我在明州海港遇到一艘远洋归来的渔船,船中有一个游历四海的老道士,他去过虾夷地,不仅是虾夷地,他还去过北方一座更大的岛,至今无名,我称它为库页岛,在渤海国进奉给唐朝的地图上可以看到,距离大陆只有数十里,像一座巨大的纺锤悬于海外,另外,东海万里之遥还有更加辽阔的大陆,曹国舅是否有兴趣一探?”
曹佾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如果有机会我会乘船去南洋看看,那边奇花异果颇多,或许能有收获!”
这时,曹琮缓缓道:“官家对范督学的建议非常有兴趣,看得出他决心已下,老朽能否拜托范督学一件事?”
“曹阁老请说!”
“我想官家在选派探查人选时,一定会征求范督学的意见,范督学能否推荐曹佾为主使?”
曹佾沉默不语,看得出他一脸不情愿,但又无可奈何。
范宁这才明白曹琮为什么这样看重自己,他是要自己关键的一张推荐票,但为什么曹家对毛人岛这么感兴趣?难道他们对这座岛有野心?
沉默片刻,范宁道:“我已经决定推荐赵宗实为主使,曹国舅可以为副使,但我有言在先,毛人岛关系到大宋国运,希望曹阁老以国事为重。”
曹琮点点头,“我当然也是想为大宋尽一份绵薄之力,只是我之前没有想到那里竟然是养马之地,还是范督学眼光独到,若得此岛养马,大宋中兴有望!”
.......
范宁告辞走了,几名曹家核心人物依旧坐在一起商议这件事。
其实范宁想多了,曹琮并没有拥岛建国的野心,只是他看出大宋若据毛人岛养马,必将成为大宋百世的大业,曹家绝不能在这次为大宋建立重大功绩的伟业中落伍。
这也关系到曹家的百年兴盛。
“七叔,你觉得范宁的话有几分可靠?”曹傅小声问道。
曹琮笑道:“他说在明州遇到一个道士的说法我压根就不信,他知道这些肯定是另有缘故,但他说的另一件事我相信,他准备推荐赵宗实为主使。”
“他怎么和赵宗实搭上了?”曹不解地问道。
“应该是和朱家有关系!”
曹琮缓缓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朱元丰替赵宗实做的各种事情,都是范宁在背后策划,朱元丰只是一介商人,绝对想不到利用曹家来支撑赵宗实,今天范宁说他推荐赵宗实为主使,就证实了我的猜测。”
“七叔觉得官家会用赵宗实为出海主使吗?”曹傅又问道。
曹琮笑了起来,“范宁小小年纪,比我们看得透彻,这种在海外建立基地的事情,官家怎么可能用外人,肯定是用皇族为主使,范宁推荐赵宗实,就给了他一次立功赎罪的机会,赵宗实就会借此机会重回官家的视线,很高明的推荐手法,一点不着痕迹,范宁此人真不简单啊!”
曹心中一动,连忙低声道:“听说他尚未婚配,不如把他拉入曹家?”
曹琮摇摇头,“这种事情不要刻意去做,现在估计他也不会考虑这种事,当务之急是要笼络好赵宗实,我感觉他还有登基的希望,之前我们不该冷落他,算了,说这些也没有意义。”
曹琮随即吩咐儿子,“你现在就去中庭,把赵宗实给我请来,我要好好和他推心置腹谈一谈。”
........
范宁没有去前堂,他坐在一块大石上,梳理着这两天的思绪,他刚刚反应过来,曹家应该并没有拥地建国的想法,而是想介入替大宋养战马的差事,或者曹家在毛人岛建一座养马场,这虽然不是曹家的主营方向,但确实是事关家族世代兴旺的大事,曹家这么重视也可以理解了。
其实曹家只是嗅觉比较灵敏,先走了一步,相信很快有很多大家族会争先参与进来,如果赵宗实聪明一点,他应该学会怎么避开这种趋之若鹜的追捧,把决定权交给天子。
范宁决定还是有必要通过朱元丰提醒一下赵宗实,要学会在孤寂中呐喊,更要学会在繁华中低调。
“范少郎!”
身后一个清朗的声音将范宁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范宁回头,身后是一个穿着道袍的男子,正是国舅曹佾,之前见到他是坐在绣墩上,现在才发现他身材很高大,用后世的标准,足足在一米九左右。
“曹国舅找我有事?”
“我们出去找一个地方喝一杯吧!”曹佾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范宁愕然,“今天可是令叔父的寿辰,就这么离去?”
“你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难道还想留下来喝几杯无趣的水酒?”
范宁听他说得有意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便想了想,欣然道:“那就走吧!”
范宁还想和曹诗打一个招呼,但想想也没有必要了,正如曹国舅所说,自己已经做完了该做的事情,去也好,留也好,其实曹家都不会在意了。
两人便从侧门离开曹府,坐上牛车向潘楼街而去。
在朱楼隔壁的朱骷髅茶馆内,两人找了一间雅室坐下。
范宁打量一下房间笑道:“这里我还是第一次来,曹兄常来吧!”
曹佾点点头,“这里其实是朱楼的一部分,朱楼卖酒,这里卖茶,朱家在酒馆方面没做起来,只排名第七,但在茶馆上却做得很好,朱骷髅茶馆已经做到第二名了,仅次于矾楼,来这里喝茶的人都认为,平江府的碧螺春不亚于凤茶。”
两人坐下,很快有茶妓进来点茶,曹佾却摆了摆手,“你去吧!这里我自己来。”
茶妓躬身退下去,曹佾熟练地煎茶,他看了一眼范宁笑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了解虾夷地,但我相信你肯没有去过。”
“为什么这样肯定?”范宁饶有兴致地问道。
曹佾淡淡道:“那边的土人十分凶狠,你根本无法下船,刚靠近岸边,他们的飞矛就射来了,所以日本的渔民也不敢上岛,更没有人知道地形是中间高,四周低缓,我只是沿着大岛航行了三百里,然后就调头了。”
“那边土人多吗?”范宁又问道。
“谈不上多,但很机警,对外人十分排斥,大宋若想占领它养马,一场血腥的鏖战是免不了的。”
范宁沉思片刻,又问道:“新罗南面的耽罗岛,曹兄去过吗?”
曹佾点点头,“上去过,那也是一座不小的岛。”
“岛上的耽罗国如何?”
“在我看来,那就是一个小县,一座很小的城,里面居民只有几百户,中间有座比县衙还小的建筑,那就是王宫了,城外到有不少种地的农民和渔民,加起来应该不超过五千人。”
“他们军队如何?”
“能有什么军队?百余人维持治安罢了。”
茶已经煎好,曹佾给范宁倒了一杯茶,又笑道:“其实之前我就给叔父说过虾夷岛之事,他根本就不关心,就在前天,他忽然找到我,详细问我虾夷岛之事,我还一头雾水,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原来你向天子建议开发虾夷岛,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同时建议把耽罗岛当做一处中转站,对吧!”
范宁点点头,“不光耽罗岛,还有日本国的几处海岛,可以用来做休息补给之地。”
沉默片刻,曹佾又问道:“你认为海外真有比大宋更加辽阔的陆地?”
范宁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认为,是事实如此,天下之大,不是你我所能窥见,有机会你多出去走走,你就会明白我今天这番话的意思。”
第二百六十四章 发财新路
范宁和曹佾聊了一个多时辰,范宁又请曹佾去朱楼吃晚饭,回到住处时,天已经黑了。
“小官人,你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丫鬟小冬连忙扶住范宁。
今天范宁又多喝了几杯,虽然头脑还很清醒,但脚下却有点踉跄,他扶着小冬在院子里坐下,小冬连忙给他端了一杯热茶,范宁喝了口热茶问道:“今天有谁找我没有?”
小冬摇摇头,“没有,今天很安静,新房那边也没有动工,我特地去看过了,好像码头要等官府批下来才能建。”
“对了,飞云桥那边有没有骡马行?”范宁想起一事问道。
“小官人想租骡马代步吗?”
范宁点点头,“总坐牛车不太方便,还是骑一头毛驴比较方便一点。”
小冬想了想道:“好像飞云桥西面有一家,过了桥走几步就能看到,另外保康门瓦子里也有,而且有两家。”
“那有时间去看看!”
范宁只觉一阵困意袭来,便对小冬道:“给我打点热水,我洗个脚就睡觉了。”
“哎!”
小冬飞奔而去,范宁连打两个哈欠,意识开始有点模糊,他感觉自己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睡着。
.........
次日一早,范宁去国子监报了到,随即前往皇城,去骡马行租毛驴代步其实也只是范宁一时兴起,等他冷静下来,他就想到了第一个难题,他压根就不会骑毛驴,怎么去租?
这年头不会骑驴,就像后世不会骑自行车一样,会被人笑话的,考虑到面子问题,范宁只能暂时按下这个念头。
牛车抵达了皇宫宣德门,范宁下了牛车,直接向大门走去,走到门口,两名军士拦住了他,“皇宫重地,闲人不得入内!”
范宁取出金牌,在两人冷冷面前一晃,“认识它吗?”
两名军士吓一跳,竟然是免召金牌,两人连忙闪开,不敢再阻拦范宁,范宁头也不回地向皇宫内快步走去。
他今天刻意没有穿官服,就是想试验一下这面金牌的威力,从守门士兵惊惶退开来看,这枚金牌果然不同凡响,
范宁直接来到军器监官衙大门前,这里是大宋兵器制造、运输、发放和储藏的管理机构,不过在这里没有兵器,军器监的制造工坊和试验场以及仓库皆在城外,但要走进制造工坊和试验场,就必须得到军器监的批准。
范宁走进军器监大门,只见中间是一处天井,两边环绕着无数职能朝房,他有点发愁了,该哪里找他弓弩房?
这时,一名官员上前问道:“请问阁下找谁?”
范宁躬身行一礼,“在下国子监督学范宁,请问管理弓弩的朝房在哪里?”
‘国子监?’官员觉得有点荒谬,国子监的官员来军器监做什么?难道要给学生借一批弓箭练习?
不过这名官员没有多问,他一指左面走廊,“倒数第二间屋子就是!”
“多谢了!”
范宁行一礼,快步向左面走廊走去,这名官员望着他的背影,半晌摇摇头走了。
片刻,范宁来到朝房前,他看了看门上的牌子,上面三个大字:弓弩司。
门没有关,虚掩着,从门缝可以看见里面一名中年官员正在忙碌地整理文书,从他绛红色官服来看,应该是一名七品左右的下层官员。
范宁推门走了进去,笑道:“我是国子监督学,姓范,请问这位官人是?”
官员打量范宁一下,见他这么年少,居然是国子监官员,他有点不敢相信,便问道:“你有什么事?”
范宁取出一份公函,递给他,“太学学生要练习弓箭,特来借一批弓弩!”
公函是蒋监丞给他开具的,太学开设有射箭课,确实有借弓箭的需求,官员接过公函没有看,还是盯着范宁,“何以证明你的身份?”
范宁太年少了,简直让人怀疑他是普通学生假冒官员。
范宁取出免召金牌放在桌上,“天子赐我这面金牌,可以证明吗?”
“啊!”
这名官员大吃一惊,竟然是免召金牌,他连忙变了态度,换了一副笑脸,躬身行礼,“下官不知,得罪了!”
范宁收起金牌笑道:“我们公事公办,官人请看公函!”
官员这才仔细看了看公函,脸色略略露出为难之意,“借一百副弓箭没有问题,但借十具军弩军器监没有先例,请问范督学,国子监怎么想到要借弩?”
“今年太学开设了弩课,要求学生了解弩矢,并不是为了射弩,而是了解弩的结构、射程等等,希望军器监给予支持。”
弩是民间禁用之物,军器监管理非常严格,范宁如果以个人的名义来借弩,肯定借不到,但如果是公对公,以国子监的名义来借,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这就不违反大宋对军弩的管制。
更何况范宁还有免召金牌,这名官员不敢得罪他,他略一沉吟,便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
“十具太多了,既然只是了解,两具弩就应该足够了,一具完整的弩,一具零件散弩,范督学看这样行不行?”
“可以!”
“还有我需要善意提醒,按照军弩管理规定,借期最长一个月,到期前要先归还,若还要继续使用,可以再续借!”
“没有问题!”
官员随即给范宁开一份弓弩借用单,凭这份借用单可以去军器监仓库提货。
范宁接过借用单,又问道:“另外再问一下,听说军器监有高额悬赏军弩,这份悬赏目前还在吗?”
官员笑了起来,“有!而且还是万贯悬赏,这份悬赏已经颁布两年了,至少有三十副新军弩前来应试,但没有一副达到要求,想拿这份悬赏可不容易。”
“不知有什么要求?”
官员看了范宁一眼笑道:“怎么,范督学有兴趣?”
“说不定太学生们有兴趣,你可别小看他们,他们脑瓜子很灵。”
官员笑道:“要求其实很简单,只有一条,百步外射穿辽军士兵的铠甲,只要做到这一点,一万贯钱就到手了。”
.........
借弓箭是国子监的真实需求,但借弩却是范宁夹带的私货,蒋监丞给他一个面子,帮了这个小忙。
军器监的万贯悬赏当然令范宁怦然心动,他现在手上只剩下三千贯钱,现在军器监有万贯悬赏,他完全可以凭借先知先觉拿下这笔令人垂涎的厚赏。
回到书库的官房内,范宁反锁了房门,桌上摆满了一把军弩的零件,包括弩身、弩弓、和弩机、弩牙、望山等等,这是绘图用的参考物件。
范宁是在考虑提前造出宋朝著名的神臂弩,神臂弩在宋神宗年间由党项人李定献给朝廷,成为大宋最犀利的单兵武器,从此打破了敌军铁甲无法远距离射透的窘状。
神臂弩属于用脚踏的蹶张弩,弓身长三尺三,弦长二尺五,射程远达三百四十多步,杀伤距离两百四十步,威力强大,弩矢可射入榆木半杆。
汉代的大黄弩也有这么大的威力,但大黄弩不是单兵武器,至少要用两个人才能开弓上弦,而且重达数十斤,平时必须用牲畜托运,在战场上并不是很实用。
而宋朝的神臂弩之所以能取代大黄弩,就在于它能单兵上弦,只重十几斤,一名弩手就能操作并携带,非常实用,而且威力比大黄弩还要大。
弩的威力无非就是势能强大,能把弓弦拉至少七石的力量,用七石的力量把箭射出去,威力当然无比强大,所以神臂弩的关键就在于怎么上弦。
神臂弩的制作方法在历史上已经失传,但后人也有研究,范宁就曾经看见过一份复原神臂弩的图纸。
神臂弩分为两步走,一步是脚踏张弦,用腰臂力量上弦到正常位置,第二步是最大程度利用杠杆原理继续上弦。
在神臂弩的弩身中有一段生铁打制的内膛,内膛中安放了一排齿轮,一个大齿轮带动五个小齿轮,都是用精钢打造,在弩身侧面开了一条槽,平时里面放置一根圆头的细铜杆。
需要拉弦时,将铜杆从弩身下方插入大齿轮中,向上拉动,引发大齿轮转动,在一组齿轮的带动下,弓弦又继续向后延伸,最后能扣在弩牙上。
这样就用很小的力量撬动了正常情况下完全拉不动的弓弦。
神臂弩的核心就是生铁打造的内膛和这一大四小五个用精钢打制的齿轮。
当然,这种齿轮并不是钟表上那种薄片齿轮,而是比较宽,至少宽半寸,这样齿轮之间就容易契合。
怎么在铁膛内组装齿轮,范宁并不担心,宋朝工匠早已经掌握了这种技术,在农田水车和踏车船上都能见到这种齿轮原理。
他要做的事情是,找一个技艺高明的工匠把铁膛和齿轮打造出来,并将它们组装起来。
然后再绘制一幅图纸,连同铁膛齿轮一起交给军器监,再由专门的弩匠来打造,范宁相信神臂弩一定能由此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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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神臂弩杀伤射程两百四十步,也就是三百七十米,能射入木半箭,威力强悍,不过它的实物和打造方法在明清时期便已经失传,一些宋朝资料语焉不详地提到了铁膛和精钢齿轮,老高是靠自己的想象来打造这柄威力巨大的神臂弩,至于枪,老实说,早期滑膛燧发枪的威力还真不如神臂弩】
第二百六十五章 再见天子
两天后,范宁在名匠荟聚的东二条甜水巷中找到了一名专门制作精工器物的老匠人,把铁膛和齿轮的图纸交给了他。
如果成功做出来,就能将一股力量很大的细绳从第一个齿轮移送到最后一个齿轮上。
但如果不说这是弩的零件,估计谁也想不到,老匠人接下了这个活并开价十贯钱,双方约好五天后交货。
这两天县衙已将修建私人码头的申请批复下来,同意范宁在蔡河上修建一座私人码头,范宁新宅那边正在忙碌地动工,搬家的计划不得不一推再推。
中午时分,范宁正在小餐堂内吃午饭,忽然,蒋监丞匆匆跑了进来,一眼看见了范宁,顿时松了口气,他连忙上前附耳对范宁低语几句。
范宁愣了一下,“可我还在吃饭啊!”
“哎呀!回头再来吃,我让餐堂单独给你做,赶紧跟我走!”
““师兄,什么事情这么急?”曹诗笑问道。
“天子召我进宫,可我还在吃饭呢!”
范宁话音刚落,对面齐刷刷给了他四个大眼白,就装吧!当心被雷劈。
范宁嘿嘿一笑,起身道:“我去换官服,马上就去皇宫!”
一刻钟后,国子监一辆专用马车疾速驶入皇宫,在宫内停车处缓缓停下,范宁下了马车,快步向紫微殿方向走去。
御书房内,赵祯正在细看范宁写的报告,他已经看了三遍了,宋朝从来不是保守的王朝,对外贸易做得极为繁盛,关键是有没有机会。
现在赵祯忽然发现海外竟然有如此广袤的草原和森林,不属于任何国度,让他怎么能不怦然心动?
任何帝王都有一颗开疆辟土的雄心壮志,为了争夺河西走廊,打通丝绸之路以及获得养马之地,赵祯不惜以举国之力和西夏大战,最后却没有能成功,令赵祯为之心痛万分。
但西方不亮东方亮,范宁的一份报告给赵祯打开了一扇全新的窗户,使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他这些天都沉浸在海外的开疆辟土之中。
在赵祯的御案上还有几份地图,包括从书库中找出的唐朝黑水都督府的管辖疆域全图,里面清晰地绘制了库页岛的存在,还有一份黑水都督府给朝廷的奏折,里面有唐朝官员对它的一些描述。
‘窟说岛疆域万里,岛北苦寒,冬季大雪覆盖六尺,春末方融,岛南却异常温暖,森林茂盛,牧场广袤丰美,海岸常年不冻........’
这就表明库页岛原本属于唐朝领土,由黑水都督府管辖,这就在法理上证明大宋夺取这座大岛的合理合法,应该叫做回归。
正是这份地图和奏折使赵祯彻底打消了最后一丝顾虑,他下定决心夺取库页岛和毛人岛。
但对于毛人岛,赵祯始终找不到相应的地图,但既然已经证实了库页岛的存在,那应该也说明毛人岛是真实的。
这时,一名宦官在门口禀报:“启禀陛下,范宁来了!”
赵祯顿时精神一振,“快!快让他进来。”
片刻,范宁快步走了进来,躬身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赐坐!”
有宦官搬来一只绣墩,“谢陛下!”范宁坐了下来。
赵祯微微笑道:“这几天在忙什么?”
“回禀陛下,微臣这几天在赚钱!”
“赚钱?”
赵祯有些奇怪,便笑问道:“在做什么营生赚钱?”
“陛下,军器监悬赏一万贯钱征募能百步外射穿敌军盔甲的强弩,微臣想拿下这一万贯钱悬赏,这些天就在琢磨这件事。”
赵祯眼睛一亮,这份悬赏还是他两年前批准的,他至今记忆犹新,他连忙道:“可有了进展?”
范宁取出一份图纸,起身呈上,“这是微臣绘制的图纸,里面一些部件正在请人打造,请陛下御览!”
范宁迟早要将这份图纸交给军器监,但自己的所有权怎么保证?他想来想去,由天子来做担保是最好不过,所以他便一直将这份图纸带在身上,寻找机会呈给天子。
赵祯打开图纸,仔细看了看,他被范宁设计五枚齿轮吸引住了,他看了半晌问道:“说说你的思路?”
“陛下,弩箭射杀敌军的关键在于力量,微臣考虑把弩身加长,把弩牙向后延长一尺,微臣测算过,这样发射的力量将是原来弩箭的三倍,可凭借普通士兵的力量,是绝对无法拉开这么强大的弩弦。
所以微臣就考虑了投石机的原理,设计一组齿轮,用铜杆扳动大齿轮,带动小齿轮,这样原本人力无法拉开的弓弦,就能通过齿轮轻易拉开。
微臣估计这种新弩杀伤距离至少在两百步以上,可以轻易射穿敌军的盔甲。”
赵祯听得连连点头,范宁说得很有道理,投石机靠十几个人就能将数十斤的大石投掷到三百步外,就是利用了机械的巧妙来省力,他觉得这种新弩真可以实现。
赵祯笑道:“这份图纸就放在朕这里,如果实现了,朕加倍奖赏你!”
“有陛下的承诺,微臣就不用担心拿不到钱了。”
赵祯听他说得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要你的新弩达到要求才行,朝廷的钱哪有那么好拿的?”
赵祯将图纸放在旁边篮子里,便将话题转到今天的正题上。
他将找出来的唐朝奏卷和地图递给范宁笑道:“你先看看这份资料!”
范宁小心翼翼接过这份已经有三百年的奏卷,慢慢在桌子展开,竟然是黑水都督府的奏卷,他仔细看了一遍,欣喜道:“原来库页岛属于唐朝,那大宋将它收回就理所当然了。”
赵祯点点头,“朕也是这样考虑的,只朕有点想不通,那里怎么会有四季不冻的海岸?”
这个原因范宁倒知道一点,库页岛和北海道之间是世界四大渔场之一,暖流和寒流交汇之处,受暖流影响,库页岛的南部海岸不结冰也很正常。
“陛下,或许和水温有关系,那边的海水比较温暖,导致海岸不冻,但微臣认为,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库页岛,而是毛人岛和耽罗岛,陛下打算什么时候派人前去探查?”
赵祯沉吟片刻道:“前两天狄青主动向朕请缨,愿意替大宋开疆辟土,但朕考虑让他去南方平息岭外之乱,他向朕推荐赵宗实负责两岛的探查,朕想问问你的意见,你认为谁去探查比较合适?”
范宁顿时明白了,这一定是曹家的意思,借狄青之口来推荐赵宗实,给赵宗实立功的机会,既然赵祯刻意提到他,显然已经决定让赵宗实去了,范宁便不想在赵宗实身上耗费精力,但他要给曹家一个交代。
范宁便笑道:“毕竟是海外开疆避土,微臣赞成由皇室子弟为主导,另外微臣想推荐一位副使,此人去过毛人岛和耽罗岛,陛下也认识此人,由他来做向导是最适合不过。”
赵祯顿时有了兴趣,笑问道:“何人去过毛人岛和耽罗岛?”
“国舅曹佾!”
赵祯顿时哑然失笑,原来是自己的大舅子,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位大舅子沉迷于仙道,常年在外四处游历,对做官毫无兴趣。
“曹佾去过毛人岛和耽罗岛?”
“正是,曹家老爷子祝寿时,我听说曹国舅去过海外,便找他聊了很久,结果他真去过毛人岛和耽罗岛,他给微臣讲了很多毛人岛和耽罗岛的情况,陛下可以具体再和他谈一谈。”
赵祯顿时有兴趣了,自己的大舅子居然去过毛人岛,真要好好问问他。
“陛下打算什么时候派人前往耽罗岛和毛人岛探查情况?”
“朕打算一个月后派一支贸易船队出发去新罗和日本,以贸易为掩护,秘密探查耽罗岛和毛人岛,如果一切如我们之前的判断,那朕就要着手准备了,两年后开始正式实施海外计划。”
说到这,赵祯对又范宁缓缓道:“辽国在京城探子颇多,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微臣明白,一定守口如瓶!”
范宁告辞走了,赵祯沉思片刻,又拾起了范宁画的新弩图纸,他当即令道:“传朕的旨意,宣军器监罗监事速来见朕!”
第二百六十六章 故乡来人
从皇宫出来,范宁没有去国子监,而是返回自己位于旧曹门的住处,他一路上都在考虑赵宗实之事,看得出赵祯已经决定让赵宗实负责出海调查,难道真是狄青的一个建议或者曹家的面子就能让赵祯决定启用赵宗实?
范宁觉得恐怕还是赵祯自己的想法,赵祯并没有放弃赵宗实,而是在耐心观察他,这几年赵宗实表现平静应该还是让赵祯满意。
这才是理智的答案,在已经无法再生出儿子的情况下,赵祯不会不考虑自己的继承人问题,如果考虑继承人,那就不会把赵忠实撇开。
答案恐怕很快就会出来了。
一路想着,范宁回到了住处,他刚走进巷子,却发现院门口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行李。
这让范宁不由一愣,这是谁来了?
刚走到院门,便听见院子里传来李大志的声音,“小冬,你不要搬,我们不会占你的房间。”
范宁顿时大喜,几个老朋友终于来了,他快步走进院子,只见院子里站满人,他一眼便看见了李大志魁梧彪悍的身材,旁边站着段瑜苗条瘦弱的小身材,还有正在四处张望陆有为,以及蔺弘和董坤,当年县学的九人党中,除了自己和苏亮,以及在福州的明仁明礼,其他五个人全部都来了。
“阿宁!”段瑜一眼看见了范宁,高兴得大喊起来。
众人一声欢呼,纷纷围上来,“师兄,好久不见了!师兄,听说你发财了?”
众人七嘴八舌,范宁心中欢喜得要炸开,他每人给了一拳,尤其重重地捶了一下陆有为,笑眯眯道:“我还以为你已经当爹了呢!”
众人大笑,陆有为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道:“我还没有成婚,只是先定了亲,家里人都支持我再考解试,未来的丈人也大力支持,所以我又来麻烦师兄了。”
“不麻烦,我就怕你不来?”
范宁又敲了蔺弘和董坤各一记,“我还以为你们两个要上青城山当道士了,你们还知道回来?”
蔺弘嘿嘿笑道:“是师兄教育我们的,行万里路,读万卷书,我们遵从师兄的教导,师兄应该夸奖我们才对!”
范宁用扇子又在他头上敲一记,“夸奖你个头!”
这时,小冬走上前怯生生问道:“小官人,他们住处怎么安排?”
范宁想了想道:“你搬到我隔壁来,我的书房就暂时不用了,然后六间屋他们一人住一间,多出一间屋用来烧水之类,反正他们也住不了几天,很快就会搬去太学。”
众人大喜,李大志连忙问道:“师兄,真可以去太学读书?”
“回头再说,把行李搬进来,我带你们吃饭去!”
众人纷纷把行礼搬进来,这才跟随范宁向旧曹门走去,范宁在附近的清风酒楼要了一间雅室,众人进屋纷纷寻位子坐下。
范宁点了一桌酒菜,趁着上菜的空档,范宁笑问道:“你们怎么会想到一起来?”
李大志挠挠头道:“师兄,是我联络大家的,正好我家里有船,便包了一艘船一起进京了。”
“我还以为你们会晚一点才来,现在来也好,可以直接插入太学读书。”
“太学不是很难进吗?”董坤好奇地问道。
范宁摇摇头,“我要给大家说清楚,是太学旁听生,不是正式生,但我可以通融关系,让你们住在太学内,和正式学生没有什么区别,你们在太学读书两年,后年回平江府参加解试,当然,如果将来想走太学路线也可以,等考过解试后就能参加太学入学考试。”
“师兄,苏亮怎么样?”段瑜问道。
“他还好吧!在太学读书,回头你们自己去问他。”
这时,酒保上来两壶清酒,范宁给众人满上酒,站起身举杯笑道:“来!为了今天的团聚,我们干杯!”
“干杯!”
众人举杯一饮而尽。
.........
次日一早,众人结伴去京城大相国寺游玩,范宁则匆匆赶到国子监,找到了蒋监丞。
“蒋监丞,太学旁听生还有名额吗?”一见面,范宁便急不可耐地问道。
“我还以为你不考虑了呢?前几天刚批了十几个旁听生,现在还剩下八个名额,多的就没有了。”
范宁顿时松了口气,“我需要五个名额,现在就可以交费。”
“交费倒不急,你也知道规矩,要审审资历,至少要参加过解试,还要简单地考一考试,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可以事先把题目给你。”
范宁段时间内连续被天子宣召,又有免召金牌,蒋监丞当然要好好巴结一下这位天子眼中的红人。
“多谢蒋监丞,不知他们能否住在太学?”
蒋监丞沉吟一下道:“原则上旁听生是不允许住在太学,不过可以变通,如果他们都不是京城人,实在找不到住处,太学可以安排,这样吧!明天上午让他们过来审核资格,同时参加考试,如果都被录取为旁听生,我就在菊苑那边给他们安排一间院子作为宿舍。”
菊苑就是苏亮住的地方,条件还比较好,范宁大喜,连忙躬身感谢。
太学的福利非常好,主要表现在吃住上,朝廷给了太学大量的补贴,使太学的吃住都很便宜。
旁听生吃住在太学,一个月才花两贯钱,学费稍贵,一年百贯左右,他们五个人中就只有陆有为的家境稍微差一点,不过陆有为未来的岳父很有钱,愿意支持他读书,其他四人的家境都非常好,完全负担得起他们的读书费用。
在一般人看来,进太学读书很难,尤其对于外地学生,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如果太学有关系,再难的事情也会变得简单。
在范宁的前后关照下,第二天,五人全部都被太学录取为旁听生,注册交费后,每人领了一套太学的青衿深衣和听课铜牌,从此时开始,他们正式成为太学一员。
“这两间院子是你们的宿舍!”
一名管后勤的官员将他们领到菊苑,指着两间院子道:“本来有一处五人的院子,但很不巧,前天分配给一位教授居住了,你们只能分开住,好在两间院子挨在一起,一处三间屋,一处两间屋,你们自己分配一下,太学会提供一套被褥和日常用品,其他不足的物品要自己去买。”
官员把两串钥匙给范宁,笑道:“范督学给他们分配一下吧!回头我把东西送来,再给他们交代一下宿舍的规矩,别的就没什么事了。”
“辛苦薛官人了,那书库的牌子怎么办?”
“这个要找冯灭辽,估计督学比我更好办。”
“我明白了!多谢薛官人。”
官员笑呵呵走了,范宁把两人院的钥匙给了董坤和蔺弘,三人院的钥匙则给了李大志,又对他们五人道:“马上苏亮下课就赶来,在太学怎么生活之类,他会教会大家,现在先打扫房间,回头我们去拿行李,今晚就住在太学,明天一早会有人安排你们上课,大家明白了吧!”
“明白!”
众人答应一声,纷纷进院子开始打扫房间,住宿条件很不错,令众人十分满意,每间院子都有水井,不远处有茅厕,房间也比较宽敞,看得出蒋监丞很给范宁面子。
这时,苏亮飞奔而来,众人再次激动得又蹦又跳,紧紧搂在一起,范宁随即又带众人去参观太学。
把五人的学习生活安排好,范宁才长长松了口气,这是他一直挂在心中一块石头,今天终于石头落地了。
自己已经给他们指明了方向,接下来就看他们自己的努力程度。
当然,范宁会针对每个人的情况安排他们的学习方案,并将下一次平江府的解试题目融汇在其中,只要能按照自己的方案努力读书,考上解试的把握就至少有七成以上。
师兄领进门,修行就靠各人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加倍重赏
三天后,皇宫内传出消息,天子下诏封赵宗实为右卫大将军、岳州团练使,同时封另一个三岁的皇族幼子赵文恽为左羽林军将军,鄂州刺史,交给张贵妃抚养。
一时间满朝文武哗然,传闻已久的事情被证实了,曹皇后和张贵妃各自有了养子,天子的继承人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不过赵宗实被封为右卫大将军、岳州团练使,还是让很多支持他的人暗中欣喜,至少赵宗实又重新回到了天子的视线内。
这天上午,范宁早早赶到太学,他先去了菊苑,发现几位师弟都已经上学了,宿舍门紧锁,这让范宁有点奇怪,现在还没有到上课时间,他们怎么都走了?
“师兄怎么来了?”
范宁回头,只见段瑜抱着一叠书站在自己身后,范宁笑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他们几个呢?”
“今天上午胡大儒要开讲尚书,他们都去占位子了,我回来拿本书!”
段瑜打开院子门,进房去拿书,范宁在门口看了看,院子里还算干净整洁,一根绳子晾满了衣服。
这时,段瑜匆匆从房间里出来,笑道:“要不师兄和我们一起去听课吧!”
范宁摇摇头,“我就不去了,你赶紧去吧!”
“那师兄回头见!”
范宁点点头,“回头见!”
他望着段瑜飞奔跑远,这个五个家伙只要能安心在太学好好读书两年,相信他们的学业一定能大幅提高,而且在京城读书能扩大视野,对他们考策论题将大有益处。
这时,上课的钟声敲响,范宁也转身向自己的官房走去。
在书库的官房门口,范宁却意外地遇到了赵宗实,看样子他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赵兄怎么来了?对了,我应该恭喜赵兄高升。”范宁笑眯眯地拱手道。
赵宗实苦笑着摆摆手,“别笑话我了,我找你有要紧事!”
范宁见赵宗实神情有些紧张,便笑道:“那进去坐吧!”
两人走进官房,范宁关上门,摆手道:“我们坐下说话!”
赵宗实却警惕地看了一眼大门,将椅子搬到窗边,这才坐下。
范宁不由哑然失笑,“这家伙警惕性倒挺强,这里可是书库,最高的官员才是九品官,他们给谁泄密去?”
范宁摇摇头,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笑道:“说吧!什么事情?”
赵宗实小声道:“明天官家要召见我!”
“难道这两天,天子没有召见你吗?”
“没有,就是前几天忽然封我官职,却没有任何召见。”
“那你担心什么?”
范宁笑问道:“是担心张贵妃的养子?”
“那倒不是,我事先已知晓,不会太在意这件事,可我担心的是,官家召见我做什么?”赵宗实不安地问道。
范宁却心知肚明,他笑了笑,“其实官家这次召见你是好事,你要有心理准备,可能要离家几个月。”
赵宗实精神一振,看样子范宁知道是什么事情,他连忙问道:“能不能先给我说一说,让我事先有点准备。”
范宁想了想,便将建立海外养马基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赵宗实,赵宗实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官家是想让我来负责此事吗?”
范宁缓缓点头,“此事事关大宋国运,让你负责是对你的信任,估计三五年内,你都会一直忙碌这件事,这个机会你一定要把握好,而且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赵宗实呆坐片刻,他猛然下定了决心,“我明白了,我一定把这件事做好,不辜负官家的希望。”
范宁连忙低声道:“这件事还是机密,你不可能知道,明天可别说漏嘴了,如果不小心说漏嘴,你就说曹佾来找过你了。”
“国舅?”赵宗实一怔。
范宁笑着点点头,“他将是你的副手,和你一同出海。”
“我明白了,我不会说漏嘴,你不要担心!”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有人敲门。
“范督学,有要紧事!”
范宁走上前开了门,只见外面站着掌库冯灭辽,后面还跟着几名官员。
“冯掌库,他们是?”
一名官员上前抱拳行礼,“我们是军器监的,罗监事请你过去一趟。”
..........
军器监来找自己,范宁自然想到了那把新弩,他坐上军器监的马车,马车起步向北城外驶去,路过大相国寺时,范宁忽然想起一事,连忙喊道:“先去一趟东二条甜水巷,我去取一样东西!”
他刚刚才想起,自己在东二条甜水巷工匠那里打制的物品应该已经好了,去城外弩坊正好可以用上它。
马车便调头向东二条甜水巷奔去,不多时,范宁取到了物品,马车继续向北驶去。
马车内,范宁仔细摆弄着老工匠打造的铁膛和齿轮,堪称精湛之极,范宁不知道老工匠是怎么打造出来,平滑、整齐,边缘没有一点矛刺,简直就像用机床切削而成,五枚齿轮装在铁膛内,契合得十分完美,轻轻转动大齿轮,其他四只小齿轮都开始流畅地转动起来。
铁膛外面有根带孔洞的轴,便于用铜棍插入孔洞之中,操纵很简便,有了这个核心零件,神臂弩就能造出来了。
军器监在大宋各地拥有二十几座工坊,打造从旗帜、战鼓到兵器铠甲乃至战船等等各种军事物资,拥有工匠近五万人,其中光京城北城外就有八座工坊,拥有工匠万人,而京师弓弩院就是其中之一,有弓匠和弩箭一千零四十二人。
军器监的最高官员叫做罗骏,他官任厢都兵马使,知军器监,他之前承奉圣意,用一份来历不明的图纸打造新弩,怎奈做了几天,在关键之处仍不得诀窍,令他心中十分烦闷,他给了官家十天的承诺,若做不出来,怎么向官家交代。
好在图纸上有‘国子监范宁’,又打听到范宁是新科进士,童子科第一名,目前在国子监出任督学,他这才令人去请范宁前来指点。
罗骏正在房中喝茶,门外有人禀报,“启禀知监,范督学请到了。”
罗骏连忙迎了出去,只见几名官员簇拥着一个身材颇高的少年走来,罗骏不敢怠慢,连忙抱拳行礼,“下官盼望范督学多时了?”
范宁笑问道:“可是新弩造成了?”
罗骏面露愧色,叹口气道:“大半已造好,但在关键处却难住了,就是那些几个齿轮,范督学的图纸看不甚明白?”
范宁一怔,有图纸为什么还造不出来?
他心念一转,顿时明白了,自己给天子的图纸是全弩图纸,在一些细节处确实不太清晰,而给老工匠的图纸却是局部放大的图纸,老工匠当然造得出来。
想通这一点,范宁歉然笑道:“我只是把一张全图给天子看看,没想到他就下旨让你们打造了,实际上还有一张局部机关图。”
范宁从怀中取出一张图纸,又将铁膛一起递给罗骏,“这是局部机关图,这铁膛是我让一名老工匠打造的式样,可以参考。”
罗骏顿时大喜过望,有了这份详细图和参照物,他们就能打造出新弩了。
“多谢范督学在关键处指点,三天后就能试弩了!”
停一下罗骏又笑道:“此新弩尚无名字,范督学不妨给它起一个新名。”
范宁微微笑道:“此弩有如神助臂力,我看就叫神臂弩!”
.......
三天后,天子赵祯驾临弓弩院,亲自看侍卫射弩,一名侍卫便可凭借脚踏腰臂之力上弦,又利用齿轮和杠杆原理将弓箭扣住弩牙。
侍卫端弩远射,一百五十步外,弩矢射穿了一副契丹骑兵的铁甲。
随即另一名侍卫又举弩射穿了一副西夏骑兵的铁甲。
十箭十穿,箭无须发,赵祯大喜过望,亲笔题写弩名,“神臂弩”。
同时下旨重赏此弩的发明者范宁,赐黄金两千两,官升一级。
第二百六十八章 海外传闻
【昨天晚上定时了第二天的两章,一章是上午七点,一章是下午五点,但不知怎么回事,系统把它们同时发出去,老高是晚上十一点才发现,来不及给大家解释,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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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一晃近三年过去了,时间到了皇佑五年的初春。
此时才是早春二月初,再过二十天便是新一届科举,汴梁城内已挤满了从天下各地前来赶考的士子,京城大小客栈爆满,每家酒楼茶馆都门庭若市。
这天中午,旧曹门附近的清风酒楼内人声鼎沸,宾客满座,大部分客人都是年轻士子,士子们血气方刚,踌躇满志,难免说话声音大了一点。
二楼大堂上,一名头戴莲花帽,身穿士子袍的年轻士子用一口汴梁话高声道:“外地士子可能不知道,我们汴梁去年就传开了,朝廷准备在海外建立养马基地,到时我们大宋将不再为战马发愁,也完全不惧和辽军一战。”
很多外地士子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一时间,众人无不为之震惊。
有人高声问道:“请问,海外养马基地在哪里?”
“这个暂时不知,传闻有可能在南洋!”
大堂内顿时吵嚷成一片,有人皱眉自言自语道:“南洋可是很热的地方,适合养马吗?”
也有人冷笑道:“别听他胡说,那个养马基地只是传言,早就被枢密院否认了,大部分京城人都知道根本没这回事。”
在窗边一张酒桌前坐着几名年轻士子,正是范宁的五名师弟,他们去年春天返回平江府,经过半年深入乡村的调查了解,在去年九月的科举中,董坤、蔺弘、段瑜和陆有为一举考上了举人。
其中董坤考中解试第三名,蔺弘考中第五名,段瑜和陆有为也都考进了前二十名,加上三年前考上的范宁、苏亮和李大志三人,曾经的县学九人党竟然考上七人,轰动了县学和吴县,成为吴县各学堂津津乐道的一段趣闻。
五人是半个月前抵达京城,他们现在已经不是太学旁听生,由于范宁的父母都在京城,五人便住进了旧曹门的院子,这里朱佩的产业,不需要他们缴纳房租,而且这边生活便利,靠近大相国寺,使他们生活得十分舒适。
段瑜压低声音道:“这件事我也听说,有人说真,有人说假,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都向李大志望去,李大志和范宁关系最好,或许范宁会透露点什么消息给他。
李大志却摇摇头,“我问过师兄,他一口否认这件事,说这种说法很荒诞,让我们不要相信。”
陆有为沉思片刻问道:“大志是什么时候问师兄的?”
“前年春天,差不多这个时候,当时传得沸沸扬扬,后来不是枢密院出来辟谣了吗?”
段瑜反应极快,他感觉陆有为似乎有话要说,便笑道:“难道陆兄也问过师兄?”
陆有为点点头,“我也问过师兄,我记得是前年十月,当时第二波传言已经快熄灭了,师兄告诉我,若这种事情传到契丹人耳中,他们肯定会出手破坏,让我们不要再说这件事。”
陆有为的话让众人心中又燃起一线希望,范宁显然是没有否认,难道大宋真要在海外建立养马基地吗?
这时,蔺弘笑道:“吃得差不多了,我们下午还要去买书,结帐走吧!”
众人凑了钱,和酒保结了帐,纷纷起身向楼梯口走去。
这时,楼梯口上来两人,为首之人走得很快,险些和走在前面的董坤撞在一起。
“是你们?”
这名年轻男子看清众人,顿时脸色一变,众人也认出了他,是吴江的柳然,柳然是上届童子科进士,年初通过了吏部考核,被封为正九品的扬州刺史判官,当然只是候补,这次四十九名童子科通过三十四人,全部授予候补官,待四年后再考核能否选为京官。
虽然柳然父亲是朝廷高官,这个规矩也不能打破。
众人认出柳然,皆对他怒目而视,这几年大家都知道这个柳然在拼命追求朱佩,朱佩从来都对他不假辞色,但他脸皮之厚,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连京师的城墙都要自惭形秽。
他甚至说服家族来帮助自己,正是他和柳家横插一脚,使得朱家内部为这件事矛盾极深,范宁和朱佩的关系始终没有一个说法。
李大志等五人受朱佩的恩惠颇多,他们早把朱佩视为师姐,对这个柳然一直没有好脸色。
几个人僵在楼梯,皆怒目而视,互不想让,这时,掌柜跑上来道:“各位,给我一个面子吧!不要在小店闹事,帮帮忙。”
李大志想到他们还要参加科举,便对众人道:“今天我们心情不错,不要被某些人坏了心情,我们走吧!”
众人皆狠狠瞪了柳然一眼,这才匆匆走了。
望着五人背影走远,一名同伴问道:“柳贤弟,他们是什么人?”
柳然冷冷哼了一声,“某人的一群狗腿子而已!”
“某人又是什么人?”同伴更加好奇地问道。
“就是范宁,李兄知道吗?”
“原来是他!”同伴不禁愕然。
.........
范宁目前住在自己的新宅内,目前除了他以外,他的母亲和妹妹也在去年秋天来京城和儿子团聚,同时也带来几名丫鬟,使新宅不再冷清,不过父亲因为实在走不开,这次便没有来京城。
过了年,范宁就已经十七岁了,他身材又长高了几寸,变得肩宽体壮,相貌中的童雅之气尽去,脸型略显瘦长,皮肤也比少年时白了不少,看起来就是一个清雅文儒的年轻书生。
范宁这两年官运不错,大前年他献神臂弩有功,官升一级,被封为从七品朝散郎,数月后又因为探查队先后找到了毛人岛和库页岛,天子赵祯大喜,论功行赏,赐范宁为县子爵。
年初童子科进士考核结束,范宁也跟着升了一级,升为正七品宣德郎,改任天章阁承旨,天章阁承旨只是他的官职,但他具体出任的差遣职务还没有确定,所以这段时间他基本上空闲无事。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府中的外书房中度过,外书房便是翠云楼的三楼,这里视野开阔,透过尚没有长出新叶的大树枝桠,能清楚地看见大街上和桥上的情形,不过大树一旦变得浓密,他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范宁此时站在窗前,注视着庭院里的翠云峰,这座当年周鳞老爷子的镇宅之宝,几经坎坷后终于搬进了范宁的新宅,成为他的镇宅之宝。
当初这块太湖石运入京师时,引来无数好石者的围观,汝阳王赵纹理更是一口开价三万贯钱要买下它,范宁怎么可能答应,这是朱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祖父把它送给自己做乔迁之喜的礼物,这份人情,莫说三万贯,就是十万贯也不能卖。
这时,楼梯轻响,范宁若有所感,一回头,一张小脸蛋正鬼鬼祟祟地在门口探头探脑,范宁笑道:“别躲了,我早看见你了!”
门开了,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娘拎一壶茶笑嘻嘻走进来,“阿哥,我是来给你送茶的!”
这个小娘子正是范宁的妹妹阿多,今年已经六岁,最喜欢听故事,尤其喜欢听曹国舅讲海外的神仙故事,每次都听得如痴如醉,
范宁走上前接过茶壶,里面只有半壶茶,估计另一半上楼时被她一颠一走洒掉了。
范宁苦笑一声,给自己满了一盏茶。
这时,阿多探头看见桌上有一副出海图,立刻高兴得叫起来,“我知道,这是日本国,它西面大海里有双头鱼怪,还有虾将军和北海龙王,这边是毛人岛,岛上有猴妖和熊怪,猴妖用长矛,熊怪使大锤,人上岛去很危险的,必须骑飞龙才能上岛。”
这些都是曹国舅给她讲的神仙故事,用的也是一幅地图,不过和范宁这幅图不一样,曹国舅的地图是修仙海图。
范宁的海图是天子赵祯赐给他的,上面绘制了三次出海探查的成果,包括在毛人岛和当地土人发生一次小冲突,杀死了十几名土人,但也有三名船员不幸丧命。
这两年,赵宗实一直在长江口一带筹备正式出征,差不多已经筹备完成,开春后就要启程出征了。
“阿哥,我要听神仙故事!”阿多拉着哥哥的手臂央求,这也是她来哥哥的真正原因。
“好!阿哥就给你讲一个老神树的故事。”
范宁把妹妹抱坐在自己腿上,指着琉球群岛,给她讲起了自己编的神仙故事。
“这里面隐藏着有一座岛,凡人一般看不见它!”
“神仙才能看见吗?”阿多问道。
“也不完全是,凡人只要吃一颗昆仑山的天目果就能看见它了。”
阿多眨眨大眼睛问道:“这座上有神仙吗?”
“阿哥给你说,这座岛叫做神木岛,岛上有一颗神树,十万年前,西王母将一颗神树树种遗落到人间长成,树干要三千人才能合围抱拢,树高四万八千丈,直通天庭........”
第二百六十九章 说客上门
这几年朱家在仕途上着实不顺利,朱佩的父亲朱孝云去年升为秘书少监,知济州事,虽然升了一级为从五品,但实权却大大降低,而且外调为州官,在某种程度上也是脱离了权力中心。
朱元骏的仕途更是大遇坎坷,他原是枢密副使,去年调任敷文阁学士,虽然也升了一级为从三品,但大家都知道,入殿阁为学士,实际上就是高官退仕前的过渡了,基本上失去了权力,混上两三年就该告老还乡。
但朱元骏才六十岁,离退仕年龄还有十年,这显然不是为了退仕,而是一种冷冻。
相反,柳家仕途却青云直上,柳然的父亲柳云去年升为吏部侍郎,主管审官院,手中权力暴涨,成为人人追捧的对像。
当然,不少朝廷高官也纷纷向柳家抛来了联姻的绣球,柳云的儿子柳然年方十八,又曾是童子科进士,前途无量,高官都希望将自己的女儿嫁给柳然,连柳云都颇为动心,他也觉得儿子没必要盯着朱家孙女不放,那小娘子明显没把儿子放在眼里,何必自讨没趣?
下午,柳然来到父亲的书房,躬身道:“父亲叫孩儿?”
柳云点点头,“你进来吧!”
柳然走进书房,垂手站在父亲面前,柳云看了一眼爱子问道:“昨天为父和许大学士闲聊片刻,他告诉我,他的次孙女年方二八,长得美貌端庄,尚未许人,言外之意就很明显了,不知你........”
不等父亲说完,柳然当即摇头,“孩儿暂时不考虑个人之事,请父亲见谅!”
柳云知道儿子的心思,他脸一沉,不悦道:“朱家那小娘子有什么好的?朱家在政治上已经失势,娶了她只能有些钱财,仕途上却没有半分帮助,你不要再糊涂下去了!”
柳然连忙跪下道:“父亲,在吴江提到豪门,总是朱一柳二,几十年来柳家都被压制在下面,孩儿咽不下这口气,一定要朱家认输,甘心把女儿嫁给孩儿,只要这次朱家低头,那么柳一朱二也不会太远了。
再说朱家子弟有天赋者不多,若孩儿娶了朱佩,朱家的财产迟早会落入孩儿手中,孩儿拥有柳家的权和朱家的财,何愁仕途不旺?拜卿入相也不是不可能!”
柳然这番话半真半假,贪图朱家的钱财是真,贪图朱佩的美色也是真,咽不下这口气也没有说错,只是不为了柳家,而是为了自己,朱佩越是拒绝他,他征服的**越是强烈,况且他的对手还是范宁。
柳然始终忘不了科举面试时遭受的羞辱,报复的种子就在那一刻在他心中埋下了,他在其他方面都无法和范宁相比,他就指望在女人方面能胜过范宁,把朱佩抢到手中,让范宁在绝望中看着自己和朱佩进洞房。
柳然的一番陈述也打动了他父亲柳云,柳云很了解朱家,朱家虽然培养不少门生,但朱氏第三代子弟却没有才华横溢者,甚至都比较平庸,或许真有一天,自己儿子真能够控制住朱家的财富。
尽管吴江人都说朱一柳二,但柳云心里很清楚,朱家和柳家的财富差距巨大,柳家在平江府连前二十都进不了,但朱家的财富却在平江府排名第一,而且高高在上,如果自己儿子真控制了朱家的财富,那不光是对他个人大有益处,对柳家的发展也是一个极大的促进。
想通这一点,柳云便点点头道:“既然你这样说,那这件事就再考虑一下吧!暂时不作定论。”
..........
就在柳氏父子在书房内协商婚事之时,朱元骏也来到了三弟朱元丰的府上。
朱佩的父亲出任济州知事,带着妻子上任去了,但他的长子朱哲却无法跟随他们去新环境,只能将长子和女儿一起托付给三叔朱元丰。
之所以没有把长子交给二叔朱元骏,实在是因为长子朱哲不喜欢这个二祖父,住在二祖父的府上,只会让儿子更加焦躁。
况且女儿朱佩也坚决不肯住在二祖父府上,朱孝云也只好将儿女拜托给三叔朱元丰。
朱元骏很不喜欢自己的这个三弟,他和朱元丰是同父异母,他是嫡子,而朱元丰是庶出,两人年纪差不多大,只相差了数月。
从小两人关系就很糟糕,朱元骏学业优秀,而朱元丰学业糟糕,使得朱元骏从骨子里瞧不起自己的三弟。
这种歧视延续了数十年,早已根深蒂固,甚至影响到他们的子孙,朱元骏的二十几个儿孙从不会主动和朱元丰的儿孙往来,只有在族祭的场合才偶然会聚在一起,可就算聚在一起也互不理睬。
好在有长兄朱元甫在,他维持着整个家族的联系,若不是他的努力,恐怕朱家在几十年前就分崩离析了。
但今天朱元骏却不得不来朱元丰的府上,他要找到朱佩,劝说她答应和柳家订婚,大学士许嘉想和柳家联姻的传言刺痛了朱元骏。
柳家背靠的后台是来老相国晏殊,以晏殊在朝廷强大的影响力,柳云再继续升迁是毫无疑问的,很大可能会在五年内升为参知政事。
如果朱佩和柳然定了婚,那么作为吏部侍郎,柳云就能给自己派一个差遣,以学士的资历出任差遣官,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说不定自己还有可能出任副相。
现在朱元骏一脚踏在退仕的岔道上,而另一只脚同时也踏在出任相国的阳光大道上,可谓站在地域和天堂的岔口,而决定他走向的关键人物,却是自己的堂孙女朱佩,朱柳联姻啊!谁说婚姻不是政治的基础?
朱元骏踏进三弟家的府门,杨管家陪笑着迎了上来,“是二老爷来了!”
“我兄弟在吗?”
“我家老爷中午就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朱元骏稍稍松了口气,又道:“我来找小七娘,她在吗?”
“佩姑娘应该在,二老爷请随我来。”
杨管家带着朱元骏来到后宅,在一座院子等一会儿,一名小丫鬟进去禀报,片刻,朱佩快步走了出来。
朱佩已经十六岁了,长得了一个大姑娘,用范宁母亲张三娘的话来说,就是出落得比仙女还要美貌。
这几年朱佩也长高了,已经没有少女时的青涩,她身材中等偏上,体态丰腴而不失苗条,肌肤俨如羊脂一般的白腻,又有几分初雪的晶莹。
她脸型稍圆,鼻梁高挺,一张小嘴红润而有轮廓,一对弯弯的秀眉之下,是一双如宝石般闪亮的美眸,左右顾盼,熠熠生辉,显得格外的聪慧睿智,就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菡萏,已经到了可以嫁人的年龄。
今天朱佩穿了一件红色的六幅宽裙,上身穿一件翠绿色缎面充棉短褙子,外套一件白色襦衣,头梳堆云型双环髻,插一对凤凰金头玉钗。
朱佩盈盈施一个万福礼,“孙女佩儿参见二祖父!”
朱元骏呆了一下,他这才注意到孙女竟然长得如此美貌俏丽,他心中不由一叹,难怪柳然对她那么痴心,非她不娶,现在可以理解了。
“佩儿,二祖父是想和你谈一件事,事关我朱家未来,希望你能理智对待!”
朱元丰实在说服不了自己长兄,他便打算从朱佩这里突破,只要朱佩答应和柳然定亲,那么兄长那边最终也只能同意。
朱佩目光稍微冷了一下,便摆手道:“二祖父请进屋坐吧!”
朱佩的小院由一座阁楼和一组房屋组成,房屋中有客堂和书房,穿过客堂便可进入后面的绣楼,除了贴身侍卫剑梅子和丫鬟阿文外,任何人不能进她的绣楼。
朱佩请二祖父在客堂内坐下,又让丫鬟小文上茶,这时,朱元骏看见身材高大的剑梅子站在孙女,便想起上次这个侍卫对自己出手无礼之事,他心中顿时一阵不舒服。
朱元骏瞥了一眼剑梅子笑道:“佩儿,就我们祖孙二人单独谈谈,可以吗?”
朱佩笑了笑道:“在剑姐面前,我没有秘密,祖父尽管畅所直言!”
剑梅子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这小妮子说得倒是大方,可给范宁写信的时候,却藏着掖着,生怕自己偷看一个字,哪里没有秘密,她的秘密多着呢!
朱元骏有点尴尬,只得尽量温和笑道:“我想你应该知道祖父想谈什么?就是关于柳然之事,我听说他再过数月就要去封丘县出任主簿,三年后将转正为京官,他又当主簿的经历,可以一步到位升为知县。
这孩子谦和儒雅,长得又文质彬彬,人才出众,加上年纪轻轻就出任高位,据我所知,在他这个年纪,还没有那个年轻人能赶上他。”
朱佩淡淡一笑,“祖父需要我举个例子吗?”
朱元骏猛地想到了范宁,他老脸不由一红,那个小子实在太妖孽了,和当年的晏殊堪有一比,才十七岁,居然升为正七品的天章阁承旨。”
朱元骏连忙改口,“当然,优秀的年轻人还有,祖父的意思是说,他最优秀的年轻人之一,关键他对你痴心一片,佩儿,这样的年轻才俊真的不好找了。”
朱佩沉吟片刻问道:“柳家对我们朱家真的很重要吗?”
朱元骏顿时精神一振,朱佩只要关心家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