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让小程试试
星期二刚上班,周良就坐在椅子上发呆,为听到的一个消息而疑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昨天下班以后,周良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是县公安局好像抓到一个人,一个与马一山诈骗案有关的人。他疑惑的不是有人被抓这事本身,而是在疑惑李晓禾、乔满囤夫妻临时失踪,是否与这事有关。
在先前的时候,周良可是得到准确信息,在上周五晚上,李晓禾开车,载着乔满囤夫妻一同离开了乡里。别看他和赵强讲说这事时,八卦了男女关系,但他心里并不这么认为,只是对于他们共同离去疑惑不已。而昨天早上李晓禾回了单位,上午又得到乔满囤夫妻回村的报告,下午便获知公安局抓人的消息,他不得不把这些事做联想。可周良仍然疑惑,他们究竟和抓人的事有何联系,怎么就把人抓住了?被抓的人究竟是谁呢?
“叮呤呤”,忽然响起的电话铃音,打断了周良的思绪。他怔了一下,看看来电显示,拿起电话听筒,“喂”了一声。
听筒里传来一个男声:“主任,我眼睛非常不舒服,去县医院检查一下,跟你请个假。”
周良“哦”了一声:“眼睛不舒服?怎么弄的?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下班时就疼,也没觉得碰着眼睛,今早上疼的更厉害了。”听筒里的声音带着痛苦腔调。
“那好吧。”停了一下,周良又补充道,“估计得去几天?你不在,那车该……”
对方声音很急:“主任,我把车钥匙放到抽屉里了,你看先让谁顶顶班。”声音到此,戛然而止。
把听筒扣到话机上,周良多少有些疑惑。以前的时候,刘封可是一直听命于杜英才,杜英才走了以后,刘封又是事事向贾香兰汇报。报销票据等事项,刘封也都是找贾香兰审核,然后再找乡长审批,从来没经过自己这个党政办主任,请假也是和贾香兰打招呼。一直以来,刘封能体现出和自己有关系的,就是不出车时总在党政办等着,也能服从为新乡长出车的安排。
今天这是怎么了?太阳从西边出来啦?竟然向自己请假?想了想,周良旋即明白,刘封今天和自己打招呼,并非对自己的尊敬,应该是对李晓禾的畏惧。
李晓禾以“破落户”身份来到乡里,县里乔成一直对其虎视眈眈,同僚们也是唯恐避之不及,可谓处境危险。但李晓禾却在一个多月时间里,用诡计逼着贾香兰交出重要工作,还拉拢了秦明生、葛树军二人,而且竟然和宋胜大律师关系亲密。这怎不令人对其畏惧?近些天,在对待李晓禾时,自己这个党政办主任尚且要加着小心。刘封的主子走的走,失势的失势,他一个奴才自是不敢得瑟了,还怎敢仍然向贾香兰请假?
妈的,现在想起老子,早他娘干什么去了?周良心中暗骂了一声。
“主任,我们回来了。”屋门推开,一个女孩声音响起。
“哦”,周良掐断思绪,回到现实。他看到,杨小敏进了屋子,紧随其后的,是新到乡里时间不长的程剑峰。他这才想起来,刚才让程剑峰开着二一二汽车,拉杨小敏为加油卡充值去了。
看到程剑峰,周良又想到了一件事。
“叮呤呤”,桌上固定电话再次响起。
看到上面来电显示,周良马上拿起电话听筒,声音极其恭敬:“乡长,您找我?”
“我出去一趟。”听筒里是李晓禾的声音。
“好的,我马上让……乡长,有这么一个……”话到半截,周良停了下来,因为听筒里已经传来急促的“嘟嘟”声,对方早已挂断了。
楞了一下,周良马上把听筒按到话机上,快步出了屋子。
看着周主任急吼吼的样子,杨小敏“噗嗤”笑了,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那笑容里分明写着几个字:让狼追上啦?
……
周良小跑着出了屋子,向中间过道处冲去,刚到前排过道口,一个人迎面走来,两人差点撞到一起。
看清来人,周良赶忙道歉:“乡长,对不起,我……”
迎面来的正是乡长李晓禾,李晓禾疑惑的说:“周主任,有什么重要的事,还至于这么着急忙慌?”
“乡长,刘封不在单位。”周良忙道。
李晓禾眉头微皱:“什么情况?脱岗?”
周良解释着:“不不,他刚刚打来电话,说是昨天晚上眼睛就不舒服,今天疼的更厉害,一早去县医院检查了。”说到这里,周良迟疑起来,“乡长,您现在要出去,是不是……”
“别吞吞吐吐的,是什么?让我自己开车,还是你开?”李晓禾语气很冲。
“乡长公务繁忙,怎么能让您为开车分心呢?我那技术更不行,眼神也差,附近还能转转,去县城或是下乡就不灵了。”周良商量着,“您看能不能让新来的小程先临时试试?”
李晓禾面色冷竣,没有说话,而是紧紧盯着对方。
见乡长气色不善,周良做起了解释:“程剑锋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也很年轻,不过我坐过他开的二一二,感觉很稳。小程在部队时,就考了驾照,还给首长开过车。”
李晓禾沉吟稍许,“嗯”了一声,迈步向前走去。
迟楞一下,周良对李晓禾说了声“乡长您稍等”,便快步跑回了党政办。
进到屋子,周良直接来到刘封平时用的那个办公桌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串钥匙。然后对着程剑锋道:“小程,这是现代车的钥匙。今天刘封有事不在,你先临时开上现代,跟乡长出去一趟。”
程剑锋向前两步,伸出手去:“是。”
周良拿钥匙的手回撤一下,嘱咐道:“虽然今天是临时顶班,你也一定要尽心尽力,安全的完成任务。”
“是。”程剑锋又答了一个字。
周良继续嘱咐着:“另外,虽然你以前在部队也开过车,有了好几年驾龄,但地方与部队不同,汽车性能也有差别。这辆现代车,你是第一次开,一定要……”
“周主任,还不行?”门外响起李晓禾催促的声音。
“马,马上。”周良急忙高声应着,把钥匙递了过去,又低声嘱咐了一句,“谨慎驾驶,安全出行。”
“是。”程剑峰接过钥匙,转身出了屋子。
楞了一会儿,周良快步跨出屋子,向着已经启动的现代车连连挥手,嘴里叨叨着“安全驾驶”。
现代车上的人,没有回应周良的嘱咐,汽车已经穿过大门,驶出了院子。
看着汽车所过之处腾起的灰尘,周良长松一口气,但随即又感到了一丝压抑,压抑来自李晓禾。
以前的时候,杜英才有乔成撑腰,对自己这个党政办主任总是呼来喝去,根本没有应有的尊重,就像使唤刚上班的小年轻似的。虽然心里不平,但周良却敢怒不敢言,只能小心侍候着。想想自己的主子赵强,身为乡党委书记,还要让杜英才几分,周良的心里多少平衡了一些,但仍不免压抑,盼着姓杜的早点离开乡里。
果然姓杜的走了,是和李晓禾对调。当初听到这个消息时,周良禁不住的高兴,顿觉严冬变暖春,甚至幻想着媳妇熬成婆,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利好的消息。他知道,新乡长是一个无依无靠的“破落户”,肯定要夹着尾巴做人,肯定不敢高调,势必也不敢压迫自己。因此,对于李晓禾这个乡长,周良从心里并没瞧的上,甚至有些嗤之以鼻。只是有多年基层官场经验,周良没有把事情做绝,既保持着自己相对的独立性,但从大面上对李晓禾也算过的去。
可是事情发展超出了周良预期,这个李晓禾根本就没有“落架凤凰不如鸡”的颓废,反而大有斗鸡的气势。这让周良感受到了一定的危险,担心自己还是个受气的“小媳妇”,便不时蛊惑赵强压制对方。但看赵强的态度,似乎并不准备与姓李的争一争,想想也在情理之中,历来都是‘穿鞋人忌惮光脚的’。
随着李晓禾数次反击贾香兰的挑衅,尤其略施小计逼对方交出分管的工业和招商,周良便对李晓禾有了忌惮。再加上近些天的几件事,周良心中的忌惮正变成惧意,不由自主的畏惧。
“哎。”周良禁不住叹了口气,感叹着自己的命运不济。
“主任,电话。”杨小敏的声音传了出来。
“电话?好的。”周良答应一声,进了屋子。
……
现代汽车到了思源县城城边,没有进城,而是向右侧一条岔路拐去。
从乡里出来的一路上,既有柏油路,也有小段砂石路,既有平路,也有坡路。即使柏油路,也不时会出现大小不等的坑洼,但现代车都巧妙的躲开了。李晓禾不但没感觉到颠簸,而且几乎也没觉出车身的摇晃,一直都是那么平稳。看来部队上锻炼的司机,果然非常合格。
汽车缓缓拐弯,停在了一个大门紧闭的院落前。
程剑峰快速开门下车,跑到另一侧,打开了右后侧车门。
李晓禾迈步下车,回头冲着程剑峰笑笑,点了点头。
第三十二章 还我们公道
正要拿出手机拨打电话,许建军已经从院中平房出来,命令值守警察打开了院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李晓禾跟着许建军走进院子,进了平房。
乡里那辆现代车也被允许开进院落,但程剑峰仍然待在车上,没有下去。
许建军在前,李晓禾在后,二人走进平房过道,然后右拐,到了最里边屋子。
从外边来看,这处院落非常普通,房子还很破旧,但进到房间,李晓禾就发现了异常。这并不是说屋里有多不平常或是多么豪华,而是屋子里隔音措施非常到位,并且还有抗电磁干扰设施,是非常适合秘密谈话的场所。
在墙壁上捶了捶,李晓禾一笑:“呵呵,这家伙,到底是专政机关,什么都特殊,真让我是羡慕嫉妒的要命。”
许建军“诶”了一声:“刚见到觉着新鲜,时间一长就烦了,越是这类地方,越是不自由的厉害。”
坐下之后,李晓禾问:“怎么样?”
许建军摇摇头:“还是不交待,还是老一套说辞。说他是被马一山所骗,他也在找马一山,是乔满囤夫妻破坏了他的抓马计划。”
李晓禾道:“何二赖总说他有抓马一山的计划,那现在他可以交待出来,或是带着他引出马一山呀。”
“听他呢,哪有什么计划?他现在又有了新的说辞,说是现在他被抓,肯定已经惊到了马一山,马一山躲着还来不及,怎么会出来自投罗网?”停了一下,许建军又说,“截止到现在,我们已经掌握了何二赖几张银行卡的信息,那上面共有六十多万,其中四十多万都是今年七、八月份入帐,和马一山大量非法借贷时间吻合。但何二赖一口咬定是做正当生意所得,可进一步的证据信息又不能提供,搪塞的理由就是‘头疼,当时的事记不起来’,他这分明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李晓禾微微一笑:“老许,关起门来说,你们对付这样的顽固分子,有的是办法,还能让他难为住?”
许建军摆摆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警方当然不能任由他这么搪塞,自然会采用好多办法,但所有办法都不能突破文明执法范畴,这不但是因为上面三令五申要求,也是我们必须严格遵守的执法底线。大多数嫌疑人在面对我们的常规办法时,基本都会交待一些,不过也有那种反侦察能力超强的死硬分子,何二赖应该就属于这一类。他现在存在幻想,只要马一山不落网,警方就拿他没办法。我们本来是想通过他找到马一山,到目前没有一点关于马一山的信息,这正是他心理防线的依仗。”
“这么说,虽然抓住了何二赖,但对于找到马一山或是破案并没有实质帮助?”李晓禾禁不住发问。
许建军再次摆手:“不。刚才我说过,何二赖所依仗的,就是我们没有马一山的任何消息。如果掌握了马一山的蛛丝马迹,或者有了与其有关的信息,很可能何二赖的心理防线就会崩塌。”
李晓禾“哦”了一声,缓缓点头:“那么现在何二赖究竟是什么状态?就没有什么异常?”
许建军一笑:“你自己看看,看他有没有异常。”
“我一个非警务人员,这么做不方便吧?”李晓禾道。
“没什么不方便的。”说着,许建军打开桌上电脑,把屏幕转了过来,“从这就能看。”
李晓禾站起身,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个放大的画面。
画面中是一个小屋子布局,里面放了一张床,床上坐着一个人,正是尖嘴猴腮的何二赖。何二赖盘腿坐在床上,双目闭合,双手放在膝盖上,就跟老僧打坐一样。
许建军手指画面:“看见没,这小子要么躺着,要么就这么坐着。刚进去的时候,还背对着摄像头,被警察管教后,又成了这德性,反侦察手段多的是。”
“叮呤呤”,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看了眼来电显示,李晓禾按下接听键:“喂……什么?……我马上去……一定要控制住局面。”
结束通话,李晓禾重新拨打了一个号码。电话一通,便说道:“赵所长……你正在去的路上。好……我在县里,马上往那赶。”
见李晓禾挂掉电话,许建军忙追问着:“老李,怎么啦?”
“你也得跟去一下,是这么回事……”说着,李晓禾向外走去。
答了声“好”,许建军跟着出了屋子。
……
往日寂静的向阳村村委会,今天却是人声鼎沸,不但院里站满了人,院外也是人头攒动,还有人陆陆续续赶来。这里并不是要召开村民大会,也没有投票选举活动,而是正发生着纠纷。院里、院外的人,也不仅只是向阳村村民,还有好多是何家营人。
院里的人们挥舞着手臂,大声的叫嚷,似要冲进屋子。
乡派出所所长赵银河、何家营村村主任何春生站在门口处,不停的解劝着,嗓子都已嘶哑。
尽管众村民喊叫的声音很大,但并没有真正要往屋里冲,否则怕是赵银河、何春生根本挡不住。即使加上帮忙劝解的杨大山等几人,也肯定无济于事,中间那张条桌也派不上多大用场。不过从现场形势来看,稳定形式正在恶化,众村民很可能一拥而上。
何家营何海站在众村民前头,隔着条桌,正在与何春生交涉:“春生叔,你别在这挡着,让乔满囤出来回话,还我们公道。他不能做缩头乌龟吧?”
“何老二,嚷嚷什么?人家凭什么跟你回话,你算老几?”何春生训斥着这个本家侄子。
尽管何海脸红脖子粗,但还尽量耐着性子:“春生叔,我是不算老几,可我不是代表我自己,是代表何家营广大村民,我要问问乔满囤为什么那么做,为什么要坑我们。”
“乔满囤、朱小花,你们出来,乡里乡亲的,为什么要和外人合伙骗我们,我一个寡妇失业的,容易吗?”王桂娥在一旁跳着脚,手指屋子方向,大嚷着。
赵银河不厌其烦的做着解释:“老王大姐,不是你说的那样,你们要理解他俩,乔满囤没有……”
王桂娥直接打断:“理解?怎么理解?他们现在要把骗的钱拿出来,我们就理解。”
“二柱家的,村长平时也没亏待过大伙,你怎么就不听赵所长说的话?”杨大山也在一旁做着解劝。
王桂娥阴阳怪气的说:“杨大伯,我虽然一个人过,可我还有好几十年活头,又不是没几天了,我还等着这些钱……”
听着对方刺耳的话,杨大山气的手指颤抖:“二……柱家的,你怎么说话这么难听?你……”
看到老头要急眼,王桂娥赶忙一哈腰,钻进人群中,但嘴里却不闲着:“打人了,要打人了。”
“打人了?”
“谁打人?”
“妈的,乔满囤敢打人?”
不明真相的人们,听到王桂娥的嘶喊,纷纷向前涌去。
“大伙别乱,没有的事,根本没有打人。”赵银河挥舞手臂做着解释。
杨大山更是急的大喊:“根本没有的事,别听那娘们胡咧咧。”
但蜂拥向前的人们,根本不听这一套,继续向前移动着,一霎时全集中到屋门口处。有人甚至喊起了“一、二”,大有一涌而入的架势。
“住手。”
“不许胡来。”
厉声喊喝响起,李晓禾、许建军出现在院门口,正尽量分着人群,向里边挤去。
“李乡长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让李乡长评评理。”
“对,找乡长说理。”
顿时好多人离开屋门口处,向李晓禾围了过来。
“大伙先让让,我们进去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再和大家说,好不好?”李晓禾摆动双手,继续向里挤去。
“让乡长进来。”何海适时喊了一嗓子。
这嗓子还真管用,院里的人们纷纷向边上避让着,给李晓禾、许建军让出一条窄的通道。
李晓禾向着何海笑笑,和许建军绕过桌边挪开的缝隙,进了屋里。
村委会东屋拉着帘,乔满囤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朱小花则爬在桌子上哭的浑身颤抖。
“怎么回事?”李晓禾直接问道。
“乡长,我俩回来以后,乡亲们都问去哪了,一开始我们就编个理由,打着哈哈。今天又有人来问,结果我老婆说走了嘴,讲了抓何二赖的事,人们再一追问,又说出了她与何二赖的亲戚关系。”乔满囤说,“当时人们还没说什么,可是我感觉情况不对,就想着到这给乡长打个电话,结果人们就追来了。要不是大山叔、春生兄弟赶来,要不是赵所长到这,他们非把我俩吃了不可。”
许建军点指乔满囤夫妇:“你们呀,真是,当时是怎么跟你俩说的?说好的要对何二赖被抓保密,结果你们却……看来就该把你俩关进去。”
“呜……都怪我,我不活了。”朱小花猛的抬起头,向旁边墙上撞去。
李晓禾一伸,抓住朱小花衣服:“寻死觅活有什么用?”
“还我们公道。”院里适时响起了高声的喊喝。
第三十三章 他俩对破案有功
“呜……我不活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朱小花哭着,做着挣脱的举动。
“别管她,她要是这样的话,死了也白死。”许建军恨声道。
“小花,你可不能这样啊。”乔满囤也哭了起来,抓住了自己老婆。
李晓禾适时松开右手,他并不是真的不管这个女人死活,但他自信能够应对女人的突然寻死举动,何况她男人还抱着呢。
“还我们公道。”
“领导做主呀。”
“死了也得还钱。”
院里喊喝声此起彼伏。
刚才还寻死觅活的,现在听到村民不停的喊着“死了也得还钱”,朱小花立刻不再做“急于赴死”的假动作,而是瘫坐在地上,“呜呜”的哭个不停。
“乡长,怎么办?人们情绪越来越激动了。”何春生快步走进屋子,声音很急切。
李晓禾看向许建军:“老许,你看,是不是把那事……”
“也罢,反正也没秘密可言了。”许建军轻叹一声,“走,咱俩出去说。”
李晓禾点点头,和许建军出了东屋,绕过条桌,站到屋门口石条台阶上,面色严肃的扫视全场。
看到乡长和公安局领导出来,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与李晓禾对视一眼,许建军道:“乡亲们,你们都赶到村委会来,因为什么呀?”
“这位领导,你肯定也知道了吧?我们两个村,让马骗子骗了三百多万块钱。”何海抢着答话,“一开始只知道马一山、何二赖合伙骗我们,闹了半天,乔满囤老婆是他们的奸细,专门负责通风报信。我们就是要问问,都乡里乡亲的,乔满囤两口子良心都让狗掏了,为什么要帮着外人骗乡亲,还是他们得了多少好处?”
“领导可要给我们做主呀,那两口子太坏了,坏的头顶流脓、脚底生疮。”王桂娥接着说,“领导你看看,这一院的人,哪家不是拉家拽口,哪家不是土里刨食?我倒是寡妇一个,一个人吃了全家不饿,可我一个人更苦呀,连个作伴的人都没有,晚上只要刮风下雨,我就吓的一惊一乍的。我……”
听着女人的话有些走板,许建军直接打断:“诸位,你们的意思我明白,就是觉得乔满囤、朱小花里应外合骗了你们的钱,对不对?”
“对。哪还有错?”王桂娥接话最快。
“什么时候都最怕出奸细。”
“奸细、叛徒最可恨。”
“还村主任呢,屁,呸。”
现场一时七嘴八舌起来。
“肃静,听我说。”许建军挥了挥手。
到底是警察说话管用,刚才还喧闹的现场,顷刻间静了下来。
“你们冤枉了乔满囤,也冤枉了朱小花。”许建军讲出了令现场震惊的话,“他俩对破案有功。”
“什么?有功?”
“凭什么这么说?”
“这人是谁?他知道什么?”
人们再次吵混起来。
许建军转向李晓禾:“老李,你说吧。”
“乡亲们,听我说,听我说。”李晓禾连连挥手示意着。
待现场静下来后,李晓禾一指许建军:“乡亲们,这位是县公安局刑警大队许大队长。就是许大队长亲自带队,经过几昼夜排查,连着几次扑空,才最终抓住了何二赖,所以许大队长最了解案情。”
听到乡长的话,人们发出了由衷的感慨:
“他抓住的许二赖?”
“这是能人呀。”
“恩人。”
“感谢许队长,你真是大好人,真是老百姓的知心人。”
许建军及时插了话:“诸位,能够抓获何二赖,是众多人员努力的结果,你们李乡长也参与了整个抓捕过程。”
“李乡长好样的。”
“李乡长真是好官。”
“真为我们着想。”
人们又为李晓禾送上了溢美之词。
“乡亲们,能够抓获何二赖,许队长带领的警务人员起了决定性作用。”李晓禾大声道,“另外,朱小花确实为破案立了功。”
这次人们没有吵混,但都支楞起了耳朵,想要听听朱小花到底干了什么。
李晓禾继续说:“至于具体细节,这里不便透露。但我可以说的是,经过调查,马一山、何二赖到向阳村、何家营村租地时,根本就没见过朱小花。何二赖与朱小花第一次见面,也是在马一山向大家借款之后,而且朱小花也不清楚何二赖现在的底细。直到上周五之前,乔满囤也根本不知道朱小花与何二赖见面的事。当他知道以后,便第一时间带着妻子找到我,说了与何二赖有关的事情,我们又一起去找许队长。正是根据朱小花提供的信息,许大队长才带着警务人员,抓到了何二赖。”
“是吗?”
“这么回事呀。”
“这么说,我们错怪满囤两口子了。”
人们又交头接耳,讲说起了心中的感慨。
“满囤叔、小花婶,我何老二错怪你们了,向你们赔不是。”何海忽然来了一嗓子。
“是呀,满囤,对不起。”
“小花,别生气,我们也是着急的。”
附和声此起彼伏。
“呜……我对不起乡亲们,对不起大伙。”一声啼哭,一个女人从条桌旁挤出,跪倒在众人面前,正是朱小花。
“婶子,不怪你。”
“嫂子,快起来。”
人们争相搀扶着朱小花。
乔满囤也跟在朱小花身后,不停的向众人鞠躬:“对不住大伙了,对不住。”
刚才还*味十足的现场,一下了变的温情无限了。
转头看着何春生,李晓禾真诚的说:“何村长,多亏你电话打的及时。”
“全靠乡长、队长来了。赵所长要是晚到一会儿,我也撑不住场。”何春生谦虚的说辞,也充满了真诚。
与李晓禾对视一眼,许建军说了话:“乡亲们,听我说。”
村民立刻停止互动,满眼热切的望着对面的刑警队长。
许建军面色很严肃:“现在我们抓到了何二赖,为整个破案工作开了一个好头,目前案件正在审理中,已经有一定的收获。但是,此案中最重要的嫌疑人马一山,还没有归案。这就需要我们群策群力,争相提供破案线索,任何蛛丝马迹都可能成为找到马一山的依据。当然,不只是马一山的信息,就是与何二赖有关的,或是其它认为可疑的,都可以反馈给我们。”
李晓禾接着说:“乡亲们,刑警队长亲自指挥破案,那是我们大家的荣幸,我们一定要积极配合,这也是为了自己。还是那样,有情况可以直接报给何主任或乔主任。当然,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还可以把电话打给我。”许建军也插了话。
接着,李晓禾、许建军都把办公室固定电话号,向现场众人做了公布。
好多村民特别认真的记下了两个号码。
谢绝乔满囤、何春生的挽留,李晓禾带着许建军、赵银河等人离开向阳村,到了双胜乡政府所在地双胜村,在“好再来餐馆”招待许建军一行。
……
常务副县长办公室。
下午两点多,乔成午休醒来,走出套间。刚坐到办公桌后,就响起了敲门声。
经过允许后,屋门一开,杜英才走了进来。
“县长,午休好了吗?”杜英才殷勤的问候着。
乔成道:“就那样。有事?”
杜英才来在桌前,“哦”了一声:“也没什么事。”停顿一下,又试探的问,“上午有一件事,不知县长知不知道?”
乔成道:“县里杂七杂八的事那么多,我知道你说的哪件?”
“就是双胜乡发生的事,您知道吗?”杜英才再次反问。
“有什么就说,成天神神叨叨的,故弄玄虚。”乔成轻斥着,“我可没那闲功夫,陪你做游戏。”
杜英才面带尴尬,陪笑道:“县长,今天上午,何家营、向阳两村村民围攻了向阳村村委会。这一围就是好几个小时,连刑警队和派出所都惊动了,这可是群体性……”
“那又怎样?”乔成直接打断对方。
“村里发生这样的事,整个过程持续了数小时,乡领导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是标准的渎职、失职,相关责任人应该受到严厉处分。”杜英才说着,还下意识的握了握拳。
“怎么处分?把乡领导撤职?派谁去,派你去?”乔成连着发问。
“我……我只是依据规定,讲的个人看法。”杜英才支吾着,“究竟该如何处分,还得领导圣裁。”
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直到对方低下头去,乔成才说道:“上午的事我听说了,并不像你讲的那么严重。当然了,如果不能及时妥善处理,那恐怕会很麻烦。我觉得,他们的处理方式很妥当,也非常及时。如果这也要受到处分的话,不但当事人不服,恐怕也难以服众吧?”
杜英才吞吞吐吐起来:“我……我也是好心,担心……”
“行了,我知道你是好心。要没其它事的话,就回去吧。”乔成带着一丝不耐。
“好的,好的。”杜英才连连点头,退出了屋子。
看着关上的屋门,乔成自言自语着:“我何尝不想收拾他呀,可是……”
话到半截,乔成眉头皱了起来。他之所以皱眉,既是因为李晓禾,更是因为刚刚出去的杜英才。
第三十四章 完全相信
星期四早上八点,李晓禾坐到办公桌后,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笃笃”,敲门声响起。
抬起头,李晓禾说了声:“进来。”
屋门推开,一位男士走进屋子。该男士年纪在三十多岁,脸上棱角分明,长着两道浓眉,有型的偏分发式向后梳起;身穿黑色风衣、黑色长裤,脚踏黑色皮鞋,很酷的装束。
“岳律师吧?”李晓禾起身,伸出右手,迎了过去。
来人迈步向前,伸手相握:“李乡长好,我是岳为民,受老宋委托前来。”
“好,请坐,请坐。”李晓禾把对方让到沙发上,为其奉上热茶。
说过“谢谢”,岳为民直奔主题:“李乡长,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李晓禾一笑:“岳律师真是雷厉风行。老宋都交待过了吧?”
“全都交待清楚了,您放心!”岳为民点点头,“遵从客户意愿,为客户争取利益相对最大化,都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无论收费高低,无论是否收费,只要我们接了业务,都是一视同仁。”
道过“谢谢”,李晓禾拿起电话听筒,拨出了一串号码,电话一通,说了句“来我办公室”,便挂断电话。接着重新拨号,同样的话语,仍然是同样的流程。
时间不长,周良、秦明生相伴而来。
“周主任、秦乡长,这位是岳为民律师。”李晓禾为三人做着介绍,“这两位是……”
三人之间自是一阵短暂寒暄。
李晓禾接着说:“岳律师今天来到乡里,是专门为了一山马铃薯深加工有限公司向村民借款不还一事。你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昨天乡长通知,说是律师要来,我就把与此案有关的文件和资料全都找了出来,集中放到一起,随时都可以配合岳律师调阅。”周良率先做了回答。
秦明生也给出肯定答复:“昨天接到乡长通知,我就打电话通知了乔满囤、何春生,让他们做好准备。刚才又打电话核实,他们已经带着村民代表,集中到向阳村委会,等着省里来的律师。”
李晓禾点点头:“很好,那你们现在就陪着岳律师,全力做好相关配合衔接工作。”
周良、秦明生点头称“是”。
李晓禾再次起身,来到岳为民面前:“岳律师,拜托了。先让周主任、秦副乡长配合开展工作,然后我为岳律师接风洗尘。”
“谢谢李乡长,工作第一。”微笑作答后,岳为民和周良、秦明生出了屋子。
看着三人离去的方向,李晓禾微微发了发呆,然后便开始了手头工作。
……
下午四点多,秦明生再次来到乡长办公室。
李晓禾直接问:“怎么样?岳律师呢?”
“走了,说什么也不留下,直接去了县城。他让我代为向乡长打招呼,说是过一段时间会向您集中汇报。”说着,秦明生坐到了对面椅子上。
“岳律师太客气了,我正等着晚上陪他好好喝几杯呢。”李晓禾道,“既然律师走了,那就把下午订的餐包退了吧。”
秦明生说:“刚才周主任也提这事了,他等乡长吩咐,我一会转告他。刚才本来要一块来乡长这儿,结果县里正好打来电话,要乡里报几份表格,还要核对一些数据。周主任便去应对那些,我自己就过来了。”
李晓禾“哦”了一声:“说说吧,怎么个情况?”
秦明生答了声“好的”,讲说起来:“上午离开这里以后,就先到了党政办,岳律师查阅了咱们的几份资料,对个别资料进行简单询问,带走了几份复印件。然后我们就去了向阳村,乔满囤、何春生和村民代表都在那等着。在向阳村委会,岳律师看了当初签的合同和一些收据,认真倾听了整个合作过程,又详细询问了签约的事,尤其对于从开始接触到签约再到借款过程中一些重要细节,进行了重点询问与认定。除此之外,岳律师还让人们谈了关于马一山和一山公司的情况。”
“岳律师怎么说?”李晓禾再次提问。
“在从村里离开前,岳律师就案子,专门和我、周主任交流了看法。”秦明生说着,打开手中笔记本,照着上面的记录念了起来,“他说,从今天查阅资料及与众人交流情况看,此案事实比较清晰。就是一山公司以合作项目为契机,以高额返利为诱饵,向村民借款数百万元不予偿还,并且公司已经事实消失,法人代表也没了踪影,这已形成事实诈骗。”
听到这里,李晓禾很高兴:“那就好,那就好。”
“岳律师的话还没说完。”秦明生继续指着笔记本,“他又说,尽管事实清楚,但从法律程序来说,整个证据链不够完整,证据不完善,相关的前期法律程序严重缺失。比如,在把款项借给一山公司时,只有收据,并没有相关借款协议,收据上也没有还款日期,从法律程序来说,这就是严重缺失。再比如,一山公司与马一山消失后,债权人也没有及时履行法律程序,不能提供相关手续。还有,从现有资料及描述看,一山公司与马一山很可能身份有假,这就为履行法律程序又带来了障碍。”
李晓禾道:“村民哪有这些经验,肯定手续不可能那么齐备,更不知道所谓的相关法律程序了,否则也未必会受骗。正因为这样,才找他们律师介入呢。”
秦明生点头:“是。对于这个现状,岳律师也表示理解。他急着赶到县里,就是去法院、公安局查阅相关档案,以期对现有证据进行补充。他说,即使以现有证据,也可以进行维权,只是过程要更曲折一些。他还说,从现阶段来看,他们只能先做这些基础工作,还不适合介入,最起码也要找到一山公司法人代表以后,或是一山公司不愿亦或不能履行偿还义务的时候。如果能够顺利破案,如果村民钱款及其它应得权益能够得到保障,那就未必需要他们介入。
他表示,无论最后是否需要律师事务所直接参与,他都会一直关注这个案子,会和乡长及时交流沟通,会力所能及的提供法律援助。他说这是领导专门安排的。他们领导特别嘱咐,这是李乡长委托的事,虽然是无偿服务,但必须全力以赴,必须为村民争取应得利益。”
“嗯,这还差不多。”虽然说辞看似不太满意,其实李晓禾心里非常高兴,也不免美滋滋的。然后又问,“你怎么看?”
“哎呀,真是隔行如隔山,高人就是高人,不佩服不行。”秦明生连着“啧啧”称赞,“通过与岳律师的接触,我感觉人家那就是内行,是内行中的内行。人家说出那话,句句在点上,没有一句废话。也句句在理上,有结论必有论据,没有一句无根的话。虽然我对法律外行,但是好坏还能看的出来,岳律师就是这个。”说着,秦明生伸出了右手大拇指。
李晓禾道:“那就好。听你这意思,很相信这个律师,很看好这个事喽?”
秦明生肯定的点点头:“我完全相信,也信心百倍,当然这是从律师层面。不过现在既然已经抓到了何二赖,想来抓到马一山也是指日可待。乡长,这个案子能够有现在这样的前景,全是您运筹帷幄,指挥得当呀。”
李晓禾一笑:“老秦,能够抓获何二赖,你提供的信息也至关重要呀,咱们彼此彼此。”
“彼此彼此。”秦明生也笑了,旋即又谦虚起来,“我怎能跟乡长比?只是做了份内工作而已。若不是乡长给我提供机会,我哪能有参与的机会?”
“哈哈,老秦能够居功不傲,非常不错。”李晓禾很是高兴。
李晓禾高兴的是秦明生的态度,高兴的是岳为民的水平,高兴的老宋真办事,还高兴的是秦明生的疑惑彻底消除了。在这段时间,李晓禾发现,秦明生对律师一事始终抱有怀疑,其实乡里好多人都是如此。经过今天一事,想来人们的这个疑虑都会消失吧。
……
双胜乡党委书记办公室。
赵强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
周良站在办公桌前,眼望对方,似是等着领导示下。
右手食、中二指在桌上轻轻敲击几下后,赵强抬起头来:“老周,我知道了。”
“那,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周良迟疑的请示着。
赵强缓缓的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按党政办主任职责做,认真扮演党、政大管家角色,为党委、政府领导服好务。”
回过一声“好的”,周良向门口走去。虽然他答的非常简短,但内心却并不平静,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其实赵强心中又何尝安宁?通过周良刚才的讲说,他已经认定,这个岳律师就是宋胜大律师的人,否则怎能有那么高的水平。既然李晓禾与全省知名律师关系如此莫逆,想必绝非无根之木。
自己该如何与李晓禾相处呢?合作?中立?县长会允许吗?乔成近期已经拿工作敲打自己好几次了,显然不满意自己的‘不作为’。对抗?自己能抗得过李晓禾吗?
一时间,赵强再次陷入两难境地。
第三十五章 计换司机
新的一周开启,日子到了十二月下旬。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上午刚上班不久,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说话间,周良抬起头来。
屋门推开,一个陌生男子走进屋子,直接道:“哪位是周主任?”
“什么事?”周良接话,上下打量着对方。
男子来到办公桌前,从手包中拿出折叠纸张、打开,递了过去:“周主任,您好,我是刘封的朋友,这是他让我代交的请假条。”
周良没有接纸张,而是问道:“刘封自己为什么不来?”
“他眼睛不太方便。”说着,男子再次向前一递纸张。
周良伸手接过两张纸,看了起来。
这两张纸内容差不多,都是说刘封眼睛有病,需要休息,也不适合再开汽车。只不过一张是刘封的请假条,还有“请领导考虑为我调换工作岗位”的内容,另一张则是医生开的诊断证明。
仔细识别了一下,请假条笔迹的确是刘封的,书写日期是昨天。拿着纸张,周良犯起了嘀咕:究竟是什么眼病,竟然连车也不能开了?以前没听说呀,怎么说有毛病就有了?受伤了,还是有其它什么病?
“周主任,没我什么事了吧?”陌生男子追问着。
周良道:“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陌生男子出了屋子。
下意识看了看屋里的程剑锋和杨小敏,周良拿着两张纸出了屋子。来在院子里,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一连拔了两遍,电话才通,周良对着手机道:“刘封,你的眼病厉害吗?怎么连车也不能开了?……哦……哦,在家还是在医院……好吧,那你先好好养着,我跟领导汇报一下。”
结束通话,周良脚下加紧,几乎是小跑着到了最后排屋子,敲门进了赵书记办公室。
看到周良急匆匆的样子,赵强问道:“老周,怎么啦,走的这么急?”
“书记,您看。”避开对方问题,周良把手中纸张递了过去。
……
李晓禾刚刚接完一个电话,周良来了。
“周主任,有事吗?”说话间,李晓禾示意了一下,“坐。”
周良来在桌前,递过了手中纸张:“乡长,刘封还要请假。”
“还要请假?”李晓禾疑惑着,接过纸张看了起来。
周良坐到椅子上,盯着对方。
放下两张纸,李晓禾道:“一个眼病能那么厉害?受伤了,还是怎么的?”
周良回答:“刘封没来,是他一个朋友送来的请假条,后来我又给刘封打了电话。刘封说,他没受伤,也没查出有别的病,就是看东西模糊,左眼视力零点六,右眼只有零点三。医生跟他说,这不是近视,究竟什么毛病还需近一步查,建议他近期不要用眼过度,也建议他近期不要开车。”
李晓禾“哦”了一声:“同事生病,是不是咱们应该去看看?”
周良接话:“我也跟他提了,他说千万别去,医生也这么嘱咐,以免因为激动使病情进一步严重。”
“是这样啊,那就算了,只能打电话问候一下了。”李晓禾显得很遗憾。
周良请示着:“乡长,看来刘封要休一段病假,估计回到单位也不能开车,那您的专车谁开合适?”
“你是党政办主任,你看安排谁?以前怎么弄还怎么弄,我好说。”李晓禾说的很随意。
周良尴尬一笑:“以前政府这边都是乡长直接调配司机,刚过去这两个月,刘封也大多听贾副乡长的。”
“还有这回事?我来这段时间也没顾上问,你怎么也不汇报?”李晓禾眉头微皱,“历来司机都归办公室统一管理呀,真是乱弹琴,胡乱伸手,以后乡政府这边司机由你直接管理。”
周良心中大喜,适时拍了句马屁:“乡长英明。”停了一下,又说,“您看小程怎么样?”
李晓禾道:“程剑锋开车技术不错,挺稳的,至于为人处事怎么样,现在我还看不出来。”
“乡长,既然您觉得他技术行,那要不就让他先开,您再继续考察他的人品。”说到这里,周良又补充了一句,“我与他接触这段,觉得小伙子挺不错的。”
“好吧,那就听周主任的。”停了一下,李晓禾又说,“你和书记汇报没,要不我说一下?”
“乡长,我第一时间向您汇报的,书记那里我去说,请乡长不必分心。”周良点头哈腰着。
李晓禾心里话:少来这一套,你要不先跟赵强请示,能来这?但他嘴上却是另一套说辞:“那就先这样?”
“乡长您先忙。”再次点头,周良退出了屋子。
看着关上的屋门,李晓禾笑了,整个脸上都充满了浓浓笑意。他之所以笑的这么灿烂,既是因为周良对自己多了尊敬,称呼都用了“您”;也是因为周良那份无知的自得,本来完全是按自己设计进行,而周良肯定还自鸣得意,觉得既有面子又抓了权利,也给姓贾娘们上了眼药;更是因为巧妙的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收拾贾香兰和刘封,在来乡里时间不长,李晓禾已经有了这种打算,现在终于都实现了。
刚到乡里的时候,李晓禾并没打算要收拾任何人,他只想站稳脚跟,尽量防着乔成及爪牙的明枪暗箭。再说,他也觉得自己暂时没有收拾别人的能量,能够自保已经很不错了。只是真正到了乡里后,这种观念就变了,被逼的不得不变。
刚与贾香兰第一次接触,对方就猖狂的厉害,根本不是有理由的不合作,而是纯粹为了不配合而不配合,分明是针对自己这个人。这还不算,贾香兰还反过来倒打一耙,说什么自己故意逼着她,还拿出自己与刑警队申副局接触的“罪证”,连会面时间都有。他意识到,是司机刘封向贾香兰通的气,而且已经不是第一次,这就惹恼了李晓禾,决定收拾这两个人。
本来已经起了杀心,而贾香兰还不知悔改,依然我行我素,甚至变本加厉,李晓禾便不再客气。于是接下来运用了欲擒故纵、将计就计等策略,相对轻松的结束战斗,逼着贾香兰交出了工业和招商工作。如果不让她交出来,以她现有的态度,根本也做不好那两类事情。
对于刘封其人,其实李晓禾不满的更早。自己刚到乡里没几天,刘封一下子就拿来了一万多块钱的票,上面没有没有办公室的审核,只有贾香兰的签字,还都是八、九月份的,那时候自己根本还没到任。而且刘封不但不解释,还理直气壮,报票追的很紧。
觉得票据有鬼,李晓禾不动声色,凭着超强记忆,以其它理由查看以前会计凭证,发现了那些*的问题。竟然大都是重复报票,而且票据间的时间点也是互相矛盾,这是赤*裸的套用单位资金,也是给自己预埋麻烦。这让李晓禾非常恼火,既恼火于刘封的贪得无厌,也恼火于贾香兰的不负责任,但他当时并未发作,而是把票一直压着。
本来已经送来了把柄,而刘封还自鸣得意,不知收敛,两次向贾香兰泄露自己的具体行踪。这还是贾香兰反唇相讥讲出来的,没讲出来的还不知多少,也许很可能就是事事汇报。李晓禾决定打破这两人之间的勾连,只是那时候还没有可替换的人。在这期间,刘封依然多次催问签票的事,而且态度不但不谦卑,有时还挺恨,这更坚定了李晓禾换掉刘封的决定。
在十二月初,新来了司机程剑峰。李晓禾特意关注了一下,知道这个小伙子是复员军人,是按乡里编制分下来的,看小伙履历也没什么背景。否则,就冲小伙子在部队立的几次功劳,也不应该分到这个穷乡。刚开始的时候,虽然没坐程剑峰开的车,但李晓禾依然能够注意到,程剑峰话很少,服从意识浓,有军人那种优良品质,对车很爱护,看起来技术也很好。于是换司机计划便提上日程,只是一直忙着借款被骗案,一直也没有眉目,才把这事往后推了一段时间。
抓到何二赖后,李晓禾决定着手换掉刘封,只是在想着合理的换掉方式,想着尽量手段温和一些。不曾想,刘封继续步步紧逼签票,李晓禾决定用相对极端方式,设计了那个现场抓贼计划。事后想来,做为单位领导,那种作法确实有欠光明,但也是刘封咎由自取。如果刘封不和财务串通一气,财务就不会帮刘封打时间差,刘封也没有去偷票的时间。结果,刘封真就趁着吃饭时间去了,而且午饭时间去了未果,晚饭时间又去了,这分明就是欠收拾。如果不是提前有所防备,说不准自己反倒被动了,想到这一层,李晓禾心中的些许惭愧便也退去了。
那天虽然李晓禾当面说了“你已不适合现岗”,但对方究竟会不会识事务,又以何种方式操作,李晓禾不得而知。只到听说刘封去看眼睛,李晓禾便想到了今天的结果。
放眼全乡,目前知道刘封眼病有假的人,恐怕只有自己了。想到这里,李晓禾不禁为“计换司机”而沾沾自喜起来。
第三十六章 冷眼旁观
从十月二十二日贬任双胜乡算起,到十二月二十二日彻底换掉司机,正好两个月时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细细想来,在这并不算长的时间里,不但逼贾香兰交出工业和招商,不但计换了刘封,而且还暂时收服秦明生,拉拢了葛树军。另外,何二赖已经落网,交待问题只是早晚的事,整个贷款被骗案有了实质性进展,自己也顺便赢得了部分民心。
从这桩桩件件来看,虽然现在还不算站稳脚跟,但孤家寡人的境况改变了许多,尤其与刚到乡里时的凄凉孤寂相比,可谓变化显著。这既源于自己不服输的劲头,源于自己背水一战的勇气,源于自己用借款未还案套住了一部分人;也与赵强对自己听之任之,既不打压也不支持的暧昧态度有关;更与乔成不宜动手的现状有关,这才是自己得以相对太平的最重要原因。
在侥幸和庆幸的同时,李晓禾也有着深深的忧患意识,知道乔成决不会放过自己。因此,自己必须要抢时间,在乔成扶正之前,要有令其忌惮的资本,这又谈何容易?但最起码也要让其投鼠忌器,这也没那么简单,总不能专门去搜集对方的把柄吧,李晓禾也不屑于这么做。
经过一番思虑,李晓禾觉得,还是要把本职工作做好,要做出成绩,要开创良好的局面,这可能会为自己增加一些抗压力,也与自己的从政理念吻合。于是,李晓禾加紧了到最基层、最一线的调研工作,以期为正确的施政措施掌握第一手资料。
司机程剑锋不愧是复员的优秀士兵,各方面素质都很高,既有军人的那种绝对服从、秘而不言,也很有眼力见,机敏非常。
有了抓获何二赖的成绩,有了对何家营、向阳两村“一管到底”的承诺,各村领导和村民见到李晓禾时,都非常尊敬和欢迎,积极配合李乡长的调研工作。
李晓禾抓紧时间,一天走好几个村,用了不到一周时间,把所有行政村都转了个遍,还去了部分自然村。看资料和走现场还是有区别,加上李晓禾本就有乡镇工作经验,这一圈走下来,收获很大。在调研的同时,他的一些思路也逐渐成形,初步谋划出了双胜乡的经济发展方案。
与李晓禾争分夺秒调研、抓紧时间思虑方案不同,好多人却在猜测着与他有关的事项,或对他这一段的势头不无忧虑。
……
双胜乡书记办公室。
赵强坐在办公桌后,若有所思。
周良依旧是老样子,没有坐到椅子上,而是略微哈腰的站在办公桌前。
静了一会儿,赵强抬起头来:“老周,你刚才说,刘封不让去探望,也没说在家里还是住院?”
周良点点头:“嗯。我问过他两回,他都是这个说辞。”
赵强缓缓点头,“哦”了一声:“没事了,你先回去吧。”
“好的,书记您忙。”周良告辞,哈腰退出办公室。来到走廊后,马上直起腰身,头略后仰,昂首挺胸的走去。
看着关上的屋门,赵强眉头微皱起来,他觉得反常,既觉得人反常,也觉得事反常。
首先就是周良反常。在李晓禾刚来不久,周良就在自己面前不断的讲说新乡长坏话,挑拨自己压制对方,赵强多少有些反感周良的做派。虽然党、政一把手历来都有矛盾,但赵强是个顾大局的人,不会为了争斗而争斗,尽量不会不会对搭班者主动拆台。所以,尽管他畏于乔成的势力,没有直接支持李晓禾,却也并未主动打压,更不认可周良的挑唆。不过为了不打击周良的汇报积极性,赵强并未对其行为进行喝斥。可近几天,周良突然很少说起李晓禾,对李晓禾的用词也由“姓李的”变成了“乡长”。这不禁让赵强怀疑,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说道,可能又是周良的投机心理使然吧。
再就是刘封的生病反常。按说,生病接受他人的探望和祝福,应该是很高兴的事,一般不应该拒绝,尤其阻止领导探望更不合适。但刘封却给出一个所谓“养病不宜激动”的理由,这就很牵强了,而且竟然连身处场所也不讲说,这不禁让人怀疑其生病的真实性。
为什么刘封要炮制生病一说?为什么要提出不宜再开车的说辞?问题刚一闪现,赵强就给出了答案:刘封就是为了推掉司机职务,而故意有此一说。
刘封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愿意开车了?不可能的。众所周知,比起挣死工资的人,司机可是有些油水捞的。刘封怎么会轻易辞掉?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不得不辞。刘封是乡长专职司机,那显然受到了来自李晓禾的压力。可李晓禾又有什么办法能让刘封主动退却呢?真是令人费解。
虽然不清楚原因,但越想越觉得是受到李晓禾逼迫,刘封才这么做的。那这李晓禾也太厉害了,先收拾了贾香兰,现在又收拾了刘封,关键他现在还是处于乔成时刻关注下呀。他也太有魄力了,赵强不禁赞叹起来,觉得李晓禾做了大好事。
贾香兰仗着杜英才身后的乔成,一直就张狂不已,甚至飞扬跋扈。自己忌惮乔成的威力,一直采用隐忍策略,避让杜、贾二人,这也变相助长了二人的嚣张气焰。也活该这个女人倒霉,还想着照方抓药,想着痛打落水狗,对新乡长不断挑衅,结果却让李晓禾收拾的灰头土脸,上赶着交出了工业和招商工作。
尽管和贾香兰根本不是一路人,但自己毕竟是乡党委一把手,李晓禾刚到时间不长就大动干戈,难免有扫自己脸面的意思。但通过这几年对李晓禾的了解,赵强知道对方并没有捎带自己的意思,所以他反而觉得李晓禾是伸张正义。这一段时间,见到那娘们蔫头耷脑的样子,赵强也是开心不已。
刘封本来就是乡里的普通工作人员,可也仗着杜英才的护佑,虽然对自己还没失礼数,但在乡里却是牛哄哄的。据听说,刘封对李晓禾根本无应有的尊敬,还不时呛乡长一下,这下好了,被李晓禾收拾了吧。
李晓禾收拾了贾、刘,肯定也不会惦记自己的的位置,固然值得高兴,但乔成那里怎么办?看样子已经对自己极度不满,已经透露出浓浓的威胁意味。可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对付李晓禾?又哪有李晓禾那样的斗志?
自己为什么要与李晓禾斗?那样只会成为别人的炮灰,只会为虎作伥,只会多得罪人。算了,不管了,继续保持中立,继续冷眼旁观,你们斗你们的,我只管干好本职工作。至于乔成如何对自己,那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
对于李晓禾在乡里的所作所为,乔成基本都是在第一时间便得到了消息,消息来源可不仅只是杜英才,他在全县耳目众多。
对于贾香兰交出两项分管工作和司机刘封被换的事,乔成认定,绝对是李晓禾做了手脚,尤其他有刘封做假诊断证明的证据。虽然乔成睚眦必报,心胸不够宽广,但他的从政智慧并不低。他明白,贾香兰、刘封二人仗着杜英才,实际也是借着其“县长大管家”名头,目无尊长、恣意犯上,也是咎由自取。但他也没想到,李晓禾在如此不利情况下,竟然敢抓住那二人送上的机会,而趁机达到目的,真是胆大包天,却也令人叹服。
从李晓禾近期的做派来看,把其调离县政府办,那是绝对正确,否则有这么个人在身边,而且和自己本就不对付,关键时刻非坏事不可。但正是近期的这些事情,也让乔成意识到,当初仓促把李、杜二人对调,也有着诸多不妥。以前总觉得杜英才听话,现在看来,却是一个庸才,难以胜任“政府大管家”,根本不能为自己分忧,反倒自己偶尔还得帮其一把。
乔成也没想到,在非常不利的情况下,李晓禾竟然在双胜乡打开了局面。要是这么来看,似乎李、杜二人都该挪挪位置,但却又不易现在去动他俩。当初调整李晓禾,已经引起非议,尤其代理书记潘敏也颇为不满,现在调整李晓禾显然不合适,而且没有潘敏同意也根本调整不了。杜英才是自己的人,现在调离的话,那是自挖墙角,更为不智,要是让杜英才反咬一口,就更坏事了。最重要的是,自己现在还只是代理,还存在着诸多变数,更不能轻举妄动。
乔成看的明明白白,杜英才以前恨李晓禾,现在又加了个更字,随时想抓李晓禾的把柄,李晓禾也不时回击着杜英才。他们要斗,就让他们斗吧,老子暂时只能冷眼旁观了。
只盼着早日去掉“代理”二字,到那时无论如何也不能饶了姓李的。
哎,乔成不禁暗叹一声。天天想夜夜盼,想着有招一日大权在握,可现在执掌了政府权柄,却又多出了诸多顾虑。人啊,为什么总有这么多无奈呢?
第三十七章 浓浓思念
元旦到了,加上两天调休,一共三天假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李晓禾放下手头工作,乘车到了茂中市,他没有使用单位的现代车,而是坐了公共汽车。自己去办私事,而且也不宜占用司机休息时间,这么做既照顾到别人,也方便了自己。
乘坐最早班车到了思源县城,又马上坐上开往市里的班车,经过倒车这么一折腾,李晓禾到达茂中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
班车停在茂中汽车站,李晓禾拿起提包迅速下车,快步到了出站口处,与刚从进站口赶来的陈雨杰汇合。
本就略显瘦弱的陈雨杰,好似又瘦了一圈,但现在却是满脸笑容,一把抓住李晓禾胳膊:“李主任,你可来了。”
“班车走走停停,就这速度。”李晓禾道,“等了很长时间吧?”
“没多大一会儿。”陈雨杰接过对方提包,“快走,尤大姐还等着吃饭呢。”
李晓禾一愕:“现在还等着?走。”
来在路边,打上一辆出租车,李、陈二人直奔那个熟悉的小区。路上行驶了大约半个小时,来在市“园丁佳苑”小区,出租车被自动挡车杆拦在门外。付过车费,拿上东西,二人走进小区。
耳中传来孩童的喧闹,李晓禾停下脚步,转头望去,在东南角的地方,是一块平整的场地,场地上摆放着几套健身器材,正有七、八个小孩在那里追玩打闹。那块场地似曾熟悉,可来过小区几次,每次都是乘车直接到楼下,自己并未直接到过那里。
忽然,李晓禾目光停在上肢牵引转体训练器上,同时脑中闪现出一张照片。照片中,天空湛蓝,云朵洁白,花圃中开着各色小花,一个身穿灰色运动装的男人,正在训练器上做着运动。而现在,花圃中光秃秃的,整个天空也灰蒙蒙的,更看不到那个穿运动装的男人,只有那套矗立在寒风中冷冰冰的健身器材。
“走吧。”陈雨杰声音低沉。显然也看到了那处场景,也想到了照片曾经出现的地方,想到了那位离开了七十三天的长者。
沉重的回了一个“走”字,李晓禾从健身器材收回目光,转过头,迈动了脚步。
从小区门口走去,经过九排楼房,到了那个标着熟悉号码的楼房下面。一路走来,李晓禾、陈雨杰都没说一句话,都不知说什么,都在想着同一个人。
不知是心情缘故,还是确实如此,从刚才一进入小区,李晓禾就感觉视线中的所有景物都灰暗了好多,眼前的单元门也是如此。上次来这里,由于还沉浸在刚刚送别的情境中,李晓禾并没注意到这个防盗门。再上一次,那是十月初,离现在也才三个月,当时门上还贴着“欢度国庆”的红色斗方,显得特别喜庆,门扇看着也很新。同样的一扇铁皮门,仅仅不过百日,油漆竟然脱落了好多,斑斑驳驳的,透着沧桑和破败。
陈雨杰当先一步,拉开防盗门,说了话:“李主任,您先走。”
李晓禾这才发现,这扇防盗门现在只担了一个“防盗”的空名声,不过是一个能挡风的铁皮而已,门锁和对讲门禁已经不工作了。心中暗叹一声,李晓禾扶住门扇:“你先走,你拿着东西。”
陈雨杰略一迟疑,说了声“好”,当前跨进门去。
李晓禾随后而入,反身关上了这扇闭门器早已断裂的铁皮。
“咚咚”,踏着沉重的脚步,李晓禾拾阶而上,刚到二楼平台处,又不禁勾起往事。也是三个月前,自己正在楼上等候领导,听说领导应酬归来,赶忙下楼相迎。正看到穿着黑色风衣上楼的领导,风衣左衣袖和前襟处满是灰尘,当时李晓禾还很疑惑领导怎么会这样,平时领导是很注意仪表的。结果领导把手中纸盒递给自己,说是刚从地下室取的草药,是朋友送领导的,领导让带给自己的父亲。
“李主任,走呀。”陈雨杰反身提醒,“马上到家了。”说着,还挤出了一抹微笑。
看到对方的笑容,李晓禾明白了,便也满脸挂上笑容。尽管自己心情沉重,但也不能把悲苦带给尤大姐,以免那个善良的女人又要泪流满面,她本已比自己难受的多。
来在三楼,陈雨杰按响了门铃。
一声“叮咚”还未响完,屋门从里面缓缓打开,显然早有人在门口恭候了。
随着陈雨杰闪在一侧,屋里的女人出现在李晓禾面前。
瘦了,瘦的都脱了相。上次相见,对方更多的是愁苦和凄婉,而今天却是无比的憔悴。
“晓禾,你来啦。”那个憔悴的人面带笑容,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尤大姐……”刚喊出三个字,李晓禾便觉得喉咙发堵,后面的话已经说不出来了。
“晓禾。”尤大姐强挤的笑容随即散去,泪水扑簌簌流了下来。
李晓禾鼻子一酸,赶快转身仰头,强自网住了眼中的水珠。
“李主任进屋,尤大姐做的菜真香。”陈雨杰嗓音照样沙哑,但还尽量保持着笑容。
“进屋,晓禾,你看我这……”转过身,尤大姐抬手在脸上抹着眼角和脸颊。
“真香,我也饿了。”李晓禾也换上了尽量轻松的语气,走进屋子。
“晓禾、雨杰,快去洗手,咱们马上开饭。”说着,尤大姐进了厨房。
李晓禾洗了洗手,又洗了把脸,感觉脸上清爽了一些。
“晓禾,红烧肉是你最爱吃的,已经做好了,就是早了点,有点太烂乎了。”把菜品放到桌上,尤大姐招呼着,“我马上去炒辣子鸡丁,香菇油菜,雨杰最爱吃这两个,还有一个晓禾爱吃的百合炒虾仁。”
李晓禾来到桌旁:“大姐,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
尤大姐马上道:“你就等着吧,我知道你爱吃虾,平时也不舍得买,今天是特意给你买的鲜虾仁。”
“大姐,让您费心了。”真诚的说过后,李晓禾问,“骄娇放假没回来吗?”
“打过电话了,这回不回家,做了两份家教,走不开,放寒假也得年底回来。”说到这里,尤大姐叹了口气,“苦了我家骄娇了。”
李晓禾忍不住感叹:“骄娇真懂事。”
“是呀,懂事的让人心疼。”说到这里,尤大姐的眼圈又红了。
看到尤大姐的样子,李晓禾忙岔开话题:“大姐,我来帮你做菜。”
“不用。我全都切好了,一炒就得,你俩谁都不用帮忙,等着就行,要是累了就到床上躺一会儿。”说完,尤大姐转身进了厨房。
迟楞一下,站起身来,李晓禾走进了书房。以前来的时候,尽管尤大姐让他随意,就像在家里一样,但他一般都爱钻进书房,在里面看书。当然了,第一次的时候,书房主人也特别允许他进去。
书房里的布置和以前一样,书厨里分门别类整齐摆放着各类书籍,写字台依旧一尘不染,玻璃板下还放着以前的格言、警句,电脑和键盘上依然散着米色的布罩。但有一处变了,写字台上多了一样东西——照片。
照片装在一个玻璃相框里,放在电脑显示器右侧,照片内容非常熟悉。地点正是小区进门处东南角那块区域,背景是蓝天白云和各色小花,蒯县长身穿运动装,在健身器材上锻炼。这张照片,正是刚才李晓禾脑海中出现的画面,正是那天出现在蒯县长告别仪式上的大屏幕照片。
照片上,蒯县长笑容灿烂,自信满满,比工作中的县长少了一份威严,多了一份亲切。看着更加逼真,更加鲜活,就像随时要开口说话似的。
凝视着照片上的人,往事就像过电影一样,再次历历在目,好似昨天刚刚发生一样。李晓禾百感交集,忍不住喊出了声:“蒯……”随即赶忙打住,下意识的回头望了望,然后轻叹一声。
“菜好了,都赶快就位。”尤大姐一声呼唤传来。
“来了。”李晓禾应了一声,来在餐厅。
三人围坐在桌旁,但筷子却摆了四双,那个空位也同样放着一只酒杯。
尤大姐从酒柜拿出一瓶白酒,说:“晓禾、雨杰,喝点酒,这瓶酒至少在十年以上了,以前玉林不舍得喝,今天就你俩享用吧。”
“大姐,我来。”陈雨杰接过了酒瓶。旋开瓶盖后,先给空位酒杯倒上,然后又给李晓禾倒满,最后再给自己倒上。
尤大姐举起手中茶杯,看着空位:“玉林,晓禾、雨杰看你来了,你们喝一杯吧。”说到这里,再次泪珠滚滚。
李晓禾接了话:“蒯县长,早就该来看您,可是最后一个‘单七’也没来成,我愧对……”
尤大姐哭泣着,摆了摆手:“快别这么说,晓禾,你和雨杰心里有玉林,一直惦记、照顾着我们家人,这已经非常难得了。离着那么远,你这次还专程赶来看望他,玉林在天有灵,也会高兴的。来,干杯,玉林看着呢。”
“干。”四只杯碰在一起,三人喝着混和了泪珠的液体。
这些液体不仅只是酒和水,更是对蒯玉林的浓浓思念。
第三十八章 只有二两啊
茂中市区,“小酌”酒馆,小餐包内坐着对饮二人,正是李晓禾与陈雨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外面华灯摇曳,屋内酒意正酣。
大街上的路灯并未摇动,灯光也是静止的,可是看在李、陈二人眼里,却有些飘荡。虽然二人酒逢知己,但却不是“千杯少”,而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二人喝的是闷酒,因见到憔悴的尤大姐而闷,因蒯家人的遭遇而闷,因对蒯县长的思念而闷。
今天在蒯县长家吃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与尤大姐约好明早祭奠蒯县长的时间,李晓禾、陈雨杰辞别尤大姐,离开“园丁佳苑”小区,到了陈雨杰宿舍。下午六点的时候,来到这家酒馆。
桌上一斤装的白酒瓶里,还有很少的液体,杯中白酒也还各有一些,满打满算一共喝去了七两白酒。论二人的酒量,每人独自喝这些也没问题,何况平分?但今日却是酒入愁肠,上头也要快的多,尤其陈雨杰还加了两个“更”字。
李晓禾脸颊微红,语气真诚:“雨杰,你调离思源县,明着是逃离是非之地,其实却是为了照顾尤大姐,实在令老哥佩服,也让老哥自愧不如呀。”
陈雨杰舌头略带打卷:“主任,快别这么说,我……”
“雨杰,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叫‘李哥’。”李晓禾打断对方,“老那么称呼,显得生分。”
“是,主任,不,李哥。”陈雨杰龇牙一笑,笑中带着一丝惨淡,“当初离开思源县,主要就是为了避开那个是非之地,我当时只要人在那里,只要看到那里的一切,心情就难以平静。不仅如此,只是每天的那些唾沫星子,我也受不了。以前的时候,我不是这样的,自认有些抗压力,可其实根本不是,而是因为有领导在,自己才底气足。
自从调到市林业局,离尤大姐家近了,我自然就多过来一些,其实根本就没照顾到什么,反倒每次都是去改善生活了。主……李哥,你根本身不由已呀,不是你想到市里就能到。后来我都听说了,在第二天他们就换掉了你的主任,第三天就逼着你去乡里报到。当时他们之所以没拦我,是不想看到我这个“臭狗屎”,早走早眼净,我才能那么痛快办成。
我知道你心里惦记着尤大姐一家,经常给大姐打电话,还给骄娇寄去学费,大姐都跟我说了。要说惭愧的,反倒是我,急匆匆从市里赶回去,办完手续就离开了,连面都没和你见。你一直那么关照我,我却做的……”
李晓禾打断对方:“雨杰,我能不理解吗?你当时那是什么情况?那天接到你要离开的电话时,我是既欣慰,又心酸。我知道,不但县里那些人敌视你,市里相关部门更是成天对你调查不休,早离开也能早解脱一些。当时明知你处境艰难,而我却无能为力,哎……真正该道歉的还是我呀,在向蒯县长告别那天,我见你一直未到,还曾经在心里埋怨,只到看见你赶去时的伤心样子,才抛却了哪种想法。只到事后我才知道,你当时还在接受调查,那是你求人家,人家特批你的一个小时。每每想到这里,我就非常惭愧、内疚,也替你心酸。”
“当时无休止的接受调查,反复听着那些不实指责,确实觉得非常难熬。但想到已经离去的领导,想到领导离去时的神态,我的心中便填满了感伤,还有深深的愧疚与自责。若是我早些听到领导弄出的动静,就能早些拨打急救电话,领导也许还有救。可偏偏为什么要接电话呢?而且还是一个骗子电话。正是这个倒霉的电话,既延误了救援时间,也成了我被怀疑的证据,一直到调查暂告结束,都是我无法讲说清楚的事项。我怎么偏偏……”说着说着,陈雨杰已经语调哽咽,但还是在絮叨着。
对方讲说的骗子来电,李晓禾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说。两人有数的通话中,对方多次提起,而且每次都是语调悲沉。今天可能是喝酒的缘故,对方竟然哭了,像一个受委屈的孩子一样。
骗子也实在可恨,为了骗钱,竟说陈雨杰母亲发生交通事故,竟让陈雨杰到楼外最近的红绿灯见面。可是等陈雨杰疾步跑去的时候,哪有那个所谓打电话的人,电话也根本打不进去。只到给邻居打电话,确认母亲无恙后,陈雨杰也才放心。这时却又接到了骗子短信,要他把五千块钱打到一个卡号上。虽然钱没被骗,可这一来二去,将近半个小时就过去了。
李晓禾能理解陈雨杰这种心情,一直跟随的领导,刚刚还谈笑风声,转眼就阴阳两隔,心中的悲痛可想而知。而且偏偏在这期间接到了骗子电话,言说母亲有事,任谁在这个时候,都不会先考虑有假,都会按约前往的,何况这个约定很好履行又没什么危险。可就是在这个午休时间段,就是在陈雨杰外出期间,领导却出了事。等陈雨杰回到楼上的时候,看到的是人事不省的蒯县长,是不停奔忙和拨打电话的酒店工作人员,酒店工作人员是接到呼救信号去的房间。眼见当时这种情形,陈雨杰肯定是肠子都悔青了,后悔自己离开了隔壁房间。
本已悔愧交加,可市里调查人员非拿这事说事,非让交待那个电话的详情,非让提供其姓名等身份信息,他陈雨杰又怎能说的清?幸亏在通话信息上查到了这条纪录,否则陈雨杰就更说不清了。
“县长啊,我对不起你呀……”忽然间,陈雨杰直接趴到桌子上,哭声大了好多。
下意识的望了眼门口,李晓禾轻拍对方肩头,安慰着:“雨杰,不必自责,谁都不能先知先觉,这怪不得你。”
“我怎么就不能先知先觉?怎么就不知道那是个骗人电话?要是早知道的话,我是说什么也不会下楼耽误时间呀。”陈雨杰还钻起了牛角尖。
“雨杰,我知道你心里苦,可好多事都不能假设,更不能重来一遍,面对现实吧。”说着话,李晓禾一搀对方胳膊,“走吧,喝不少了,咱们回去。”
“不。”陈雨杰一甩胳膊,指着酒瓶,“还没喝完,还有酒,不能浪费,领导是最反对浪费的。”
“好好,不浪费。”李晓禾又坐了下来,拿起酒瓶,给自己倒着白酒。
“主任,李哥主任,你可不能独吞。”陈雨杰伸手就抢酒瓶。
看出陈雨杰醉了,李晓禾没与对方理论,而是妥协的放下酒瓶:“好,好,先喝杯里的,一会再倒,行不行?”
“喝,李哥,干。”陈雨杰说着,端起酒杯,一仰脖,白酒顺着嘴角流到了脖子,流进衣服里。
本要为对方去擦,想想洒了也好,李晓禾适时收回了伸出的右手。
“嘿嘿,李哥,我是干了。”陈雨杰松开叨着的酒杯,口朝下拿在手中,“就看你了。”
“我也干。”李晓禾喝干杯中酒,也持杯在手,示意着。
睁着惺忪的醉眼,陈雨杰歪着头,使劲看着李晓禾手中的杯子,皱起了眉头:“酒,还有酒,这福根儿太多,能养鱼了。”
李晓禾无奈一笑,摇着手中酒杯:“雨杰,没了,哪有酒?”
“没,没了,好,好,倒酒。”陈雨杰说着,放下酒杯,伸手去拿酒瓶。拿了一次,楞是没有拿到。
生怕对方划拉倒酒瓶,李晓禾直接拿过来,向自己杯中倒着白酒。
“李哥,得把酒分……分公平了,要不你就醉……醉了。”陈雨杰两眼盯着酒瓶。
“放心,我不会多贪多占,更不会独吞。”尽管这么说,李晓禾还是给自己多倒了一些。
看着杯中的白酒,陈雨杰提出了抗议:“这也太少了,一杯都不到。”
李晓禾一指酒杯:“这是三两的酒杯,瓶里酒也就还有二两,一人能分多少?”
“二两,只有二两啊!领导也就喝了这么多,咋就会……会那样呢?咋就不……”陈雨杰话到半截,便呜咽的说不下去了。
是呀,李晓禾也不禁暗自感叹。他已经跟了蒯县长两年多,更是多次陪着蒯县长出现在酒场。蒯县长不酗酒,也不搅酒,一直强调“适可而止,量力而行”,但也少不了应酬。有几次,李晓禾看到蒯县长喝了一斤多,但行动如常,言谈不乱,只是脸颊微红一些罢了。据听陈雨杰和其他人说,那天中午蒯县长只喝了三小杯,充其量也就二两而已,怎么会是猝死的诱因呢?仅凭这二两酒,就下一个酗酒而死的结论,似乎也太牵强了。
“二两,就二两怎么会死人呢?”抬起头来,陈雨杰喃喃着,喝掉了杯中酒。
李晓禾注意到,在对方端杯的时候,扑簌簌的水珠滴落到了杯子液体中。
“嘀嗒”,自己酒杯中的液体也泛起了一朵水花。李晓禾端杯在手,仰脖喝下了杯中白酒。白酒入口,没有一丝辛辣,但却多了浓浓的苦涩。
第三十九章 你死的不明不白
李晓禾结过帐后,架着烂醉如泥的陈雨杰,出了“小酌”酒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呜……”一股寒风吹来,带着浓重的土味,也夹杂着微细的尘粒。
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李晓禾揽着陈雨杰,把头转向一边。待这阵风过去,才转过脸,来到路边,向着过往的车辆招手。
一辆出租车放慢速度,向右侧靠来,离着便道越来越近。
正准备待汽车停下,和陈雨杰一同上车,可出租却突然拐向里侧,加速离去。
“妈的。”轻骂了一声,李晓禾继续招呼着过往车辆。
不多时,又有一辆出租车上演了雷同的剧情。
第三辆出租车更绝,本已停下,却突然加速,司机还发出了“呃”的声响。
“什么东西?”骂过之后,李晓禾只得架着陈雨杰,向住处走去。
“酒馆”离着住处并不太远,来时就是一路走到这儿的。只是肩头多了重物,想着打车能快些,也省些力,还能让陈雨杰早些躺下休息。可出租车司机却嫌弃有“醉鬼”,担心呕吐物弄脏汽车,李晓禾既理解这些司机苦衷,却也为这些人的自私而无奈。
尽管寒风不时吹起,但有白酒助着,却不觉着冷,只是一些粉尘难免吹到脸上,吸进鼻孔,让李晓禾很不舒服。
一路架着陈雨杰,觉得走出了很远,可是抬头看去,顶多也才走出四分之一的路程。
感觉到路灯晃动的很厉害,李晓禾放慢了速度,盯着地面光影,验证自己的判断。看到地上的影子,李晓禾心中释然,看来不是自己喝的上头,而的确是路灯在摇,否则那两个行走的人影为什么会摇摇晃晃?想到这里,李晓禾离着路灯远了一些,生怕路灯万一倒下。如果要是有人把现在的影像录下来,第二天让李晓禾去看,不知他会做何感想?
肩头越来越沉,腿也有些发软,李晓禾又试着招呼了几次出租车,但一切努力都是徒劳,还空自被风沙多吹打了一通。多次暗骂出租司机“人品不好”,李晓禾架着陈雨杰,行进在去往目的地的路上。
“只有二两呀。”久无说话的陈雨杰,又发出了含糊的声音。
是呀,二两怎么会死人呢?李晓禾心中划着问号,脑海中再次闪现出蒯县长的形象,以往点滴一齐涌上心头,引得他眼中不禁水雾一片。
“二两……”肩头的陈雨杰,不时发出与此二字有关的语句。
不再幻想着有车去坐,而是下定决心,一路向前,加之心中想着事情,反而显得快了好多。在总共走了一个多小时后,终于来到了那栋旧楼下。
楼道里黑古隆冬的,咳嗽、跺脚也没能带来光亮。白天来的时候,只觉得这个楼挺破旧,肯定是房租便宜的缘故,没想到这些常用设施也不能工作。于是,李晓禾便打开手机上手电筒,搀着陈雨杰,一步步上楼。这里不同于平路,还要随时注意脚下,两人不时蹭在墙壁或楼梯扶手上。
跌跌撞撞着,终于到了四楼。从对方衣服口袋掏出钥匙,打开屋门,李晓禾架着陈雨杰,进了“401”屋子。
弄亮灯,把陈雨杰放到卧室床上,李晓禾长嘘了一口气。平时要是搀陈雨杰这样身材的人,就是再走远一倍的路程,对于李晓禾来说,也很平常。但架不住今天陈雨杰烂醉如泥,根本不使力,完全压到了他肩头和后背上,而且他自己本身也喝的有些上头。
“只有二两啊。”陈雨杰仰躺在床上,口中又发出了嘟囔一路的话。
“唉。”叹了口气,李晓禾给陈雨杰脱掉皮鞋,又把对方挪到床的中心位置,出了卧室。
给自己弄了杯热水,坐到客厅沙发上,李晓禾去找电视遥控器。在手触到遥控器的同时,一张纸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一楞之后,李晓禾迅速拿起纸张,看着上面的正反面内容,眼中露出了兴奋和疑惑的神情。
想了想,李晓禾拿着纸张,迅速起身,快步到了卧室,喊道:“雨杰,醒醒,我问点事,醒醒。”
任凭李晓禾如何呼喊,任凭他如何摇晃,但陈雨杰照样呼噜震天响,顶多就是嘟囔一句“只有二两”。
看着对方这个样子,李晓禾意识到,只能等对方酒醒再问了。
……
第二天早上六点,李晓禾、陈雨杰便到了“园丁佳苑”小区,来在那幢熟悉的楼房下。
“头还有点疼。”说着话,陈雨杰拿出手机,准备要打电话。
楼道单元门一开,尤大姐走了出来,看来她肯定一直在楼上关注着,也看到了二人的身影。
收起手机,陈雨杰跳下汽车,赶忙接过尤大姐手中的祭祀用品,一同上了车。
“车是哪来的?”尤大姐边上车边询问着。
“雨杰跟朋友借的,今天他朋友起早去送的车。”坐在驾驶位的李晓禾说了话。
“喝多少酒了?满车都是酒味。”尤大姐微微皱眉,“总的来说,酒可不是好东西,要适可而止,反面例子太多了,玉……还是少喝吧,身体是自个的。”
知道尤大姐又想起了蒯县长喝酒身死一事,李晓禾赶忙转换话题:“今天风这么大,估计白天也好不到哪去。坐好了。”说话间,汽车启动,向小区外驶去。
冬日早上六点时分,天还不亮,反倒天上那轮弯月还亮着,路灯当然也没熄灭。寒风中,大街上的车辆不多,人也很少,最多的就是身穿橘色标识外套的环卫工人。那些工人师傅们,扫的扫,铲的铲,为了整个城市整洁,做着虽平凡却又了不起的工作。
穿过一小段市区,汽车上了外环路,奔行十多公里后,下了辅路,直奔东山陵园而去。
把车停在指定停车区,三人带着祭祀用品,拾阶而上。
现在时间是六点半多,天已见了亮光,但还没有大亮。放眼望去,四周影影绰绰的,尤其前方的排排松柏、块块石碑,给本就略带阴森的氛围又增添了一丝诡异。
找到所在的区,尤大姐在前,李、陈相随,步入了第四排区域。所过之处,皆是刻了内容的石碑,大多还都有照片在上面。
尤大姐停下脚步,一指身旁墓碑,轻声说:“到了。”
蹲下*身子,李晓禾擦拭着碑体和碑座,也注意到了上面的内容。身侧这块石碑上,正中位置竖刻着“无尽思念”四个大字,右上侧刻着“蒯玉林”三字及其生卒年份,左下侧是“女儿蒯骄娇敬立”字样。
看到墓碑上的内容,李晓禾不禁心生悲凉。这既是因为睹物思人,也是因为上面的文字和式样,这分明是蒯、尤二人的合葬墓,阴阳两隔的夫妻已经有了“阴世相会”的约定。
擦拭完碑身和碑座,给碑身披上一些绢布拉花,又把带来的供品摆好,然后在香炉中焚上了一柱香。
尤大姐缓缓蹲下,跪倒在墓碑前,李晓禾、陈雨杰跟着跪下。
尤大姐念叨起来:“玉林,你走七十四天了,我既感觉度日如年,也深觉时光匆匆。没有你的日子,我这一天都不知怎么过的,多亏和叔叔经常打电话,多亏晓禾、雨杰不时关照,多亏懂事的骄娇总是问候。我们才共同生活了二十五年三个月零七天,还应该至少再有这么多日子呀,可老天爷戏弄人,却早早把你带去了。你可一直要等着我,可不能走远,否则我过去后上哪找你呀?”说到这里,尤大姐呜咽起来。
“大姐,人死不能复生。”李晓禾、陈雨杰都讲说了同一句话。
“是呀,人死就死了。”尤大姐抹了把眼泪,接着说,“玉林,你放心,为了骄娇和叔叔,为了关心我们的人,我一定会好好珍惜剩下的日子。我们这里元旦放假了,你那里放吗?要是放假了,就好好休息休息,要是不放,也该把工作放一放,再不能像以前那么拼了。毕竟是将近五十的人,已经不是年轻小伙,千万不要逞强,工作是干不完的。
茂中这几天特别冷,尤其今天加了个“更”字。我给你准备了几身衣服,还有一些钱,不过为了环保和预防失火,只能一会儿到坡下指定地点烧给你了。现在带来的这些食品,也是你平时爱吃的,你就好好吃点。不过也不能吃的太饱,暴饮暴食不好。你那里应酬多吗?就是再多,也要记住我那句话‘身体是自己的’,在这方面,你是吃过大亏的,要不也不至于先走一步呀。我到现在也不能理解,按说你的酒量可以,平时也没有危险的病,咋说走就走了?你死的不明不白呀。我在昨晚又梦到你了,你也是这么说的。”声音至此,尤大姐大放悲声。
李晓禾不由得看向陈雨杰,正好迎上对方对视的目光。尤大姐做的这个梦,自己昨晚也做了,陈雨杰说他也做的是这个梦。这是为什么呢?蒯县长专门托梦?这可能吗?那又是什么呢?
哭了一会儿,尤大姐收住悲声,接着说:“晓禾专程从乡里赶来,雨杰放假也没回家,他们俩来看你了。让他俩跟你说说吧。”
“县长……”刚喊出两个字,李晓禾便觉鼻管堵塞,咽部发紧,眼前模糊成了一片。
第四十章 绝不能失信
三天假期过去,乡里人员都回到了各自工作岗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上午上班不久,李晓禾拿过桌上固定电话,打了出去。
很快,电话接通,里面传出声音:“乡长,你找我?”
“现在来我办公室一趟。”说完,待对方给出肯定答复后,李晓禾挂断了电话。
不多时,乡长助理、财税所长张全敲门进屋,径直来在办公桌前,直接问:“乡长,有什么事?”
“坐。”李晓禾示意了一下。
张全“哦”了一声,坐到对面椅子上,看着乡长,等候答案。
“张助理,最近工作顺利吗?有什么困难没?”李晓禾语气平和,“从来到乡里,每天事就挺多,一直也没时间聊聊。”
张全一楞,随即答复:“工作还行,每年年底更忙一些。困难不多,就一条,钱不够花。”
李晓禾“哈哈”一笑:“虽然你只提一条困难,但这却是最难办的,不但是咱们乡,全县、全省,恐怕全国也是很难解决的困难。当然了,咱们乡很穷,袋子里的钱更难支配。不知你有什么好的开源节流办法?今年的财政资金如何调配?如何管理乡政府的办公开支?”
听到乡长如此一问,张全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陷入沉思之中。
李晓禾并未催促,只是很随意的瞅着对方。
之所以要好好考虑一下,张全不仅要思考如何回答乡长所问,更想弄明白乡长为何有此一问,背后有何深意。他首先想到了自己的境况,想到了与乡长的关系。
双胜乡政府一共有四名副职,分别是贾香兰、葛树军、秦明生、张全。
贾香兰多次对李晓禾挑衅,结果落了个分管工作减少的结局,灰头土脸毫无实权,现在已是乡里的笑柄。秦明生坚定的投靠了李晓禾,近期还小露几脸,俨然已是乡长红人。葛树军不用主动争取,便多出了分管内容——卫生工作,实权有所增长,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相比起那三人,自己与乡长关系不远不近,既不像贾香兰那样互相敌对,也不如秦明生那样亲近,还没有得到类似葛树军那样的实惠。从李晓禾来了以后,自己既没有主动上门投靠,也未阳奉阴违背后使坏,李晓禾也没难为或是主动伸出橄榄枝,两人只能算是正常的上下级关系。
在被李晓禾找的有数几次中,除了就事论事,除了谈论与票据、报表有关的事项,对方从未提出类似刚才的问题。这几个问题中,大都是需要乡长重点考虑的,自己只需奉命行事或是偶尔提个建议,怎么反被乡长问到?乡长是忽略了,还是真心动问,或是特意考验,亦或是有其它说法?
虽说李晓禾被乔成讨厌,但近期却势头很猛,又是解决农民上访,又是抓骗子的。张全明白,乔成之所以按兵不动,肯定是因为“代理”二字而投鼠忌器,也不排除其它因素。先不管乔、李二人斗的如何,但自己肯定是不能与李晓禾为敌,李晓禾可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只要做一天乡长就能领导自己一天;而且李晓禾毕竟在乡镇和县里多年,虽说被发配乡里,但瘦死骆驼比马大,听说他敢当面责骂杜英才,自己可不能学贾香兰那个傻娘们。
“咳咳”两声响起,是李晓禾发出的,是很明显的干咳。
很显然,乡长在催自己了。还没想明白整个事项,张全只得谨慎回答:“我自到乡里上班后,一直从事财务工作,近几年又主管乡财税所业务。在具体工作中,都是按照职责,根据领导安排,去做票务管理和资金调配。我没有开源的办法,只提过一些节流的小措施和建议。今年的资金情况依旧不乐观,这既有开支加大的因素,也与近几年的税源萎缩有关。”
“开支加大我知道,主要由于生产资料和消费品普遍提价,导致生产成本大幅提高。只是这税源萎缩不知从何说起?我看过相关资料,虽然近两年几乎没有新企业进入,没有开发出新的税源,但也基本未出现企业倒闭或退出的事,怎么这税源就减少了?”李晓禾提出疑问。
张全微微一怔,迟疑的说:“企业是没减少,不过有些企业的税种少了一些,税率也降低了。”
“减少税种?税率降低?”李晓禾皱起了眉头,“这不是乡里能决定的吧?”
“我没表达清楚。税种并没直接减少,税率也未直接降低,而是通过免税、返税,达到了事实上的减和降。”停了一下,张全补充道,“财税所是完全依据规章办事,所有的异常税收行为都有据可查,上级相关审批手续都已正规存档。”
李晓禾“哦”了一声,没有立刻接茬,而是停了一会儿,才又问:“对了,我刚才还提出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管理乡政府的办公开支。”
听到对方追问,张全似乎明白了,乡长前面的问题都是铺垫,这才是真正中心问题。乡政府日常办公经费自有乡里财务科专管,财税所只是宏观指导,并非直接领导,而乡长却偏偏问自己这个问题,显然是对乡里财务不满。张全早就注意到,乡财务还是杜英才的人马,对李乡长也经常阳奉阴违,尤其还配合刘封等人耍鬼。财务不配合乡长,乡长工作还怎么搞,岂能善罢甘休?自己回答可要谨慎。
想清楚这些,张全道:“以前我直接做乡政府财务工作时,也总结出一些管理办法,只是近几年工作性质有了区别,那些办法已经记得不全。我回去以后马上找一找,重新进行整理,然后再报给乡长。”他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防止言多必失。
“好好,到时我也好好学习一下。”停了一下,李晓禾又道,“对了,有这么一个事,乡人大有笔经费已经申请了小半年,到现在拨没拨?”
怎么又问上了这?张全暗自疑惑,但还是如实回答:“到现在已经半年,而且那笔经费也有预算,只是实际比预算多了一些。当然,实际开支时,超出金额也是事出有因,也有了相关补充批复手续。去年就该拨付,可乡政府增加了几项临时开支,就挤没了这笔费用。今年又不可能重新预算,而乡里经费本已捉襟见肘,确实不好兑现拨付。”
李晓禾大手一挥:“那不行。已经做过预算,而且超出金额还有补充批复手续,这笔钱必须要拨。乡政府可以紧紧,再紧紧,但不能把这个责任转嫁给相关兄弟部门。”
张全心中暗喜,但也很是为难:“乡长,理是这么个理,可财政确实特别困难,暂时根本无力拨付呀。”
“就是再困难,也绝不能做失信的事。”李晓禾说,“这么的,假如一下子落实不了,那就多分几笔。哪怕一年不行,就两三年落实完,但必须做出计划,并付诸实施。把政府本月开支压缩一下,至少给县人大挤出百分之二十。”
“可……好吧。”张全答应过后,领命而去。
在回办公室的路上,张全一直疑惑不已,怀疑自己先前的判断错了,但又不能确定现在的认识是否正确。
看着张全离去的背影,想到对方刚才的多次神情变化,李晓禾笑了。他知道,张全今天肯定非常疑惑,不知道自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却会把一个消息及时传达出去。
在没来双胜乡之前,李晓禾就知道,杜英才一直与乡人大主席团主席郑力成不合,也一直排挤对方,政府占用人大资金似乎顺理成章。在李晓禾到了乡里后,特别注意到,政府一直没对人大兑现那笔资金拨付。可是让他意外的是,自己已经到了两个多月,郑力成或其他人大成员一直没找自己。后来他找出了原因,郑力成很可能不愿自降身份主动提及,或是不愿与自己接触以防沾包,李晓禾觉得应该是前者。
而自己要想开展工作更顺利,却必须要与郑力成搞好关系。这不仅因为对方是乡人大主任,更因其是老双胜人,在乡里有一定势力,好几人都是郑力成的老部下。对方和杜英才之间的糟糕过往,就是自己可利用之处,自己和郑力成符合“敌人的敌人”关系。
之所以找张全讲说这笔经费,可不仅仅因为其“财税所长”身份,而是因为张全和郑力成的私人关系——亲连襟。以前的时候,李晓禾还真不会这么做,但残酷的现实让他想开了,自己可以不徇私,但却没必要死轴,该拉的正常关系还是要拉的。趁着现在赵强的宽仁,在乡里站稳脚跟才是非常重要的。
今天责成张全拨付人大费用,不但使自己尽了乡长应尽之责,也顺便了解到几个细节,还向郑力成传递了友好消息。郑力成应该也会把这种友好告之连襟,这也就增加了张全对自己的好感,真可谓一箭多雕,好不快意。
“叮呤呤”,固定电话响起,打断了李晓禾思绪。
看了眼来电号码,李晓禾接通电话:“什么,钱不够?那也不能失信。”说完,直接挂断电话。
第四十一章 太好了
忙忙碌碌中,时间过的很快,不经意间又到了星期五。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早上上班不久,张全就来了,直接把一沓纸张递了过去:“乡长,这是我在做乡里财务工作时,整理的一些心得,请您指正。”
李晓禾接过纸张,专心看了起来。
这份心得很详细,既有论证,还有以前的事例,而且也出现了近期的词汇和字眼,显然是随时整理而又重新梳理过的缘故。说明张全很细心,也非常重视此事,既尊重了自己这个乡长,也表明其心思慎密,足够谨慎,很符合财务人员的共性特点。
由于篇幅较多,李晓禾主要看了那些论证观点,而略过了大部分细节论证。饶是这样,翻看完几页纸张,也花去了十多分钟时间。
抬起头来,李晓禾点头称赞:“张助理,写的很不错,这就是一份成熟的优质论文,足见你工作非常细心、认真,也表明你业务熟练,专业水平颇高。”
“我自知资质凡庸,能力平平,综合素质一般,不过一直坚持努力学习,按章办事,不敢徇私舞弊。多谢乡长鼓励,我一定牢记您的教导,争取把工作做的更好。”张全语气很是谦卑。
李晓禾道:“张助理,不必过分自谦,我刚才的评说也是据实而讲,绝非妄言。”李晓禾说的的确是实话,是给张全的中肯略偏上评价。虽说李晓禾没有直接从事过财务工作,但做了这么多年乡镇领导,尤其还有县政府办主任履历,经常管财务或与财务打交道。他审批票据多年,也经常查看财务报票,对财务工作也相当在行,所讲并非言过其实。
“乡长,我知道您这是在鼓励我。”张全再次自谦后,话题一转,“承蒙乡长鼓励,我感激不尽,一定把感激化作工作动力,请乡长以后不吝继续赐教。”
李晓禾一笑:“赐教不敢当,互相学习,互相支持吧。”
“对了,乡长,这是近两年减免税收记录。”说话间,张全从衣服口袋又拿出几张纸,递了过去。
李晓禾接过来,看着上面内容。这几张纸上,详细列出了相关企业名称,减免税收的时间,当时所依据的凭证。这些凭证大多是上级部门的批复,也有乡政府的一些辅助证明,虽然没附复印件,但却清晰标注着出处,包括审批部门、签批领导,个别事项还做了特别备注。
“乡长,这些记录,只是对今年或以后年份税收还有影响的。影响截止到上年的,我没有列出来。”张全继续做着解说,“另外,有的企业不止一次获得减免待遇,有些税种还有交叉或重叠。对于这种特殊情况,虽然我把每次都列出来了,但执行时并未累加,而是一般以最近那次批复为准。为此,也有个别领导表示过不满,甚至不惜进行责骂。但我自有原则,也偶尔回敬对方,‘企业要想少交税,那就一次把想减免的集中重新批复’,对方也就偃旗息鼓了,不过心里应该还记着。”
放下张纸,李晓禾神情严肃:“张助理,难为你了。你做的非常对,财税人员必须坚持原则,否则非乱套不可,也必定会出事。你放心,我李晓禾绝不会强迫你做违反原则的事,反而会极力维护规章制度的权威性。”
之所以敢如此表态,因为李晓禾一直就是这么做的,并不担心成为话柄,而这也被有些人视为另类,认为破坏了“潜规则”。他这么说,也是有针对性的,针对对方语句中的“个别领导”,那个“个别领导”肯定是自己的前任。
“谢谢乡长如此理解和支持。”说着话,张全站起身,郑重的鞠了一躬,“有您这样的好领导,在您领导下工作,真是我的荣幸。我一定好好珍惜这种荣幸,坚决服从您的领导。”
李晓禾一笑:“张助理,好好干吧!”
“一定的。”郑重点头后,张全询问过还有无它事,离开了乡长办公室。
正这时,两声短促铃音响起。
李晓禾拿起手机一看,屏幕上跳出三个字来:谢谢了。再一翻号码,正是自己认定的那个。
看着这条短信,想到刚才张全的表现,李晓禾脸上笑容更浓了。
刚才发短信的人,是乡人大主席团主席郑力成,郑力成发这条短信,肯定是已经收到了部分拨款。虽然郑力成没明说,张全也没讲,但就冲这连襟二人时间选择如此巧合,绝对是那事。
那天张全在自己办公室,听到自己吩咐给人大拨款时,曾经表示资金有困难,离去后还专门打电话再次言说。但李晓禾心里明镜似的,张全那么做完全是为了表示秉公办事,完全是为了避嫌,也为了不留话柄。一直拖了五天,才把资金拨付,也是为了证明两点,即:乡财政真的吃紧、我张全的确是按章办事。
其实从今天张全刚进门,楚天齐就发现了异样,就预感到张全已经接收到了连襟反馈的积极信号,郑力成应该也收到了拨款。因为今天张全直接称呼自己为“您”,而以前一直是“你”,还拿出了心得,那显然是一种“交心”行为;尤其拿出减免税记录,更是对这种“交心”行为的强化,那上面可是写着一串人名的,都是大大小小的领导。虽然自己完全有权利查看那些档案,但张全能主动拿出来,这就不一样了。
看来自己的策略对了,用该拨的钱款暖了连襟二人的心。郑力成之所以心中发暖,是因为被尊重。杜英才极力打击他,把该拨的钱扣下来,而自己宁让自己作难,却把可推的事办了。两厢强烈对比,身无权利的郑力成焉能心中不暖?
而张全心里暖和,主要是出于自身处境的考虑。与连襟郑力成退二线不同,张全现在正在一线,而且年龄也不大。如果弄好的话,最终谋个正科实职可能极大,若是再好一点,副处也是有机会的。但现实却是,曾经大力支持张全的连襟,现在已经只剩空等退休一途,并且还和县长的红人不睦,那么很可能“恨屋及乌”。正是因为有杜英才与郑力成的矛盾,很多人也不敢拉张全入伙,人们未必怕杜英才,但县长大人的虎威却不得不考虑。因此,像自己这样不受乔成待见,又敢于一搏的人,正是张全可投靠的力量,只是张全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体面机会。这一点,连襟双方肯定都意识到了,张全应该也在等着这样的机会。机会送到眼前,张全怎会心里不热乎乎的?
不但连襟二人心里暖和,李晓禾照样心里热乎。
想想刚来时光杆一个,境况何等凄凉;而现在却也数人追随,士气大振,四名副职中,已有大半归附了。李晓禾焉能不暖和,焉能不心潮激荡、浮想联翩?
刚来时,贾香兰多次顶撞、挑衅,自己忍无可忍,不得不出手。终于让那女人搬起石头砸了她自己脚,交出了工业和招商工作。分管工作少了,又没有杜英才罩着,贾香兰根本没有什么实权,甚至权利都不如乡长助理张全,只是挂了一个乡党委委员、常务副乡长的虚名。
秦明生自投向自己后,掌了工业和招商实权,每天劲头十足,忙的不可开交;又适逢干了几件露脸的事,尤其在抓捕何二赖的过程中,立了很大的功劳。在别人眼里,秦明生俨然成了乡长红人,大有后来居上的势头,当然自己也对其很是倚重。
葛树军本就是乡党委成员,虽然与自己并不显得多么亲切,但关系也比较融洽,最起码是以合作为主。面对自己送去的礼包——分管卫生工作,葛树军还是心存好感,只不过为了更加稳妥,对方保持了相对的独立性,可进可退。
现在张全又明确表态,要服从自己领导,这就意味着,整个政府班子已经尽在掌握,那个娘们根本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乔成因为投鼠忌器,暂时没对自己下手;赵强不愿再树敌手,对自己也是听之任之,不做故意刁难;四大副手中,已是多数支持。没想到短短两月,境况竟然改善如此之多。趁着现在有利局面,自己何不拼搏一番?否则岂不枉费了大好机会?
想到激动处,李晓禾不禁击掌而呼:“太好了。”
“啪”,手掌击打在桌上,非常清脆,同时一阵疼痛传到臂膀。李晓禾微微一怔,赶忙收拢心神,暗暗告诫自己:得意且莫忘形,前路依然凶险。
“叮呤呤”,一阵急促铃声忽然响起。
挥去心中思绪,看了眼来电显示,李晓禾迅速按下接听键:“雨杰,有情况?”
“对,有情况,重要情况。”说到这里,手机里的声音低了下来,低得只有电话两端的人能听清,而且接听者还必须把手机紧紧捂在耳朵上。
本已渐渐平静的心情,在听完对方讲说后,李晓禾又不禁激动起来,兴奋的说:“太好了。”
第四十二章 你认识葛二海吧
思源县城东北方向,城郊荒野的一处普通院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院落外围墙壁已经斑斑驳驳,铁门门扇也已被棕褐色锈迹包裹,院内平房整体呈灰色调,看起来非常破旧。虽然外面看着不起眼,但平房内部专用设施却很先进,地下也另有玄机。
这处所在初建时原是防空专用,上世纪末,连同地上平房划归县公安局,被公安局改造成了秘密关押、审讯场所。
此时,一场审讯正在地下掩体中进行。
审讯的屋子不大,中间用指头粗的钢筋隔开,相邻钢筋间距在十厘米左右,形成了铁栅栏。屋子北端光线较暗,坐着两名男警察,一名中年方脸男子,一名窄脸年轻人。
南端居中位置放着一把铁制椅子,椅子被固定到水泥地面,上面正坐着一名男子。该名男子长的尖嘴猴腮,双手戴手铐,胳膊放在铁椅前端挡板上。一只大瓦数灯泡悬在该男子头顶,灯泡上罩着墨绿色灯罩,致使灯泡的光和热全招呼到男子头上,南端其余位置光线也较暗。
屋子里已经静了有十多分钟,方脸警察打破沉默:“何二赖,消极对抗没有出路,主动交待、配合才是唯一正途。说吧,你是如何伙同马一山骗的村民,马一山身在何处,脏款都放在了哪?”
“许队长,翻来覆去就这几句话,有意思吗?你这至少问了有二十多遍,刚刚还问过呢。”尖嘴男子懒散的回复。
此时对答的二人,不是别人,正是思源县公安局刑警大队长许建军与嫌疑人何二赖。
“翻来覆去?还不是你消极对抗?”许建军“哼”了一声,“老实回答问题。”
“好,谁让咱是小民,你是国家公权力呢,咱只有听任摆布的份。”发过牢骚后,何二赖接着说,“我没骗村民,我也是被马一山骗的,也是受害者,当我发现马一山不地道时,那家伙早跑的没了影。我只好根据一些蛛丝马迹去找,想着把那个家伙抓到手里,交给警方,既为民除害,也可洗掉自己的冤屈。谁知出了朱小花、乔满囤两个混帐,为了自保,便混淆事非,对我大肆诬蔑。许队长,不是我抱怨,你们警方也不应该听风就是雨,硬是把我逮进来。这倒好,我这受害者在里面受罪,抓马计划流了产,而那个马骗子肯定会被惊到,早不知躲到哪里快活去了。”
“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你就真的问心无愧吗?”许建军“嗤笑”着,“既然你说马一山骗了你,那你就把他的联系方式、藏匿地点交待出来,提供曾经的住所也可以。”
“这个问题都回答上百遍了,我真的都不知道。当时联系都是他打电话给我,号码也进行了隐藏,我上哪知道他的联系方式?和他接触都是在饭馆、街上,还有村里,根本没去过他的住处,更不知道什么藏匿地点。”何二赖一副无奈的语气。
许建军道:“那你说说,你那几张卡上的钱是怎么回事?那可是六十多万呀,只是去年七、八月份就入帐四十多万,你干什么能挣那么多钱?”
“我跟你说过,以前和一个朋友合伙做期货,又买了一些股票,结果期货卖价翻了十多翻,股票更是长了二十多倍。”停了一下,何二赖又补充道,“朋友把钱打给我以后,就失去了踪影,不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还是和我一样被冤抓了。哎,命苦呀,我比窦娥还冤呢。”
许建军沉声说:“何二赖,你是左一个不知道,右一个不清楚,要不就以‘头疼’、‘忘了’来搪塞,你这是心存侥幸呀。你觉得没有对证,认为我们未掌握马一山的消息,就想着蒙混过关?我告诉你,警方的忍耐是有限的,是想给你主动交待的机会。现在已经让你耗了二十天,你可不要得寸进尺,不要以为就拿你毫无办法。”
“许队长,我好怕呀,你是准备屈打成招吗?”何二赖语气很夸张,“我知道,你们警察就是管法律的,应该文明执法,可不要滥用刑罚。求求你,千万别拿我这小身体出气,我就一把骨头,根本经不住你们折磨。要是我被你们打出个三长两短,你们也是要担责任的,为了我这么一个普通老百姓,你要是丢了官,就太不值得了。哎哟,头疼,头疼死了。”
许建军“啪”的一拍桌子:“何二赖,又耍赖皮?真是不负你的名字。你这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想要顽抗到底呀。”
“头疼,哎哟,头疼死了。求求你,别再折磨我这小民,太有失你的身份了,哎哟……”何二赖身子尽量后仰,闭着双眼,不停的摇晃着脑袋,身子也跟着扭动。
许建军冷眼旁观,并未制止对方,也未说话,而是下意识的瞟了眼对面屋顶斜上角的监控头。
何二赖的表演,许建军的眼神,都出现在监控室屏幕上。屏幕旁男子自语一声“该我出场了”,站起身来,迈步走去。
……
何二赖还在不停的表演,还在闭眼喊着。
此时,“吱扭”一声屋门响动,一个男人走进屋子,出现在许建军身后,该男子刚刚从监控室赶来。
与该男子相视一笑,许建军把目光又投到铁栅栏对面:“何二赖,别装了,你看谁来了?”
“哎哟,头……”何二赖嚷到半截,睁开了眼睛。
由于头顶的大功率灯泡,导致眼前特亮,对面光线又过于昏暗,何二赖一开始并未看到多出的人。仔细辨认了一下,才发现许建军身后暗影处有个身影,但却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何二赖,认识我吗?”来人说话间,走出暗影,来在铁栅栏旁。
“你是……那个什么乡长?”何二赖辨出了对方。
“不错。”来人回答。此人正是双胜乡乡长李晓禾。
何二赖忽然破口大骂:“妈的,放着乡长不当,偏偏去助纣为虐。要不是你使绊子,老子也不至于落到警察手里,现在早抓到马骗子了。”停了一下,他又说,“许队长,你可要擦亮眼睛,不能让小人蒙蔽了。他是双胜乡乡长,跟朱小花肯定是一伙的,没准两人还有不正当关系,他们是合起伙来陷害我,也专门蒙骗你呀。”
听到如此说辞,许建军顿觉好笑,但还是忍住了。旁边窄脸警察连续咳嗽起来,显然在故意掩饰笑意。而李晓禾自己,却是又气又恼,哭笑不得。
见对面没人接话,何二赖又嚷了起来:“被我说中了吧?也难怪,什么发放补贴,上报困难户,都得经过乡长,乡长手里有权呀。这一有权,就应了那句话,‘饱暖思淫*欲’,就该想乱七八遭的事了。好多乡干部也是,为了找刺激,根本不考虑影响,早就忘了‘兔子不吃窝边草’这句名言警句。对于这样的乡干部,国家就该处理,公众就该举报。许队长,这是你立功的机会,你可不能错过呀。如果拉下了这个害群之马,我也不要什么报酬、奖励,只要别再冤枉我,就行了。我这人其实……”
“你这撒谎的本事,都是种植冬虫夏草练出来的吧?”李晓禾忽然大声插了话。
“冬虫……”话到半截,一丝惊慌掠过脸颊,接着何二赖哼道,“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冬虫夏草真奇妙,冬天虫子夏天草;治肿*瘤还抗疲劳,调节免疫有特效。朋友,你是否正在为穷苦所困扰,是否正为找不到发财门路而烦恼?莫悲伤,莫苦恼,我来帮你种虫草,定把愁苦全赶跑。”说到这里,李晓禾一笑,“何二赖,这词编的怎么样?”
“少转移话题,还不是担心你的丑事暴露?”何二赖“哼”了一声,“我是普通老百姓,没吃过什么虫草,可我也听说过,那东西就是好,有病治病,没病能防。好多人都因为种这个东西,发家致富,要房有房,要车有车。”
“都到这儿了,你还在做广告?虫草应该是不错,否则也不会那么贵,更不会被炒的火热,连骗子都盯上了。”李晓禾忽的厉声道,“何二赖,老实交待,靠着种虫草虚假广告,你们骗了多少钱?”
“我……你有什么资格问我,你算老几?别以为你是个破乡长,就可以为所欲为,就可以随便诬赖好人,我不是乔满囤那个王八头。”何二赖并不买帐,“告诉你,我是顶天立地的男人,更是清清白白的公民,我没做对不起良心的事,没干骗人的勾当,没……”
“何二赖,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呀。”李晓禾忽的打断对方,“我跟你提一个人,你就不会大睁俩眼胡说八道了。”
“谁?”何二赖追问着
“你认识葛二海吧?”李晓禾沉声说,眼睛紧紧盯着栅栏对面。
何二赖忽然张大嘴巴,脸上细密的汗珠立即连成珠串,顺着脸颊流下,滑到衣领里,流到脖项间,还有的汗珠则干脆直接摔到了衣服上。
注意到对方的神情,李晓禾嘴角浮上一抹冷冷的笑意。
第四十三章 我都交待
屋子里没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声,粗重呼吸来自铁椅子上的何二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李晓禾、许建军没有追问,而是目光透过铁栅栏,投在何二赖身上,观察着对方不时变幻的神色。
何二赖脸上的汗越来越多了,已经不再是珠状,而是交叉汇聚在一起,组成了细密的网状或帘状。下巴处更是成了一个滴水所在,那汗流滴下的速度远超一般输液管的流速。
五分钟,
十分钟,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何二赖打破了沉默:“能让我抽支烟吗?”
许建军没有接茬,而是转向旁边窄脸警察,点头示意了一下。
窄脸警察会意,站起身来,打开栅栏边上小铁门,到了何二赖身侧。他从包中取出烟盒,叼了一支香烟在嘴上,用打火机点着,吸了两口。然后拿着点着的香烟,递到了对方嘴边。
何二赖立刻头往前探,叼上香烟,狠狠吸了几大口。
“咳咳”,由于吸的太猛,何二赖就是一阵咳嗽,但还是紧紧叼着,生怕香烟掉下去。
咳了一通,何二赖抬起头,闭上眼睛,美美的吸了起来。
李晓禾注意到,何二赖眼中滚出了泪珠,不知是刚才抽烟呛的,还是心情太过激荡,也许二者皆有吧。
一条条蓝色烟线弯弯曲曲升腾而上,一串串蓝灰色烟圈冲出鼻孔,盘旋在头顶四周。何二赖闭着眼睛,脸上满是陶醉之色,也兼有留恋的神情。
只到白色烟卷化作烟灰,只到烟火烧到过滤嘴,何二赖才“噗”的一声,把烟蒂吐到地上,还向地上烟蒂投去不舍的目光。
抬脚拧灭发出烧焦味的烟蒂,窄脸警察通过小铁门,返回到另一侧。他刚才一直看着嫌疑人,生怕在吸烟过程中,对方会有什么极端举动。
尽管一支烟已经吸完,但何二赖并没有立即回话,而是闭上了眼睛,显然他还在思虑着。不知是斟酌要不要说,还是在考虑说什么,或是考虑要怎么说。
注意到何二赖的做派,李晓禾不禁眉头微皱,看向身侧,见许建军轻轻摇头示意,便没说什么,而是静静的等着。
又耗了十多分钟,何二赖终于说话:“你怎么知道牛二海?”
“我知道你们不但通过种土豆骗村民钱,也知道你们所谓‘种植冬虫夏草’骗钱的勾当,还知道牛二海就是马一山,这难道还不够吗?”李晓禾沉声道,“你不要心存侥幸了。”
何二赖长嘘了口气:“好吧,我交待。葛二海,也就是马一山骗村民钱的事,我都参与了,我就是他的帮凶。我俩……”
随着何二赖的讲述,一些事项被串了起来。
……
原来,马一山是假名,真名就是葛二海。只不过其老早就弄了一张“马一山”身份证,也一直用着,反而很少有人知道“葛二海”这个名字。何二赖结识马一山,还很有戏剧性,用何二赖的话说,叫“缘分”。
三年前,何二赖还在外面瞎逛,经常干一些坑蒙拐骗的勾当。虽然也经常得手,但数额都不很大,而且开销也大手大脚,何二赖不时出现“有上顿没下顿”的境况。
有一天,何二赖到了茂中市人民医院,“动员”一个老大娘,带其出去找“专家”。就在老者已经随他走出很远,已经到了“专家”门前,即将拿出五十元“感谢费”之际,后面忽然传来一声断喝“何二赖,你跑不了了”。
听到这声喊喝,何二赖大惊,立即舍却即将到手的“感谢费”,撒丫子就跑。
“站住,往哪跑?”后面的声音一阵紧似一阵,脚步声也越来越近,似乎还有汽车鸣笛声。
暗道一声“不好”,何二赖左右张望后,径直向前冲出几十米,右转进了一条胡同。胡同不宽,也就两米左右,还不直溜,不过这也正好,汽车是进不来了。边跑边侧耳倾听,果然没有汽车声,而只是“咚咚”的跑动声响。
跑吧,何二赖有多快跑多快,拼了命的向前冲去。他不但想要尽快甩掉尾巴,也担心这是一条死胡同,或是对面有人守株待兔。
跑着跑着,胡同宽了一些,何二赖奔跑的更顺了。但“咚咚”的脚步声却如影随形,怎么也甩不掉。暗自喊出“加力”二字,何二赖向前猛冲。可是他快,脚步声也快,他慢,脚步声跟着就慢下来。
眼看着前面巷口远远在望,何二赖心中稍松一口气,心中暗道:这些家伙光是追我,怎么不喊了?带着疑惑,何二赖边跑边回头看去,后面根本就没人。可这脚步声怎么还在?何二赖疑惑更甚。
忽然,何二赖一拍脑门,骂声“混蛋”,停下了脚步。他明白了,刚才根本就没人追进来,“咚咚”声是自己的,是自己太紧张了。
心中刚一松劲,何二赖又马上提高了警惕。还得快点离开这里,万一真有人追上来,万一对面有人堵着,怎么办?
拿定主意,何二赖再次脚下加力,向前跑去。常年要躲避被人追赶,他倒是练就了好脚力。
巷口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忽然,一个男人冲进巷子,迎面跑来,把何二赖撞了个趔趄。
“你他……”刚站稳身形,回头骂出两个字,何二赖注意到,那个家伙早跑到了拐弯处,只看到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的背影。不但个头、发型差不多,衣服颜色好像也一样。
不管他了,何二赖转回头,继续向巷口跑去。
“就是这条巷。”
“看清了?”
“没错。”
一阵对话声从巷口传来。
收住脚步,略一辨认,何二赖大惊,听声音就是刚才那帮家伙,说的也肯定是自己。想到这里,何二赖赶忙转身,向着来路跑去。
刚跑出没多远,就听后面传来喊喝:“在哪呢。往哪跑?”
坏了。现在累得呼呼带喘,腿上也没劲,根本跑不过那么多人呀。怎么办?怎么办?何二赖边跑边四处张望着。忽然,他脑中灵光一现,便咬牙加劲,冲出十多米去,“滋溜”一下,拐进了右侧的岔口。
“拐了,那家伙拐弯了。”喊喝声传了过来。
听到声音很近,何二赖只有一个念头:跑。于是低着头一阵猛冲。
后面的脚步越来越清晰,显然越来越近了。
忽然,何二赖觉出一丝异样,便抬起头来。这一抬头不要紧,直接吓的心中一惊,这是一条死胡同,胡同尽头是一户人家。
死胡同也得拼了,总不能束手待擒吧。这样想着,何二赖并没理会后面喊的“你跑不了”,而是一直猛冲过去。
胡同尽头的大铁门关着,但上面的小铁门却开了一条缝。暗道了一声“天助我也”,何二赖做起了冲刺准备。可天遂人愿,就在何二赖准备钻进小铁门的时候,忽觉腿肚一疼,被后面人踢上了。那哪能站的住?何二赖“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妈的,这回你往哪跑?”
“好小子,把老子累死了。”
随着几声喝骂,何二赖只觉背和腰一疼,两、三只脚已经踏在了上面。
“妈的,你倒是跑呀。葛二海,不是挺能吗?”一声喊骂再次响起。
葛二海?什么梗?带着疑惑,何二赖尽力向后仰头,只见身后有好几条腿,应该在四、五人以上。
“不对。”
“不是葛二海。”
几声惊呼响起。
此时何二赖也看到了其中两人的脸庞,根本就不认识,便质问道:“你们干什么,凭什么追我,凭什么把我踹倒?”
静了一下,其中一个络腮胡子的人说:“我们追葛二海,你跑什么,干嘛你俩又穿的差不多?”
已经确定,这些家伙就是追错了人,何二赖一下子起了高腔:“老子想跑就跑,想穿什么就穿什么,犯哪家王法了?”
“你……不是……”“络腮胡子”一时语结。
“你们他妈……”骂到半截,何二赖吼道,“还踩着老子干什么?让老子起来。”
“对……对不起。”抱歉声相继响起,几只脚也迅速从何二赖身上拿开。
“我他娘……”说着话,何二赖双手撑地,上身慢慢直起,忽然“哎哟”一声,趴到地上。
“络腮胡子”蹲下来,询问着:“哥们,没事吧?”
“哎哟,疼死了,腰疼死了,肯定被你们踩断了。”一边呻*吟着,何二赖一边转回头去。
这次没人踩着脚背,何二赖终于看清楚了身旁的所有人,一共五个,四男一女。除了络腮胡子外,那三个男的都比较瘦小,年纪估计也就二十左右。那个女人三十多岁的样子。
“起来走走,看看有事没。”“络腮胡子”去搀何二赖的胳膊。
“一边去,老子根本起不来。”何二赖一甩胳膊。
“嘴真臭。”女人说着,忽然一脚踢在何二赖左小脚侧面。
根本没防住有这一手,何二赖“哎哟”一声,双手撑地,“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还想碰瓷?”女人哼了一声,掏出两张百元大钞,不屑的甩了过去,“我们追你一场,拿去花吧。”说完,转身走去。
“妈的,碰瓷。”“络腮胡子”骂着,和那三个年轻男子也一同走去。
“哎,人穷志短呀。”何二赖叹着气,弯下腰,捡起了那两张纸币。
第四十四章 首战失利
何二赖继续交待着:“虽然被人追了个半死,还让人又踢又踩,不过一下子得了二百块钱,我还挺高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于是揣上钱,离开胡同,在大街上买了点儿吃的,赶回了我那个租住的小破屋。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院里、屋里更是黑咕隆冬的。一推开外屋门,我就伸手去拉门口灯绳,结果却碰到一个肉呼呼的东西,顿时吓的‘啊’了一声。
这时,响起了一个声音,‘哥们,别害怕,都是穷苦人,借住一宿’。我说没地方,就想着要退出屋子。结果那小子忽然道‘诶,哥们,咱俩见过面吧?’,‘啪’的一声响过,外屋电灯亮了。看到门后那小子的容貌,我才发现,原来眼前这家伙,就是今天把我撞一个趔趄的家伙。我也不禁纳闷,问他刚才那么黑,怎么能看见我。那小子说他是通过声音辨认的,今天下午我曾经骂过他半句。
那小子自来熟,接过我的东西就吃,还招呼上了我。我自认为脸皮够厚,结果那小子脸皮都赶上城墙拐角了。边吃边聊,结果那小子就是‘葛二海’,那些人就是在追他,因为他欠了人家赌债。可我却听成了‘何二赖’,吓得跑了半天,那些人也阴差阳错把我当成了那小子。
我被追的那么狼狈,葛二海却说我‘仗义’,还说两人名字相近,这是缘分,非要拉着我一同发财。反正都是瞎混,多个人也好互相照应,我俩就决定一块混,也才知道他常用的是‘马一山’这个身份。虽说一块混,可也不是天天在一起,各有各的‘活’,也经常分开个两、三周,到时再一起交流心得。那小子比我能来钱,经常接济我一些,我的日子好过了许多。
前年夏天,他说有一个发财项目,要拉我一块搞。当时他只说了成立一山马铃薯公司,做相关产品深加工,还说资金全由他出,让我充当中间人。我听说有这好事,又能在乡亲面前露脸,根本没仔细考虑,就欣然答应了。虽然以前我也小骗不断,但都是几百几十,最多一次也才一千块钱,如果知道他要诈骗那么多钱,我是绝对不敢参与的。
在与村里合作期间,他一直使用的是‘马一山’,从来就没用过真名。我都听他吩咐,包括种土豆、借款那些事,包括与朱小花接触,让我怎么做就怎么做。期间他给我卡上打了几十万块钱,说是开公司和销售土豆挣的,还说只要跟他混,那钱根本就花不完。我当时只看到卡上有那么多钱,至于来路根本就没细想,就考虑着好好表现,争取挣的更多。只到把所有土豆运走,他才告诉我,他不准备还那些借款。
我一听就急了,就跟他理论。可他说,给我的钱都是出自那些借款,要想和他划清界限,就连本带利吐出去;还说我已经成了他事实上的帮凶,即使退钱,也要承担法律责任。到手的钱我怎舍得拿出去?又哪有闲钱支付利息?就是光还本也还不了,而且我更担心违法被抓。他还说,现在只是暂时不还,要用那些钱做投资,等将来挣了大钱,再加倍还给村民。
明知道他说的是鬼话,可我不愿失掉那些钱,也就违心的答应不去揭发,然后躲了起来,却又按照他的吩咐,不时向朱小花打听消息。后来,我听说村民都到县里上访,各方也很重视,尤其新乡长追的挺紧,才意识到麻烦。就想着抓到葛二海,交给政府,以减轻我的罪过,可我已经联系不上他了,那些住所也没见到他。
等我被抓以后,一直心存侥幸,觉得葛二海行踪隐秘,只要他不被抓,就不能给我定罪,这才没有交待。可是现在你们已经知道了他的‘种植冬虫夏草骗局’,也知道了他的真实名姓,他被抓住只是早晚的事,我也不能再侥幸了。”
“何二赖,你可真是个‘蔫土匪’,竟然把整个案子后推了二十多天,你知道给我们造成了多大损失吗?要是因为你的拖延,让葛二海毁掉了证据和钱财,那你就是这件事的罪人,也是双胜乡的罪人,更是何家营与向阳村的罪人。”许建军厉声喝道,“赶快交待,争取戴罪立功。葛二海现在在哪?他的钱都存哪了?”
“最后一次联系他,已经是两个月前,从那以后,他的手机就停了机,再没打通过。他平时给我打钱,都是从异地银行操作,我从来就没见过他的卡,更不知道他有多少钱。后来我到过他的那几处住所,都没见到人,不知房子是租的,还是他自己的,也不知他还有没有其它住处。”做过说明后,何二赖讲起了房子详细位置,“茂中市茂盛区……”
在何二赖讲说的过程中,对面三人都屏住呼吸,除了何二赖的说话声音外,就是“咔咔咔”响个不停的敲击电脑键盘声。
……
下午四点多,茂中市茂盛区老外贸家属区。
一辆普通牌照的黑色越野车,缓缓驶到家属区最后排房子,停在了东侧墙根。
右后侧车门打开,一名窄脸男子先行下车。左右张望后,右手伸进汽车后排座位,把一个尖嘴猴腮的人拉下车来。尖嘴猴腮人两臂前伸,腕部搭着一件衣服,双手和小臂遮在了衣服下。
与此同时,副驾驶与左后侧车门也从里面打开,下来一个方脸男人,还有一名国字脸男子。
这几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从思源县赶来的李晓禾、许建军、刑警小刘,还有嫌疑人何二赖。
许建军迅速走到越野车另一侧,抓住了何二赖另一条胳膊,扬了扬下巴。
两边都被警察抓着,何二赖脸上非常难看,但还是认真的张望了一下,就要抬手示意。腕部传来一阵疼痛,他不由得吸了口凉气,然后冲着巷子扬扬下巴,又点点头,吐出一个字:“三”。
说了个“走”字,许建军向前一推。
何二赖脚下踉跄了一下,被许建军和年轻警察夹着,向巷子里走去。
李晓禾刚才已经紧步上前,先他们一步,进了巷子。
经过第一、第二套房子,到了第三套房子前面。
许建军再次轻声道:“好好确认一下,别弄错了。”
“诶。”何二赖答应一声,盯着门牌念叨着,“茂盛区茂贸路七号七排三,没错,就是这里。”
“刘,去。”许建军冲着窄脸男人扬头示意。
答了声“是”,刑警小刘上前半步,先曲下*身子,双手扒门缝向里张望,接着又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然后直起身,从腰间警用包里取出一个铁丝状东西,左手握着锁头,右手铁丝伸进锁孔里。
“哗啦”、“哗啦”,轻轻晃动两下,锁子应声而开。
又听了听,小刘双手均匀使力,两扇铁门开向两侧,整个院落进入视线中。
小刘在前,李晓禾、许建军夹着何二赖在后,走进院子,李晓禾随手轻轻掩上屋门。
院子不大,除了两间正房、过道外,除了一个杂物棚,已经没有多少面积。院子上方全搭着石棉瓦,从南房一直到正房,几乎不露出丁点天空。走在院子中,显得很沉闷,光线也较暗,唯一的好处就是隐密。
正房屋门依旧上了一把锁,小刘如法炮制,顺利打开。
推开屋门,一股阴冷之气袭来,还有一股霉味,看来已经很长时间没住人了。
由于院外石棉瓦几乎搭到正房椽头下,屋内光线也非常暗,许建军直接打开了电灯。
灯光映照下,眼前设施非常简陋,一只铁皮水桶,一个电饭锅,一个电磁炉,一套煤气罩具,一个老式碗厨,两个圆凳,几件简单的做饭勺铲、调料食盒。
在外屋没做什么停留,众人直接进了里屋。里屋拉着窗帘,更黑的多,自然要拉着电灯。
里屋放着一张老式大床,一组掉皮的衣柜,一个梳妆台,没有电视,也没有其它电器。
“好好确认一下,这里到底是不是你说的地方?”许建军转头看着何二赖。
何二赖捧着衣服,径直来在梳妆台前,盯着上面的烟盒看了看,点点头:“应该没错,他一直抽这种烟,茂中市没有,需要从省外买来。我来过这里一次,院里没变,就是屋里少了一些东西,不过这几个柜子没变。”
“那就搜。”许建军说完,拿出两副手套,给了李晓禾一副,自己戴了一副。
刑警小刘也戴上了手套。
一边看着何二赖,三人一边搜查起来。
柜子里空荡荡的,打开柜门便一目了然,敲敲也没夹层,然后便掀起床垫,打开床厢。里屋搜过,又去外屋,带门的、带盖的、带隔层的,统统搜过,墙壁、顶棚也多次轻轻敲击。
一通搜查下来,三人相视摇头。
一连搜了三遍,三人还是两手空空,继续摇头对视。
赶了几个小时路,又搜了一个多小时,多半天过去,连一个有用的纸片也没发现,这预示着首战彻底失利了。
第四十五章 又白跑了
吃喝完毕,按照许建军吩咐,刑警小刘先结了饭费,然后和刑警小张一起,带着何二赖出了餐包,去到车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李晓禾、许建军没有立即离去,而是每人点上一支香烟,吸了起来。
许建军看着李晓禾:“老李,你刚才踢了我一下,是有话要说吧?”
“看来你还很聪明。”开了句玩笑,李晓禾适当压低了声音:“老许,这次茂中市之行,没有发现任何有用讯息,在那间屋里,也未找到与马一山或葛二海有关的物件,连一块纸片也没有。何二赖的消息准吗?他的交待可信吗?”
“应该准,他不可能也不敢撒谎。”许建军一笑,“何二赖撑了这么多天,一直存有幻想,认为警方不掌握马一山任何消息,自然无法坐实他参与诈骗的事,就拿他没办法。这二十来天的现状,也让他更加坚信这一点,更加认定了之前的判断。可是,今天你适时出现了,讲到了种植冬虫夏草骗局,讲到了葛二海。
我注意到,当他听到这些,尤其听说‘葛二海’三字时,脸上神情满是震惊、失望,继而又是痛苦和慌恐。我知道,他赖以支撑幻想的基础被击碎,因心中有鬼而一直紧绷的神经也瞬间崩溃了。所以他才开始详细交待,期望能够立功赎罪,能够减轻所受刑罚。因此,他肯定不会故意瞎说,不会让他自己罪上加罪。”
“应该是这样的,可是在那屋里什么也没发现,我这心里还是不踏实。万一要是消息有误,万一房子跟葛二海没任何联系,破门而入的作法就说不过去了。”李晓禾不无担心,“何况还是在市里,并非思源县范围。”
“没事,尽管放心,那个屋子肯定是葛二海租的,我相信自己的直觉,何二赖说的也肯定没错。”许建军倒是很无所谓,“即使中间有什么岔子也没事,那个片区的所长是我同学,到时找他处理。再说了,我们是执行任务,又有嫌疑人指认,只不过是手续走了小道而已。”
“还是谨慎为好吧,可千万别因为双胜乡的事,给你惹麻烦。”李晓禾提醒着,“一会儿咱们要去喜运县,赶到那至少也得九点多,再不能像白天那么莽撞了。这黑咕隆冬的,万一要是何二赖记不准,错闯了别人家房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许建军回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蛮干的。今天到那以后,我们先去现场看看,如果不可为,那就等明天,请当地警方配合一下再说。假如有必要,我会根据现场情况,马上再调人过去。事情赶早不赶晚,说不定就会有大收获,万一正好把葛二海抓个现行呢?”
“抓住葛二海?”李晓禾“哈哈”一笑,“但愿吧。”
“好,走。”许建军也笑了。
李晓禾、许建军离开餐包,步出餐馆,来在外面,上了那辆普通牌照的越野车。
刑警小张立即启动汽车,冲进了路灯映照的夜幕中,直奔环城路而去。在环城路奔行时间不长,便通过进站口,上了高速,疾驰起来。
……
晚上九点左右,越野车下高速,走匝道,驶出了“喜运”出口。根据何二赖描述,直奔喜运县城北方向驶去。
几乎已经到了城边,何二赖才说:“向左拐。”
小张没说话,而是放慢速度,拐向左边。
在缓坡上行七、八十米后,何二赖又说:“右拐。”
汽车马上打轮,驶进了右侧巷子。巷子够宽,两侧都是民居,但平房里的灯光并未映照出来,整条巷子很黑。
穿过这条巷子,何二赖一指左前方:“就是那栋楼。”
顺着何二赖手指方向看去,前方不远处,似乎有一黑乎乎的建筑物。待汽车灯光扫到,才看出果然是一栋居民楼,楼外有围墙,但整栋楼却没有一丝光亮。
人们这么早就休息了?不能吧。李晓禾心里疑惑起来。
汽车关掉灯光,缓缓来在楼房右侧,停在了围墙墙角处。
“掉边掉角,孤零零一栋楼,黑灯瞎火的,你记清了吗?”许建军低声问道。
下意识的向外看了看,何二赖语气略有迟疑:“应该是这儿,去年春天来过一次,是葛二海带我来的。当时也是黑夜,我看房子挺掉边,就有点儿心虚,还特意留心了一下。”
没再盯问,许建军说了声“下车”,率先推开车门。
除了小张在车上留守,其余四人都来到车下,转过围墙,向院门走去。
临近院门之际,许建军轻轻捅了捅李晓禾。
李晓禾也发现了墙上画的大圈,圈里写着个“拆”字,便点了点头。
来在院门边上,众人停下来,侧耳听了听,然后许建军打了个手势。
刑警小刘会意,哈下*身子,蹑手蹑脚来在两扇铁门中间处,停了停。接着又向前走去,到了院门另一侧,沿着墙根,直到围墙拐角处。然后攀着墙壁,跳进了院子。
过了一会儿,小刘又从围墙跳了出来,到了许建军面前,轻声说:“楼里没有一点灯光,好多玻璃都被打碎,楼体上也写着‘拆’字,看来住户都搬走了。”
许建军缓缓点头:“那就都翻墙……”话到半截,又改了口,“弄开院门,得把他也带进去。开锁时要特别小心,万一还有人呢。”
“好。”轻声应过,小刘去了院门中间处。
随着两声轻微的“哗啦”,接着就是“啪”开锁的声音。少静一会儿后,便是“吱扭扭”的响动。
注意到开启的门缝和小刘的手势,李晓禾、许建军抓着何二赖胳膊,到了院门开启处,跟在小刘后面,进了院子。
院子里黑乎乎的,门卫房也没任何光亮。走近仔细一看,门卫房门上锁着锁子,看来屋里确是没人。
“咔嚓”、“咔嚓”,踩着地上的坡璃碎屑,众人到了一单元门口。
向着楼上指了指,许建军再次做着手势。
待队长停止比划,小刘从腰间取出小爬山索,轻轻一扬手,便准确的甩到了二楼,索头抓在碎了玻璃的窗口处。然后他取出警用攀岩手套,戴在手上。
使劲扯了扯,小刘抓着索绳,轻轻一跃,双脚便蹬在了一楼阳台外墙上。
许建军、李晓禾夹着何二赖,走到一边,离着小刘垂直地点远了一些。许建军取出两副专用手套,给了李晓禾一副。
李晓禾边戴手套,边抬头看去,只见小刘手脚并用,很快到了二楼窗口处。接着传来“咔嚓”、“哗啦”玻璃破碎、掉地的声音,小刘身影顺着窗口,进了屋子。
听到并没有异常喊嚷或响动,李晓禾、许建军马上带着何二赖,快步到了一单元,走进楼道。楼道里黑的很,真是伸手不见五指,根本看不清脚下,但显然楼梯上并不特别平整。
“吱扭”,头顶传来屋门打开的声音。紧跟着是小刘极低的说话声:“队长,正常。”
许建军没有回话,而是和其他二人一起,摸着黑,趟着路,向上慢慢移动。来在二楼,和等候在门口的小刘一道,进了右侧屋门。
屋子里不如楼道黑的厉害,可以看出多处窗户玻璃都已破碎,但却看不清屋子里的物件。
摸索着坐到沙发上,许建军拿了一只小手电出来。打开手电,照到地上,他又迅速取出一只布罩,套到了手电头上。顿时手电光暗了许多,也遮住了四散的光亮。
小刘也如法炮制,给手电进行了“武装”。
尽量把手电放的够低,照了照客厅里的物件,许建军轻声道:“再好好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这里。”
其实屋子里也没什么,只有一套破沙发,还有一只矮柜,就连暖气片都不见了。
“没错。上次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沙发布是紫色绒布,我右手沙发扶手上有两个窟窿,窟窿的位置也完全一样。”这次何二赖说的很肯定。
许建军没接何二赖的话,而是对着小刘说:“你看着他,我俩去搜。”
“好的。”小刘伸出右手,抓住了何二赖胳膊。
李晓禾、许建军起身,先在客厅来回照着,对矮柜里外、上下搜了一遍;又在沙发底下找了一通,还翻起了海绵垫,也照了扶手上的两个窟窿,并没看到有用的东西。
主卧室里没有床、柜之类的东西,倒是在地上散落着一些纸片和旧鞋等杂物。李、许二人蹲在地上,仔细的照过每一张纸片,包括正反面,照样未发现有价值线索,更没出现标有“马一山”或“葛二赖”的东西,就连“马”或“葛”字样也未出现。
从主卧出来,又去了次卧,然后是厨房、卫生间,再然后敲击了顶子、墙壁,就连地面也敲了。一通忙活下来,用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时间,但除了嘴里满是土味,并无任何发现。
又对个别物件来了个“二次回访”,可照样没找到所需的东西或线索。
李晓禾意识到,这次又白跑了。
尽管很是不甘,也不免失望,但李晓禾等人不得不带着遗憾,在将近零点时分,出了这间屋子,乘车离开了喜运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