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真够滑头的
在下午五点时分,带着对李乡长的愧意,众村民离开了双胜乡政府,揣着对李乡长的谢忱,返回了各自家园。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自此,这个“半月为限”的上访行动,有了一个比较圆满的结局。当然,这也仅代表上访告一段落,只有为村民追回被骗钱款,此事才算真正解决。
村民们带着忐忑与希望走了,把那份应有的宁静留给了小会议室;但屋子里刚刚发生的事情,却成了好多人当晚最热络的话题。
从小会议室一出来,乡党政办主任周良就直接到了最后一排屋子,钻进书记赵强办公室,详细讲说了今天的整个过程。
其实赵强已经随时接收到了现场的信息片段,有的片段还是好几个版本,其中就有周良反馈的内容。只是这次信息大多来自第一现场见证人,更系统、更全面,也更真实一些。
沉吟少许,赵强发出了感叹:“挺复杂的一个事,老李空嘴说白话就打发走了众村民,还真有两把刷子,真够滑头的。其基层工作经验果然深厚,政府办主任的阅历也足见丰富。”
“书记,我觉得也就是那么回事,这事要是让书记处理,最多也就是一上午,还用磨磨唧唧到这会?”周良适时拍了马屁。
赵强摆了摆手:“老周,别来这虚的,我可没有你说的自信。”
“那是书记您谦虚,我说的确实是心中所想。”说到这里,周良话题一转,“今天看似把人打发走了,好像也很风光,其实麻烦还在后头。他今天是当着大伙逞了能,还说什么一管到底,但这事却牢牢的套在了他身上,他想甩也甩不掉。可追回欠款谈何容易?要是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看他怎么收场?”
“老周,听你这语气,好像不盼追回钱款似的,你这思想和觉悟可有问题呀。”说话时,赵强似笑非笑。
周良面现尴尬:“书记,我也不希望村民的钱打水漂,但情形却很不乐观。现在一山公司空壳一个,钱物皆无,马一山也躲的无影无踪,身份证件还是伪造的,上哪去找?再说各方配合,也是说的容易做时难。他现在是破落户一个,法院、公安局能买他的帐?都是唯恐避他不及呢。他说找有名律师,让哪去找?一分价钱一分货,不出到钱谁能给他来?
再说周边的人,又有谁能配合他?现在已经到了半个多月,还是光杆一个,别说是发展同伙了,就连一个传话的人都没有。临近年底,单位事就够他忙的,还哪有那么多精力去干其它的?做为此事的主管副乡长,贾香兰别说是配合他了,就是少拆台,他已经是烧了高香。”
“何况还有个阳奉阴违的周主任。”赵强适时戏谑了一句。
“我只认赵书记是领导,到什么时候都不变。”周良讲的一本正经。
赵强缓缓的说:“老周啊,做为一名党员干部,首先要有格局,格局如果不够的话,站位也就不高,难免做人做事小气。”
什么意思?难道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还是他在考验我?周良心中狐疑,便没敢随便表态,只得含糊的应对:“书记说的对,说的对。”
赵强继续说:“今天老李处理此事的方式,应该说符合常理,但也有些出乎意料。现在骗子跑的不见踪影,可村民却抓着乡里不放,乡里也只能想法设法把人安抚走,推一段是一段。要是能帮村民追回钱款更好,实在最后钱打了水漂,政府也算尽了义务。当然,他说的什么一管到底,也就是一句话而已,当不得真,不过也就是他,大部分人都不会没事留话柄的。
还有一点让人不好理解,就是他采取的有些方式,不太符合自身现在的处境。据我所知,他并没有什么过错,但却从县长身边的大红人,一下子被贬为贫困乡乡长,而且现在县里又没有一点助力,按说应该低调,甚至颓废才对,可他却有着另一种高调。不但当众做了那样的保证,还把贾香兰狠狠敲打一番,这不太正常。”
“是呀,是有点不正常,我看他就是个楞头青。”周良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赵强摇了摇头:“不不不,绝对不是,可到底是为什么呢?”
……
犯嘀咕的绝不止赵、周二人,百里之外的常务副县长办公室,也有人对李晓禾的作法很是疑惑。
杜英才已经讲说完很长时间,但乔成却没说一句话,这让杜英才心里很不踏实,可又不敢随便动问,便只得惴惴的盯着对方嘴巴。
“你说李晓禾骄横跋扈,处处难为下属?”乔成忽然说了话。
杜英才含糊的“啊”了一声,才又说:“就是。本来上访的事是他揽下的,是他当众承诺半个月给回复,就应该他积极面对和解决。可是在村民去的时候,他却对主管副乡长横加指责,甚至不惜恫吓威胁。这哪是党的干部?分明就是乡霸,就是土匪。”
乔成“哦”了一声:“他除了对老贾这样,对其他副职也这样吗?”
“其他的……好像也没人搭理他,都躲的大老远。”停了一下,杜英才又引出了事例,“他这人的霸道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上上周挑了我许多不是,还把胡主任直接骂哭,可见他不讲理到了什么程度。今天这事,他也是一拖再拖,我给他打电话根本不顶用,还得劳烦县长您亲自催促,他简直猖狂的没边了。”
“其它的先不说,但就今天贾香兰挨骂来说,也是咎由自取,还不是你自己拉屎没擦干净?贾香兰也是替你受过。”说到这里,乔成“嗤笑”一声,“一个巴掌拍不响,那娘们也不是省油的灯,孰是孰非还不一定呢。”
杜英才忙道:“县长,小贾其实……其实挺老实的,主要是那家伙欺人大甚。他自己做的不好,领导已经给出改正机会,本来就应该夹着尾巴做人,可他竟然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真是人品恶劣到极点。”
乔成没有接对方话题,而是说出另外的内容:“以前我就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档子事,要是早知道的话,还不如让你先在那,把这事处理了再说。”
听到这段话,杜英才暗吸一口凉气,紧张不已,没敢再接茬。
停了一会儿,乔成抬起头:“老杜,我问你一件事,你要如实回答。”
杜英才忙道:“县长,我到这儿已经两周,工作早都熟悉,完全能够胜任。现在要是再……”
“我是说,在一山公司诈骗借款一案中,你究竟有没有牵涉,牵涉多少?”乔成眼睛死死的盯着,仿佛要直接看穿对方内心似的。
以为县长还要说对调的事,没想到却是这个更尖锐的问题。杜英才稍一迟疑,便坚决的说:“县长,我是您一直看着成长起来的,我的为人您肯定了解。我不敢自比海瑞、于成龙那样的廉吏楷模,但绝对无愧人民公仆这个身份。”
乔成“哦”了一声:“那就好,那就好,希望您不要办糊涂事。”说完,挥了挥手。
看到手势,明白了县长的意思,杜英才说了声“我先走了”,躬身退出屋子,关上屋门。然后长长嘘了口气,右手提起衣领抖了抖,才迈步走去。
从门口收回目光,乔成眉头微皱起来,眼中满是狐疑,他的思维已经从杜英才身上,跳到了李晓禾那里。
其实在刚才杜英才讲说的过程中,乔成的关注点一直就放在李晓禾身上,只不过是被杜英才引到了一边。
从内心来讲,对于李晓禾今天的处理方式,乔成还是很赞赏的,但他绝对不会赏识李晓禾本人。他现在已经看出来了,李晓禾逼着周香兰去面对村民,再以等村主任为由进行拖延,其实是让这两拨人进行缓冲,也趁机收拾那个嚣张的娘们。经过碰撞缓冲,李晓禾再出面的时候,人们的情绪就和缓了一些,也有助于问题的解决。李晓禾今天的“一管到底”表态,虽然只是一句空话,但也足以抓住民心,为其脸上抹粉。
想到这些,乔成食、中二指轻轻扣击桌面,自语着:“这家伙真够滑头的。”
……
好多人自以为读懂了李晓禾的作法,其实只是看到一些表皮而已。
李晓禾利用贾香兰和村主任做缓冲的确是真,收拾他们也是真,尤其贾香兰带头挑衅,必须要杀贾香兰这只鸡,以赅周良和其他猴子。但绝不仅是为了收拾而收拾,他是要把相关人尽量套在此事中。这些人不但包括他们仨,也包括今天打电话的杜英才,甚至包括乔成。
经过这一段的变故以及所见识的世态炎凉,李晓禾更加深刻意识到,自己处境非常凶险,让自己做乡长绝不是某些人的最终目的。而自己现在无依无靠,还倍受打压,一切只有靠自己,只有适时寻找机遇。村民上访就是一个契机,他要以此事套上相关人员,也要套上杜英才,从而让乔成投鼠忌器,这样自己才可能相对安全。这也才促使他做出了“一管到底”的保证,当然从他本心来说,他也要为村民的事竭尽全力。
“叮呤呤”,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李晓禾的思绪。看了眼来电显示,他按下了接听键。
手机里立刻传来一阵笑声:“老李,你可真够滑头的。”
李晓禾也“哈哈”一笑:“你也知道啦?我正有事找你,就是村民钱款被骗的事。”
第十七章 步步紧逼
日子过的很快,不经意间,十一月份已经过去了一多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天上午,贾香兰吃过早饭,离开单位食堂,向自己办公室走去。刚过前排房子拐弯处,忽然听到“贾娘们”三字,便赶忙后撤一步,侧耳倾听起来。
拐角处房间里,坐着一男一女,男女都有三十多岁,二人正在说笑着。
“小刘,千万别说名字,要是让那娘们听见,还不把你嘴撕烂了。”男人显得很警惕,下意识的看了看屋门方向。
女人“嘁”了一声:“撕我嘴,她敢?她配吗?再说了,她就是娘们呀,不是男人吧。这还是客气的,没叫她骚*货就不错了。”
“你还越说越来劲了。”男人点指对方,“不记得她去年把小黄和老姚骂成那样,还差点动手?”
“也就是她们老实,要是换成我,哼……”说到这里,女人“咯咯”一笑,“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是谁当政,现在又是谁掌权?你没听说那天的事,让老李把她训的就跟三孙子似的。”
男人纠正道:“不是三孙子,是三孙女。”
“咯咯咯,老沈你更损。”女人笑的前仰后合。
“哈哈哈……”男人也大笑起来。
屋内两人正说笑的开心,不料声音早从虚掩的门缝传到院内,全都进了贾香兰耳中,只把贾香兰气的火冒三丈,咬牙攥拳,抬起了右脚。
“她咋那么坏,咋跟着马骗子合伙骗村民?”女人的声音适时传出。
脚尖几乎已经挨上屋门,听到这句话,贾香兰又生生收了回去,她倒要听听“狗男女”怎么说。
男人不以为然:“不可能吧?以前没听说呀,怎么现在就冒出来了?”
“有什么不可能?现在可都传遍了,都说当初就是她领的马骗子去村里,后来又是她分管这项工作。”女人坚持自己看法,“以前的时候,马骗子一直在,谁会注意这事?现在马骗子跑了,人们这才想起来。”
男人“哦”了一声:“你要是这么说,倒时也有点道理,从始至终,她可是一直都参与的。当时那娘们风光的,一会车接车送,一会又下馆子,简直……”
“你不说我还忘了。”女人抢了话:“我听他们说,今年夏天,有一次她和马骗子喝酒,结果喝的酩酊大醉。当时马骗子的手到处乱摸,都伸到她那两个东西上面了,她还舒服的……哎呀,死老沈往哪看?”说着,女人抄起扫帚,挥了过去。
“条件反射,别打呀。”男人起身,连连躲避,但嘴上还是不停的叨叨,“嘿嘿,条件反射。”
暗骂了一声“狗男女”,贾香兰倒退两步,准备冲上前去,飞踹屋门。
“贾副乡长,锻炼呢?地方小了点吧?”身后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贾香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头也不回,没好气的说:“哪有那闲心?”
站在贾香兰身后的人,正是刚刚吃完早饭的李晓禾。眼前女人说话一直这副德性,李晓禾已经见怪不怪,反正自那天收拾这个女人后,她已经老实好多。便也没有计较,而是直接道:“现在到我办公室一趟。”
“那天不是已经……”话到半截,见对方已经走向前去,便闷哼一声,气咻咻的迈出了脚步。在经过那扇屋门的时候,贾香兰心中暗骂“狗男女,败坏老娘名声,你们等着。”
听着远去的女士皮鞋声,屋内男女缓缓站起身形,各自坐到了办公桌后。刚才他俩一直蹲在门后,听着外面的风声。
女人轻拍前胸,长嘘了口气:“老沈,刚才说的那些,贾娘们不会听到吧?”
“咋了,刚才不是挺能耐的吗?现在怎么蔫了?”男人反问着。
女人面带尴尬:“毕竟背后说人家,要是让听去,也不太好。”
“你放心,她指定刚到这,什么都没听着。要不就她那飞扬跋扈的性格,早踹门而入了。”男人说着宽心话,“万一要是她问起,你就推我身上。多大点事?”
“嘻嘻,那可说好了。”女人心情一松,便再次八卦起来,“贾娘们咋就和老李相跟上了,会不会两人已经……”
男人忽然面向门口:“贾乡长好!”
“贾乡……死老沈吓死我了。”女人抄起扫帚,再次打向男人。
……
乡长办公室。
李晓禾坐在办公桌后,低头喝着茶水。
对面椅子上的贾香兰正在说话:“县法院说不符合立案条件,要求提供完整证据。公安局表示,已经展开对犯罪嫌疑人侦查,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进展。律师事务所跑了好几家,把县城的都跑遍了,市里也问了几家,没有一家愿意免费提供帮助;有两家收费最低,不过也只能按收费标准的一半收取。”
“是吗?什么时候去的法院,谁接待你的?”李晓禾问的漫不经心。
贾香兰回复:“上周……二,不,上周三去的,直接到的立案庭,问的立案庭长。”
“哪个庭长?”李晓禾缓缓的说,“副庭长好像去了市里学习,那……”
贾香兰忙道:“不是副庭长,就是庭长张文武,长俩大獠牙那个。”
“你确定?”李晓禾追问着。
“确定,当然确定。”贾香兰一挺上身。
李晓禾抬起头来,盯着对方,冷哼了一声:“做为政府一把手,我有必要严正提醒你。贾副乡长,你这工作态度实在成问题,不但摆不正位置,不遵守上下级规矩,现在竟然还假话欺蒙领导,太过分了。”
贾香兰一下子红了脸:“李乡长,说话可要有根据。我一直在基层工作,说话有时是随意了一些,但你也不能无端肆意指责吧?我什么时候撒谎了?”
“自己不知道?你能在上周见到立案庭张文武?太厉害了,去首都见的?那几天好像你一直没请假出差吧?”李晓禾并非信口开合,他说这话是有根据的。
张文武和李晓禾关系一直没错,根本不受近期这些事项影响。在上周二的时候,李晓禾曾经给张文武打电话,询问立案的事。张文武表示周一就出了门,一周多才能回县里,还告诉让找刘副庭长。昨天张文武还从首都打来电话,问李晓禾的人怎么没去,刘副庭长可一直没等上人。
没想到谎言被当场揭穿,贾香兰一时语结,心中也暗怪自己。本来那天已经到了法院门口,结果那个家伙打来电话,非让自己过去,这才没有去成法院。
“贾副乡长,你也工作二十多年了吧?竟然连最基本的奉命行事都不去做,太说不过去了。”李晓禾语气严厉,“如果你要是对我有意见,可以讲出来,何必拿工作撒气?你知道不,那是三百多户人家的希望,是数千人的命根子,可你竟然视同儿戏,你心里还有没有一点老百姓?我真怀疑……”
被对方如此数落,贾香兰一直暗气暗憋,可又无言以对。现在听到如此一说,立刻产生了联想,于是回怼道:“怀疑?怀疑什么?怀疑我跟一山公司有猫腻?怀疑我和马一山……领导干部也不能随意诬蔑别人,不能随意给下属泼脏水吧?”
其实在这段时间,贾香兰也听到了一些闲话,和今天那二人说的类似。但那都是别人学给她的,说的比较婉转,也都点到为止。而今天却是亲耳所闻,那二人又说的实在难听,她受的刺激很大。她一直不明白这些闲话是什么人传出的,曾经怀疑过好多人,也包括李晓禾。现在又听到李晓禾说出怀疑二字,她自然把“始作俑者”与“李晓禾”划了等号。
自己还什么都没说,这个女人竟然如此猖狂,李晓禾也不禁火起,怒声道:“贾香兰,你什么意思?刚才你撒谎是事实吧?说你工作不尽力,没有冤枉你吧?还倒打一耙来了,说的都是什么乌七八遭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经对方质问,贾香兰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想当然,太莽撞了。但话已出口,不能收回。可贾香兰就是个不愿吃亏的主,没理也要搅三分。直接换了话题:“我是看出来了,你就是看我不上眼,给我穿小鞋。你自己在村民那里买了好,反过来又让我去办事,还说的冠冕堂皇。从那天开始,你催了我不下五、六次了,这哪是催促工作?这分明就是找茬。”
李晓禾被气乐了:“贾香兰,催了那么多次,你竟然连去都没去,还好意思说?要不这样,咱俩现在就去找相关领导,让领导评评礼。”
“评什么……大不了我不管了,把工业和招商工作交出去,行不行?”贾香兰一副无赖派头。
李晓禾“啪”的一拍桌子:“想临阵脱逃?说的好听,你以为想交就能交?”看到对方要起身,他又抢先道,“回去反省。”
……
回到自己屋子后,贾香兰越想越来气,觉得受了委屈,于是拿起电话拨了出去。电话一通,就哭了:“姓李的太欺负人,步步紧逼。”
“我在开会。”手机里传来四个字,便没了声响。
“呜……”摔掉电话听筒,贾香兰哭了起来。
第十八章 都欠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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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刚一上班,何春生、乔满囤便来到了乡长办公室。
看到二位村主任进屋,李晓禾招呼着:“坐,那有茶叶,自己弄水。”
自那次被乡长收拾后,二人已经来过好几次,见每次乡长都很随和,也就随便了一些。何春生动手,给自己和乔满囤弄上茶水,又坐到沙发上。
李晓禾问:“群众工作发动的怎么样,有没有关于马一山的消息?”
何春生摇了摇头:“几乎挨家挨户都问了,有些人家也说了一些,可没一条有用的,有的是我们已经说过的。”
“我们村也是一样,除了提供些没用的,要不干脆就是凭空想象。还有人为了表现自己,直接就把电视情里情节搬过来,安到了马一山头上。”乔满囤说,“刚才我出来的时候,村里二柱子还说见到了马一山,结果却是他夜儿个做的梦,还说这是仙人指点,他纯属就是个二百五。”
李晓禾“哦”了一声:“没有马一山的消息也就罢了,毕竟对这个人不了解,也没有深入接触。何二赖可是你们身边的人,他的消息也没有?这人还能一下子凭空消失了?”
何春生立刻赔上笑脸:“乡长,何家营出了这种人,是全村的耻辱,老何家都跟着丢脸,也对不起乡亲们。何家咋就出了这种败类?跟着坏人骗乡亲、骗本家,连畜牲都不如。为了这事,我也老上火了,吃不香睡不好的,除了自个打听他的消息,也发动了好几次本家。可他爹刚夏天死了,他娘也没了好多年,又没个兄弟姐妹亲人。平时光听说他在外头混的挺好,究竟是干什么,现在人在哪,我们是一无所知。”
乔满囤叹了口气:“哎,都是上下邻村的乡里乡亲,又有乡里牵头,觉着他这个中间人能靠得住。没想到,骗子一跑,原先的乡领导也调走了,何二赖更是没了影子,村民这心里不踏实呀。万幸的是,李乡长是好领导,村民觉得有了依靠。可短时间行,要是好几个月都没个进展,怕是村民又该找乡里了,到了那时候,就更难弄了。”
何春生跟着点头:“是呀,是呀,这几天就有人常去家里问,破案了没有,钱还能不能回来,李乡长说了算不?反正是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人们又有点着急了。”
李晓禾略一沉吟,然后道:“这么的,该搜集继续搜集。已经有的信息要整理一下,别管有用没用,全都分类列出来。在列出的清单上,要注明究竟是哪一类,是以前见过的,还是听说的,或者干脆就是做梦的。清单弄好以后,马上给我送来,我找专人分析一下,或者直接让警方看看,万一能从中发现蛛丝马迹呢。你们要继续做村民安抚工作,就说乡里和有关部门正在调查当中,各级领导也非常重视。我这边再催催公安局和法院,让他们也抓紧点,争取在短期内有所进展。”
“好吧。”答应一声,何、乔二人相继起身。
“还有,重点要找关于何二赖的信息,村民毕竟对他了解要比马一山多,他又在村里生活了好多年,也许一个不经意细节就是有用信息。”李晓禾再次叮嘱着。
何、乔二人点头应允,出了乡长办公室。
想了想,李晓禾拿过电话,拨出了几个数字。电话一通,直接说了句“来我办公室”,便结束了通话。
时间不长,贾香兰来了。这次她是敲了门,经过允许才进屋,说话也有了称呼:“乡长,你找我?”
李晓禾问:“县法院立案怎么个情况?”
贾香兰坐到椅子上,回答:“上周五,我见了张庭长,他也看了咱们的手续。他说可以立案,但究竟是按什么方式立,还有待商榷。如果按非法集资,现在就能立,如果要是按民间借贷,还需要补一些手续。他说的那些手续,村民暂时都不能按要求提供,他就说先放一放。”
李晓禾自语着:“怎么是这样?”
“是呀,按说都是熟人,又是为百姓办事,张庭长也太教条了,真不开面,朋友情面也不讲。”贾香兰不无挤兑,挤兑李晓禾与张文武的关系。
听出对方的讥诮,但李晓禾没有与其一般见识,而是继续追问:“公安局和律师那里什么情况?”
贾香兰道:“公安局还是没有一点进展,不要钱的律师也是一个都没找上。”
李晓禾微微皱眉:“贾副乡长,离村民那次在县政府上访,快一个月了,不,今天正好一个月。我们答应帮村民跟进,可到现在什么进展没有,村民情绪又有波动了,照这样下去可不行,你得抓紧呀。”
“乡长,怎么抓紧?”贾香兰反问了一句。
“法院那里怎么也得把案立了。他们也是做什么事先想着不担责任,难免死搬硬套,我下来找找他,你也勤催着。争取在月底前把案立了,最迟下月上旬必须落实。”李晓禾缓缓的说,“如果连这事也做不成,你我都没法交待。”
“法院也不是咱家开的,能不能立不由我。”贾香兰嘟囔了一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风凉话?这个毛病必须得改了,没有紧迫感怎么行?”李晓禾很是不悦。
贾香兰跟了一句:“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每次见他们的时候,我都是好话说尽,可人家根本就不当回事。也是我面子小,还是乡长亲自催吧。”
“我每天那么多事,哪顾得过来?你自己要做好份内工作,不要总想着往外推。”李晓禾语气有些生硬,“公安局那里要勤催着,不能光打电话,要经常往那跑,有必要的话,多在那里盯着。”
“怎么催?我又跟他们不熟。现在一个劲的说好话,还混不来他们一个好脸色呢。”贾香兰话茬也不软,“总不能跪下求他们吧?关键是不顶用,要是管事的话,丢我自己点面子倒无所谓。”
“贾副乡长,我再次正告你,如果以这种态度工作,绝对做不好,是要出大差错的。”李晓禾冷着脸,“这么多单位,我们不可能和哪个单位都熟,我在县里好几年,和好多人都对不上号,也照样说不上话。”
“乡长,是吗?怕是你不愿意说吧?或者只是不愿意告诉我吧?”贾香兰的话阴阳怪气。
“你怎么说话呢?”李晓禾质问着。
贾香兰冷笑着:“有人和刑警队申副队那么熟,一谈就是一个多小时,却说不熟悉,偏偏编派我一趟又一趟碰钉子,这又做何解释?”
李晓禾心中一动,盯着对方:“成天不把心思用到正道,总是一天想着挑别人毛病,怎么能做好工作?我告诉你,如果这件事就这么拖下去,绝对不行。假如你还是这样的话,那就只能对你启动问责机制,到时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问责?这烂事可是你揽回来的,凭什么对我问责?”贾香兰起了高腔。
李晓禾“嗤笑”一声:“为什么?你分管招商和工业,又是你一直和马一山接洽,也是你带他去的村里,当然要问你责了。”
“少拿破砂锅砸人,成天就是分管、分管,我不管了行不行?我可不是第一次跟你说了。”贾香兰怒火更甚。
“想要临阵脱逃?哪那么轻巧?以为乡政府是你家开的?”李晓禾“啪”的一拍桌子,“我要是不点头,你说了也白说。”
“我还就不信了,乡里你能一手遮天?”贾香兰站起身来。
“叮呤呤”,固定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你先回去。”李晓禾摆了摆手,“少扯没用的。”
贾香兰“哼”了一声,气咻咻的出了屋子。
嘘了口气,李晓禾拿起电话听筒:“老许,这么时间了,还没一点进展?”
手机里传来一个男声:“你还问我呢?你那天说好的派人去找申副队,再提供一些资料,到现在他也没见到人,光催我就催了两次,刚才还找我了。”
李晓禾“哦”了一声:“没去人?没有乡里一个女的去找他?”
“男女一个都没见。我跟你说,要发动群众搜集信息,说不准就有意外发现。尤其那个中间人何二赖可是何家营人,不可能没有蛛丝马迹的,只是需要更加细心留意。我这来人了,不说了。””电话里声音至此,戛然而止。
握着电话听筒,李晓禾不禁疑惑:贾香兰没去找申副队,怎么就知道自己见了对方?
刚才打电话的人,是李晓禾的朋友,县公安局刑警队队长许建军。前几天,李晓禾到县里找许建军,许建军不在,让李晓禾找的申副队长,他和对方坐了很长时间。
那天自己见申副队的时候,贾香兰去村里下乡,不应该见到两人会面,更不应该知道会面时长呀。难道……
心中疑惑一起,李晓禾马上想到一个人,又想到了类似的一件事。
思虑一番,李晓禾暗暗点头:好啊,我看你们都欠收拾了,那我就成全你们。
第十九章 撂挑子
十一月的最后一个工作日,上午九点,双胜乡政府班子会召开,这是李晓禾到任后召开的第三次班子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第一次是见面会,以互相认识为主,汇报工作只是走个过场。第二次班子会时,每个人都汇报了前段工作进展和下段工作计划,李晓禾主要是以听、记为主,只是询问了个别细节,但并未提出具体的指导意见。
今天会议一开始,还是由李晓禾做开场白。然后每个人依次汇报工作,汇报的顺序是按排名开始,先是乡长助理、财政所长,然后两名副乡长,最后是常务副乡长。
待众人汇报完毕,李晓禾环视全场,然后说话:“刚才大家汇报了近一阶段工作,也对今年过去十个月工作进行了梳理。从汇报形式来看,整体言之有物,汇报内容也大都客观实际,但也存在一些不足。其中,个别汇报流于形式,是为了汇报而汇报,并未讲出存在问题,更没有解决的方案,无计划、无措施、无目标;从中看不出一丝解决问题的意愿,根本就是应付差事,或不屑于应付,大有‘撞钟和尚’的风采。
我要问‘撞钟和尚’,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底,马上一年就要过去,相关事项总要有所计划,总得推进一些才对吧?难道要带着问题糊里糊涂直接跨年?你可是肩扛着党委、政府赋予的职责,背负着无数农民家庭的期望,难道你不觉得汗颜,就忍心这么无视?同志啊,扪心自问的想一想吧。”说到这里,李晓禾停下来,低头喝起了茶水。
短短一段话,大大出乎众人意料。人们大都认为,李晓禾肯定还是泛泛而谈,并做一些原则要求,顶多再指出个别微小不足。之所以有这样的预判,主要是人们觉得,以李晓禾现在的处境,不应该言辞这么苛刻。他现在可是上有县领导压制,中有同僚排挤,下有部属抵触,来乡里一个多月竟未收复一名心腹,还是光杆一个。以这样的现状,他李晓禾应该低调才行,怎么竟然如此嚣张?实在让人费解。
转而,人们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谁是哪个李晓禾口中的“撞钟和尚”,是自己吗?应该不是吧?带着狐疑,众男人都下意识的把头转向了屋中唯一的女人。
从李晓禾语气急转时,贾香兰就有一种不好预感,她觉得那个家伙可能要拿自己说事。这几天尽管这个家伙总是挑刺,但都是私下里,旁边并无第三人,两人言词激烈一些,也不太失面子。但她也认为那个家伙不敢,毕竟当着这么多人,一旦他言词不当,就要有失乡长身份,如果再被自己猛烈回击,他的面子又何在?可现在这个家伙竟然真就指桑骂槐了,而且可以肯定的是,一定冲的是自己。他怎么就敢这么张狂,他有了什么依仗?贾香兰不禁又气又恼,却也很是疑惑,而且还无法接话。
故意清了清嗓子,把众人目光吸引过来,李晓禾再次开腔,但这次语气却极其和缓:“同志们,刚才的话题先行揭过,下面我就具体问题进行督促。贾副乡长,现在村民钱款被骗的案子怎么样了?肯定应该进展不少了,你就具体说说,看看还需要在哪些方面适当加强一下。”
贾香兰气的钢牙咬碎,既气刚才对方大放厥词,把自己影射的一无是处;也气对方马上找到自己,显然是点明自己与前段话语的联系,强调自己就是“撞钟和尚”;更气对方狡猾,明明是骂自己,却用“先行揭过”掩饰,让自己根本不能想当然,尤其对方现在语气轻缓,自己根本不能进行质问,否则就是无理取闹,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本已气炸肺,但贾香兰却只能尽量语气平静的说:“现在案子进展……”刚一张口,她便意识到,这个问题本身就是陷阱,于是便停了下来。
“贾副乡长,大家都等着你呢,就不要谦虚了,也让大家学习一下。”李晓禾面带笑容的追问着。
在内心里,贾香兰把对方长辈问候个遍,咬着牙道:“法院还没有立案,警方也没有发现嫌疑人线索,免费法律援助也没找到。”
“不能吧?”李晓禾显得很疑惑,“别开玩笑,都已经一个多月,就是从七号算起,也二十多天了,怎么还能是原地踏步呢?”
玩笑你奶奶个头,贾香兰心中骂过,说出的话也很生硬:“乡长,我已经跟你汇报过好几次了,你不能不知道吧?”
“周主任,刚才内容都记下了吗?”李晓禾没有直接接话,而是转向周良问着。
周良稍一楞怔,急忙赔着笑说:“刚才……刚才你说的大段话,我……我没记多少,一会儿马上就补。”
李晓禾摆摆手:“前面没记的不要紧,也不要补了,从现在开始必须要一字不差的记下来,包括现场每个人说的话。”
“是。”周良答应时,满脸狐疑,随即便偷偷笑了。
另外几个男人,也经历了类似周良的反应过程。
再次把李晓禾祖宗十八代大骂一番,贾香兰有着打人的冲动,但她知道绝不能那样做,就是过火的话都要避免,那可是要记录在案的。
“贾副乡长,你是和我说过,不过那已经有几天了,我也督促了好几次,还帮你衔接了一些职能部门的人,你怎么也应该有所推进吧?如果别人手中的事情都这么做,我这个乡长该如何去管,全乡工作又怎么去完成?”李晓禾语气仍然缓和,但语句却有了质问的意思,“何况你还是常务副乡长,更应该是大家的表率,可……哎。”
贾香兰说话很冲:“既然你这么说,那你就撤了我的职务。”
“这……这,你现在说的事根本不是我的职权范围,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李晓禾面现尴尬,“诸位说呢,是不是这么个理?”
“那就把我分管的招商和工业拿出去,谁爱管谁管,反正老……我是不管了。”贾香兰脸色通红。
李晓禾脸色也略有阴沉:“不要总拿这事拿捏我,你已经说了好几次。工作分工是很严肃的事,总拿这事当作搪塞借口,也太不恰当了。”
“谁搪塞?谁想拿捏你?我根本没那闲心。”贾香兰气更粗,“说不管就不管了。”
李晓禾也适当提高了声音:“贾副乡长,听你的意思,这次是真的了?但是以这种撂挑子方式,消极对抗领导督促,也不妥当吧?这不是儿戏。”
看了眼奋笔疾书的周良,贾香兰语气尽量平静的说:“我没有儿戏,也不是什么撂挑子,更没有对抗什么人,我是有特殊情况。”说着,贾香兰打开笔记本,从封皮套里拿出一张打印纸,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李晓禾接到手中,“辞掉分管工业、招商工作报告?现在‘两节’临近,村民钱款被骗案又亟需推进,你这时不管,又能让谁去接?”
贾香兰懒散的说:“那就不是我能管了,而是需要政府一把手考虑的事。你看看我的报告,我也是不得以,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体复员,快了也许一、两周,要是慢了的话,可能得好几个月。还是先交出去的好,让有能力的人快速推进,以免耽误乡长工作安排。”
微微皱眉,李晓禾读起了报告中的部分内容:“本人在上周体检时,血糖、血脂、肝功等检查项目均超标。医生分析是工作太过辛劳所致,建议减少工作量,注意休息调养。因此……”
读到这里,李晓禾“哦”了一声:“是这样啊?那……那怎么办呢?也不能强人所难呀。这么的,谁先接过来管一管?”
闻听此言,屋内众男人都低下了头。
“现在贾副乡长情况特殊,谁出来接一接?这是既帮个人,也帮单位的事,谁能发扬一下风格?”李晓禾继续追问,“这还有好多事呢,没人管怎么行?”
那几个男人就像没听到一下,继续低头不语。
贾香兰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
“要不贾乡……不能,不能,医生可都说话了。”李晓禾打着吸溜,自言自语着,“要不先这样,报告我收下,要是那位同志想通了,可以私下找我。”
……
好不容易挨到会议结束,贾香兰急匆匆赶回宿舍,关好屋门,打出一个电话。
“什么事?我一会儿还要开会。”手机里传出一个声音。
“开会、开会,你比县长还忙?”斥对之后,贾香兰压低了声音,“我刚才给他撂挑子了。”
对方声音很急:“你真不管了,那怎么行?你这样,赶紧找他,就说你刚才考虑的不妥,把话收回。或者马上继续手头工作,让交也不交。”
“为什么非让我每天捧个烫手山芋,成天受他的气?”贾香兰很不认同,“再说了,有谁会去推那破活,早晚他还得让我管。”
“糊涂,马上去找他。”手机里声音很严厉。
贾香兰“哼”了一声:“找个屁?我直接写了书面报告,刚才早交他手里了。”
“啊?你……臭娘们,别上当就是好的。”对方言词很不客气。
“你他妈敢骂老娘……”话到半截,贾香兰才发现,对方早挂掉了。
握着手机,贾香兰脸上满是不屑。过了不大一会儿,便换上了狐疑的神情。
第二十章 宋大律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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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上周五开完会,就没见有副职去找李晓禾,也没听李晓禾说起。这一事项及其相关话题,成了人们议论的素材。
聊着闲话,一天的日子过的很快,不经意间就快到下班时间了。借着签退时机,好多人聚在办公室,津津乐道着那个最热门的新闻。当然也有人一直面朝窗外,既听着人们的评说,也观察着敌情,以免被当事人或书记听到。
“来了,来了。”有人喊了起来。
众人立即闭上嘴巴,把目光投到外面。
“笃笃”,屋门轻响起来。
带着疑惑,周良说了声“请进”。
屋门轻轻推开,一个高挑身材的男子走进屋子:“请问李晓禾乡长在哪个屋子?”
上下打量一番,周良问道:“你和李乡长什么关系?”
“我俩……”话到半截,高挑男子手机响了起来。说了声“不好意思”,他按下手机:“我到了,在……党政办……好好,我等着。”挂断电话,高挑男子又收回了迈出去的右脚。
很快,夹杂着匆匆的脚步声,李晓禾声音传了进来:“老宋你……”
高挑男子马上迎了出去,正好李晓禾到来,便抱住了对方:“老李。”
“走,去我那。”李晓禾揽着对方肩头,向后排屋子走去。
“老姚,你瞎说什么,我以为是那位到了,吓死我了。”一个女人抚着胸口说。
“吓……”刚说出一个字,老姚忽然疑惑道,“这人很像一个人,是谁呢?”
“呀,是宋胜。”杨小敏嚷了起来。
周良教训道:“宋胜是谁?值得这么大惊小怪?”
杨小敏脸一红,轻声道:“宋胜是全省有名的大律师,你们看,像不像?”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杂志,翻到第一页。
“可不是,真是。”老姚惊呼起来,“不但脸型、下巴像,就连戴的墨镜和黑色礼帽也是同款。你听他说话,完全就是省城味普通话。”
“我看看,全省有名律师。”周良拿起了杂志。
其余众人都围了过去,纷纷点头:“像,真像,肯定是。”然后又面面相觑起来,人们都想到了一件事。
想到那件事,众人不免产生联想,有心人更是关注着高个男子的行踪,关注着李晓禾与其的接触。
大约六点多,李晓禾与高挑男子离开乡长办公室,有说有笑的出了乡政府大院,直奔了“好再来餐馆”。直到九点多,二人才打着酒嗝,相携着返回了乡政府。于是这个餐馆便吸引了好多人的注意力,本已经忙活的不可开交的餐馆老板,又多了一项工作,应对人们对其的咨询。李乡长和那个人说了什么,那人摘掉帽子和墨镜没有,那人长什么样?
结果餐馆老板的回复,既让这些人失望,也勾起了人们兴趣,更让大家联想不断。餐馆老板告诉人们,那两人一直关着餐包门,只要进去外人,就不再说话,高挑男子则背对着门口方向,根本就注意到墨镜摘了没有,倒是进包餐包后没戴帽子。
人们不死心,仍在挖掘着感兴趣的消息,个别人更是揣着小心,直接到了乡长办公室窗前或门外,静听着屋子里的动静。
……
乡长办公室。
让高挑男子坐到沙发上,李晓禾为其沏了一杯浓茶:“老宋,今天喝的不少,喝点这个,解解酒。”
高挑男子已经摘掉了墨镜和礼帽,整个脸形很有棱角,气质也很不俗。大咧咧的摆了摆手,他说:“没事,这点酒才哪跟哪?不是跟你吹,再喝这么一倍也没问题。省城那些客户都是大酒桶,有人喝酒就跟喝水一样。别看首都好多老板显着挺文雅,喝起酒来完全就像换了一个人,我曾经见过一个人一口干了半斤多白酒,而且是连干三个。跟这些客户打交道,没有一副好肠肚怎么行?没有个二斤以上酒量,根本就不敢上场。”
李晓禾点指对方:“老宋,你这说的大了吧,这还是喝酒?你今天也没喝那么多,脸就红得像关公一样,这和你的工作身份严重不符,也看不出你酒量有那么大。”
高挑男子“嘿嘿”一笑:“老李,这你就有所不知,我跟你透个底,不过你可千万别说漏嘴。跟不同的人喝酒,我采用的策略不同,正所谓一路酒席招待一路宾朋。跟贴心朋友喝酒,那我就实打实的喝,既不加任何掩饰,也不借助应对措施,这种喝酒情况很少,也就是咱们有数几个人,不超过一只手的数量。和一般朋友,那就要讲一些策略,不能实打实的喝,原则上不能显出醉态。
要是和那些客户喝,不但不能喝多,不但不能有一点醉态,更要让人觉得酒量深不可测。他们对酒量的认可,也增加了对我专业能力与学识的认可,觉得我老宋心里有谱,喜怒不形于色。这样就会大大提高我的声望,求我摆平的案子也就越来越多。当然,我只是拿酒量打个比方,最主要还必须专业过硬,必须应对能力足够强,能够应对各种复杂层面,也必须要有强大的人脉关系才行。”
“你这云山雾罩的说了一大堆,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才能让自己的酒量可大可小?”李晓禾追问着。
“你问这事呀……保密。”高挑男子卖起了关子,“这可不能告诉你,就跟戏法似的,说过就不灵了。要是让你小子摸去底,喝酒的时候和那几个家伙抄了后路,还不被你们给整坏?”
“好你个老宋,跟我还藏着掖着,真是狡猾,果然没喝多。怪不得人们说,干*你们这行的,连梦话都不能说,跟老婆晚上互动还得留着心眼。”李晓禾揶揄起了对方。
“快别妖魔化我们了,我们不过是加着万分小心,为客户争取利益最大化而已。”说到这里,高挑男子话题一转,“老李,你这次让我来,就是那点事?”
“听你的语气,嫌那事小?那可是三百多户人家呀,牵扯到上千口人,涉案金额三百多万。当然,和你平时经手的相比,数额上肯定差着好多,但那里边却附加着沉甸甸的希望,甚至是相当一部分人的命*根子。”李晓禾语气有些沉重,“我来这已经一个多月了,一直对这事很上心,可到现在进展实在可怜,否则也不会把你这尊大神请来。首都那起大地产案,比这规模大了何止百倍,难度也比这大的不是一星半点,可是却被你轻松化解。我相信,只要你老宋出马,肯定能够手到擒来。”
高挑男子摆了摆手:“老李,你也不用给我戴高帽,期望值也不能过高,任何情况都可能发生。从业这么多年,我从来就没给任何客户提前打过保票,和你也不例外。别看大风大浪闯过那么多,全都有惊无险,但我时刻告诫自己,阴沟里也能翻船。”
李晓禾“哈哈”一笑:“跟我不必藏着掖着,你老宋亲自出马,这点事肯定不在话下,我一点都不担心。”
“老李,你可不要左右我的客观判断,也绝对不能轻敌。另外,我要跟你强调,虽然我答应帮你忙,但只能是不收任何费用,我自己可不能亲自来。”缓了一下,高挑男子做了解释,“你可能会误认为我在摆谱,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我事务所有那么多案子,必须都是我做整体调配,我实在走不开。而且我一旦亲自出面,对这件案子也许会产生负面影响,对手可能会因为我的出面,而更加警惕,不排除节外生枝的可能。明天早上我就必须回去,然后会派得力助手来,而且我肯定会一直关注着。”
李晓禾“哦”了一声:“是这样啊。”
高挑男子又说:“你放心,我的助手拿出来,放到你们全市,绝对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不说行业第一,前三绝对没问题。我的人绝对各方面过硬,但你们能提供的资料与信息,对我们的工作非常重要。警方的配合也绝不可少,那不是我的业务范畴,但对最后胜利却很关键,如果连人都找不到的话,那我和我的人就无处使力了。”
李晓禾点点头:“好吧,就按你安排办。你明天就要回去,那我赶紧跟你谈谈案子的事。去年八月……”
高挑男子马上摆手制止,一指卧室:“去里边谈,小心隔墙有耳。”
“你真谨慎。没事吧?”尽管这样说,李晓禾还是站起身,和对方一起,向里屋走去。
虽然不知李晓禾与高个男子具体商谈案子内容,但刚才这些对话却被有心人都听了去。
……
虽然乡里人们早都下了班,但好多人都关注着乡长办公室,都关注着那个男人。就在二人走进卧室商谈之时,一个消息迅速传遍全乡工作人员圈子:宋大律师来了。宋胜律师在业界那可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人家祖上就厉害,在明朝时就是著名的“诉师”。
好多人都发出了感慨:没想他老李还真能耐,竟然有宋律师这样的朋友。
第二十一章 老娘失算了
高挑男子在第二天早上便走了,好多人都看到,是一辆豪华轿车来接的,但与其有关的议论却没停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当然,在关注他的同时,人们更关注李晓禾这个人,也不禁猜测李晓禾的背景。人们通过对高挑男子身份的认定,为李晓禾近阶段一些费解行为找到了注解,也不禁重新审视起了这个乡长。有些人更是心思活络起来,对一些应对事项做着重新评估,以期做出最正确的认定。
第三天刚一上班,李晓禾便让党政办通知,召开乡政府班子会。
周良以诚于往日的态度领命而去,边走边猜测着会议内容。
差两分钟九点的时候,李晓禾昂首挺胸,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进小会议室。
会议室里,常务副乡长贾香兰、副乡长葛树军、党政办主任周良、副乡长秦明生、乡长助理兼财政所长张全均已到位。
今日的会议室气氛很显庄重,也略有一丝紧张,甚至还有一些兴奋,总之很复杂。
来到主位坐定,李晓禾缓缓环视全场。
人们发现,今天的李晓禾略有不同。刚刚洗过的头发很显蓬松,整齐的梳成了标准官员背头,宽阔的脑门很是锃亮,整个脸庞都充满了光泽。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身,不是那件常穿着的棕色夹克,而是换上了一身藏青色西装,里面是雪白的衬衫,脚上则穿上了黑色系带皮鞋。若是再系着领带,并佩戴上胸卡,那就是出席人代会的标准装束了。
看到李晓禾的整个状态,人们发出了不同的内心感慨:李晓禾要整事、乡长很有派、这家伙真张狂。
收回目光,李晓禾轻咳两声,说了话:“同志们,开会,今天的会议内容就一项,研究分工调整。这次分工调整,并不是整体大调,也不是既定调查方案。而是应贾香兰副乡长请求,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对她分管的工业和招商工作进行调整,并对个别分工进行微调。”
果然是这事。
有人接吗?
谁拍了乡长马屁?
哪个家伙要浑水摸鱼?
不同的想法,涌上人们心头。
李晓禾接着说:“经过慎重考虑,结合个人意愿,现对分工做如下调整:秦明生同志分管工业和招商工作,秦明生原分管的卫生工作改由葛树军同志分管。”
妈的,不按规矩出牌,不是说研究吗?为什么不考虑让老娘继续分管?贾香兰气愤不已,却又很是无奈,只能在心中暗骂不止。
“秦明生、葛树军二位同志,对分管内容有什么想法或意见,谈一谈。”李晓禾可不管那个女人怎么想,已经点名发言了。
向着李晓禾、葛树军点头致意后,秦明生开了口:“感谢乡长对我的信任和重视,我有信心完成领导交办的工作,也有信心把工作做的更好。在双胜乡工作这几年,我没有分管过这两项工作,但在以前直接参与过具体事宜,积累了一些工作经验。我深知,具体参与和领导分管有区别,我一定服从乡长的领导,努力按规定开展工作,绝不做损害集体和他人的事情。
这次能够分管工业和招商,虽然是为其他同志分忧,但我却不敢有丝毫骄傲和自大,而是要不辜负乡长重托,真正去做事,做出成绩来。还请领导多帮助,也请同志们支持,我一定努力学习,虚心请教,争取让这两项工作有较大起色,把工业和招商工作推向一个新高度。
现在虽然已经被赋予这两项职责,但由于各方面限制以及自身存在的不足,我不敢妄谈整个工作布局与设想,只能讲一个对具体事情的态度。大家都知道,村民被骗钱款一事,一直是乡长极为牵挂的事项,此事也很是紧迫。我首先要把这件事努力向前推进,以改变‘没立案、没嫌疑人线索、没找到律师’的窘境。当然,我不敢奢望一下子完全改变‘三没’现状,但我保证,在元旦前,至少要消除一个‘没’,争取去掉两个‘没’。这只是我的初步设想和承诺,具体推进步骤,还需要下来再做计划。我就说这些。”
见秦明生发言结束,李晓禾品评起来:“秦明生同志讲的很好,有态度、有举措,说明思想到位、认识到位。希望你虚心虚心再虚心,努力努力再努力,要尽快进入工作状态,用实际行动兑现自己的承诺。”说到这里,李晓禾停下来,冲着葛树军点了点头。
葛树军清了清嗓子:“既然承蒙乡长信任,我一定竭尽全力,踏踏实实抓好新的工作,争取把全乡卫生事业再推向一个新的高度。发言完毕。”
“好,言简意赅,掷地有声。我很赞赏葛树军同志的觉悟,也认可你的能力,相信你一定能够做到说到做到。”李晓禾及时进行了肯定。然后话题一转,“其他同志对他二人有什么嘱托或建议,尽管讲出来。”
没人答声,其他人怎会在这种情况下说话呢?而唯一想说话的人,现在已经不准备再说,说什么都晚了。
李晓禾一笑:“同志们都很谦虚,那就尊重大家的意见,私下再交流吧。”然后转向秦明生,“会后就向贾副乡长请教,把相关事宜赶快接过来,可不能让她再为这两项工作操心受累了。”
“好的。”秦明生答应着。
“周主任,你负责监交,把监交手续弄齐备了,尽快完成交接工作,争取在今天下班前完成,最迟不能超过明天上午下班前,那些工作可耽搁不起。”李晓禾又向周良布置了任务。
周良赔笑点头:“是,乡长。会后我就着手制表,然后马上督促交接,还请贾、秦二位副乡长大力配合。”
“散会。”说完这两个字,李晓禾直接起身,器宇轩昂的走出了屋子。
……
直到众人全都离去,贾香兰才拖着疲倦的步伐,回到自己办公室。一进屋子,便扑倒在沙发上,双手紧紧插到头发里,摇头不止,叹息不断。
失算了,老娘失算了。怪不得一直步步紧逼,故意拿进展说事,怪不得造自己和马一山的谣,扰乱自己的心智。到现在老娘才明白,原来那个家伙早有计较,目的就是逼自己交出分管工作。
本以为那个家伙就是个破落户,根本不敢有任何不轨举动。却原来自己才是傻瓜,一直在按对方的摆布走,不知不觉钻进圈套,而自己浑然不知,还自以为是。这还没一个回合,就让对方挑落马下,不但交出了权利,还丢了脸面,真是可悲呀。那个王八蛋太可恶,也他娘的太狡猾了。
自己咋就那么傻呢?越想越委屈,贾香兰发出了呜咽的声音,双肩不停的抖动着。
“叮呤呤”,桌上固定电话响了起来。
贾香兰任由铃声不停的响着,一直把头扎在沙发上,根本不去理会。
连续响过两遍,固定电话没了动静,手机又响了。
这次贾香兰抬起了头,拿出手机,放到耳边,发出了疲惫的声音:“喂。”
手机里发出一声斥责:“怎么回事?打电话老不接?你这人总是这么……”
“老娘失算了,失算了……”哭泣着,贾香兰打断了对方的话。
“发生了什么事?哭有屁用。”对方声音很急,“是不是那个混蛋又找你茬了?别理他,该咋咋的,这是他自己揽的事,不能总逼着你吧?如果他要实在过分的话,就向上面反映,我可以帮你去做。无论他怎么挑衅,千万不要把权利交出去,这是底线,这……”
“晚了,已经有人接手。”贾香兰的声音很是懒散。
对方急着追问:“谁接的?怎么会这样?”
“姓秦的接了工业和招商,老葛管了卫生那块,其余的没变。”贾香兰又哭出了声,“我上了那家伙的当。”
“好啊,好啊,两个东西竟然反了水。不用说,肯定是那个家伙搞的鬼,他也太狂了,不看看自己什么处境,还敢招降纳叛,真是活腻歪了。”手机里大吼着,“你也是个十足的笨蛋,人家正瞌睡,你就给递枕头,大傻瓜一个。我说什么来着?让你别胡来,你就是不听,现在怎么着?玩大了,收不了场了吧?”
“呜……”贾香兰声音更响,“外人欺负我不算,你也拿我撒气,真是没良心的东西。我为了什么?难道你不知道?男人就没好玩意,全是忘恩负义的家伙,算我瞎了眼,没看清你的丑恶嘴脸。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少他娘……”
对方语气软了好多:“香兰,我没拿你撒气,只是就事论事,你不要多心,也不要这么绝情。我心里对你可是……”
“少他*妈的拿鬼话骗老娘,老娘不想听你屁话。”哭泣着,贾香兰猛的按下挂断键,继续大放悲声。
“叮呤呤”,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贾香兰不看也知道,肯定还是刚才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她没有去接,而是大哭的喃喃着:“老娘失算了,失算了。”
第二十二章 不得不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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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晓禾起的稍晚了一些,起床洗漱完毕,已将近八点,便没有去吃早饭,而是直接泡上一杯茶,喝了起来。
今天起床比平时晚了一个多小时,到现在眼皮还有些发涩,这主要是休息太晚所致,他是凌晨两点多躺下的,越睡晚越难入睡,睡着时估计都有四点钟了。之所以睡的晚,是熬夜弄汇报材料。
也不知县领导是怎么了,本来昨天是周日休息,结果前天晚上临时通知开会。其实昨天的会议并没有突发事项,会议内容也不是特急,最起码不差在一、两天。可整个会议不但开了整整一天,还要求在周一上午十一点前,把汇报材料上报到县政府。李晓禾只好加班弄到了二半夜,今天上午还得把材料再梳理一番,以免因不够细心而出现“硬伤”,那就成自己“找死”了。
伸了个懒腰,打了两个哈欠,李晓禾轻叹了一声:“哎,又误了。”他感叹的是没有参加上对蒯县长的祭奠。按照习俗,亲人会给去世的人过“单七”,进行祭奠,一共要过七个“单七”,昨天就是蒯玉林县长去世的第七个七天。本来已经和陈雨杰约好一同前往,但因为临时开会,自己没能成行。
“以后再去吧。”自语过后,李晓禾打开电脑,审看起了连夜赶出来的材料,他看的很仔细,生怕一不小心出现纰漏。
正看的专心,门外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
推开茶杯,李晓禾说了声“进来”。
屋门一开,秦明生走进屋子,边走边说:“乡长,早。”
看到对方神情,李晓禾笑着问:“老秦,有什么喜讯?”
“乡长真是神机妙算。”秦明生顿时笑容更甚。
李晓禾“哦”了一声:“那你说说。”
秦明生前后左右看看,向前探过身子,压低了声音:“乡长,是这么回事……”他后面的声音更低,低的只有他和乡长能听到。
听到对方所讲内容,李晓禾心中大喜,这个消息太及时,太有价值了。
李晓禾注意到,这个秦明生自从表态归附后,对新工作热情极高,以前分管内容也抓的很紧,尤其对村民被骗一事最为上心,几乎每天都有与其有关的消息汇报。每次汇报的时候,秦明生都会冠以“好消息”字样,但在李晓禾看来,几乎没有什么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不过为了不打击对方的积极性,李晓禾每次都给予了赞赏,以资鼓励,并在私下场合用上了“老秦”这个表示亲近的称呼。
今天本以为和前几次情形类似,不想却是这样的消息,这可是第一次发现,也是第一次有人提起。一旦消息属实,会对整个案子侦破起到很大的促进作用,就会打破月余无进展的僵局。
这个消息固然值得欣喜,但李晓禾没有立即对其进行赞赏,而是慎重的问:“消息确切吗?”
秦明生点点头:“我俩关系很好,又是无意中说起,以他的工作性质所言,消息应该准确。”
“这样,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这事,也暂时不要去碰这条线索,我先仔细考虑一番,然后再告诉你怎么做。”李晓禾嘱咐着。
秦明生点头称“是”:“乡长,我一切照您吩咐去做,唯您马首是瞻。”
“老秦,好样的,大有可为。”李晓禾竖起了右手大拇指,今天的赞赏明显要高于往常。
本就喜笑颜开,现在乡长又评价如此之高,秦明生脸上简直笑开了花。
……
就在秦明生向乡长讲说“好消息”的时候,在书记办公室里,周良正在汇报与李、秦二人有关的内容:“书记,老秦又去了那间屋子,几乎成了早请安、晚问候了。跟他同事了好几年,还没见过他对哪个领导如此尊重的,尊重的都出了格。”
“下属尊重上司天经地义,难道不应该吗?”赵强看似很随意。
对方语气和缓,但听在周良耳中,却不由一怔,赶忙道:“书记说的是,下属必须要忠诚于自己的上司,真心把上司当做师长、领导、长辈一样尊敬。书记,我老周这辈子就认准您了,您是值得我永远追随的唯一上司。”
“该有的尊重有了就可以,也不必太过。”赵强脸上挂着微笑。
周良心中一松,继续道:“我对书记的尊敬那是发自内心,您的人格魅力、领导艺术值得我永远学习和膜拜,我们这种关系是经过数年积累,是经得起历史考验的。可秦明生才与李晓禾接触了几天,竟然执起了弟子礼,这根本不是尊重,而是投机,两人是利益结合、各取所需。现在秦明生权利范围继续扩大,李晓禾也趁机豢养了打手,这才是他们结合的根本原因所在。”
赵强摆了摆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无需强求,也没必要过度解读。”
“书记,您的胸怀实在令人钦佩,如果每个人都像您这样,那全乡工作一定会更加和谐,也会突飞猛进。”停了一下,周良转换了语气,“可是,别人却不这样想,相反还会设置障碍,制造摩擦。来了才一个月,不想着如何处理棘手问题,不想着如何谋划政府工作布局,却急着拉帮结派,这人和人的差距也太大了。”
“老周,不要太敏感,不要讲不利于团结的话。”赵强语气很是严肃。
周良面现尴尬:“书记,我,我这不是……不是我太敏感,而是他的做法太露骨了。以前的时候,也有人搞小圈子,总想脱离党委领导,另搞一套。好不容易因为人员调离,这种情形暂时缓解,可他竟然来了个‘更’字。乡政府副职一共才四人,他这一下就拉拢了两个,随之下面的股级人员也就站了队。照他这样的进度,用不了多久,就会实力大增。别的我不敢说,但我敢肯定,他绝不会罢手,而会继续这么做下去,以壮大自己的实力,直至另搞一套与党委分庭抗礼,甚至……”
“老周,不要说了。”赵强皱着眉头,厉声道,“你回去工作吧。”
“好的。”周良答应一声,向门口退去。
刚一出屋,周良脸上尴尬之色便尽数退去,继而嘴角挂上一抹笑意。他知道,赵强虽然看似在训斥自己,但其实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意识到了李晓禾的危险。
勿需提醒,其实自得知李晓禾即将赴任双胜乡时,赵强便早意识到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赵强知道,把李晓禾发配双胜乡,分明是乔成的打击报复,是明着欺负人。本来自己和乔、李二人都没有什么利害,关系既不好也不坏,自己也没必要掺和他们之间的矛盾。但因为李晓禾要和自己共事,就不可避免的要被卷进去,打压李晓禾与否,势必要成为乔成是否给自己穿小鞋的衡量指标。可自己有必要参与其中吗?有必要去巴结乔成那个既得利益者吗?李晓禾难道真的毫无助力与背景,那么宋大律师出现又是怎么回事?
无论是否参与那二人的破事,自己与李晓禾的矛盾也不可避免,这是由党委与政府的权利分配决定的,几乎谁都不可免俗。而李晓禾现在却是个破落户,很像是“光脚的”,自己好歹还算“穿鞋的”,有必要与其捉对厮杀吗?可李晓禾要是真的想反客为主,自己又怎么能不应对呢?
忽然,赵强又想到了周良的表现。按说周良与乔成、李晓禾都没什么联系,可最近这个老周怎么如此上心倒李呢?难道真像他说的那么单纯?可能吗?
看似相对简单的党、政合作与竞争,却因为有县长那层关系,又因为周良等人的掺和,变得复杂了好多。自己该怎么办呢?赵强思虑良久,决定还是要谨慎,不得不谨慎。
……
秦明生已经离去,但李晓禾思绪还停留在对方说的那件事上。
现在案子毫无进展,这件事一旦属实,那无疑于暗夜中的一抹曙光,也会适时改善一下自己的处境。
李晓禾到乡里已经一个多月,各项工作可以说是举步维艰,主要是没有支持。乔成、杜英才那里一直虎视耽耽,偶尔抛出恐吓大棒,震动一下。乡书记赵强一直是态度暧昧,与自己不远也不近,但该有的实际支持却一点都没有。政府副职与自己关系疏远,大多敬而远之,很长时间里根本没人登门。虽说后来秦明生毛遂自荐、接管工业和招商,现在表现特亲近,但显然是和老宋到来大有关系,这种亲近带有投机性,对其人的考察还需时日。自己也利用微调工作之机,向葛树军抛出了橄榄枝,但对方既接了“好处”,也对自己有了适当亲近,可却还是若即若离、态度模糊。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只有极力寻求突破,以打开局面。推进侦破借款诈骗案无疑是一个着力点,那么这条消息就会成为着力点的引擎,成功发动引擎极为重要。正因为其重要性,李晓禾才要好好谋划一番,争取万无一失,他能够用来输掉的资本少之又少,他不得不谨慎。
第二十三章 我不是内鬼
星期二刚上班,乔满囤、何春生二位村主任一同来到了乡长办公室。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乔满囤进门就问:“乡长,找我俩啥事?”
李晓禾道:“你不是也说有事吗?你俩先说。”
“好。”乔满囤点点头,“乡长,上个月你让搜集马一山、何二赖的信息,我们动员了全村百姓,让大伙踊跃提供。信息倒是提供了不少,我们也进行了汇总,共给你报了三次。这几天,人们提供的信息明显减少,大部分也都和以前重复,看来能提供的也就这些了。”
何春生接了话:“前几天有提供信息的事,人们很积极,也暂时没追问案子进展。近两天没有信息可提供,大伙注意力又集中到破案上,觉得公安局、法院办事不力,产生了不信认。他们认为,要是公家能破案,又让咱们提供信息干什么?村民的认识肯定偏,他们眼里就盯着自己的事,盯着损失的那些钱,根本不考虑案情复杂,也不考虑公安、法院公务繁忙。可村民就这觉悟,还爱钻牛角尖,现在就认为这些单位不办事,已经有人偷偷张罗着要找这两个单位去问,不行就找县里。”
“是呀,是呀,向阳村也是这样。”乔满囤抢着附和,“我跟他们讲,要相信政府,相信乡长,不要给乡长惹麻烦。结果他们说,乡长人不赖,就是那些单位不办事,到时候会跟县里说明这个情况。我告诉他们,这根本不是能跟县里讲说清楚的事,只要去县里就是上访,就会给乡长带来麻烦。可他们就是坚持那种认识,要不就胡搅蛮缠,说一堆闲话。我能劝得一时,却防不住他们偷偷的走,他们现在全防着我,何家营也防着老何,要是他们哪天半夜去县里,我俩也发现不了,到时肯定给乡长惹事。”
“哎,村民们是有点犯浑,可问题的关键是,案子不能老这么拖下去,否则再次上访肯定避免不了,规模肯定要大的多,去省里或市里也说不定。”何春生不无担忧,“有人已经放出话来,说是马上就到元旦、春节,领导们最怕这时候上访,看来他们已经有所准备了。”
村民们再去上访,这也是李晓禾最担心的,但如果此事就这么耗着,上访肯定是不可避免的,只是早晚的问题。其实秦明生也和自己讲过这种苗头,还报上一份预案,提出了好多防范措施,这些措施尽管针对性很强,可却根本治不了本,也会引发一些安全问题。
见乡长沉吟不语,乔满囤瞅瞅何春生,又看着李晓禾,试探的问:“乡长,你说找我俩有事,是什么事呀?”
李晓禾挥去思绪,目光扫向沙发上二人,在每人脸上都停留了少许,然后缓缓的说:“据可靠消息,有人给何二赖通风报信,还把相关情况告诉他,村里有内鬼。”
何春生急忙撇清关系:“乡,乡长,这是哪的消息?我挨个盯问了何家人,也问了别的村民,他们都说没有呀,我看他们不像是撒谎。别看我和他也是本家,可是以前他经常不回家,和他也没什么联系,自从他跑的没了影,更是见不到人,他那个手机号早停机了。”
“我和他不是一个村,他也常年不在家,要不是有这个破事,就是见了面,也不认识他,更别说有联系了。”乔满囤也急着摆脱嫌疑。
“谁是内鬼谁心里清楚。刚才我说的这件事,不要向咱们之外的任何人提起,否则影响了案件侦破,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李晓禾面色冷竣,“顺便说一下,如果内鬼能够主动交待,到时我可以向有关部门说明,减轻处罚。否则……那就不好说了。”
何春生急道:“乡长,我……”
“你们先回吧,回去好好想想。”李晓禾打断对方,挥了挥手。
嘴唇动了几动,何春生终于没有再说什么,但却连连叹息着,与乔满囤一起出了屋子。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李晓禾嘴角浮上一抹笑意,渐渐的,笑意越来越浓。
……
思源县常务副县长办公室。
乔成坐在办公桌后,身子仰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在腹部,两个大拇指不停的来回相互绕着,显然在思考问题。
杜英才躬身站在桌前,低眉顺眼,但又不时看对方,像是在等着什么指示。
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一会儿,自杜英才讲完,乔成就没有说话,少说也有十分钟了。
终于,乔成开了口:“你接着说。”
杜英才点点头:“从十月二十二号到任,已将近五十天,他除了打击副手,胡乱调整分工以外,什么工作都没做,村民钱款被骗案也无任何进展。以前的时候,他总是赖小贾工作不得力,也正是以这个理由,把工业和招商工作交给了别人。可现在换分管领导已经十多天,法院依旧没有立案,警方没有一点线索,所谓的免费法律援助也没了动静。”
乔成插了话:“你不是说,省里有名的宋胜律师都来过了吗?现在为何又这么说?”
“我也是道听途说,当时没细加甄别。可自从那人走了以后,并没听到什么动静,八成是人们认错人了,也许就是长的像而已,人家又没说自己叫宋胜。”解释过之后,杜英才又接上了先前的话题,“本来县里是量才使用,把他平调到乡里,是给他机会,让他改过自新。可他现在竟然以这种消极怠工和搞乱乡政府人员配置的方式,对抗组织关心,实在是太不应该,太的无可救药了。”
乔成道:“有那么严重吗?按说他还是有一定能力的。”
杜英才“嗤笑”一声:“他这个人我早就知道,不但脾气臭、不合群,而且善做表面文章。当时领导被他拍的舒舒服服,经常对他大加称赞,然后再不时替他吹嘘。您当时工作那么忙,不可能成天盯着他,接收到的信息都是被包装过的,难免对他看的不够全面。”说到这里,他忙着补充道,“县长,我说话直,您别见怪。”
乔成“哦”了一声:“是吗?那像他这样的人,县里该怎么弄呢?”
“这……其实我不该多言的。不过县长要征求民意,我若不实话实说,就有负县长的期望。”做过说明后,杜英才给出了答案,“以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很难胜任基层政府主官。若不纠正的话,照这样下去,会带坏一个班子,甚至影响到更大范围的。”
“你是说,不让他乡长?”乔成反问着。
杜英才忙道:“为县长服好务,做好各项保障工作,是我的重要职责,人事调配事宜,我不敢多嘴。”
乔成微微一笑:“老杜,你这当官艺术蛮高嘛,知道点到为止。”
“县长说笑了,说笑了。”杜英才很是谦虚,“在县长您面前,我的那点小伎俩怎敢施展?那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吗?”
乔成忽然疑惑道:“老杜,那个骗子和好多人有过接触,听说中间人也是何家营的,和村民也都熟。可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咋就没有发现蛛丝马迹,这里面是不是有内鬼呀?”
“我不是内鬼。”杜英才急着接话,然后迅速转移话题,“县长,乡政府不能一直乱下去呀。”
“我知道了。”乔成挥了挥手,“你先去吧。”
答过一声“好的”,杜英才说了屋子。
看着门口方向,乔成本来平静的脸上,挂满了疑惑。
……
天色刚黑的时候,李晓禾正在低头看文件,门外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
“进来。”抬起头,李晓禾看着屋门方向。
屋门一开,何春生走进屋子,连连点头哈腰,赔着笑脸。
看到对方,李晓禾面色严肃了好多:“有事吗?”
“乡长,我,我想跟你解释一下,我真不是内鬼。”何春生说话时,眼巴巴的看着乡长。
李晓禾没有说话,而是“嗤笑”一声,轻轻摇摇头。
何春生很无奈:“乡长,你不信吗?怎么谁都不相信?”
“既然不是你,又来干什么?”李晓禾反问。
“你说有人通风报信,村里出了内鬼。我与何二赖是本家,又是村委会主任,这通风报信的嫌疑自然就大,也容易让人怀疑,可我真不是。我知道李乡长是好官,也能明辨是非,这才来向你说明。”停了一下,见乡长仍然不接茬,何春生忽然蹲了下来,双手插到头发里,来回的抓挠着。连连叹气,“哎,怪不得老乔说‘你老何的嫌疑很难洗掉’,我咋就这么倒霉,摊上了何二赖这个本家?哎……”
盯着蹲在地上的那个男人,李晓禾依旧不说话,而是关注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大脑里快速运转着。
猛的站了起来,何春生闷声道:“乡长,我再声明一遍,我不是内鬼,爱信不信。”
“老何,我好像什么也没说吧?”李晓禾语气很平淡。
“可……我,我走了,哎……”再次叹息一声,何春生向外走去。
“何二赖说,那个人在村里很有势力。”李晓禾的声音忽然响起。
本已抓上门把手,何春生又停了一下,然后猛的拉开屋门,走了出去。
“哎”、“咣当”声相继响过,屋门重重的关上了。
看着屋门方向,李晓禾眉头紧紧皱到了一起,脑中闪过一串问号。
第二十四章 内鬼现身
又是两天过去,时间到了星期五。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上午刚上班不久,秦明生又来到了乡长办公室。见屋内没有第三人,便直接道:“乡长,内鬼的事怎么样?有进展吗?”
李晓禾没有回答问题,而是一指对面椅子:“老秦,你坐下,把那天说的内鬼情况再讲一遍,越详细越好。”
“好的。”秦明生坐到椅子上,重新讲说起来,“上星期日,咱们在县城开完会以后,我没回乡里,而是参加了一个同学聚会。喝完酒以后,与一个做生意的同学闲聊,这个同学叫于国庆,在聊天中他提到了一个人。于国庆说,今年八月份的时候,他在首都参观农业展览,在一个高科技农产品展台前,遇到了一个人。根据口音,那人和于国庆攀老乡,结果两人都是思源县人。当时没说几句,于国庆就去了别的展台。
参加主办方的晚宴时,于国庆又遇到了那人,那人很热情,直接凑到近前。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自是多一番亲近,两人还喝了好几杯酒。本来已经带着醉意,再喝了这几杯酒,那人舌头都有些打卷。那人特能说,也特能吹,说了好多项目,其中说到双胜乡有项目,还说那是所有项目中最小的。在说到双胜乡项目时,那人说他与合作方有隐密关系,合作方内部有他的亲戚,亲戚在村里很有势力,还以这个说辞邀请于国庆与其合作。看那人说话不太靠谱,于国庆随便应付了几句,婉拒了邀请。
当时听于国庆说起,我就很有疑惑,便问那人具体做什么,长的什么样。于国庆说没问对方到底做什么,但讲说了那人的样貌。根据长相,对照资料,我判定那人就是何二赖。”
略微沉吟一下,李晓禾又问:“你再好好想想,还有什么细节?”
“再想想?”秦明生思忖起来,过了一会儿,猛的拍拍脑袋,“对了,那人好像说了一处自相矛盾的话,一会儿说是思源县人,一会儿说是邻县的,一会儿又说属于思源县。瞧瞧我这记性,喝酒真是误事。”
“邻县的?那他什么时候到了思源县,因为什么到的?到底哪句话有准?”李晓禾追问着。
秦明生摇摇头:“不清楚,于国庆没说,应该是那个人没讲明白。”停了一下,又补充道,“我再想不起来其它细节了。”
“什么时候想到,再来跟我说,刚才这些内容千万别说漏了。”李晓禾叮嘱着。
“明白。”秦明生站了起来,又问道,“乡长,律师什么时候到?咱们需要做哪些准备?”
“律师?那天老宋说,依据我们掌握的东西,现在还不到律师介入的时候。”稍做停顿,李晓禾又说,“我再联系一下,看他能不能先派人来做些指导,我们也好有意识的注意他们需要的材料。”
“好的。”答过之后,秦明生走出了屋子。
凝神想了一下,李晓禾抓起电话,打了出去。电话一通,便说道:“老许,打听个事……”
……
吃过晚饭,李晓禾便返回屋子,打开电脑浏览起来。明天周末休息,没有具体工作内容,他就随便看着新闻。
“咚”、“咚”,寂静的夜晚,脚步声显得非常响亮,好像是奔自己屋子来的。下意识瞅了眼窗户,有窗帘挡着,根本看不到外面,耳畔中脚步声越来越近。
李晓禾略一迟疑,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纸,放到桌面上。然后站起身,走向里屋。
脚步声停下来,接着响起了“笃笃”敲门声响。
李晓禾快速轻声进了里屋,虚掩上套间门,说了声“进来”。接着把手机放到耳边,自语着:“哦,是这么回事?我还不太明白,你具体说说……”
对着手机自说自话的同时,李晓禾一直侧耳听着外面动静。他注意到,外屋门打开,有人进了屋子。
过了一会儿,轻微的“哗啦”声响起,李晓禾赶忙说了声“那就这样,再见”,右手拉开了套间门。
稍做停顿,在手机上操作一下,李晓禾走出屋子。在此期间,他再次听到“哗啦”一声轻微响动。
出屋瞬间,看到外屋之人,李晓禾略微一楞,说了话:“大晚上的,有事?”
办公桌前站立着一个人,是向阳村村主任乔满囤。乔满囤脸现异样,含糊的“啊”了一声。
坐到椅子上,楚天齐一指沙发:“坐。”
乔满囤点头应过,转身走向沙发。
趁着这个间隙,李晓禾快速扫向桌面,他发现那张纸明显挪动了位置,纸张方向也偏了好多。看来两次响起“哗啦”声,就是拿起和放下纸张的声音。
抬起目光,看向刚刚坐下的对方,李晓禾道:“说吧,什么事?”
连着清了几次嗓子,乔满囤支吾着:“我过来就是……就是问……村民又打听破案的事,说照这么下去,还……还要上访。”
听着对方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李晓禾没有立即接茬,而是在脑中思虑着,划着问号。过了一会儿,才说:“跟村民讲,上访不是万能的,不要动不动就把上访摆出来。另外,警方已经掌握重要线索,马上就会有重大突破。”
乔满囤“哦”了一声,干咳着。
李晓禾看着对方:“怎么?不舒服了?”
“没,没有,是。”乔满囤说的结结巴巴,“听老何说,乡,乡长怀疑他?”
“我怀疑他了吗?什么时候说的?他还说了什么?”李晓禾追问着。
“你说那个内鬼在村里很有势力,他怀疑说的就是他。”乔满囤给出回答。
李晓禾脸色一冷,沉声道:“警方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主动交待才是最好出路。”
“叮呤呤”,手机响了起来。
李晓禾拿起手机,快速走进里屋,在手机上按了一下,放到耳朵上,说起来:“许队长……收到了……明白,配合……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们马上采取行动?再等等,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最迟……好,好吧,我这也算仁至义尽了……你放心,跑不了,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说完,收起手机。
再次来到外屋,李晓禾脸色阴沉,神情冷竣。忽然,他注意到,沙发上的乔满囤神色变幻不定,快速用衣袖拭了两下额头,双手也不停的在沙发扶手上来回抓着。不禁心生疑惑:怎么回事?便问道:“你怎么了?还有事吗?有话快说。”
嘴唇翕动了好几下,乔满囤才发出声音:“我,我……要是内鬼主动交……待,能不能……能不能宽大处理,不连累家人?”
注意到对方神色慌张,脸上汗意津津,李晓禾冷冷的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越早坦白越有利,否则就晚了。”
喉头动了几动,汗珠顺脸流下,乔满囤猛的站起身,向前走去,语无伦次着:“我,我是内鬼。不,不,我不是内鬼,我知道内鬼是谁。”
听到对方的话,李晓禾大惊,但却故意“嗤笑”道:“我早就知道。”
“啊”了一声,乔满囤道:“内鬼是……乡长,你说过,只要内鬼主动交待,就会从轻处罚。我要是主动说了,算不算主动承认,能不能从轻处罚?”
“别磨叨,到底是不是你?快说。”李晓禾催促着。
“不是我,是……是别人。我要是替这个人说了,算不算她戴罪立功,家属会不会受到牵连?我会不会犯包庇罪?”乔满囤继续盯问,“乡长,你给我个准话。”
尽管心中特别着急,但看到对方直钻牛角尖,李晓禾只得耐着性子说:“这个需要公安局来裁定,但我一定会把你和那个人的情况如实上报。我知道,只要你汇报的情况属实,只要是那个人委托你说,警方肯定会记录为立功表现,自然会减轻处罚。”
猛嘘了两口气,乔满囤下了决心:“好,那我说,内鬼就是我老婆。”
这次李晓禾更为吃惊:怎么会是这样的剧情?他抑制住心中激动,继续着冷静的风格:“具体说说。”
乔满囤道:“是这么回事,我老婆叫朱小花,和何二赖是……”
随着对方的讲说,李晓禾逐渐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禁为自己的英明神武沾沾自喜,也不禁为自己的自以为是暗自惭愧。听完对方讲说,李晓禾追问着:“你刚才说的情况是否属实?现在何二赖在哪?怎么和他联系?”
“我保证刚才讲的句句属实,绝不敢再隐瞒。”乔满囤说,“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也不知道和他怎么联系?这得问我老婆。”
“你老婆在哪?”李晓禾急着追问。
“我老婆……哎呀,她就在外面,我去叫她。”说话间,乔满囤冲出了屋子。
稍一迟疑,李晓禾把桌上纸张塞回抽屉,拿起手包,关好屋门,追了出去。
走廊里空空如也,哪有什么女人?横穿过道里也没有。
乔满囤跑到院里,急的大喊:“小花,朱小花,你在哪?你在哪呀?”
“我,我在这,呜……”怯怯的声音伴着啼哭声传来。
循声望去,李晓禾看到,西南角厕所那里,有一个黑影缓缓移动着。他心中稍微一松:内鬼现身了。
“大晚上的,吵混什么?”门卫老头走出屋子,发出了声音。
李晓禾赶忙接了话:“老刘,我是李晓禾,老乔两口子闹着玩呢。”然后压低了声音,“叫上你老婆,咱们一块出去,我去开车。”
第二十五章 扑空
晚上九点多,一辆旧现代车拐进思源县城,径直开到路边一处院落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汽车停下,二男一女走下车来,上了院里另一辆越野车,这三人正是从双胜乡赶来的李晓禾与乔满囤夫妇。
坐在越野车驾驶位的方脸男子转过头来:“老李,够快的,我也刚从外地赶回来。”
李晓禾道:“老许,我不敢耽搁。”然后一指身侧女人,“她就是朱小花。”
被称作老许的人,是思源县公安局刑警队长许建军。许建军转向朱小花,语气立转严肃:“说说何二赖的具体情况。”
“诶。”胆怯的回了一声,朱小花讲述起来,“我叫朱小花,喜运县草桥镇朱家集人,何二赖以前和我一个村的。何二赖原本也姓朱,叫朱兴旺,是我的本家远房兄弟,我管他爹娘叫叔和婶。生下二赖不久,我叔得了重病,我婶一着急,就没了奶*水。我比二赖大了不到一岁,那时候还在吃奶。看着一家老小可怜,我娘就每天奶上了二赖,我反倒吃不饱了,只能再搭配点棒子面糊糊。
在二赖三岁的时候,我叔死了,他就跟着我婶嫁到了咱们这儿的何家营村。二赖从小身体不好,为了好养活,后爹就给他取了‘二赖’这个名字,小名叫‘狗不理’。他走的时候也小,根本不记事,又离着这么远,两家基本就没了联系。后来等我嫁到向阳村的时候,我婶早死了,二赖又常年不在家,我跟他后爹也没什么来往。就是二赖偶尔回来,也不去向阳村,我也不记着他,也见不着面。年前他和马一山到村里,也没到我家,只是和满囤见过面,我没和满囤说起过二赖,满囤也并不知道他的底细。
今年春天,我到县城的时候,碰上了二赖,二赖把我叫到一个饭馆里。他说婶活着的时候,经常说起我家,也知道我嫁给了向阳村乔满囤,只是以前混的不怎么样,就没去认我这个本家姐姐。还说现在好了,以后要走动,不过他现在正帮着村里做生意,不方便明着相认,以免别人以为我们沾了多大好处。在饭馆吃完饭后,他硬塞给了我五百块钱,让给孩子买吃的。从那以后,又在县城见了三次面,每次都给个二、三百块,问我一些村里的事。”
许建军插了话:“你们每次见面,是怎么联系的?”
“我也没跟他联系,反正自个去县城的时候,就碰上他了。”朱小花回答。
许建军稍微楞了一下,示意道:“继续说。”
朱小花点点头,又讲了起来:“今年秋天,他和马一山都不见了,人们都说他是骗子。以前他说要保密,现在成了这种情况,我更不敢说了,每天怕的要命。就在上个月,哪天我忘了,我到县城时又碰见了他,当时我可吓坏了。他眼神特凶,让我跟他上车,把车开到了荒郊野外。他说他被姓马的骗了,要等着逮住姓马的报仇,来洗刷人们对他的冤枉,还让我帮助他。他说话时哭的稀里哗啦,我看是真的,就答应给他帮忙,记上了他给的手机号。村里一有风吹草动,我就找机会给他打电话,把情况传过去,这事满囤也不知道。
前几天,老乔回去讲,乡长说村里有内鬼。我就吓的够呛,吃不香睡不好,生怕哪天被逮住。其实何春生也害怕,跟我们老乔讲,说是乡长怀疑上了他,整天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两天前,何春生去了我们家,说是又找了乡长,乡长告诉他,那个内鬼在村里很有势力。何春生说,反正他肯定不是内鬼,爱信不信,还说要抓住真的内鬼让乡长看。听了何春生说的那些话,我感觉暴露是早晚的事,这才仗着胆,跟满囤说了何二赖让帮忙的事。满囤骂我糊涂,说何二赖肯定是骗我,才领着我去向乡长坦白。”
许建军一伸手:“把手机号给我。”
朱小花从衣服口袋掏出一张纸条,递了过去。
照着纸条上的数字,许建军拨出了这串号码,过了一会儿,摇摇头:“打不通。看来这个手机号设置了呼叫限制,陌生号码根本打不进去。”然后又看向朱小花,“在县城见面好几次,知道他住处不?”
朱小花说:“有一次正在车里说话,听见有警车响,他就赶紧把车开到一个巷子,带我进了旁边小院的小屋里,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长在那住。”
“在什么地方?你能找见吗?”许建军追问。
稍微想了一下,朱小花迟疑着说,好像是鼓楼那一片,到跟前应该就能找到。
“嗡嗡嗡”,一阵蜂鸣忽然响起。
拿出手机看了一下,许建军接通来电,直接道:“去鼓楼,别开警报,在鼓楼东社区南门外汇合。”说完便挂断电话,发动了汽车。
划了一条弧线,越野车冲出了院子。
……
行驶了十多分钟,鼓楼东社区已经离着不远。
许建军转头道:“老李,你和乔满囤留在车上,哪也别去,我们带着举报者去现场。”
“老许,我都跟着来了,再说这事和乡里也有关联。”李晓禾笑了笑,“你也知道,要是真伸起手来,我也拖不了后腿,就让我也进去吧。”
许建军点指对方:“你这家伙,这种热闹也凑。进去可以,但在真正行动的时候,你们只能在最后边,一旦我们抓到人,你和他俩再以举报者身份上前。”
“好,听你的,保证不给你添乱。”李晓禾做着承诺。
说话间,越野车停了下来。说了声“等着”,许建军跳下汽车,上了旁边一辆越野车。
不多时,那辆越野车上跳下好几个人,许建军也在其中。回过头,许建军向着先前的越野车招了招手。
明白对方意思,李晓禾与乔满囤夫妇一同下了汽车,跟着许建军向前走去。众人前进的方向,是根据朱小花的描述。
从鼓楼东侧道路经过,向北走了大约四、五十米,众人进了一条小巷。
走了没几步,许建军转回头,低声道:“不对吧,这条巷子能进车?”
“我也觉得不一样,这,这,上回是白天,就没太看清,今个又这么黑,有点蒙了。”朱小花有些紧张。
“别着急,出去再想想。”许建军又放缓了语气。
于是众人退出了巷子,等着朱小花辩明方向。
四外转头看了好几圈,朱小花迟疑的说:“好像还得往西走,再往北走,才到那个巷子。”
“好,听你的。”许建军冲着属下招招手,示意朱小花前面带路。
顺着鼓楼西侧返到鼓楼大街,向西走了三十多米后,再右拐向北走了四、五十米,这次又进了右手边一条小巷。
李晓禾注意到,这条小巷也比较窄,但比刚才那条宽了一些,开进一辆轿车没问题,只不过肯定不能掉头罢了。
进巷子二十多米后,朱小花停下来,探身看了看左侧院门,又返回到刚刚经过的门口,驻足查看一番。然后再次回到那个院门,用手指划着,点了点头。
许建军也指了指这个门口。
这次朱小花点头很重,以示肯定。
许建军立刻向周遭属下做了几个手势。
众人立即散开,该到巷口的到巷口,该探看院内消息的,扒上了门口墙头,还有人盯着门缝,使上了“木匠单吊线”。
很快,这些人全集中到许建军身侧,都摇了摇头。
没人?李晓禾看明白了众人的意思。
许建军略一沉吟,做出了上墙头的手势,还有其他手势动作。
两个精壮小伙很麻利的上了墙头,稍做停顿后,便跃进了院里。
不多时,两声轻咳从院中传出。
许建军冲着身旁一个年轻人点点头。
那个年轻人立刻上前,右手抓着门上那把锁子,左手从衣服口袋拿出一截铁丝。把铁丝伸进锁眼,轻轻捅了几下,“咔吧”一声,锁子应声而开。取下锁子,拿开门上合页,轻轻一推,院门“吱扭”应声而开。先前那两名精壮小伙就站在院门两侧。
许建军一挥手,当先走进院子,除了一人留守外,其余众人跟了进去。
再次向朱小花求证后,许建军命人打开正房门锁,人们进了屋子。顿时一股冷气迎面袭来,还有轻微的发霉味道,显然屋子里已经很长时间没住人了。
打开电灯,外屋陈设尽收眼底,非常简陋,连基本的生活用具也不足,应该近期没人在里面阶段生活过。
里屋的陈设同样很少,一张破旧的大床上,放着两床铺盖,地上的一组柜子还坏了一个门。
来在柜子前,许建军顺手拿起上面几张纸,一张小照片掉到了地上。
乔满囤弯腰捡了起来,急道:“就是他,何二赖。”
朱小花抢过照片,连连点头:“二赖,就是何二赖。”
看着眼前的情形,李晓禾意识到,地方是找对了,但却扑了空。
在屋子里搜查一番,除了那张小照片外,再没有什么发现,众人都退出了屋子。
李晓禾好似想到了什么,再次返回屋子,直接奔里屋柜子而去。来在柜子前瞅了瞅,从地上捡起一个雪糕棍,伸到了柜缝中。在柜缝中轻轻的捅了一会儿,一张纸条随着雪糕棍从柜缝出来,掉到了地上。
第二十六章 邻县寻二赖
弯腰捡起纸条,李晓禾看着上面内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纸条有少半张纸大,残破不全,上面打印着文字,文字内容是关于房屋租赁的。
此时,许建军也跟着返回了屋子。
忽然李晓禾指着纸条说:“老许,你看。”
许建军瞅到近前,看向李晓禾手指处,“哦”了一声。然后二人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重新锁好屋门、院门,众人离开了巷子。
来在车前,许建军说了话:“弟兄们,还得辛苦大家一下,我开车在前面走,你们开车跟在后面。”
“好的,队长。”众属下齐声答着。
上了越野车,许建军发动汽车,载着李晓禾等三人,离开县城,上了省道。
公路上没有灯光,圆圆的满月撒下了一路银色,伴着越野汽车向前奔行。半个多小时后,汽车出了思源县界,进入喜运县境,又走了不到半个多小时,到了喜运县草桥镇派出所。汽车停在院内,众人纷纷下车。
一个身穿警服的魁梧男子迎出屋子,伸出右手:“许队长,周末不好好陪老婆孩子,大半夜出来干什么?”
右手相握,左手在对方臂膀拍了拍,许建军道:“邹所长,大半夜把弟兄们从家里叫来,添麻烦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邹所长说话很直接,“需要我怎么配合?”
许建军一指身后:“先给大伙找个能待的屋子,我到你屋说。”
“好。”邹所长安排属下招呼其他人,自己和许建军到了所长室,同去的还有李晓禾。
进到屋内,简单介绍后,许建军道:“老李,让邹所看看纸条。”
李晓禾拿出纸条,递了过去。
邹所长接在手中,浏览了两遍,疑惑道:“你来这里,与上面内容有关?”
许建军点点头:“现在我们在查一个案子,嫌疑人叫何二赖,这张纸条就是在他曾住屋子发现的,现在他不知所踪。这个何二赖以前就是草桥镇朱家集人,原名叫朱兴旺,是随母改嫁到的思源县。”
邹所长接了话:“你是想通过这张纸条,查到嫌疑人踪迹。但这张纸条上只有‘喜运县草桥镇’字样,房屋确切位置不详,也没有租赁双方的名姓,查起来有一定的难度。不过这个人既然以前是这的人,纸条又是在他的屋子发现的,应该和他有关系。这么的,先把你们安排到附近旅馆休息,然后我找人想想办法。”
“邹所,麻烦你了。”客气后,许建军又道,“今天同来的,有何二赖以前的老乡,现在也嫁到了思源县,与何二赖有接触,能提供一些与何二赖有关的消息。”
邹所长“哦”了一声:“那让她过来,我了解一下何二赖在这里的人际关系。”
许建军点点头:“也好。”
李晓禾出去,把朱小花也叫到了所长室。
零点以后,许建军等人被安排到旅馆休息,而邹所长连夜排查起了相关情况。
……
第二天早上,还在睡梦中,许建军手机响了,邹所长要他过去一下。
李晓禾与许建军在同一房间休息,二人穿好衣物,迅速赶到了派出所。他们进到所长室的时候,邹所长正在接连打哈欠。
许建军进门便说:“邹所,辛苦了。”
邹所长没有客气,而是直接道:“没查到何二赖在草桥镇有房产,也没查到其租赁他人房屋的信息,当然也没有与朱兴旺、‘狗不理’有关的房产内容。”
听到这里,李晓禾心中微黯。这可是自己获得的消息,如果一无所获,那就白白辛苦诸人付出了,心里有些过不去。
喝了两口水,邹所长继续说:“不过,查到了一处叫朱老喜的房产,是门面房,就在镇上。朱老喜刚死了不到一年,无儿无女,只有两个侄儿,其中一个就是朱兴旺,也不知房子给了谁。那时候我还没来,没听说过与之有关的事项,其他人也说法不一,反正房产证还是朱老喜。一会儿我带你们去了解一下。”
这个消息无疑是喜讯,李晓禾内心很是欣喜。
根据邹所长建议,众人吃过早点,然后跟着邹所长到了镇里街上,把车停在路边。
由邹所长带着,许建军及一名属下、李晓禾、朱小花跟着,走进了一家名叫“彬彬”的超市。
超市里正有几人在聊闲话,见到邹所长到来,都露出了诧异神色,大多数都选择退到一边,目光紧紧盯着进来众人。只有一人迎上前来,表情略有紧张:“真是稀客,我这刚开门,所长就来捧场了。需要什么,尽管说。”
邹所长微微一笑:“老黄,我不买东西,也不找人,是向你打听一件事。”
这个老黄立刻神色一松,赔笑道:“尽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这房子是自己的,还是租的,租什么人的?”邹所长提问着。
老黄回答:“租的,房主是一个老光棍,叫朱老喜。”
“朱老喜不是死了吗?”邹所长追问。
老黄点点头:“是死了,快一年了。朱老喜死前一个月的时候,身体还很硬朗,正好房子到期,就又和他续了三年合同。当时是别人陪他来的,钱是那人收的,合同也是那人代签,说是他亲侄子,可并不姓朱,而是姓何。”
听到这里,李晓禾暗自喜道:就是他。
接下来,老黄话题一转,“今年七月份房子漏水,这是房主应该修的,我给那个姓何的打电话,姓何的说是在外地,让我先修着,把帐记好,到时他会给我钱。当时房子漏的挺厉害,问了好几次,他又都是这个说法,我就先修了,人工加材料共花了两千多。可是房子修完后,我又催了他好几次,他都是一推再推,最后干脆就打不通了。哎,这人什么东西,千万别是个骗子,不过我手里有合同和收条,收的房租他是赖不倒的。”
邹所长“哦”了一声:“这么说,除了去年续合同时见过那个人,就再没见过?他全名叫什么?长的什么样?”
老黄连连摇头:“再没见过,全名叫什么也不清楚,当时还是他接手机时,自称了好几次‘我何某人’,要不也不知道他姓何。这人长的窄条脸,下巴挺尖,眼有点三角,眼珠骨碌碌乱转。口音也听不出来,一会儿说话侉了,一会又冒出了土话,有时还蹦出京腔。反正贼眉鼠眼,说话也云山雾罩的,看着就不实诚,就像个‘讨吃鬼’。”
看了看李晓禾,邹所长又对着老黄说:“那先这样,一旦见到他或是接到他电话,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如果是接电话的话,最好能让他回来,或是打听到他的落脚地。”
“好的。”应承过后,老黄追问着,“所长,他是不是犯什么事了?”
邹所长没有回答对方,而是直接道:“老黄,我们先走了,记住我刚说的话。”说完,转身就走。
由于走的急,李晓禾众人差点和进门的一个女人相遇,不过那个女人更急,也根本没看身旁经过的人。
“老黄,老黄,那个‘讨吃鬼’在县城。”女人急促的声音传了出来。
听到此话,李晓禾众人都转回头去。
“咱们给他打电话,他是今儿推明儿,明儿推后儿的,说什么忙的回不来,全都是放屁。我要进县城,找他要钱去,不能咱们贴钱修房吧?他……”话到半截,女人突然停下,转头换了话题,“所长,你可要给我们做主,我们可是垫了两千多块,说不准什么时候房子还得漏。”
此时,邹所长等人已经走进屋子,就站在女人身后。
老黄赶忙接了话:“所长也是找那个‘讨吃鬼’的。”
邹所长没有接老黄夫妇的话,而是直接问:“黄嫂,你在哪见的他?”
女人赶忙摇手:“不不,我没见他,是村里程二香说的。刚才我去买豆腐,正好碰见等车的程二香,她说上星期从县城坐班车的时候,看到路边一个人挺像那个‘讨吃鬼’。她准备跟我说这事,结果去了一趟她大姐家,夜儿个回来的时候早忘了,今儿个要不是看见我,也想不起来。”
“那个人在哪,程二香还说了什么?”邹所长追问。
“我还没问完,班车就来了,程二香上了车。班车开走的时候,我好像听她跟我喊了‘电影院’三个字。”说到这里,女人话题一转,“所长,你们也在找他?可记得说我们替他修房子的钱,要不就告诉我们一下,我直接去跟他要。”
“黄嫂,先找到人再说吧。”话音更落,邹所长已出了屋子。
李晓禾等人跟了出来。
来在车前,推却了邹所长盛情,待对方离去后,许建军说:“去喜运县城。”说完,上了汽车。
坐上副驾驶,李晓禾道:“老许,去县城找人?”
许建军发动了汽车,点点头:“对,找何二赖呀。”
虽然自己和许建军是不错的朋友,可因为双胜乡的事,因为自己提供的信息,而让许建军等人忙活了大半夜,现在还要赶到县城去找人,李晓禾很有些过意不去。
第二十七章 大海捞针
李晓禾深知,若不是因为私人关系,又非死伤案子,刑警队一般不会参与的,更不会请兄弟县队、所这么幸苦;若不是看在许建军面子,草桥镇派出所邹所长根本不会为了这件事连夜加班,也许当晚就不会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他清楚,虽然只是查一个人的房屋信息,但可不是一句话的事,那需要经过县房管局,何况还是半夜时分。于是道:“老许,辛苦了。还劳烦邹所动用关系,连夜加班,实在不好意思。”
“跟我客气什么?俗话说‘有困难找警察’嘛!老邹他们也没什么,他要找到我,我也得这么干。”许建军很无所谓,“反正就是今天白天找他们,他们和房管、土地部门也是周末休息,也得特意从家里赶来,还不如让他们先工作后休息呢。”
李晓禾笑了,但却不无担忧:“仅凭那个黄嫂听来的几句话,再没有其他信息,就到十万人员的县城找人,无疑于大海捞针呀。”
“大海捞针怕什么,我们平时办案不是经常这样吗?这还算有影可参照,好多时候根本就是捕风捉影。”许建军“哈哈”一笑,“只是根据举报者的信息,我们就找到了他的住所,并在里面发现了租房内容,又到这里找到了房子,还听说了他疑似在县城出没的消息,这已经够顺利了。”
想想对方说的也在理,但李晓禾明白,主要还是许建军愿意帮忙。否则,同样事项就会有截然相反说法,而且态度积极与否,更会影响到案子的推进。
在上午十点,李晓禾一行到了喜运县城。这个县城比思源大了不少,人口也多了将近一半,整个城市建设也优于思源县。从人们的穿着看,也应该比思源县富裕一些。
到县城后,又仔细看了昨晚在那间屋子发现的小照片,然后众人分成两组,找寻何二赖。分组是按先前所乘车辆分的,许建军这辆车上,依然是他和李晓禾及那对夫妇。虽然乔满囤夫妻二人没有任何战斗力,但凭许建军和李晓禾的身手,对付像何二赖那样的三、两个绝对没问题,以前李晓禾可是比许建军还能打的。现在问题是能打不主要,关键是要发现对方,还不能让对方跑了,否则再强战力也没用。
开着越野车在街上转了两圈,许建军把车停到了电影院对面空地上。和旁边的车辆放在一起,越野车非常普通,车身既没有喷涂警务标识,车顶也没有安装警用灯具。而且车号也被做了手脚,即使见过这辆车的人,也很不容易认出。
最近这几年,县城电影院根本不播放影片,早成了其它商用场所,大大小小的商品展销络绎不绝,眼前的喜运电影院就在做着这样的展览。
在电影院门前,支起了红色气拱门,上面贴着“羊绒、保暖衣物让利巡回展销”字样。在大风摇曳下,气拱门不停的前后晃动,仿佛随时都将倒下或将随风而去的样子。
穿着厚重衣物的男男女女,在电影院门前台阶上不时上下着,好多出来的人,都提着或抱着鼓鼓囊囊的袋子。
李晓禾等人并不关心这些人干什么,更不关心他们买了什么,而是要时刻注意这些进出男女的脸庞,以期发现要找寻的目标。
由于天气冷,风又大,几乎每个进出电影院的人都戴着帽子,有人更是在外面又罩了层纱巾。即使这样,还是尽量低着头,或是抬起胳膊遮挡着头脸。
人们这么一武装,识别脸庞的难度就大了很多。别说是离着一段距离,别说是和对方没见过面,就是擦身而过,怕是也未必容易认出来。
许建军转过头,嘱咐着:“乔满囤、朱小花,不光要看人脸,还要注意行人的动作。一旦发现可疑,要立刻提醒,明白没?”
“明白。”夫妇二人异口同声,双眼还不忘盯着车外过往的行人。
半天过去,一无所获。这在大家意料之中,人们并没有多少失落,在方便的时候,依然交流着“蹲点”心得,也谈论其它一些有趣发现。
午饭之后,众人又开始了“蹲点”,分组依旧不变。
许建军又开车在街上慢慢绕了两圈,然后再次停到上午那个地点,关注着购物大军,也注意着车外的其他其人。
只到华灯初上,也没有发现目标,当日“蹲点”收工,住在了县城一家旅馆。
……
新的一天到来,众人再次重复昨日任务,分组没变,但“蹲点”位置变了。许建军一组去了车站,另一组到了电影院对面。
同样是人多,但找人难度却各有不同。昨天在电影院对面的时候,主要是行人脸上裹的太严,不容易看清脸庞。今天进出车站的人,裹的没那么严实,但不时闪过的车辆和班车上影影绰绰的人脸,还是给甄别工作造成了困扰,甚至好几次发生误判,不得不向对方解释“认错人了”。
双眼盯的有些发酸,却并未发现何二赖身影,而太阳已经偏西,这一天又快过去了。今天是星期日,明天要照常上班,晚上是必须要赶回去了。
“那,那。”朱小花忽然喊了起来。
乔满囤也跟着附和:“像,像。”
顺着朱小花手指方向望去,李晓禾看到,在车辆右前方有一个人,那人穿着灰色大棉服,头上戴着连衣帽,正骑上一辆摩托,快速离开。
此时,越野车已经启动,奔着那辆摩托追去。
尽管那辆摩托跑的飞快,甚至都有些“飘”了,但怎是越野车的对手?不多时便相距不足十米了。这还是在市区公路,如果换到城外国道上,怕是早就把对方逼停了。
就在越野车准备反超过去的时候,摩托车忽然右拐,进了一条巷子。
“滋”,一声刹车响起,越野车停在巷口。
看着不足三米的小巷,李晓禾急道:“老许,你开车从前边红绿灯右拐,到巷子对面堵截,我从后面去追。”说完,推开车门,钻进了巷子。
当“注意安全”传进耳中的时候,李晓禾已经跑出了十多米。
小巷不宽,而且还弯弯曲曲,又要注意随时从院里出来的居民,这严重影响了李晓禾的奔跑速度。当然,这肯定也会迟滞摩托车速度,应该受影响更大。
尽管在后面紧紧追赶,但经过两次拐弯,已经看不到了摩托车影子,只不过所经路段没有岔口,李晓禾便加力向前跑着。
又过了两个弯处,前面巷子变得通畅起来,一眼可以看到对面,那辆摩托车已经离巷口很近了。知道凭自己是追不上了,李晓禾大喊起来:“站住,站住,警车已在巷口等着你了。”
其实刚才在大街上的时候,就好几次想喊同类的话,但并不完全确定对方身份,而且开的又非制式车辆,李晓禾这才忍着。现在情况紧急,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才喊出了声。
正在行进的摩托突然一晃悠,“灰棉服”下意识回头看了一下,然后又向前驶去。
“站住,你跑不了啦。再不停下,我就要开……”话到此住,李晓禾赶紧打住,再不能喊出后面那个字了。
眼看着摩托就要冲出巷口,“灰棉服”再次回头,摩托车身就是一栽歪,差点摔倒。饶是这样,摩托也熄了火,那人只好再次发动摩托。
“嘀呜……嘀呜……”警笛声忽然响起,一辆越野车停在巷口。
看到车顶临时吸上的圆柱形警灯,还有车里驾驶位上的笑脸,李晓禾心头一松。
“咣当”,正准备发力的摩托,突然摔倒,“灰棉服”连同摩托一同躺在地上。等他准备起身的时候,从越野车下来三人,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
许建军没有说话,而是静静观察着地上那个侧趴着的人,看着对方慢慢从摩托车下抽*出右腿,再慢慢的起身。
“不是。”朱小花忽道。
李晓禾也听到了朱小花的声音,顿觉失望,但仍心存期待。
“灰棉服”仰起头,乞求起来:“饶了我吧,警察同志,我这是第一次,。”
听到“灰棉服”的话,李晓禾希望再起。
“不是。”
“不是他。”
“饶命”
乔满囤夫妇、“灰棉服”声音交替响起。
怎么回事?一方说“不是”,另一方又求饶不止。带着满腹狐疑,李晓禾到了近前,看清了“灰棉服”那张圆脸,顿时希望破灭。
“警察同志,我就偷了这一次,以后再也不敢了。你看就是这,里面根本就没几个钱。”“灰棉服”继续乞求着,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黑色小挎包。
“打开,把包里东西露出来。”许建军厉声命令着。
“诶”,“灰棉服”答应着,抖抖索索的去拉拉链,拉了好几次才拉开。包里露出了三张百元大钞,还有一些零钱,再有就是小化妆盒、卫生纸、钥匙了。
李晓禾意识到,纯属乌龙一个,原来是碰到了刚刚得手的小偷。他抬头看去,日头西沉,这一天又将过去,看来今天又白瞎了。不由得暗发感叹:这大海捞针果然不易呀。
第二十八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喜运县城郊结合部,座落着一家“红满天”餐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餐馆“108”包间内,有八人围坐在桌旁,正是到这里找寻何二赖的李晓禾等人。
今天下午满以为能够逮住何二赖,不曾想却是小偷撞到了枪口上。在小偷交待了偷盗行为后,没有再对其讯问,许建军直接把小偷交给了车站派出所。配合当地警方履行过必要的程序后,众人出了派出所。当时天色已黑,便到了这家湘菜馆,准备吃完饭便返程。
由于坚持回去路上继续开,许建军没有喝酒,其他人当然也就不喝。尤其李晓禾及乔满囤夫妇,根本就没心情喝酒,牛小花心情更沉重一些,吃饭都不香。
看到李晓禾情绪不高,许建军道:“老李,这种事司空见惯,我们经常遇到,不要灰心,毕竟这还有影可循。明天都还有事,待会儿咱们必须得回,不过我会叮嘱老邹,也会和喜运县局朋友联系,让他们关注着此事,一旦有那小子消息,立即通知我。除非他不在这个地面上,否则只要被警方盯上,只要一露面,他就跑不了。”
李晓禾“哦”了一声:“我知道,你们办案少不了白跑,可这次为了我们乡的事,让大伙连着辛苦了好几天,实在抱歉。今天我先以水代酒,敬大家,改天一定专门摆酒,感谢诸位。”说着,举起了水杯。
“心意我们领了,不过这是警方本职工作,你不用在意,更别说‘抱歉’、‘谢谢’之类的话。”许建军说着,举起水杯,和对方相碰。
那四名警察,也和李晓禾碰了杯,说着“不客气’,然后大家都象征性的喝了一口。
“队长、乡长,这回没有逮住何二赖,那我算不算戴罪立功,能不能减轻对我的处罚,能不能不连累满囤?”久未说话的朱小花开了腔,双目泪花闪现。
收起和缓神情,许建军面色冷竣:“算不算戴罪立功,还要看最后的情况,既看你有没有如实交待,也看嫌疑人交待了什么,还看你为抓住嫌疑人出了多大的力。当然,从目前来看,你是有立功意识的,这值得肯定,还需继续保持。”
既没抓住何二赖,又没得到警察的肯定回复,朱小花难免失望,又迟疑的问:“一会儿回去以后,我能不能回……家,还是要跟你们去……去那里边。”
许建军面色依旧严肃:“里边?暂时还不好说,回去再看。你再好好想想,还有什么没交待的,赶紧交待,要是有没想起来的,再好好考虑考虑。”
朱小花“哦”了一声,两行泪珠顺着脸颊迅速滚落。
旁边这个女人既可怜,也不无可恨,李晓禾禁不住在心里叹息着。同时他也在叹息这次喜运县之行,叹息白跑了一趟,更担忧何时能够案件得破。
因为许、朱二人刚才的对话,人们暂时都没说什么,包间里静了下来,很显沉闷。
……
就在李晓禾忧心不已的时刻,有人却对他的行踪妄自猜测,歪曲解读着他的动向。双胜乡党委书记赵强,就接到了这样的内容汇报。
握着手机,沉吟了稍许,赵强说:“周末休息,每个人都有权安排自己的生活,不要随意揣度,更不要上纲上线。”
对方仍在极力坚持着自己的观点:“书记,从前天晚上一直到现在,他出去了整整两天两夜,自己开着车,还拉着乔满囤夫妇。任何人没见过他们三人,也未看到乡里的现代车,这确实让人不由得生疑。”
赵强沉声道:“从一上来,你就说他私自开车,还说拉着别人老婆,说话可要有根据。”
“书记,千真万确。当时朱小花哭哭啼啼,他开车拉着二人出门,老刘可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他还和老刘说话了,说什么人家两口子闹着玩,我看是和他有什么瓜葛吧。”手机里的声音很自信,“现在乔满囤、朱小花可是失踪两天了,村里人都能证明。若是不早些上报,一旦传出什么不好闲话,乡里可是被动呀。”
想了想,赵强给出了建议:“老周,要不这样,你给他打个电话,侧面打探一下,看看有什么异常。”
手机里声音很迟疑:“书记,我给他打电话,怕是不妥,他眼里根本就没有我,怎会跟我说实话?不但会招致他一通训斥,很可能还会适得其反,打草惊蛇的。”
“你什么意思?”反问过后,赵强又说,“这样吧,暂时先缓缓,看看明天上班他露不露面,然后再做定夺。”
“这……书记,可别延误时机,带来麻烦呀。”手机里声音看似提醒,却似乎带着警告的意味。
“麻不麻烦?让你打电话,你推三阻四,现在又阴阳怪气,真是唯恐天下不乱。行了。”说到这里,赵强按下了挂断键。
本来挺好的心情,让这一通电话都给搅和了。赵强放下手机,取过一支香烟,点着了。
随着缕缕轻烟缓缓上升,整支香烟变成了短短的烟蒂,但赵强心中烦躁并未退去,反而加了个“更”字。
嘘了口气,赵强拿起手机,调出电话薄中号码,拨了出去,然后又快速挂断,放下了手机。
……
餐包里沉闷了好几分钟,依然没人说话。
“那……快,快。”忽然,朱小花猛的站起身来,扑向窗前。
到底是自己老婆,乔满囤尽管心中忐忑,但还是第一时间扯住了对方的衣襟,然后把对方揽在怀中,安慰着:“小花,别这样,别想不开,有我呢。”
他们这么一弄,其他人也迅速起身,以备应对突发状况。
“满囤,你松开,我不是要……何二赖,何二赖在外面。”朱小花急的双手一个劲的捶打丈夫。
李晓禾、许建军离窗近,当先扑到了窗前。
“红满天”餐馆紧临公路,公路对面是空旷的待开发用地。在对面公路边上,正有一人像是小便的样子,那人穿棉服、戴棉帽,背对餐馆方向,看不清长相。
许建军紧盯朱小花:“你确定?”
“确……定。刚才看见他半个脸,挺像。”朱小花话语难免含糊。
“走。”不再继续盯问,许建军一挥手,当先走去。
其他人随后出了屋子。
看到客人急匆匆离去,前台收银员急着喊道:“结帐,没结帐呢。”
“马上就回来。”李晓禾回了一声。
其他人则没有任何回复,而是脚下步伐更快。
“你们这……”收银员话没说完,那些人早出了餐馆。
许建军在前,李晓禾紧随其后,其余几人一步不落,一起奔向那个人影。
显然已经方便完,那人双手整理着衣服,同时歪着头躲避着大风,正好把后脑勺给了众人。
没几步,众人已经过了公路,扑向那人。
“没结帐呢,没结帐呢。”一个尖厉的女声忽然响起。
可能是听到了女人的呼喊,那人下意识的转头。
借着对面餐馆辐射过来的光线,李晓禾看到了一张尖嘴猴腮的脸。
“二赖。”朱小花也看到了对方脸庞,便喊了一声。
“诶……”话到半截,那人猛的向空地蹿去,“你们干什么?”
“何二赖,你跑不了了。”许建军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几个起落,到了那人身后,伸手便抓。
“啊?”那人一声惊呼,急的一甩脑袋。头上帽子飞起,已经到了对方手中。
“好小子。”许建军一抓落空,再次追上前去。但刚才稍一楞神之际,便耽搁了时间。而且对方还向左拐去,加大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对方这么一拐,离着李晓禾反倒近了。李晓禾二话不说,三两步追上前去,猛的伸出左腿。
“啊”、“扑通”,相伴响起,那人已经趴倒在地。
许建军一跃而起,扑在那人身上,双膝抵上其腰眼,反剪对方二臂:“不许动。”
“啊……不动。”略一挣扎,那人便放弃了抵抗。
“姓名。”
“何二赖。”
“为什么抓你?”
“不知道。”
“哼,伙同马一山诈骗,还想抵赖?”
“我是冤枉的,都是那个王八蛋害了我。”
顷刻间,许、何二人进行了三轮对话。何二赖戴着冰凉手铐,被从地上揪了起来,到了两名精壮小伙手里。
已经奔向近前的收银台服务员,早已惊得楞在当场,舌头伸出老长,现在才反过闷来,猛的转过身去,快步奔向餐馆。
忽然,何二赖目光投向现场唯一的女人,眼睛眯了起来:“是你出卖的我?”
“二赖,你还是赶紧交待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朱小花讲起了政策。
何二赖唾道:“呸,老子真是瞎了眼,咋就认识了你俩?臭娘们,你破坏了老子计划,否则老子一定会逮住马骗子,一定会洗脱自己的冤枉。”
“走,费什么话?”许建军给何二赖背上来了一拳。
一行众人押着何二赖,奔行到餐馆门口,把何二赖推上车去。
李晓禾结过餐费,上了汽车。
两辆汽车先后启动,奔向了城外。
坐在越野车上,李晓禾轻松不已,心中暗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第二十九章 阴差阳错大幸运
新的一周开始了,天空湛蓝,白云朵朵,冬日暖阳喷薄而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李晓禾心情也和这天气一样,非常晴朗。毕竟抓到了何二赖,借款诈骗侦破工作迈出了坚实一步,他焉能不高兴?
心情好,步伐也轻快许多,不觉间已经由食堂走回到办公室。正要推门而进,一声干咳响起,李晓禾转头看去,书记赵强站在横穿过道处。
“书记,有事吗?”说着话,李晓禾转回身,向对方走去。
“没事,刚到单位。”赵强说的很随意。然后又疑惑道,“老李,眼窝发青,面现憔悴,没休息好?还是身体不舒服?”
李晓禾一笑:“没有呀,我感觉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说完,赵强挥挥手,走开了。
什么鬼?专门等了一通,就为说这些扯蛋话?带着狐疑,李晓禾走回了自己办公室。
坐到椅子上,随意拉开抽屉,一张打印纸呈现在眼前。看着上面的“协查通报”字样,李晓禾嘴角挂上一抹笑容,为自己的杰作而自得,为自己的运筹帷幄不禁沾沾自喜。
拿出《协查通报》,李晓禾轻声诵读着上面内容:“协查通报。思源县人民政府:兹有贵县双胜乡居民何二赖,牵涉我县经济大案,请贵县及相关乡配合我县予以缉拿,何二赖也曾短暂为我县居民。有情报显示,何二赖在当地有内应,这也是其迟迟未归案原因。请贵县责成当地有关部门,一并调查内应,并协助抓捕。我县欢迎内应自首、主动交待,届时会按戴罪立功对待,减轻对其处罚。喜运县人民政府,十二月十一日。”
看着这熟悉的文字,往事再次历历浮现在脑海。
上周五上午,秦明生再次转述了同学于国庆的话,讲说了那个所谓老乡的事。虽然于国庆不清楚那个老乡的名姓,但从那人长相和所讲的事看,李晓禾觉得此人非常像何二赖,张扬的做事风格也与以往描述相同,秦明生也和李晓禾持同样观点。
周五的转述,又有了新的细节,既此人的模糊县籍。虽然于国庆听到的是此人的半醉话,虽然此人讲说的含含糊糊,但却又提供了一个了解此人的切入点。在秦明生离开办公室后,李晓禾又仔细想了那些零星片段,做出了一个自认合理的判断。然后根据自己得出的结论,给许建军打去电话,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在电话中,许建军告诉李晓禾,喜运县个别乡镇很符合他讲说的条件。首先喜运县与思源县相邻,合上了“邻县”一说;其次,喜运县的个别乡镇,原来属于思源县,只是在三十多年前才划到喜运县范围,这种现状也与模糊的县籍相合。
根据许建军给出的判断,李晓禾做出一个推断。即那个疑似何二赖的人,小时候籍贯很可能属于思源县,后来这个地方划归了喜运县,那人自然就成了喜运人。对于何二赖现在的何家营村民身份,李晓禾给出的推断是,因为某种原因,何二赖后来从原址牵到了现住地,这一点不难弄明白,从乡里户籍档案应该就能找到答案。
做出这些判断后,再根据那人说的合作方有其亲戚,亲戚在村里很有势力,李晓禾就锁定了嫌疑人——何春生。何春生是何家营村主任,与何二赖又是本家,对“内鬼”一说又极其敏感,是最符合内鬼条件的人。但毕竟好几处衔接点都是推测,并没有直接证据,不便直接询问,而且也避免打草惊蛇,他才炮制了这份协查通报。
还没顾上调查何二赖的牵户情况,当天晚上就响起了敲门声。先有可疑的身份和表现,再有三天前晚上的上门解释,加之自己先入为主的判断,李晓禾认定来人肯定是何春生,故而躲进里屋,却又把《协查通报》“无意”的留在桌上。在听到外面翻动张纸的时候,才及时从里屋走出。当时令李晓禾诧异的是,来人不是何春生,而是乔满囤。
乔满囤八成也是被何春生忽悠,特来代其打探,那正好让其传话。于是这才来了个“隔山打牛”,准备隔着乔满囤来打何春生,不但暗示了警方不会放过内鬼,还假借刚刚设置的闹铃响动,炮制了刑警队长许建军打电话一折。当时在里屋,李哓禾自说自语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戴罪立功”等语句,还不忘加上一句“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再次来到外屋时,李晓禾注意到,沙发上的乔满囤脸上手都是汗,不但衣袖抹了好多汗迹,沙发扶手上的布都被抓了好多汗渍。他当时不禁疑惑,疑惑对方不应该这么紧张。紧接着乔满囤的问话,让李晓禾忽然意识到判断有误,很快就听到了对方的交待“内鬼就是我老婆”。
当听到乔满囤的这个交待时,李晓禾不禁好笑,笑自己自以为是,张冠李戴。也不禁有些担心,担心自己万一不慎,就会打草惊蛇,或是前功尽弃,甚至导致新的麻烦。
巧合的是,“隔山打牛”,打痛了真正的牛,乔满囤夫妇主动交待。还巧合的是,虽然在思源县城扑了空,却发现了那张没头没尾的租房字条,找到了喜运县草桥镇。更巧合的是的是,不早不晚,听到了老黄老婆讲说的内容,及时赶到喜运县城,大海捞针。
幸运的是,又适时发生张冠李戴,把小偷误认成何二赖,从而有了到车站派出所一折。还幸运的是,在派出所听到了那个餐馆的名字,才去了那里就餐。更幸运的是,何二赖适时出现在路对面,而本是低头流泪的朱小花看到了本家兄弟的侧脸。
正是这一个个巧合,正是这一次次幸运,才阴差阳错的抓到了何二楞,这又是此次自导剧中的最大幸运。
“叮呤呤”,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李晓禾思绪。
看了眼来电显示,李晓禾按下接听键:“老许,怎么样?”
手机里传来许建军的声音:“老李,这个何二赖很狡猾,有一定的反侦破手段。已经对他审了两次,可他就是一口咬定,他被马一山骗了,还说一直在想着抓到马一山。”
李晓禾“哦”了一声:“朱小花、乔满囤又指证了没有?”
“指证了,可是一点用都没有,我先让他们回去了。何二赖还是被抓时的说辞,说是人们冤枉了他,说那对夫妻害了他,破坏了他的抓马计划。”许建军道,“可是马一山现在在哪,联系方式、住所等情况他又不能提供。以我从警经验看,这分明就是撒谎,他在侥幸没有对证,侥幸只要马一山安全他也就安全。现在我们正调查何二赖财产情况,调查有结果时,看他怎么说。”
“怪不得叫二赖,看来还真有一套赖皮劲……”话到此处,忽然传来敲门声,李晓禾忙道,“老许,我这来人了。”
“那好,先这样。”手机里声音到此,戛然而止。
“笃笃”、“笃笃”,敲门声还在继续。
正要说话,看到桌上的《协查通报》,李晓禾赶忙把纸张抓成一团,一边走向里屋,一边说了声“进来”。
听到屋门响动,李晓禾没有回头,而是直接说了“先坐”,关上了里屋屋门。
来在卫生间,旋开水笼头。在流水声中,快速撕烂纸张,把碎片投到便盆中,按下了水箱冲水按钮。
“哗”、“哗”两次冲过,所有碎纸都没了踪影。
……
走到外屋,李晓禾发现,副乡长秦明生坐在椅子上。
坐到自己位置上,李晓禾问:“老秦,什么事?”
“乡长,有时间吗?我汇报一下工业和招商工作,请乡长多多指导。”秦明生说的很谦虚。
“说吧,你老秦随时来,只要我在屋里,就都有时间。”李晓禾给出了回应。
“谢谢乡长!”感谢过后,秦明生讲说起来,“从三号接过工业和招商后,我主要做了以下工作……”
对方的讲说非常顺畅,讲说的很有条理,思路清晰,显然已经打过腹稿。整个讲说主题突出,论据鲜明,站位高远,是一遍非常优秀的论文。但李晓禾却注意到,里面的好多举措和实际情况脱节,很显然对方没有深入思考,而是为了汇报而汇报,也可能本就是“舶来品”。如果要是真正按照秦明生说的去做,好多工作落不到实处,个别方面还会出现问题。
虽说对方的汇报更像是纸面上的答卷,但为了不打消对方积极性,李晓禾还是用了比较委婉的方式:“有数据、有说明,主次分明,整体不错。就是你要把里面的一些数据再核实一下,看看有没有统计口径不一致的地方,也要翻一翻以前的相关档案,看看有没有接口生疏之处。”
听话听音,秦明生也在基层官场多年,自是听出了乡长的弦外之音,知道乡长给自己留了面子。不禁脸上一红:“乡长,我下去再好好修改一下。”
李晓禾点点头,连说了两个“好”字。见对方神色仍不免尴尬,他决定再变相表扬对方一下。于是压低了声音:“老秦,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暂时需要保密。何二赖被抓了,你提供的信息很重要。”
“是吗?太好了。”秦明生高兴的站了起来,赶忙又低声道,“保密,要保密。”
第三十章 你已不适合现岗
在秦明生离开不久,再次响起了敲门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说了声“进来”,李晓禾眼角余光扫向门口处。
屋门打开,一个小分头探进来,然后整个人进了屋子。来人是乡里司机,叫刘封,专门负责给乡长开车,已经开了三年多。
看到是此人,李晓禾收回目光,拿起一份文件,看了起来。
来在桌前,刘封没有直接说话,而是站在那里,眼巴巴的看着对方,显然是等着对方询问。
李晓禾自是感受到了头顶的目光,但他并未抬头,更没有说话,依然好似津津有味的看着。
时间一点点流逝,
一分钟,
两分钟,
五分钟,
过了大约七、八分钟,刘封终于发出了声音,但并不是说话,而是两声“干咳”。
暗道了声“兔子吓唬割草人”,李晓禾依旧低头看文件,好似没听到一样。
意识到乡长并未理会自己的“提醒”,刘封说了话:“乡长,我想问问,那几张票签了吗?”
对方已然开口,李晓禾便不再看报,而是反问:“哪些票?”
刘封道:“就是十一月中旬拿来的票,到现在马上一个月,财务成天催我还借款,再不报的话,连加油费也没有了。”
含糊的“哦”了一声,李晓禾在抽屉里翻了起来,终于在右侧最下面的抽屉里翻出一个票据夹。把票据夹放到桌上,打开,里面夹着一摞做过凭证的*。
来回翻了翻,李晓禾抬起头来,缓缓的说:“看后面的清单,这几笔都是发生在十月之前呀。”
“这几笔是八、九月份的,当时我们一直欠着,等到十月下旬的时候才和我们清帐,*也就是那时候的了。”刘封做着解释。
指着最上面一份凭证,李晓禾道:“一张票就三千八百块钱,够大的,都做了什么呀?”
“后面都写着,这是三次的。”刘封探过身子,翻到*后附的清单,读了起来,“换机油、换空滤、换汽滤、换座垫、洗清喷油嘴……”读完这串项目,又道,“咱们是他那里的老客户,这还是优惠价,要是全算的话得四千二百多。”
“老客户、老客户。”反复嘟囔两句后,李晓禾微微一笑,“老客户八月份就换棉座垫呀?”
刘封含糊的“啊”了一声:“冬天用呀。”
“现在车上用的就是棉座垫,可是根本不像刚装两、三个月的,怎么也已用过了一个冬天。”李晓禾说,“难道新的是留着备用?”
“就是备用的,要不明天我给你拿来。”刘封立刻顺杆爬着。
“真是备用啊,在哪放着?我现在跟你去取。你可别说一直放在汽修店。”李晓禾脸上已经出现冷厉之色。
刘封“嗯”了好长时间,转移了话题:“其它*能签吗?”
李晓禾翻到了最后面一张:“这张票好像不对,是他们家的?是当时开的吗?”
“哪不对?就是他家的,上面不是有他家的章吗?”刘封指着*,“你比比,跟那两张上面的章都一样。”
“不对,就是不对,我准备对对存根。”说完,刘封又指了另外三张票,“这三张油票是后补的吧?时间也太近了。难道油站*断档了?”
刘封立即摇头:“不不,肯定不是后补的。那几天用油多,主要是下乡、去县城多,有时候一天两三个来回。不信你去查存根。”
没有接对方的话,李晓禾却连连摇头:“不对,不对,有问题,真有问题。”
刘封胸脯鼓了鼓,顿时脸色胀*红,提高了声音:“乡长,你这是不相信我,还是新官不理旧帐?”
“你说呢?”李晓禾反问着。
“我……我看是两者都有。”刘封支吾着给出了答案。
李晓禾挑了挑眉毛:“再说的具体点。”
刘封梗着脖子:“我,我,我估计的。”
“估计的?”李晓禾哼了一声,“你在单位待了好几年,也一直给乡领导服务,按说应该懂得一些规矩,应该知道长幼尊卑吧?可我怎么就看不到你的一点尊重,反而感受更多的是蛮横无理呢?你以前在其他领导面前也是这样吗?”
“我,我也是被逼的。领导能够平白无故冤枉下属,下属为什么就不能辩解?领导也得讲理,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刘封振振有词。
李晓禾冷声“嗤笑”着,厉声质问:“好好好,看来你的口才好的很呀。你说我不相信你,那你敢保证这些*的绝对真实性吗?”
“你……我,我敢保证。”刘封气很粗。
“好,这可是你说的,我可要认真核对了。”说到这里,李晓禾挥了挥手,“你先去吧,我再看看。”
刘封腮帮子肌肉动了动,眼珠乱转一番,气咻咻的出了屋子。
李晓禾“哼”了一声,眼睛渐渐眯起来。
过了一会儿,李晓禾长嘘一口气,收起票据夹,放进柜子。然后打开电脑,在上面修改起了文档。
快中午下班的时候,李晓禾拿过固定电话,按下免提键,拨起了号码。
过了一会,电话里传来一个女声:“乡长,你找我?”
李晓禾对着电话道:“下午一上班,来我办公室,我问你点事。”
“哦,好好。”电话里的女声略有些迟疑。
挂断电话,李晓禾便放下手头工作,到食堂去吃午饭。
从食堂出来,正往办公室走,手机响了起来。
刚一接通,手机里便传来一个女声:“乡长,下午我得去县里一趟,给财政局送份报表。”
李晓禾稍停一下,说:“送报表呀?明天上午我可能去县里,给你捎上也行。”
手机里静了静,传来支吾的声音:“还是下午我自个去吧,顺便也到自考办拿份资料,管资料老师明天要出门,听说得一周,我怕误了自学考试。”
“那好吧。”说完这三个字,李晓禾挂掉电话。
快步走回办公室,拉开办公桌右侧最下边抽屉,李晓禾嘴角挂上了一抹冷笑。
……
一下午时间匆匆过去,又到了吃晚饭时段。
李晓禾像往常一样,按时到了食堂,盛上米饭后,坐到圆桌旁一个空位上,吃了起来。
“叮呤呤”,手机铃声响起。
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李晓禾按下接听键,边起身边说:“你来啦?在哪?天合饭庄?好,我现在就去。”说话间,出了食堂。
从食堂出来,李晓禾快步走到大院门口,又匆匆返回。
快速穿过一、二排房子中间空地,李晓禾放缓脚步,轻手轻脚走向办公室。来在门外稍一驻足,侧耳倾听一下,然后猛的推开屋门。
办公桌后,一个人迅速起身,满面惊慌看着门口的乡长大人。
李晓禾不紧不慢走进屋子,来在办公桌前,指着右侧打开的抽屉,问:“你这是干什么?”
先前在屋子里的人,正是上午来过的司机刘封。刘封脸上神色数变,脸上挂了一层尬笑:“我,我没干什么?”
“不对吧,你是在找那几张*,想神不知鬼不觉把几张*取走。”李晓禾冷哼着,“然后你既可以倒打一耙,诬我弄丢了*,还可以让那几张问题*人间蒸发。”
刘封结巴的更厉害了:“乡,乡长,你真会开玩笑。我,我怎么会那么做?我只不过是……”
李晓禾摆摆手,打断对方:“之所以你这么急着来翻*,是因为时间紧迫,你担心我明天上午找财务对票,担心那几张*现原形。难得财务下午去县城,你岂肯放过这刻不容缓的机会?”
“乡,乡长,你不能凭空诬赖好人。你这么说,纯属是不想理杜乡长时期的事,也是对我有成见。我不过就是进你办公室了而已,又没有偷拿你的东西,要不你就搜。”刘封说着,还装模作样的伸展了胳膊。
李晓禾来回踱着步,缓缓的说:“别演戏了,何必装糊涂呢?本来上午还想着给你留些颜面,既然你把事做这么绝,话也说的这么恨,那我就不妨都挑明了。我说你那些票有问题,都是有根据的,并不是凭空想想。
先说最上面那张大票,之所以出现夏天换棉座垫的笑话,因为那张票乃是以前已经报过票据的三合一版,连清单也是三合一,出现棉座垫就不足为奇了。以前下帐的凭证中都有,你也不用狡辩,我早就留过心,总金额连一分都不错,清单排列顺序也完全一样。
再说放在最底下那张票,看票号我就知道,那批*在去年一月一号已经作废,你却说成是实时开的,这可能吗?你别忘了,近两年由我把关的票多了去,什么花招没见过?
还有那三张票,更有问题,可你却强调是加油当时开的票。而那上面的时间段,正是此辆现代车大修期间,有一张*所附清单写的明明白白。我就奇怪了,汽车在修理厂停着,还要耗费那么多油,难道他和人一样,生病也要消耗体能?”
“既然乡长说这些票有问题,那我不报了。”刘封语带乞求,“以后也保证不再冒犯您,行吗?”
李晓禾没接对方的话,而是淡淡的说:“你已不适合现在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