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暗中观察
‘西北八威’聚在一旁细声商量着些什么，他们将燕青晾在一旁却又时不时地投来异样的模样。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燕青也无暇去体会这些目光，他靠猜都猜得出是贪婪的。
小一会儿过后那八人终于商量得妥当，那提刀大汉连走都未走到燕青跟前，他敷衍叫唤道：“这位兄弟，你就在原地等咱，咱八人先去传出消息，待会儿再来与你会和……”
言毕过后也未等燕青同意八人便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燕青不屑一笑也转身离去，这八人自己怕是等不到了，因为多一个人分赃就少得一分钱，这‘西北八荒’并没有那他当兄弟！
黑夜已入后半，弯月前遮了一片又厚又大的飘云，月光只剩下点点余晖，然而在如此残夜下却有一大批人兴致勃勃地冲着林子走来。这些都是从宇文六月承包的客栈走出来的，人手一根火把，点亮了残夜，温暖了寒冬。
整座小城的人在不到半个时辰之内便从各处朝小树围拢过来，上千人都是用脚杆子走路的，却唯独一人是坐车。
宇文六月坐在车头，这次他裹了两件袍子还披了一件大衣，暖厚的围脖遮颈又遮面，帽子也盖到了眉毛，他整个人就只露出了那双深邃的眼眸。
“咳咳……”他咳嗽，显然还是抵不住这深冬的寒气。
“宇文公子，要不您进马车里头去吧，等到了那林子我在叫你。”三爷在一旁劝道。
“我的身子还没那么弱，”宇文六轻轻地摇了摇头，他的目光始终未离开过前边那片树林，这时只听他突然问道：“三爷，方才那消息是谁传来的？你可有留住他？”
三爷摇头道：“是谁传来的大致不知，总之消息如覆水一般很快便传到了客栈当中，找不到源头。”
宇文六月又问：“那你觉得这消息是可靠的还是以讹传讹？”
三爷也瞧了一眼前边儿的树林，他道：“公子，这小城就芝麻大点儿个地方，昨日下午便听见‘霹雳珠’的爆炸声，而在不久前又有爆炸声从那树林里头传出。究竟是不是霹雳堂的入口不知道，但霹雳堂的人却错不了。”
宇文六月也道：“‘霹雳珠’这类东西普通堂众只配拥有一颗，保命时用。眼下竟有人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用了两次，可见那人的身份在霹雳堂中一定不轻，将他找出来勉强也算是一件好事。”
三爷却颇有些疑惑，他道：“可公子说好的是正月十五声讨霹雳堂，眼下竟因一个消息而兴师动众，我终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
宇文六月想说些什么，但他才要开口便被一阵猛烈的咳嗽将话呛回了肚子里，这一次他咳得很凶，甚至围巾上还溢出来那么几滴血。
“公子！”三爷惊呼着欲上车搀扶，但宇文六月却动手按住了他，口中轻喃：“不碍事，不碍事……”嘀咕着他也不愿坐在车头，而是推开车门走进了马车，不过一会儿他那虚弱的声音又从马车里头传来：“三爷，那林子里头的人不好对付，你得叫苏震他们当心，不到必要关头莫要轻举妄动……”
三爷满是担忧：“公子，您的病……”
“好了，我要休息会儿，将马赶得平慢一些，必要时刻再唤醒我。”此言过后马车内就再也没有传出一点儿声响。
“来人！”
三爷突然呼喊一声，刹那间五个个青衣人自夜踏空而来。
“三爷有何吩咐？”
三爷指着四周那嘈杂的人群道：“去，将这些人都赶离马车三十丈开外，叫他们莫要吵到公子休息了。”
“是！”五人同应一声并散去。
很快周围三十丈便没了几个人影，但那嘈杂的声音还是顺着风回荡在夜中，三爷轻叹一声坐上马车，他正要将马赶的平缓一些，但突然间一阵破空袭耳而来！——“咻！”
好快！快到让人无法招架！
三爷大惊瞠目，他心头懂得很，自己在听见破空声之时就已躲不开这一击——有些东西并不靠耳朵与眼睛去辨，要靠的是先天应变的能力！
在千钧一发之际，门开，一只手深了出来，就在三爷太阳穴边不到三厘之处准确无误的接住了那致命的一击。
“公子！”三爷骇得浑身发颤。
“咳咳……看来有人在暗中监视着我们。”宇文六月轻咳两声并探出头来，他左右探望了一番后便叹了口气，随之又缩回了马车内。
方才袭击他们的只是一块石头，十分普通的石头，就像是孩子打仗时互扔得石头。
宇文六月手上轻轻一捏，石碎成了粉末，他撒去了沙土又关上车门，吩咐道：“三爷，咱们回去吧，叫苏震他们也撤走，我们再往前走只怕要中计了。”
“这……”三爷在迟疑，先前的恐惧又化作了愤怒，他瞪着漆黑的四周试图想将那偷袭之人找出来。可四下的人是在太多，他根本就找不出一丝线索，只听他咬牙道：“公子，咱们又不是没人，难道被偷袭后就这么算了么？！我魏三是咽不下这口气！”
只听宇文六月轻叹道：“你莫去急躁，他这一击若是为了偷袭杀人不会用石头，就连一根削尖的树枝都要好使一些。”
“可——”
“好了，回去吧，不必在此耗费精力与时间，一切的力气还得用在正月十五那日。”
宇文六月的话已说得很明了，三爷有所不服却不得不从，他从腰间取出一根鸪哨，再那么轻轻一吹，哨声自会荡漾撤退的消息，而他也掉转了车头原路返去。
马车渐行渐远后燕青也将望远镜暂时拿下，他满意一笑并将望远镜小心翼翼地揣在怀中，随后他便跳下了自己所站得那个山丘。
不错，方才那一记石头是他扔的。谁叫那马车如此显眼？就是那马车里头的人也是那么特别，一个得了重病的人反应力也这么快？
寒风呼啸，残夜依旧，云开雾散亮明月，片片的火光已将树林团团围住——
“呼咻！”
一道烟火从林中射向天空，炸响，绚烂，却不无人欣赏，反倒是一阵喧嚣：
“好汉们，霹雳堂的人果然在里头，他们已经走头无路，正要找帮手叻！”
“那等什么？赶紧冲进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冲啊！先到先得咯……”
大致都是些贪婪的粗言秽语，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从得知消息到动手杀人，前前后后不过小半个夜而已……金银的魅力真就如此大么？
今夜黎明前，这片树林，这座小城，这些贪婪的人，何去何从？
……
第九十章 残夜无月
鸟惊树梢，
人来如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剑网来袭，
日月无辉！
巧的是天上的月亮真的消失不见，一点儿余晖也未留下。寒气入骨，杀气逼心，落下的不是九天霜寒，是腐蚀黑夜的彩绘墨雨！
枝头惊鸟，飞过三五群，大风袭过飘火苗，火苗动荡，火光自动，夜中的火光如起巨浪一般忽明忽暗。
“呼！”
一阵大风袭来，不知是吹起的，还是有人掠过带来的。最先进入树林里头的人的火把尽数被吹灭了，本是亮堂堂的树林又变得死黑，躁动的人也在火光熄灭后屏住了呼吸。
杀气从四面八方涌进树林，光是气息的威压就足以骇得人心惊胆寒！
树林中的人纷纷抬头惊恐，他们欲求生却不得，在黑暗中他们瞧见了一张无形的巨大的网从天而降。
剑网落下，该死的人就得死，不该死的人想死都死不了。
第一批进入树林的人拢共三十一人，在黑暗中却只留下三十滴血。一滴血代表一条人命，见血封喉，绝不拖拉，这就是剑网的风格。
“呼”一阵微风起，有人落下，黑暗中亮过一点儿火光。
剑绝单手横着剑，剑上有一只正在燃烧的小蜡烛。烛火不大，但却足以照清楚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
活着与死去不难分辨，死人躺着，活人站着……但是眼前的情况却恰好相反——
死了的人站着一动不动，他们的脖颈上有一道细微的剑痕，只有快准狠的剑才能将抹脖子做得如此华丽。
活着的人却下的瘫倒在地，他瑟瑟发抖，双眼空洞无神。其实他也算不上活着的人，大致是个等死的人。
“你很幸运，我不杀你。”剑绝用剑挑起了那活着的人，他又取下蜡烛并手把手塞进那活着的人手中。
“饶……饶命……”那人恐得浑身都在打摆子。
“你走吧，去告知外边的人这里头的一起。”剑绝轻声嘱咐完便匿入黑暗消失得无影无踪。
活着的那人举着蜡烛，就是滚烫的蜡油滴到他手上也全然没了知觉，他木讷得站了一会儿，最后一阵凉风袭来，他打了个激灵后便转身迈步离去，他的步伐僵硬，四肢也不协调，两颗眸子打转得厉害，走得是步步惊心。
烛火亮得很恰当，它刚好将那些死去的，站着的人的狰狞面容全映照了出来。
“呼！”一阵略大的风荡漾在树林中。
“哗啦啦……”树叶在歌唱，歌声难听极了，像是哭丧一样！
树林中的确丧了三十个人，是站着死的。可人死了之后怎会永远站着？……最终那些人倒下来，头先从脖子上落了下来，紧接着才是喷张的血脉，直到血喷得差不多了身体才落地……
在这种情况下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如此深入骨髓的恐惧，就算有幸逃过一劫日后也必定会疯癫。
那人就执着蜡烛，他每走一段就见着一具尸体掉脑袋，随后喷他一身的血。在这类的恐惧熏陶下他终于精神崩溃，只见他双眼翻白，口吐胆汁，例如行尸走肉般朝着树林外走去，嘴里还喃喃道：“魔鬼，魔鬼……”
烛火就像是记忆一般将树林里的黑暗往后拉，若是仔细一瞧便能发现每一棵树上都站着一个黑以剑客，他们蒙着面执着剑，就如地狱的魔刹修罗，把关，无常，索命！
……
从第一批人进去后第二批人就停在了树林口，他们是被那无形的杀气所阻，徘徊在入口处，不敢进也没人进。
没有打斗，没有火光，甚至连惨叫声都没有。进去的人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如遇深渊，这才是人最惧怕的心理恐惧。
“哎，你们快看，有人出来了！”
“咿？怎是个血人？还持着个蜡烛！”
“我……我认得他，他不就是昨日与咱一同吃酒的张兄弟么？”一人先是将那活着的人认了出来，他上前去将那人搀扶过，又看着满身的污秽，捂着口鼻问道：“张兄弟，你们里头的打斗是激烈呀，可找到了入口？怎你一个人出来了？”
“魔鬼，魔鬼……”那人还念叨着，口吐的胆汁儿已带着血沫。
“张兄弟，你说清楚些？什么魔鬼不魔鬼的？你——”
“魔鬼啊！魔鬼！别进去！别进——噗！”
一口压抑了的血终于从那人口中喷出，在抽搐了两下后便倒在了地上，蜡烛随之熄灭，死透了。他死得可真惨，心胆具裂！
“我靠，这他娘的死得也太骇人了吧？”上前搀扶被喷了一脸的胆汁与鲜血，直骂晦气地后退。
“就这人的胆量也敢在江湖上混？竟是被活活吓死的，咳！可真叫人笑话！”好奇的人纷纷上前围着尸体议论。
“这霹雳堂的人倒是有两下子，我还以为他们要动用大炮来轰咱们呢，原来是在里头装神弄鬼！”
“这次咱们再多喊些人，就看他今夜能闹出个什么名堂！”
七嘴八舌还是被一语给平息，只听一人扯着嗓子道：“光说不练假把式，莫非你们还等天亮不成？有胆的就跟着老子冲！”
没胆子的人也不会持刀握剑走西口了，所以那人这么一号召，自己先去开路，后边儿的汉子一个接一个得竟走进树林一百来人。
燕青悠然地靠在一颗大树下，他就在树林口，也不怕剑绝来找自己的麻烦。现在他开心得很，因为看着一批又一批的麻烦正找上剑网，而剑网却无可奈何。
“诸葛三生除了会算些卦外，论聪明才智肯定比不上我。”
他少有自夸，眸子也在打转，心头也盘算着什么，他学着徐云川的模样叼起一片叶子，只是静静地等，慢慢地等，距离天亮怕还有上几个时辰，他倒要看看黎明之前会死多少人。
“呼……”又是一阵风过。
半个时辰过去了，也静了半个时辰，就如先前一模一样，没有打闹，没有动静，惊动枝头的鸟儿都不见一只。
“快看！又有人出来了！”也不知是谁惊呼。
燕青一个激灵被寒风吹醒，他差点裹着袍子睡着了，这个夜是在静得催人入眠。他缓缓睁开眼，一盏烛火先是亮在了他眼前——从林子里走出的人竟直直的站在了他面前！
此人他认得，就是第二批带头进去的人，号称自己胆子最大。可如今他与第一个人一样，胆汁儿从‘吧嗒吧嗒’在嘴里，面容甚是扭曲，瞧起来已不像是个正常的人。
他用模糊的话语说与燕青听：“你……是……我……呃……”
燕青实在听不懂他的话，而且他知道自己必须要离开了，因为被这唯一的幸存者看上可不是一件好事，那聚集在树林口的一行人已经在缓缓朝他走来。
“这个给你！”那人突然发狂，他死死握住燕青的手！
燕青大骇，他想起脚离去，但那人却如狗皮膏药一般死死地拽着他。那人已翻了白眼，过后他又开始抽搐，不断地吐出胆汁与污秽……
“晦气！给老子放手！”
燕青只觉得心头作呕，他本想一脚将眼前此人踹开，可毕竟这人也是个可怜虫。而在他再三犹豫之间，徘徊在外头的那一大群人已将团团围住。
“唉……”他轻叹也不好再做大动作，这时那人却偏偏松开了手，在最后踌躇两下便也死透了过去。
燕青却莫名觉得自己手上多了一块令牌，他仔细回想了一番才发现方才手头确实有些不自在……他又瞧了一眼地上已死透的人，心想：难道是他的遗物么？
可谁的遗物会是令牌呢？
“这人必有蹊跷，否则那人才出来为何找上他？”
“你们瞧，他手上有一块令牌……”
“喂，兄弟，怎么着？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和大伙儿讲？”
一群人逼迫得燕青越来越近，燕青黑着脸，方才他用余光稍稍瞥了一眼这手中的令牌，是霹雳堂的。
“没想到还会摆我一道，果真是有意思……”他淡笑又淡然，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他将这令牌随手一抛：“这可是宝贝！”
人们一听这是宝贝便蜂拥而上了，不管是不是宝贝，捡到了若真是就赚了，若不是也无所谓！
令牌抛出的同时燕青也三两步轻功踏上了树梢，他又不屑地瞥了一眼地上那群愚昧之人，就要走——“咻！”一剑东来！
“呛！”
剑绝的黑剑刺在了燕青的剑鞘上。
燕青随手便用剑鞘挡下了这一剑，他未出剑就证明这一战他不想战。
四目相对，杀气比人，一人的死眸，一人的褐瞳。
“为何不出剑。”剑绝冷声问道。
燕青道：“你我总有一战，但绝不是现在。”
“你不战就不战？”
燕青耸了耸肩，他用手指了指下头，下边儿的人终于抢到了那块令牌，并高深惊呼：“这是霹雳堂的令牌！”
“方才那剑客也是霹雳堂的人？”
“管他娘的是谁，一并砍了！”
剑绝脸色大变，此刻燕青突然挑动剑鞘，接着他蓄力一脚踢响剑绝——剑绝反应也相当之快，他出手便是一记开山掌力——
“啪！”两招相撞，内力震荡八方！只听‘刺啦’一声，人腰般粗壮的大树被拦腰折断！二人也相继被这反斥之力逼得退出百丈开外！
‘呛’一声龙吟，一道青锋之芒直窜天际——剑气开天断斩云烟，明月之辉重回了残夜！
‘锵’剑回鞘，燕青瞧着一脸怒意的剑绝，轻蔑笑道：
“滚进去好好享受麻烦吧！”
第九十一章 今夜要杀三个人
燕青退返在一里开外的一座小楼顶，他再三用望远镜瞧着树林的情况，可见那群不怕死之人又一批接一批地进去试探，但结果都如前两次一样，剑网每回都会放生一个人，他们企图用这种方法让外边儿这群人知难而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但这些刀口舔血之人心理已变得扭曲黑暗，即使前方是一去不返的深渊他们也会一步一步地走进去……
燕青又将望远镜转了个方向，他瞧的是小城塞外的余晖，一点点儿但却是有的，这是黎明的初芒，显然地天就要亮了。
天亮之后所有的阴谋与鬼魅都将消失于无形，想必到那时外边儿的人一定会更加疯狂。
“呼……”他轻叹一口气跳下楼顶，是的，忙活了一夜，他的肚子饿了，嘴也馋得很。现在他得去找一家饭馆大鱼大肉地吃喝个够，随后再找一间客房美美地睡上一觉，而一觉醒来这小城中必定会清净得多。
三种可能。
第一，剑网将将这一千来号‘淘金者’尽数杀光。当然这是绝不可能的，他剑网就算再嚣张也不能明面上做出这类惨绝人寰之事——莫以江湖为敌！
第二，这也是燕青今夜所为的目的，迫使剑网暂且收势退出这座小城，此地的地头蛇还要属霹雳堂，它的獠牙并不比剑网来得短！
第三，强龙不走，地头蛇出动，大战一触即发，以剑结成的网是否能抵挡得了火炮的狂轰滥炸？
燕青很想去期待这些种种可能，可是他好饿好累，而且，就算过程再怎么精彩也抵不过一个好的结果不是么？
……
破晓前夕的小城寒风依旧，人都走光光了，自然少了生气，所以就更冷清了一些。
燕青不紧不慢的走在大街上，寒风偶尔卷过几片烂叶蛋壳儿，恰好到他脚下，弄脏了他的衣袍。
这里是小城中最吵闹的地方，当然了那得是以前，现在一样静得出奇。
真正喧嚣之地只存在于富饶与高堂之地，落得清闲之人会选择市井而隐匿。于是燕青选择了这里。
现在他宁愿与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小商小贩打交道也不愿去结交什么富甲名流，他想去找个小客栈住下，免得碰上什么麻烦。
麻烦这个东西，你就算不去碰它，它也会无声无息自己找上门。
“吧嗒吧嗒……”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扣响了石板大道，它们响在了燕青的身后——他赶忙侧身闪躲几步，恰好在马儿快要撞上他之时惊险躲开。
他不喜，这群人实在没得修养，就是嚎几声‘让开’都不愿意，难道是故意要撞人？
路过的快马还真不少，悉数上来有二十匹，有些马背上还驮着两人！
马上的人裹着黑袍子，瞧不清楚模样，微光下只瞧见袍子内穿出的半截剑鞘。
“赶着投胎么？”燕青暗骂了一声捂着口鼻，这道路上本就灰尘厚积，经乱马踢踏后污浊了一两丈高的空气。
他本意这群人只是路过这市井之地，可没想到才不过一会儿马蹄声便消停了，这说明那群人就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带着刀剑来市井，不是索命就是追.债，但看这些人也不像是赌坊的保镖与杀手，她们组织有序还有胯下快马……
燕青才刚纳闷儿——空城惊马又惊刀！一阵吵闹又从前边传来，是刀剑相交，又是威声武呵，好像是有人在干架！
“唉，今日又没个好觉睡了……”他叹得欣喜，其实他大可一走了之，事不关己便不操心了，但人都喜欢看热闹，这可是黎明时第一起热闹，一定很精彩。
……
寥寥蓑衣客，刀剑手中握，只要金银到，阎王都有错！
蓑衣楼中蓑衣客，杀人从不挑剔，男女老少老弱病残，银子到位了人头便会如期奉上。他们无论刮风下雨皆披着一身蓑衣，带着是高尖儿的斗笠，蒙着面只露出眼，刀剑从不离手。
蓑衣客一般三人行动，其武力各个都是江湖中顶尖，他们身上从来都不会带银子，因为江湖不知不觉中成了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蓑衣客走到哪儿，衣食住行都该免费。
至于为何免费，众说纷纭，有的说他们是煞神，客栈老板都不敢去招惹，说是什么蓑衣客光临那家店都是上宾。还有一种说法比较容易与人接受，这蓑衣客走到哪儿都必定会干大买卖，客栈若是伺候好了，待到他们拿了赏钱，必定会来赏赐犒劳……
大致都是些江湖中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门道，道上的东西都懂得。
有三个蓑衣客就住在市井中一家小客栈内，此刻他们已被逼至外头的街道，三人腹背受敌，进退两难，他们喘着粗气冷冷地瞧着包围的二十来个黑衣人，刀雪亮，杀气逼人。
黑衣人便是方才赶来的那一批，他们来市井原来是找这三个蓑衣人的！显然他们以人多的优势占了上风。
燕青坐在街边一座破瓦房顶，他只是个看热闹的人，所以他悠然得很。
这热闹好看得很，因为有时往往决定了的事突然扭曲变了个像，那就好比占了上风之人突然就落了下风。
刀剑自有阵法，蓑衣楼最出名的便是三人合一，以聚为力，以杀止杀，这便是蓑衣客三人为一组的原因。
蓑衣客终于不再喘气，他们的眸子越发寒利，散出的杀气更要比先前浓上数倍不止！
他们要杀人了！
黑衣人众显然是感到了战意袭来，她们三人突跃空而起，以先发制人之势自空落下——白刃荡过余晖，散招‘嗖嗖’如剑歌！夺目又夺命的剑朝着那三个蓑衣客的天灵袭去！
燕青眼前一亮，他坐直了身子，不仅奇妙又疑惑。
“好一招三花聚顶！”
然而黑衣人的剑招却还未完，又见六人执剑一同从正面朝着蓑衣客的胸膛刺去，而就蓑衣客胸前半丈不到，只听一声娇呵：
“散！”
‘散’字出口，六人六剑流转而去，一道剑光残影落下，恍若六瓣花开！
燕青终于睁大了眸子，花姿花影花玲珑……难道是她们？
黑衣人的剑招将她们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但蓑衣客的眼神中不仅无恐反倒露出了轻蔑，他们不待见这剑招，因为他们接的下而且破得了！
“三人成刀。”不知是哪个蓑衣客轻吐四字，在刹那间，三人背对散开，又手把手相握，右手刀换左手握，与此同时三人气运丹田，一股内力流通相交，白钢刀被内力淬炼得嗡嗡作响！
“走！”
一字得令，三人脚步移形换位，他们竟飞速地旋转起来！
旋转刀影更像是一朵绽放的万瓣花，黑衣人的三花聚顶与六瓣花开在其面前顿时黯然失色。
“锵锵锵……” 几十声刀剑相交！
“哗啦啦！”一阵残剑落地，跳去的九个黑衣人的剑刃无一无能幸免，纷纷被崩断！
“快撤！”一人高声惊呼，却已来不及，而蓑衣楼的剑刃似乎并没有放过她们的意思，它依旧飞速旋转着想将袭来的黑衣人绞成碎肉！
“唰！”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飞剑破空袭来！它掠过刀光剑影准确地穿破了那旋转的枢纽！
“哐当！”一声巨响，火花四溅，那旋转的飞刀却瞬时停了下来。
流梭饶空三匝重重地落在十丈开外，‘锵’剑锋入地，嗡嗡作响，寒芒震四方。
三个蓑衣客又背靠背聚在了一起，尽管他们的眼眸还是那么寒，不过他们拿握刀的手已在不由自主地发颤，仔细一瞧，三人的虎口相继裂开了一条口子。
燕青从房顶缓缓地跳了下来，他朝着自己的剑走去，袍子也被他一点一点儿地褪去。
今夜他要杀三个人。
……
第九十二章 玲珑骰子安红豆
黎明破晓了，但光亮却并没有来到大地，在黑衣人的眼中燕青就如光明中走来的使者，而在蓑衣客的眼里他就是地狱而来的魔鬼。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强者的气势被弱者所崇拜，被恶人所恐惧——他不过是正常地走路，要慢上一些，但每一步都足以颤动一些人的心——“呛”的一声龙吟，悲流梭被他从地上拔了出来。
所有人都沉默地等待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有那么一瞬间就连蓑衣客都想放弃挣扎。
“说话。”燕青轻吐二字，不说话他怎么知道这些人打架的原因与好坏纠葛？
没人说话，也没人敢说话。黑衣人们尊敬地瞧着燕青，因为这是救命恩人，应当不是坏人。
燕青却冷下脸，他先剑指黑衣人，过后又指蓑衣客，冷声道：“今夜我谁都不救，但我会杀人，杀那些词穷理亏之人。”
经他这么一说黑衣人目中的喜悦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们聚拢各看着燕青与蓑衣客，眼中充满了敌意。
三个蓑衣客的眼中却突然闪过一道精光，只听其中一人问：“这位公子是公正的执法人么？”
燕青点了点头道：“这个称呼我喜欢，我喜欢公正，因为你们两个吵架，总有一个人是错的，我会惩罚错的哪一个人。”
蓑衣客又道：“可一个巴掌拍不响，谁都有错。”
燕青略笑：“哦？你的意思是说你们都有错？”过后他眼睛一转有道：“我倒是有一个法子，你们愿不愿意听？”
蓑衣客与黑衣人都在沉默，他们都想听燕青的法子。
燕青猛然怒眉，他反手一道剑气横扫——“呼呲！”剑气开天辟地，身后那荒废得破瓦房竟被一剑断成了半截！
这是个下马威，用来证明自己足够的公正——强者便是公正！现在他才说出了自己法子：“既然你们不愿辩论谁对谁错，那我就只好将你们全杀了——我真的可以将你们全都杀了。”
**裸的威胁！可……那又如何？
蓑衣客只能咬牙忍着，他突然指着那群黑衣人道：“这群人我们并不认识。我们不过是做买卖的，与她们无冤无仇，是她们主动来找麻烦的，可怪不得谁！”
燕青很想笑却憋住了，从蓑衣楼口中说出‘无冤无仇’这四个字本就是滑稽可笑的。
“呵！”一个黑衣人出声讽笑，笑声好生地鄙夷，只见她上前一步，缓缓地褪下自己的黑袍并揭下面罩，露出的是一张白皙而柔美的玉面娇容，是个很漂亮的女子。她不屑地望着蓑衣客道：“蓑衣楼的人不愧是脸皮厚言不惭，你们所做的哪一件不是伤天害理之事？”
说着她又扭过头真诚的瞧了燕青一眼，但却不敢多瞧，她勾下头略施小礼，随后道：“这位侠士，一年前蓑衣楼的人将我妹妹无情杀害，我们姐妹日夜铭记这深仇大恨，今日寻到他们就是为了替妹妹报仇！”
那蓑衣客辩道：“弱肉强食的江湖本就如此，我们不过是做杀人的买卖，这是生意，是有人出钱要你妹妹的命，你要寻仇该去找那出钱索命之人才对，何必为难我们？”
女子咬牙，他怒道：“简直强词夺理，杀人也能当做生意么？如今世道是扭曲了么？”
那蓑衣客笑道：“这位女侠背后想必也有门派与世家吧？既然身为江湖人，为何你的思想却那么愚昧？难道是入世为未深么？”
“你放屁！”黑衣人众中终于有人忍不住怒骂，她这么一怒身旁之人也忍不住拔剑相向，燕青却横在了她们身前，微微摇头又指着蓑衣客：
“他说得很有道理，让他继续说下去可好？”
“香儿，三妹，你们将剑收起来！”那领头女子呵斥。
拔剑的几个姑娘只好收剑退回，她们瞧燕青的眼神更恨了几分。
蓑衣客觉得局势偏向了自己，他们又换了一人说辞道：“杀手就像是一把剑，执剑杀人的人才是罪魁祸首，没人会去找一把剑报仇不是么？”
“说得好。”燕青拍手鼓掌。
女子不服道：“剑无情，人也无情么？若是如此，你们还配叫做人么？”
蓑衣客道：“是人如何？不是人又如何？只要你的银子给得够多，你们想要燕青的人头我都给你们去摘！”
燕青挑了挑眉，怎又扯上自己？
女子倒也不失气节，她怒得腮红眼红，过后又退却两步拉开与燕青和蓑衣客的距离，其大义道：“对于泯灭人性的禽兽已无需再辩！——你们就一起动手吧！”
三个蓑衣客相视一笑，他们绕过燕青往前走去，一人边说道：“这位公子果真是正义之人，眼前这些娘们儿就不劳烦你动手了，我们替你解决——”
“不。”燕青一字打断蓑衣客的话，他又撇过三人走至中央，对着双方轻声道：“我还并未宣布结果，你们何必急于一战？”
蓑衣客急了：“公子你什么意思？难道还——”
“咻吵！”燕青又断了蓑衣客的话，这次他扭头瞧向了一旁坚毅果敢的姑娘们，她们毕竟是女儿家，在生死关头多数人都在害怕，燕青并没有笑，他只是冲着那领头的女子眨了两下眼睛。
两次眨眼，换来了美人舒心一笑，一切似乎都在不言之中得到了答案。
“结果便是，蓑衣楼的人是错的，蓑衣楼的人要死，”说着他的剑便指向了蓑衣楼三人，再次发问：“你们就要死了，可有什么想问的？”
蓑衣客三人又背靠在一起，他们黑着脸，不甘挤出牙缝：“我等只想问以一句为何？难道如今乱世我们说得不对么？”
“对，你们说得一点儿也没错，弱肉强食，刀剑恩仇，你杀我，我杀你，你给钱，我卖命……一入江湖便当知这世道的无常，注定生死为家，这群姑娘太过感性，她们多数人都没爱过男人，所以她们单纯得很——”
“公子原来是看上了她们的美色？”
“美色倒是不看不上，我帮她们不过因为她们是女人罢了。”
“公子可真是风流，那吾等无话可说……”三人已不想多言，他们斜眼相视，刀略收，杀气也收，反之是手扣手，脚下撵起三分尘，蓄满十分力道！
“侠士，他们想逃！”女子在后边儿提醒，而她话音还未落下，蓑衣三人竟纷纷张开蓑衣，像极了三只蝙蝠，窜天要逃！
“逃？怎么逃？”
燕青剑随身动，身如疾风，弧光闪，一斩！
瞬息间，他飘然落地，“呛！”一声龙吟，剑回鞘。
“哒哒哒！”三声脆响，落下三颗人头。
强者。
技惊四座！
燕青将袍子披在了身上，系上，缓缓走回，那群可爱的姑娘却还未反应过来。
女子怕是里头经历风浪最多得人，她最先反应过来，上前作揖行礼：“多谢这位侠士出手相救，如此恩情我等感激不尽！”
燕青眨眼道：“我不会无缘无故地帮你们，我要回报。”
女子秀眉微蹙，她反问：“侠士难道真的看中了我们这群女人么？”
燕青如实道：“那是自然，若你们不是女人我绝对不会救你且帮你杀了蓑衣客。”
女子轻叹：“公子就这么爱女人么……”
“不爱。”燕青斩钉截铁。
“那……”
“三花聚顶，六瓣花开，飞花逐月……我已看出了你们的剑招，不过你们的气势实在太差，力道也差，感悟也差……难道孔雀楼主是派你们来送死的？”
女子被燕青责备地脸红，她低语轻叹：“是侠士太强罢了……”
“你们来也是为了对付霹雳堂的？”燕青突然问。
“这个……”女子神色摇摆不定。
“那就是了。”燕青将袍子裹紧，他正要转身离去，却听后头女子问道：“侠士就这么走了么？”
“不然呢？”
“你不是要回报么？”
“你想以身相许？”
“……”
“哈哈，一个玩笑罢了，莫要在意心头，”燕青又回头打量了一番这楚楚动人的女子，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犹豫，她不想说，可后头却有俏皮的姑娘帮答道：“我们斋主名叫安红豆。”
燕青淡笑：“红豆？玲珑骰子安红豆？好……奇怪的名字。”
红豆斥声责备：“香儿，你怎能轻易就告知他人身份？”
燕青莫名一笑，跃上屋檐，“总而言之红豆姑娘，我还会来找你，到那时我才会索求我的回报，后会有期。”告辞后，三两风声，人已不见。
“后会有期……”
……
第九十三章 安贫乐道
鸡鸣破晓，旭日东升，西北终于迎来了严寒中的第一股暖流，许是平原那头的花草树木长高了，它们挡住了寒流与冷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日光倾城而至，色彩泛金，市井都是些小矮楼土房子，土色偏黄又映光，此刻它们被暖阳照得是闪闪发亮，让人瞧了好生舒服。
燕青慢步在石板路上，他伸了个懒腰，真是惹人疲倦的太阳，驱寒又暖心。
“包子油条热豆浆，麻油皮子大烧饼，馄饨抄手下饺子……”
这一声吆喝彻彻底底地将市井闹腾开了，他叫得肚子咕咕叫又喊得人嘴巴发馋。燕青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忙活了一夜，是得犒劳犒劳。
第一家开张的早饭铺子竟还不小，光是门面就有两个。恰好是他们夫妻二人，一人煮面食一人卖熟食。
男人瞧着燕青过来，喜笑颜开，还未等燕青走拢他便招呼道：“这位公子，您要吃些什么？都是热腾腾的！”
燕青走至里头坐下，他道：“一碗豆浆，一笼包子，两根油条，三个烧饼，馄饨抄手饺子各来一两，加辣，有多辣就多辣！”
男人赞叹道：“公子的肚子里头怕是能撑船。”
燕青笑道：“老板说话可真好听，不过我会吃这么多是因为我已经饿了好几天了……”
“呀！你看我还有心思在这儿与您唠嗑，婆娘，赶紧给公子煮好端过来！”男人说着也赶忙转身去炸油条取包子。
不过一会儿包子油条先上，男人很心细，他还特意地为燕青打了一叠油辣子，放下：“客官您慢用，若是这油辣子沾完了我再给你打一碗。”
说着混沌饺子也煮好了，面汤是红通通，让人瞧了直流口水。燕青可是饿坏了，他取过筷子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老板还在前边儿要喝生意，但是天才刚亮，早起的人实在不多，他喊了一阵子也收起了嗓子。过后他又从桌洞中取出一坛酒，干脆与燕青一同坐了下来，他笑问：
“公子您善饮？”
燕青才要说话，一旁的婆娘边斥责道：“老二，你莫要把你的坏习惯教给客官了，大清早就吃酒，伤胃得很！”
男人反驳道：“你一个婆娘懂什么？吃酒又不贪杯，就是图个烧喉的快.感，又那样伤胃了？”
婆娘似乎生气了，她怒道：“我不懂，我不懂！但是我晓得客官正在吃辣椒，你又别个喝酒，你是不是脑壳旷了？”
被这么一骂男人才恍然大悟，他拍了拍自己头赶忙对燕青道歉道：“公子您看我……都忘了你再吃辣椒了……”
燕青发笑，笑至肺腑，他可爱看这些夫妻吵架斗嘴了，这是百味人生中的一品，也可能是他一辈子都体会不到的东西。
他拿过男人的酒，又取了个小杯子倒上了一杯，他道：“老板你就坐下陪我喝一杯……这酒不算钱的吧？”
男人先是一愣，接着开颜一笑又坐了下来，他自己也倒上了一杯，又先是扭头对自己婆娘道：“看到没？客官要我喝酒，现在又没生意，我作陪，一杯，就一杯！”
女人白了他一眼，不说什么就算是默认了。男人这才笑着对燕青道：“这酒不要钱，就当是我请公子您喝的！”
燕青举起杯对着男人的杯子轻轻一碰，他小酌了一口才道：“正好，我还有些事情要问老板，咱们边喝边聊。”
这座小城的市井闹市十分的特别，闹市十分的杂乱但却处于小城的中心地段，它们依附在霹雳堂的护城河边儿，就像是夹缝中的杂草一般靠着树木的苟活。
男人倒是很乐意与燕青闲谈一二。从他口中谈论起这些市井倒没有感慨之意，反而津津乐道此处的人生百态，因为这里穷，所以没有生意人会光顾，他们就如此平凡而渺小地活着，安贫乐道。
有的人奢求波澜壮阔，有的人却愿风平浪静，时势之下平凡又哪儿会比富贵来得差？
不知不觉一杯酒已被饮尽，燕青的早饭也吃得差不多，老板的客人也都上了门来，他招呼燕青一声‘慢用’便开始忙碌起一早上的活路。
燕青慢慢地品着手里这碗豆浆，这豆浆浓郁可口，甜甜地，软化了方才灼口的辣椒与烈酒，入愁肠，平心安。
他又静静得望着多起来的形色人们，这里的早饭卖得很便宜，几文钱便可吃得大饱。买早饭的都是些汉子，他们没有入店里头坐下，因为他们要将早饭带回去吃，家里还有老小。
看了一会儿他终于站起身来，搁下一锭银子，要走了。
“婆娘，收一下这位公子的钱，我与他聊得来，收对半。”男人忙得不可开交，他只好吩咐女人来收钱。
“好叻！”女人抹去了手里的油，她笑盈盈地就要来结账，可当她瞧见桌上那一大锭银元宝的时候，惊了：
“公子，您给这么大锭元宝，小店哪儿找得开哟？”
燕青摆手道：“不要你找钱，这锭银子全是你们的。”
男人显然听见了燕青的话，他连手头忙活的事情都放下了，只见他抓起银子欲塞回燕青手里，他道：“公子，您这锭元宝能将咱这家店买下来了，这钱我们可不敢收……您若实在没零钱，这顿饭就当是我李老二请你的便是了……”
燕青摇头一笑，他将银子好好地握回了男人手中，道：“老板，这锭银子有三种用处——第一，是用来付这顿早饭钱，第二，是对老板真诚相待的回报……这第三嘛，你婆娘肚子都那么大了，少让人忙活了，拿这点儿钱买些补品给她养养胎！”
这么一瞧，女人的小腹果然是微微隆起，她被燕青这么一说，颔首红着脸也不说话了。
男人挠了挠头，他有感激地话却不知怎么说。
“李老二，这回你婆娘终于怀上啦，可喜可贺啊！”
“你知不知道你婆娘怀娃儿了哟？”
“怀了娃儿有啥稀奇？就是不晓得这娃儿是不是他的？嫂子咋个不开腔啊？”
……
外头的乡亲挨个儿地起哄，但言语中却是满满的祝福……
李老二急了，他骂道：“去去去，我当然知道我婆娘有娃儿了，以前也只是怕生得，你们这些歪嘴巴哟……”
他说着才要谢过燕青，可回首间这屋中哪儿还有燕青的身影？
“咦？方才那公子去哪儿了？”众人惊呼道。
燕青？
他早已十步百丈之外了。
他来这儿的目的可不单单是为了睡觉，最主要的还是眼前那堵高墙后的地堡——他要去霹雳堂里头探一探！
……
第九十四章 童言无忌
石板路旁都是些挑担子前来买卖的小贩，一整条街都是，人虽不多但也不算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这些人都是勤勤恳恳的本地人，这里还是村落之时他们便生活在了这里，只是难应世道变迁，精美的楼房在地皮上突起，地堡好似也从天而降一般，从那个时候开始，地段有了富贵之分，人也有了等阶的差别。
李老二与燕青叹过一句话，他说：好在霹雳堂还有些人性，他们默认了我们这些平凡人继续生活在自己的家园中。
说来真是也真是惹人笑……土匪强占了家园却还要夸奖土匪仁慈大义，滑天下之大稽！
……
燕青满意的拍了拍自己饱饱的肚子，他大摇大摆地走在这石板一条街上，无论他的穿着还是气质，活脱脱地像极一个年轻的富家老爷。
“这位老爷，买一束花儿吧，刚开在草原上的什锦。”一个花童捧着花篮来到燕青身旁叫卖道。
燕青饶有兴趣，他冲着花童笑道：“哦？你想让我买你的花，那就说一个能打动我的理由，若是让我感兴趣了，我就买。”
花童嘿嘿一笑，他将一束花塞到了燕青手头道：“老爷若是对我这花没兴趣直接便走开了，你会站下问话就证明你要买这花，我说得可对？”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聪明了么？”燕青抿了抿嘴便付了花童几个铜钱，打发走了。他举着花在鼻尖小嗅，虽说野花杂乱，但五颜六色且香气宜人，这花买的不亏。
他淡淡一笑正准备走，可他又没走两步，突然又有一个花童凑上来，他用稚嫩的声音道：“老爷老爷，也买我一束花吧……”
这花童要比先前一个小得多，定不会超过五岁，他只有将花篮举过头顶让燕青观赏。
燕青无奈一笑，他可不是什么施主，也不能满足这孩子的乞讨，于是他不语，想绕着离开，但那花童却又绕到他面前道：
“老爷老爷，我若是能说出个让你感兴趣的理由，你是否就买我的花了？”
燕青还是不语，他只是摇了摇头，因为他怕这孩子又用方才的理由来坑他的钱。
孩子无邪一笑：“老爷不用说话，我带您去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您一定感兴趣……你若是感兴趣了便买我的话，若是不感兴趣大可以走了之！”
“现在的孩子……”这可难为燕青了，他毕竟还有正事要去办呢……
“走吧走吧，保准老爷您满意！”花童竟主动地牵起他的手，拉着他就往前边儿走。
这话听起来怎么就那么别扭？燕青无奈地挑了挑眉，可是他又怎能去拒绝一个这么小的娃娃？就随他走一遭吧……
花童牵着他走街串巷，是过了三条街，窜了两条巷道，竟是那么轻车熟路。
“老爷，我们到了。”花童撒开手并指着眼前的一个门面道。
燕青抬头一瞧，他惊得下巴都快落地！
这门上没有牌坊，门口有几个木板凳，凳子上坐着几个浓妆艳抹的姑娘，她们入了风尘，甚至沾染了一身洗不掉的灰！
这就是一个土嫖馆！
“老爷老爷，您可对这儿满意？”花童冲着他嘻嘻发笑。
燕青深吸了一口气，他佯怒叉腰狠狠地等着花童。可那花童却眼眸不变，还是那般天真无邪，这叫人怎么责备他？
但这不教训可不行，才四五岁便这么干，这长大了那还不成皮.条客了？
一想到这儿燕青便狠下心，他执起手便在花童的头顶重重地敲下了一记：“小屁孩儿，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哎哟！老爷您怎么打人呀！”花童抱着脑壳委屈道。
“你还问我呀？小小年纪就领着男人来这种烟花之地，就该打！”燕青教训着又要赏他一记。
花童却抱着头赶忙退后了几步，他哽咽道：“什么烟花之地我才不懂……难道我带错地方了么？你们不都是喜欢这儿么？好多老爷都在我这儿买花，进去讨好这里边儿的姑娘……”
“这……”这好像说得一点儿也没错！
燕青一时语塞，他又瞧了一眼门面后头的大姑娘们，饱暖思淫.欲，说些实在话，他还真想进去快哉一回……
“呜呜呜……这么大个人了好欺负我……”那花童竟失声痛哭起来！
燕青开口欲言却又不知怎么说，他的嘴巴开了闭，闭了又开，在足足叹了三大口气后终于是取出了几块铜板递给那花童，他又取出一枝花儿道：“呐，我可没有欺负你，这是你的钱，拿着去吧……”
“嘿嘿……谢谢老爷！”花童接过钱转泣为笑，蹦蹦哒哒地便转身离去了。
燕青愣了小一会儿，就让他捋一捋自己的思路。他在想，孩子会变成这样，到底该怪谁？
美丽的花儿送美丽的姑娘，坐在门口的姑娘算不上美丽，因为这只是个土窑子，几十文大钱都能陪你颠龙倒凤。
“哟，俊俏公子啊！在外边儿犹豫很久了吧？进来坐，赶紧的。”姑娘们终于开始招呼了。
燕青闻着花香，他撇了那些姑娘一眼，美丑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能让男人发泄.欲.望。只听他一声轻叹：“今日我买了两束花，花儿自然要送给美人儿，那就证明今天我至少要结识两个美人儿……嗯？会是谁呢？”
他就这样走了进去。
这窑子门面只有一家，里头却大得很，还有两层楼高，就是这里头姑娘的风姿竟也还不赖！
他的模样本也俊俏，瞧起来更富贵，在姑娘们的眼里这可是一块肥肉，他才走进去，姑娘们便簇拥而来，投怀送抱，装得妩媚动人，腰扭得如水蛇般柔软，媚声娇.喘地吐露着芬芳……
燕青喜欢这种感觉，他从来就没说过自己不爱女人，只是他没有时间去寻，若他放下了权利，应当与白成风一样是个风流多情之人。
左拥右抱，温柔成群，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花只有两束，花瓣却多得很，你们一人一片可好？”燕青似乎已经迷情，他将花瓣散成了千百片，如落花雨一般，这些姑娘们，雨露均沾！
而正当他搂着美人儿要上楼，可才走至楼梯口便听见一声惊呼：
“侠士！怎么会是你？”
燕青心头一怔，他眨了眨眼，眼睛变得明亮入水。他抬头一瞧，先是遇见了熟人！
“红豆？姑娘……”
红豆的神情实在复杂，她以为燕青是君子，可眼下一见却好像并不是。
燕青颇显得有些尴尬，他是君子，只是天命风流而已，他只是想搂着女人好好喝上几杯花酒，也不会干些其他什么事情。
但红豆并不这么想，不过再怎么说燕青却是她的救命恩人，所以她客气道：“红豆与侠士可真是巧……”
燕青也不会在意别人去怎么想，他耸了耸肩将手头的女人搂得更紧，道：“正如我说，我喜欢女人，红肥绿瘦都喜欢。”
红豆强颜欢笑，她木讷地点了点头，虽说与燕青谈不上什么交集，但还是好生失望。
“安斋主……这就是你口中那个救命恩人么？可真是个风流的大英雄呢。”
这才发现红豆身旁还站着一个美少妇，唇红似血，梨花粉黛，端庄高雅的模样，一瞧便是这窑子的老鸨了——年纪轻轻的老鸨。
她步步风姿走下楼梯，要说诱人，她必定是最厉害的那一个。她走来，燕青身旁的姑娘都自动分开两道。
“公子，叫什么名字？”她凑近燕青的胸膛，娇声问。
燕青眨了眨眼睛，对她道：“不告诉你。”
她挑眉，遗憾道：“公子并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呐。”
“没错，我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我却是个拈花惹草的人！”话音才落，燕青便将她搂入了怀中，鼻尖试探衣内粉颈，他狂嗅了一番赞叹道：“好一朵美丽的花儿！”
她闪过一丝厌恶，却不得不媚声：“公子可真——”
“陪我喝酒。”燕青还未等她说完便将她拦腰抱起，一步一步地朝着楼上走去。
红豆面无表情地站在二楼梯口，她不说话，就静静地瞧着燕青。
燕青在她面前顿了顿脚步，笑问道：“红豆姑娘愿不愿意陪我喝酒呢？”
红豆终于蹙眉，她知道燕青的厉害，所以不敢有一丝不敬，她只能摇了摇头。
“不愿意？”燕青遗憾，又道：“不愿意就让开。”
红豆让开，燕青继续走，而怀中的女子却在挣扎，可不知为何她就是挣脱不开燕青的怀抱——
“你放开我！”她终于不客气了。
“那你为何要开这家窑子？”燕青冷声道，他不会放开的。
“你放开我！你……你封住了我的内力！”她愤怒地望着燕青。
燕青眯了眯眼，他摇头瞧怀中的人儿，道：“你完了，你变成了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侠士——”红豆忍不住出声要劝，
却被燕青突然打断：“不要叫我侠士，我没有侠义，我自私得很。”
红豆还是闪过身将燕青拦下，她一字一句道：“还请这位公子放过她。”
“理由。”燕青道。
红豆咬着唇，她如实相告：“因为她同是我孔雀楼的人！”
孔雀楼所结的网与剑网不同，剑网利用他们手中的利器，而孔雀楼却利用的是女人。
女人比剑还要锋利。
十二城中都有孔雀楼的女人，大到庙堂，小到这种土窑子的老鸨，多得很，就是一张女人编织的网。
女人会织布织网，她们还是行家！
“咵！”突然客房的一扇门被人推开——
徐云川从里头走了出来，他边走还在扣起自己的衣衫，脖颈上还有吻痕，眼眸中还有犹豫未尽却无可奈何的神色。
燕青将怀中的女人放了下来，他的脸黑得让人害怕！
……
第九十五章 孔雀楼里的女人
燕青的黑脸十分恶煞，那不是杀气，是不怒自威的魄力，瞧谁一眼谁就得心惊胆战！
落地的女人也敢多言，她几步便溜到了红豆身后甚是有些惧怕之意，红豆蹙着眉，她只瞧了燕青的脸色一眼便惊慌的低下了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徐云川倒是无畏，他一瞧是燕青赶忙喜笑颜开上前招呼：“嘿！兄弟，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燕青瞟了他一眼，语气极寒：“你为何会在这儿？”
徐云川大手指着满堂的姑娘道：“我来这儿当然是睡觉消遣了，这里的姑娘长得水灵，要价也便宜，那床上功夫更是——”
“跟我走！”燕青还未等他说完便拽着他朝外边儿走去。
“哎……你这——他娘的放开我！”徐云川刚扣上的衣服又被拉扯开，他挣扎拽拉就是甩不掉燕青的拖拽，现在他的模样就像是被小媳妇儿抓了个现行臭男人！
姑娘们纷纷捂嘴含笑，可她们这一笑又让徐云川的脸红到了耳根，他骂咧着只想快点儿离开这：“老子又不是你儿子，快放开老子……”
红豆瞧得蹊跷，他下楼跟着燕青走，可才走到门口一声带着威胁的嘱咐从燕青口中响起：
“勿送。”
单单两个字，既达目的又礼貌告别……红豆不敢再走了，她站在门口万分惆怅，也不知在心里头在盘算些什么。
“你好像对他很上心。”娇容粉黛的女人也悄悄地与之并肩站在门口。
红豆眼眸一沉，她冷声道：“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女人嘴角微微上扬：“玩笑会不好笑，是因为这玩笑本就是真的。”
红豆不屑：“你说是真就是真？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这是践踏尊严的话，可女人却丝毫没有生气，她会在这嫖馆里做生意，早就没了什么尊严。只瞧她又拨起红豆的发，闻了闻，柔情道：
“我不算东西，可我如今已得到了自由；你还是个东西，你的确是个东西——你迟早都要被当做东西被交易出去！”
红豆身子一颤，她心头纵有无尽的怒意，却怎么也提不起来，女人的那句‘你迟早都要被当做东西交易出于’就像是一块大石头重重得压着她的胸口，无比难受……这是现实，是的的确确会发生的！
这时女人含笑又道：“红豆相思子，今有发情日，啧啧……能在孔雀楼守身如玉二十三年，你也是个传奇了……”他笑过后甩袖又变了一张轻蔑的脸，又一字一句地在红豆的耳旁道：“你是楼主的女宠吧？”
“你说什么！”红豆大怒，她动手重重地将女人抽离了自己身旁。
女人痴痴地笑成了桃花眼，她不饶道：“怪不得楼主愿一只留你在身边……唉？你又哪点儿比得上我？容貌没我娇媚，腰杆没我纤细，就连胸脯也没我坚挺……楼主为何要赶我？为何不宠我？”
红豆全都已攥得‘咯咯’作响，她咬牙切齿道：“花影！你怎变成了如此怨妇！难道留在孔雀楼的人身子就一定肮脏么！”
花影只是她年轻时的名字，现在的她配不上，因为她已经变成了一个积怨成垢的残花败柳。
“孔雀楼的女人没有一个是干净的。”就是她的言语也已变得无所谓。
红豆反驳：“我是！红豆斋里的姑娘都是！”
“两年前我也是，而今我沦落风尘做了妓.女，”花影红颜一笑，她背过身不想让红豆瞧见模样，又悄悄地伸出一根手指道：“三年。我敢保证三年不到，你就会被楼主送出去。”
红豆心头‘噗通’一声，三年后，那时她已有二十五岁……是二十五岁的老女人了，谁还要呢？做妓.女都遭人嫌弃。
“红豆妹妹，你若不想被当做东西交易到各城，那就使出你的浑身解数，要么讨好那个老巫婆，要么就讨好对她有利的男人。”花影劝着便走上楼去。
红豆轻叹随上：“你怎能这么放肆？若是被楼主知道了只怕你又要遭殃了。”
花影撇嘴道：“那我还得感谢她，同时也感谢我自己。若是两年前我不放肆的话，没准儿现在已生不如死。而今你瞧我，大大小小还算是个老板，虽然过得低贱但我自由得很……哼！”
红豆呢喃：“你说得倒也是，若不是此次任务来这儿，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切！”花影不屑，她又道：“生死都掌握在那老妖婆手里，就算再多的钱财与自由不一样是行尸走肉么？”
红豆又沉默了，她听到的故事并不是这样的，因为楼主轻口和她说了，待到她有了心仪的人，到了出嫁的年纪，就将她的自由与生死还给她。
“安斋主，我知道你的出生与我们不同，但入了孔雀楼想再回到从前，难难难，难上加难！”花影的话大有劝她好自为之的意思，她幽幽一叹漫步上楼，边走又边伤神道：“你与你斋里的姑娘就先在这儿住下吧，可别嫌脏了，外边儿那些客栈更脏……”
红豆欣然感激：“那就打搅几日了，待到霹雳堂一事解决后我便会离开的。”
花影摇头低语，她不想让红豆听见，可红豆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一个个傻女儿，不仅被人卖身，还要替人卖命，唉……”
……
徐云川吹胡子瞪眼，但他却拿燕青没招儿，此刻他正被堵在一记巷子里，燕青用剑鞘抵着他的胸膛，像是在拷问。
燕青的怒意还在，他甚至想一剑宰了眼前这个不守信用的家伙！霹雳堂没有得到通知，那么他想借火炮之威轰走剑网的计划也泡了汤。害他原先那么高兴，没想到竟是自愚一场。
“你不适合做朋友了。”燕青失望地收起剑，他懒得再去生气。
徐云川挠了挠头，他试问道：“兄弟，难道是我找姑娘没带你一起，你生气啦？”
燕青嗤声道：“这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原因，最主要的还是你不信守承诺——不是说好通知霹雳堂主惩治燕青的么？”
徐云川听他这么一说才苦涩笑道：“哎……原来你是在为这个而恼怒，”说着他又叹了口气才道：“我本来是想回去的，可是在通往密道口的道路上竟有人守在那儿，我过不去呀！”
“哦？是什么人守在那里？”燕青问。
徐云川苦恼道：“就是先前要杀我的那群土匪咯，他们盯上我好久了……这群人竟为了几百两银子差点儿能摸索到老子的窝，真是一帮心黑的家伙！”
燕青狐疑道：“就那几个杂碎你都对付不了？”
徐云川先是摇了摇头：“还真对付不了那些莽汉子，”说着他又拍了拍自己的腰包，又道：“我这里还有一颗霹雳珠，可是我不敢用啊，万一炸开了，岂不是暴露了霹雳堂的入口？”他直顾甩头：“这责任我怎么也担当不起……”
燕青抿了抿嘴：“所以你就跑到那窑子里去找姑娘了？”
“你今日还不是左拥右抱好不快哉？若不是我出现，没准儿那花影小娘们儿真就——”
“打住打住！”燕青打断了徐云川的淫想，今日去那窑子里头收获也不是没有，所以他也不怪徐云川，而是拽过他又推搡在前头，他道：“你给老子好好带路，那些拦路的人我来杀！”
徐云川挑眉疑惑道：“给你带路，为何要给你带路？……莫非你想入我霹雳堂的地堡！”
燕青抬头一望正阳，此刻才不过上午，现在去借刀杀人并不晚！
第九十六章 是黄雀还是渔翁？
徐云川万般不想燕青随他一起进入霹雳堂，甚至还边走边撒了泼，竟像个孩子一样蹲到在路边不走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你是我见过最没有骨气的副堂主，张映泉难道眼睛瞎了么？”燕青说着就要赏他一脚，可突然他却从地上蹦跶起来，转身撒腿便跑，那速度就像是赶着投胎一样，脚下生风都快飞天了！
燕青似笑非笑，不得不说徐云川这个人性子倒是真实的，拿来做患难之交或许还差个理由，不过做个把酒言欢的朋友倒挺合适。
他也没有追上去，只是慢慢地走。这里就只有一条土路，前边儿就是护城河外，远眺一番便能瞧见徐云川先前说过的那个荒废的亭子。想必那里就是通往地堡的密道所在了吧？
徐云川没跑多久便停下来喘着粗气，窑子里头的姑娘实在太厉害，昨夜一夜已逼得他脚杆打闪闪，眼下是再也跑不动了……
他回头一瞧，后边儿没有燕青的身影，以为自己甩开了他。他这才长吁一口气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
土路两旁是很高的杂草与矮树，靠近河道一旁还长起了高高得芦苇，这样一个地方就是藏上一头大象也不会有人发现。
徐云川走着走着便放缓了脚步，他也杀过人，他知道杀人时的杀气！——他抽了抽鼻子，一点儿也没错，杀气袭来！
“呵，三天三夜地守候终于等到了耗子回窝了！”一人道。
“你的炮仗能骗去城中的大部分人，却休想骗过老子们！”一人又道。
又一人斩钉截铁：“弄死他，再一锅端！”
芦苇里突然窜出了三个守株待兔的人，两男一女，两个男人很矮却不是侏儒，身子壮硕如牛，就是武器也用的是精钢铁锤！女人则生得高大，若不是她胸前那两坨肉，谁瞧了都会认为她是个男人，她的武器是一根狼牙棒，铆钉上红通通的，不知是锈迹还是未干的血渍。
三人很快便站位将徐云川围了起来，尽管他们贪婪得很却又不敢靠得徐云川太进。
徐云川一改先前吊儿郎当的模样，他冷下眸子将杀气透体而出，道：“原来是后有追兵前有狼，你们都把我当成了兔子么？”说着他已将手伸进了自己的口袋。
三人见他这么一动作纷纷小退了几步，不过他们胆怯徐云川的‘霹雳珠’口头上却显得不屑，听那女人道：“徐副堂主，你还配不上做兔子，你现在只是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罢了。”
“哦？是么？”徐云川将手从兜里拿了出来，他双指间还夹着一颗黑红色的‘霹雳珠’，这便是他保命的本钱！
“我说是谁一路在盯着我，原来是你们这三个叛徒！”
他再将‘霹雳珠’举高，这一动作又骇得三人连忙后退了几步，他蔑视，问：“怎么？不是想杀我么？来呀！动手啊！”
三人无言，他们只能沉默见机行事。徐云川也不再说话，他的手头已捏出了一把汗，就只剩下这一根救命稻草，但眼下的情势对他十分不利，他心里怒骂：真后悔当初没有好好习武，否则怎会惧怕眼前这三只臭虫？
“啪啪啪！”突然掌声响了三下，是从后头坎儿下传来的。
“谁！”那索命三人相继惊呼地望着坡坎外头将要出现的人。
那个人自然是燕青了，他走得很慢，用这个步频恰好与这对峙的四人相遇了。
“你知道么？若双方势力成了僵局，这个时候第三股力量的作用便来了。”燕青站在坡坎儿上，他俯瞰着下面的一切，是在证明，他便是那股打破僵局的绝对力量！
女人虽长得粗狂，但心思就是要稠密些，她冲着燕青淡淡一笑，好声道：“只要公子帮我们擒住这只耗子，好处自然会不少的。”
燕青将剑鞘横在手头，道：“我要是不呢。”
“公子若拒绝了便是最愚蠢之举。”
“哦？”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想做那一只黄雀？”女人自以为看透了燕青的心思。
燕青先是买了个关子，他瞧着徐云川道：“徐兄，要不你来替我回答？”
徐云川苦涩一笑，他对那三人道：“他哪儿肯做一只黄雀？你们可有听过——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呸！莫名出来个不怕死的就想充当渔人？老子第一个不信！”三人中跳出个矮壮汉子，他挥舞了两下铁锤，威风八面！
“吴二弟莫要冲动！”那女子又将跳出的汉子拉了回来，届时她又将二人聚拢在一起，小声嘀咕商议，好一阵子后她才重新踏前，对燕青与徐云川道：“刀剑无眼，打打杀杀难免两败俱伤，火药更无情，最终怕落得个同归于尽，所以还请二位好生思量一番，我们合作可好？”
燕青眼看徐云川，问：“徐兄，你觉得呢？”
徐云川懊恼道：“我觉得有个屁用，你赶紧将他们杀了算了，烦死人了！”
“好。”燕青应一声朝着那三个必死之人走去，剑缓缓出鞘，杀气与寒芒下达死亡宣告。
女人的后劲直顾发凉，她赶忙道：“这位公子你听我说，徐云川知晓通往地堡的密道，我们合伙将他制服，然后——”
“这已不是秘密，我一点儿也不感兴趣。”燕青的剑已完全出鞘！
女人不敢迟疑，她咬牙又道：“那我告诉你一件感兴趣的事情，你不要杀我可好？”
“好。”燕青斜着剑，剑刃对着女人，他停下了脚步。
“那我怎么相信你？”女人担忧道。
燕青瞥了一眼自己的剑，轻声道：“我虽然有耐心，但我的剑却没有，它出鞘必定是要饮血的。”
女人无可奈何，他一指徐云川道：“就是他，我们费尽心思找他是为了得到他身上的一把钥匙，这把钥匙——”
“臭婆娘！你死就死了，还多嘴！”徐云川破口大骂，他毫不犹豫地将霹雳珠直打过去——
“不要！”连燕青都惊了，若问世上一剑解决不了的东西有什么，这霹雳珠也得算上一个。他只能撤步逃开爆炸范围！
“大姐小心！”那两个矮壮汉子同时呼喊，他们一人拽过女人的一只手，往后用力一抛——
“不！”女人一声厉唤，霎时间她的眼泪都迸了出来。两个男人的力道很强，他们合力将女人甩下了芦苇——
“轰隆！”一声巨响，粉尘带着肉沫滚滚于硝烟之中。这就是火药的威力，一切都结束得那么快……
徐云川从一块大石头后走了出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才一抬头便瞧见了一双责备地眼睛。
燕青于尘埃中惋惜，不知为何，莫名的悲伤。
徐云川轻声一笑：“你不必感到不适，你遵守了承诺，不是你杀了他们，是我杀的。”
燕青却指着那芦苇下叹道：“那个女人也许摔下去晕了，你现在可以下去将她也杀了，这样你就少了一桩麻烦。”
徐云川摇头道：“她就算长得不好看，我也不会杀她，因为她是女人。”
“你刚刚就差点将她杀了。”
“我知道那两个汉子会保护她的。”
“你知道？”燕青不信，他认为徐云川再为自己的杀戮找借口，他最看不起的便是这种杀了人却不承认的人。快意恩仇的江湖不该有这种人存在。
徐云川点头道：“他们三人本是我分堂下的三个头头，因自私与钱财叛了，那两个汉子是双胞胎，那个女人是抚养他们长大的恩人。”
燕青这才惋惜：“可那个女人很年轻。”
“对，她比两个双胞胎大三岁，却承担起了一切责任，所以她变得和男人一样，为的便是维护自己的两个弟弟，”徐云川说着便暗下了眸子，喃喃又道：“只可惜她犯了错事，也说了不该说的话。”
“你认为她说的话是不该说的？”
“至少不该亲口与你说。”
“这并没有差，总有一天我会拿到你身上那把钥匙的。”燕青十分自信，他拍了拍徐云川的肩膀，自己先朝前边儿走去，他边走边长叹：
“快走吧，这场爆炸将一切都给搅黄了。”
徐云川狐疑的随了上去，他问：“你知道那通往地堡的密道在哪儿？”
燕青指了指前边那破旧的小亭子，也不出声。
徐云川抢他一步走在前边，他又问：“你就这么肯定我会带你进霹雳堂么？”
燕青瞥了他一眼，淡笑，他不想解释却还是解释道：“多亏了你的霹雳珠，最多不过半个时辰，那树林边儿的人又会赶来这儿……你是想带我一个人进去，还是想带他们一起进去？”
“算你狠！”
“彼此彼此……”
……
第九十七章 伪装
河面迎风，小亭就坐落此边，所以这里要冷得多，也冷清许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芦苇的清香，河畔地沙土的腥味儿，落叶枯腐的臭味……总之你若坐在这小亭子内，会闻十余种不同的气味儿。
没有人会来这里讨闲。
燕青吹去了石凳上的落叶，这里荒废了不知多久，亭子外边儿铺满了落叶，里边儿也有，应该是风吹进来的，但不同于路上的枯腐的落叶，亭内的要干燥上许多，踏上去‘歘歘’作响。
燕青静静地坐了下来，这个亭子他喜欢。他总是喜欢凄凉的地方，这样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个英雄，伟大，孤寂，无情，备受痛苦折磨而不忘初衷。
徐云川则负手站在侧栏前，他目光打向河对面的那赌高墙，神色上却有少见地悲。是悲他自己？还是悲这围墙后的国度？
许久二人都不出声，一人感受，一人感慨。
可总有一人会先着急的。燕青先是坐不住了，他问道：“你不急？”
“不急。”徐云川十分淡然，他或许真的不急。
燕青小有一笑，道：“我以为你应该比我急，因为再过不久那些人就来寻声而来了。”
徐云川偏头瞥了燕青一眼，道：“不久也有时间，我会在‘不久’这段时间中将你带进密道的——在此期间就容我好生感伤一番，可好？”
“不好！我现在就要走！”燕青起身，态度十分地坚决。
“你这人……变脸可真是怪……”徐云川叹过一声后便走至了石桌前，他双手掐着石桌的轮廓，顺着太阳的方向轻轻一转，随着几声闷响，就在石桌旁不到一丈的距离外，一方地门渐渐地打开了。
地门是一扇门，是需要钥匙才能开启得了的。
“就是这里了。”
徐云川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银色的钥匙，他将钥匙插入匙孔，竟不扭动，那门却自己左右分开了。
门开后露出一条宽敞的石梯，里边儿很黑，湿气也十分地重，甚至还有一股尸体腐烂的臭味儿。
徐云川拔出钥匙又小心翼翼地收好，他瞧着燕青道：“你不是迫不及待了？请吧。”
燕青合了合眼，他道：“你先请。”
徐云川道：“这条通道一路走到底，不需要有人带路的。”
“我还是想让你带路。”燕青执意道。
“呵呵？难道你怕我坑你不成？”
“不，我只是喜欢走在别人后面。”
“啧啧……原来你是个跟屁虫。”徐云川耸肩一笑，迈步先走了下去。
燕青才随在后，他道：“走在他人身后可以看清前面之人的一切动作，甚至可以趁其不备偷袭，这就是豺狼虎豹狩猎的思想。是可取的。”
待到二人都走进来后，徐云川轻拍了一番石壁上的按钮，几声闷响后，石门关上，与此同时一根火把被石壁‘吐’了出来。徐云川取过火把，他先用鼻子闻了闻柱头，在觉得满意后才掏出打火石将其引燃。
“啪啪啪！”三声打火撞击，在亮过三道火光后火把终于烧了起来。火光照亮了通道，火热也让四周不至于那么寒冷渗人。
“走吧。”徐云川轻唤了一声便朝前走去。
燕青借着光左右探看，他并不觉得这条密道十分神奇，反之是危险无比的。
“你果真是厉害，洞察与危险感知就像是野兽一般，还真让人服气。”徐云川瞧燕青这般模样，不禁夸赞道。
燕青道：“人本是野兽，体内潜在着与野兽一样的意识与感知，只是在有了独立的思想后淡淡地将野性代替，乃至遗忘，这便是人性。”
徐云川笑道：“但遗忘始终是遗忘，它只是换了种形式埋藏在我们的脑子里。在一定的利益与**地驱使下，每个人都会重拾那份野性。譬如说见钱生贪，见色忘义，弑杀嗜血……”
“你倒是也不赖嘛，竟了解得透彻，”燕青赞叹一句后又将话锋一转，批判道：“所以那些无法把握自己野性的人十分差劲儿，连普通人都不如，甚至有些人连禽兽不如。”
“说得好！”徐云川甚至想鼓掌。
燕青也不谦虚，道：“我的确比那些人好上很多，在人前我会控制自己的野性与**，而在面对敌人与危险时我会将野性完全透露出来，淋漓精致地发挥，再给予生死痛击！”
徐云川撇了撇嘴，他回头瞧了燕青一眼瞬时打了冷战，他赶忙撇过头哆嗦道：“诉我直言，你现在得模样就像是个野兽……你走在我后头，我感觉好害怕！”
“哈哈哈……”燕青豪迈大笑，他很少这样笑。
笑声回荡在通道内，扰得耳朵生疼，徐云川赶忙捂住耳朵，斥声道：“你突然鬼叫做什么？！”
燕青收笑道：“你不是觉得我很可怕么？我笑两声证明我还是个正常人。”
“唉……”徐云川一叹，他也不走前头了，而是与燕青并排着走，因为阶梯已经走完，真正的密道要宽敞许多。
“此生何用声声叹？特别如君乐天开？”燕青问。
徐云川道:“我叹世上如你一般的人，不多了。”
“那是自然。”燕青依旧不谦，他说的是实话，大千世界中他做到了诸多人做不到的事！少年英雄，青年城主，来日中年之帝王，等闲白发后，千秋万代，流芳百世的歌颂与传唱！这波澜壮阔的一生何须去谦虚呢？又凭什么不说与人听？
“你真的叫燕寒么？”徐云川突然这么一问。
“一个人的名字很重要么？”
“很重要，”徐云川说着便又道：“那些做过的事，无论是坏事还是好事，惊天动地的大事，这些事都必须去由一个人承担，那个人的名字将会永远被人记住。”
“嗯。”燕青只应了这一个字。
徐云川又道：“而那些什么城主，堂主，家主……他们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能将自己的名字刻在岁月的墙壁上……”
“你到底想说些什么？”燕青开门见山地问，他听出了徐云川口中的儿异样。
“我想问你到底是谁，你的到来又有什么目的？——”他自问，却又自答道:“想你这样的人，走到哪儿都一定会有自己的目的。”
燕青道：“我不会告诉你的，但是你可以猜，我会给你无数次机会，你若猜到了答案我绝不隐瞒。”
他的话还未完，徐云川便吐出了一句话：“燕寒燕寒……你为何就不叫燕青！你才是燕青对么？”
燕青更没有犹豫，他摇头道：“很遗憾，我是燕寒，并不是燕青。”
徐云川瞧着燕青那无欺的表情，只能轻声叹道：“那的确很遗憾……”
燕青也淡下眼眸，他并没有撒谎，他现在就是燕寒。燕寒可以逛窑子，可以痛快地喝酒，可以随便结交朋友，哪怕是敌人也可以……这完完全全换了一种生活。
可遗憾的是燕青却不行，燕青要做事不择手段，还要考虑前因后果，要不苟言笑地保持威严，就是悲伤难过也不能留下一滴眼泪。说句实在不好听的，他现在还被人追杀着……
曾几何时他想过，若能在西北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只需要谨慎一些，换个名字，何乐而不为？可每当他孤寂的时候，心头总是有个驳声在嘲笑他，说他一切的想法不过都是为了：
伪装。
……
第九十八章 霹雳堂内部
徐云川又变相地发问了燕青几句，他想通过燕青的破绽确定他的身份，但显然他的城府还比不上燕青，在没几句话后他便哑口无言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燕青不胜其烦，他夺过徐云川的火把便先行一步。
徐云川在后头跟了他好久，还是忍不住跑了上去，他扯过燕青道：“喂，你就这么禁不住问么？”
燕青像是赌气般瞪了他一眼，佯怒道：“你这厮明知他人不愿说，却逼着问，怎叫人不烦？”
徐云川冲他憨笑：“嘿嘿，我这不是一时兴起么？你说你若真要是燕青的话那该多好啊？”
燕青道：“好什么？燕青可不是个好人。”
徐云川憧憬道：“管他是不是好人，若是跟着他混，饮不尽的美酒，拥不完的美人儿啊！”
燕青冷笑：“不错，你的确能得到这些，但天下并没有白费的午餐——你必须得替他杀人卖命才行。”
“哦？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话说到这儿燕青又赶紧闭上了嘴，他咧嘴若有所思地瞧着徐云川，心头暗道：他娘的，又想套我的话。
“因为什么？”徐云川又追问。
“哼！”燕青甩袖又加快了脚步，他真的变了许多，竟像个小娘们儿一样会撒娇了。
“哎……你可走慢些呀，小心地上的毒蛇毒虫！”徐云川又上去拉扯纠缠，他也轻声致歉道：“罢了罢了，不再与你废话便是了，哎——当心脚下！”
“呛！”
一声龙吟剑出鞘。
“吱吱吱……”蛇被断成了两半截却依然还在吐信，它扭动着半边身子甚至还想在燕青的腿上咬一口。
徐云川眼疾手快，“吧唧！”他一脚踩在了蛇头上将其踩成了一滩肉泥。
燕青这才放慢了脚步，他将火把举高好将前边儿多照亮些——到此才算发现了变化，密道上在不断渗水，“滴答滴答”，两壁角下有诸多侵湿的沙子，诸多毒物在此盘踞，以毒蛇居多。
在通道中央又散落着诸多毒物的尸体，先前所闻到的腐臭味儿便是来自于他们。燕青捂着口鼻好生厌恶，他将火把交还给徐云川又推至身后道：
“还是你带路吧，我不喜这些污秽。”
“瞧你从小便是富家子弟，一定没见过这些东西吧？”徐云川又将前边儿污秽挨个踢开，他，只见他又从口袋里取出了个小竹筒，才揭开一股刺鼻难闻的味道便从里边儿散了出来。
“你先将火把拿远一些，免得出意外。”他嘱咐燕青道。
“这是什么东西？竟这么臭？”燕青早就已退后了三大步。
“你看着便知道了。”徐云川说着便将竹筒里的东西倒在了手心，是一类淡黄色的粉末，他又捧着手对准那墙壁下的毒物轻轻一吹——粉末化作烟雾弥漫撒去，毒物才一接触便自如沸腾的水一般找地儿乱钻……又没过会儿，逃掉的毒物逃了，没逃掉的便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好厉害的雄黄！”燕青惊呼道。
徐云川摇了摇手头的竹筒，他傲然道：“才不是雄黄那么粗鄙的东西，这可是我精心配制的独家药剂，以雄黄与硫磺再加以开山麻以及各色刺激药粉，炼制九九八十一天……那就是再毒的东西也得给我乖乖倒下！”
“哦？你还会炼丹炼药？”燕青倒是惊奇。
徐云川鄙了他一眼：“什么叫我还会？好歹我也是霹雳堂副堂主，没点儿看家的本事怎么行？”
“我还怎么看出你是那样一样耐心之人……”
“且，丹火之术整个霹雳堂就我一人掌舵，要不然先前那霹雳珠威力怎会那么大？”
“吓！霹雳珠是你炼制的？”
“不然呢？霹雳堂四大副堂主各有其职，譬如堂主擅长机关之术，寻常火箭炮弩都是由他仿造的，东威堂主则是武教头，拳打西北无人不服；魏山堂主都说脑子好使，但我却觉得他那些谋策都是放屁；而那寒口堂主听说是个娘们儿，可我从进霹雳堂开始就未见过她的靓影，这不提也罢；最后一个当然就是老子掌管的——八百里云川，威慑西北的烈火堂！”
燕青毋庸置疑徐云川的话，他看见的是一个在西北只手遮天的庞大组织，霹雳堂靠的便是这些稳扎的实力！
他又充满期待地望着黑尽的前方，通道的尽头便是霹雳堂……袒露心扉地说，这里头的秘密他要知道，里头的一切他都想据为己有，包括身边的徐云川！
“喂！你发什么愣呢？咱们快到了。”
经徐云川这么一提醒他才发现眼前的变化，在不知不觉中腐臭味儿淡淡地消散了，偶尔还能感受到流动的风；密道上头也没了渗水，地上也不再是一片狼藉，反倒是干净整洁的一块地。
再往前走已不是直行，而是步步往上的石板阶梯。徐云川将火把随手丢在了地上，他轻车熟路的便找到个隐匿的开关，按下过后，只听“唰唰唰……”几声风起，十几斩悬挂在墙壁上的灯统一亮了起来！
灯光驱赶走黑暗，通明的火色将四周映得蓬荜生辉。
“这好像一条踏天之路。”燕青打趣道。
“霹雳堂虽然不是天堂，但相比外边儿的乱世却是个世外桃源，”徐云川说着便率先走上阶梯，他边走边招呼道：“走吧，这次你可要老老实实地跟在我后头了，莫要四处看四处碰，小心有机关。”
燕青可没有那么老实，他每走一步都不愿放过一丝细节。而在不知不觉中楼梯已到了尽头，灯也亮到了尽头。
楼梯的尽头是个十字路口，左右无灯瞧不清是什么，而前边则是白皙的自然亮光，终于是到了出口。
此刻燕青感兴趣的并不是那出口，他倒想去这左右的通道里边儿探上一探。
“我劝你最好不要拥有这种想法。”徐云川一眼便瞧出了他的心思。
燕青用下巴指了指左边儿的通道，他问道：“若从这边儿走会通往何处？”
徐云川扯着他便往前头走去，听他没好气地说道：“霹雳堂的地道纵横交错，若是用脚杆子走的话起码要花上几个月的功夫，而且里头机关重重，纵使你的武功再高也会折腰在里头。”
燕青却眼睛一转，他将徐云川往回拉：“既然如此，你带我去呗？你肯定知道哪些东西不能碰！”
“去去去！少他娘的呼哈这些没用的。”徐云川甩开燕青的手，他又道：“我告诉你，这些通道里面有些地方我都不能去的，那是霹雳堂的禁忌与根源所在。”
“唉……”燕青突然叹起气来。
“你叹气作甚？”
“没什么，不过是感慨无奈罢了，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他说着便掠过徐云川朝前头走去，他嘴角微翘，笑得是那么自信与嚣张！
算了？来都来了岂有算了这么一说？
“燕寒我可告诉你，我没看玩笑，地道里边儿的东西可真不是闹着玩儿的，里面的机关枢纽——”
“啊……好怡人的空气，还是接地气，吹凉风来得舒服！”
燕青迎着洞口的风纵情呐喊了一番，徐云川见自己的苦口婆心无用也暗叹作罢，他与燕青一同站在了洞口，眼前之景才不过别离几日，瞧起来却变了一番味道。
出了入口已在城墙的里边儿，这里有自然栽培的花草树木，修剪得十分整齐，脚下的地板一尘不染，定是有人清扫过，远处还坐落着几处亭台楼阁，楼阁下有修筑的湖泊，湖泊上有假山铁竹……
“你肯定会感到意外，这里为何如此美丽？”徐云川问道。
“美丽的地方该它美丽，你想让它变丑没人会同意。”燕青道。
“因为地堡后便是枯燥的地底世界，霹雳堂所筑的工程十分强大，所以堂客每每疲倦了都要出来看看外边儿的世界，那样子才不至于内心变得阴暗。”
燕青听不进徐云川后头的话，他只听到了前头那句‘十分强大的工程’，霹雳堂不是个好地方，说得难听些就是个发战争财的肮脏之地。会在这里头常住的人，内心不是扭曲便是贪婪。
第九十九章 他竟是个娘娘腔
霹雳堂的城墙论构造并不比白云城差，而论雄伟更堪比守关的长城，站在上头极目远眺了望断整座迷离小城，甚看西北一马平川！
这里何尝不是一座城？正如百里玄机所说的那样，西北应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城，用来维持秩序与和平，若霹雳堂内修的是政治而不是开山之术，再用些心思整治各大小势力，绝不出十年定能将散乱的西北完全统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燕青站在城墙上，这是他的爱好也是在白云城每天必做之事，他喜欢一眼望穿属于自己的天下。只不过这座城实在太小，几道眼光便将整座城的格局尽收眼底。
他在想：若有一天此城随他而兴那该多好？
这时徐云川突然伸过手来在他胸前摸索了一番，这动作先是吓了他一跳，他赶忙打开徐云川的手，斥声道：“你要吃我豆腐么？”
“我呸！”徐云川好生厌恶，他又指着燕青胸口道：“快把我的望远镜还给我，我要瞧瞧河对面的情况。”
经他这么一说燕青才想起自己还有望远镜这个好东西，于是他从怀里将望远镜取出，也不给徐云川，而是搭在自己的眼前探看起对面的情况来。
“把望远镜给我！”徐云川想去夺，但他却撇过身不让，他道：“借我看看又如何？又不是不还给你。”
徐云川急了：“就算是瞧见了什么也没有用，你又不怕霹雳堂会惊生变故。”说着他跳起，眼疾手快地便将望远镜夺过，又赶忙搭在眼前仔细探查起河对面的一切。
对小亭外果不其然聚集了许多人，他们像是无头苍蝇般在那里瞎转着。
徐云川瞧着外边儿这幅模样，竟有幸灾乐祸的意思，他浅声一笑道：“我最享受的便是待在坚硬得保护壳下，然后欣赏敌人无可奈何的神情……”
燕青不做言论，他儿时办家家酒时才会有如此的想法。他坚信这世上绝没有最坚硬得盾，但却有最锋利的矛和最快的剑！
“徐堂主可真是傻的可爱呢……”
忽闻一人声，从墙后阶梯缓缓传来，声音十分地柔，但是个男人的声音——有人上墙来了。
燕青眉头微促，他转身静静地等着楼梯口将要出现的声音，徐云川却突然快他一步走至了城墙的楼梯口，他的动作是有意将来者之人拦下，可还未等他开口，那人却已猜透了他的心思，听他又道：
“徐堂主不必惊慌，有两个人的声音我还是听得出的，这不是什么秘密，呵呵呵……”
他的笑谁听了都觉得不适，徐云川冷下脸更冷下声：“你一直在楼梯下偷听？”
“呃……瞧徐堂主说得，你无缘无故带一个外人回来，我有权查一查吧？”言过人也显出了一颗头，竖着高冠，面容白玉，双凤迷眼，嘴角就是不笑也是瞧着的，一副自信的美男模样。
徐云川脸上挂不住了，他横在梯口用身子挡住了上来的男人，并怒目而视，愤道：“蔺范，你这些屁话让人听了实在不喜，难道我带个朋友回来不行么？”
蔺范全然走至楼梯口，他身穿一身白衣，手中一把羽扇自摇，配之高冷艳丽的神情，模样比囚仙宫的人还要高贵三分。他只瞟了徐云川一眼便偏过头开始打量起燕青。他瞧着燕青的眼睛以为能将其看透——
燕青更不避嫌与之对视，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用眼神将他看透，那便是诸葛三生！
他若没猜错的话这个蔺范应当就是徐云川口中说过的‘巍山堂主’，号称霹雳堂第一智囊。
他到底能有多聪明？
蔺范瞧了许久也没有从燕青那清澈如水的眸子里看出什么端倪，倒是徐云川竟出手推了他一把，骂道：“你若看完了就赶紧给我滚！”
“别碰我！”蔺范厌恶地用羽扇打开徐云川的手，他后退了三步阶梯后才指着徐云川骂道：“徐云川，大家身份都一样，你却敢对我动手，你实在太放肆！”
“哦？那又如何？”徐云川叉着腰，他鄙夷地望着蔺范，吐出三个字儿：“娘娘腔……”
“什么！”蔺范急红了脸，他变相发怒，手中羽扇也不知哪儿来的开关——“唰！”羽扇上竟伸出十几根尖刺！
“今日我要将你的嘴捣烂！”蔺范显然已怒到了极致，他脚点阶梯身轻如燕，左右手不断转换着羽扇朝着徐云川袭去！
徐云川眸子微闪，先前他可没见这娘娘腔如此动怒，现在心头倒还真有些发毛。于是他迈开步子连连后退，只防守更不敢进攻。
蔺范的武功竟然不赖，他的羽扇招招都是冲着徐云川的嘴巴袭去，这样十几招不过徐云川已落在了下风。
“燕兄，还不出手帮忙！老子的嘴巴真的要被这厮捣烂了！”徐云川赶忙招呼燕青道。
燕青本是奔着看戏的心态，他还以为徐云川能将蔺范逗得团团转，谁知这么不中用？
蔺范怒喝：“今日你羞辱我，谁来都不好使！”，说着他怒火更旺，招式变得更加狠辣，一行羽扇脱手而出，带着锋芒直逼徐云川的嘴巴！
蔺范真的下了死手，燕青也无法再淡然下去，他身随风动，一阵风过人影也过，他伸手便准确地抓住了那柄飞去的羽扇。
蔺范先被燕青的身形所愣。徐云川则躲在燕青身后，举止高傲地瞪着蔺范，狐假虎威。
燕青把玩着手中的羽扇，在这羽扇的把儿上有一处机关，按下便会生出刀刃，再按一下便会收回刀刃。他觉得奇妙，这霹雳堂处处的充满着机关啊！
“把扇子还给我！”蔺范像燕青伸手索要，但眼神与心头却闪烁不定，没底气。
燕青扬了扬扇子道：“将这玩意儿还给你也可以，不过有些话我希望能说清楚些，莫要误会了。”
蔺范眼中闪过一道光，他道：“当下局势你一个外人是没有权限进入霹雳堂的，无论你是谁，”说着他又瞧着徐云川道：“或是谁的朋友，同样要接受我的调查！”
徐云川顿感不悦，他又要出言嘲讽但这次却被燕青出声打断，听燕青道：“哦？你想调查我？那你想怎么调查我？”
蔺范道：“先将我的扇子还给我，再把你的剑交出来，随后再和我进地堡中通告堂主！”
“好。”燕青爽朗答应，他将羽扇随手扔还给了蔺范，随后又取出自己的佩剑，他举着剑对蔺范道：“这把剑是不祥之物，你一个……呃，反正不适合你这类阴气重的人拿。”说着他便将剑反身交给了徐云川。
“这……”徐云川实在不解燕青的行为，但燕青却冲着他眨了眨眼睛。确认过眼神，那一切将不会那么简单。
“走吧，蔺堂主带路吧。”燕青相请道。
“哼！我就看你到了堂主面前还能不能如此嚣张！”蔺范轻哼着甩过纶巾转身率先走下城墙。
第一百章 尊贵的客人
霹雳堂的地堡密不透风，所以根本就没有进去的入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蔺范带着燕青与徐云川又回到了先前出来的通道，想要进入地堡只能从密道开始。
还是那个十字路口，往前则是来时的路，往左往右都是徐云川口中所述的禁地。
“我一个外人不是不能往这些地方走么？”燕青小声说与身旁的徐云川听。
徐云川也细声回答道：“这个娘娘腔的职务有些司法在里头，跟着他走不会遇到什么麻烦的。”
“哦？那我得好好地——”
燕青话还未完便被蔺范的呵斥所断：“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地在后头嘀咕些什么？”
徐云川翻着白眼，他耸肩笑道：“你断然不用担心，我们不会对你图谋不轨的，你又不是真真正正的大姑娘……哈哈哈……”
“哈哈哈……”连燕青都忍不住地笑了，这世上阴柔的男人可不少，但女性化的男人却还真的难见着。
“你们的嘴巴可真臭！”蔺范突然顿下脚步不走了。
“怎么？你还耍脾气了？”徐云川取笑道。
蔺范将他们一把推搡在前，道：“你们二人的心中必定有鬼，所以给我走前头去，徐堂主带路。”
“那你可不准对我们图谋不轨！”
“滚！”
徐云川大摇大摆地走在最前，燕青走在中央，他不断地瞧着四周的情况，脑海中也记下了走过所遇见的一切，这地道确实十分复杂，光是短短的一会儿时间就转了七个弯，变了两条道——对于燕青来说，如此复杂陌生的地方，必须为自己打算一条逃出生天的路来对付以后潜在的变故。
就这样，在不知不觉已走了大半个时辰，燕青已将这密道瞧得有些疲劳了，又不是远古时代的猿人，住在山洞密道内再怎么都会感到一种源自内心的压抑。
人若不顶天，若不脚踏实地，又怎活得快乐？
密道就如一个深渊，它吞噬着人心中仅有的乐趣，燕青掐了掐眉，他已经开始伤神。而这时徐云川却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再坚持会儿，马上就要到地堡了。”
燕青连呼吸了好几口气，可心中的那股压抑还在不断地萌发……这里静得让人浑身不适，一切都定格在那里，连火光都不曾动过。
“哼，外人就是外人，这才不过是到达地堡门口的路，待会儿还有折磨精神的东西呢。”
蔺范说着便超过二人走至最前，他在前莫约十丈的距离停下脚步，再转身面对这一堵看似无暇的墙壁。
“又是机关么？”燕青纳闷道。
徐云川点头解释道：“顾名思义，地堡是一个地底世界，我们现在不过在地面上，必须乘坐升降机才能到达。”
“我实在不喜那个东西。”燕青道。
“说实在我也很讨厌坐这个。”徐云川也十分无奈，不过蔺范却神情得意，也不知他在哪儿捣鼓了开关，只听——“咔嚓”的一声，墙门开了，一个四四方方地空间呈现在三人面前。
“二位……请吧，可不要害怕哟。”蔺范趾高气扬地瞧着燕青与徐云川。
“老子怕什么？哼！”徐云川皱着眉头先走了进去。
燕青又深呼吸了一口气，升降机里头只有一盏微弱的油灯，四壁赤黄，里头更没有通风口，才开门便是一股闷得让人犯晕的气味儿……
并不是他不勇敢，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会恐惧这些封闭的空间。
“怎么？你不敢进去了？”蔺范睥睨着燕青道。
燕青不言，敢不敢是一回事，进不进去又是一回事，他三岁时便独自一人在尸坑中摸索滚爬……此间，何惧？他毅然地踏了进去！
蔺范翘了翘嘴角也进入其中，升降机后有一记手闸，他将它拉倒了底，又听一声闷响，升降机开始往下坠落。
漆黑战胜了微弱的灯光，三人的脸色忽明忽暗，一种无形的压抑几乎将空间都压缩了一半。
蔺范也眯着眼有些不适，徐云川则硬着头皮硬撑，而对于燕青来说这无疑是一场精神上的煎熬，他的手直顾在发颤！
“徐堂主，你这朋友是不是被人监禁过呀？”蔺范一语打破沉默。
“此话怎讲？”徐云川疑惑道。
蔺范用下巴指着几经癫狂的燕青，他道：“以前我也见过这种人，他们见不得这种狭小的空间，会发狂，甚至失去理智。而一般的原因，不是受过虐待便是被人囚禁过……”
听蔺范这么一说徐云川才发现燕青苍白的脸色，他额头的虚汗犹如黄豆般滚滚而下。
“你怎么了？”徐云川抓住燕青发颤的手，冰冷，无力。
“没什么。”燕青甩开他的手，背过身，闭上眼，独自煎熬。
蔺范又对着徐云川道：“我劝你莫要去打扰他，这种人能坚持过来一定有他自我的调节方法，你若去干涉反倒会适得其反。”
徐云川不语，他只将手搭在燕青那宽广的背脊上，神色中好生担忧与敬佩——这个人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人中龙凤并非是这么好当的，燕青并不是浑然天成的王者，他从出生开始便饱受着辗转反侧的折磨。不仅是他，冷无情，诸葛三生，午阙……一切的孤独英雄都在磨难与痛苦中挣扎癫狂过。当然，这是另外的几个故事了。
“哐当！”一声不小的震荡将三人都差点颠簸在地。
“他娘的，这升降机就这点儿不好，落地老是不够稳当，得再找百里先生来修修……”蔺范言语之际石门也从一侧打开了。徐云川搀扶过燕青走出门口，他轻声道：“煎熬已过，你也该醒醒了。”
地堡终于是到了，是一个被火光映得发亮的巨大空间，人虽无法顶天，但却实实在在地脚踏实地了。
燕青撇开了徐云川的手，他敲了敲自己的脑壳，抹去了一把汗，眨了两下眼睛，混沌与痛苦消逝不见，深邃与坚毅又住进了他的褐瞳之中。
“这就是地堡么？”他先抬头望顶，高约三丈，有序地吊着灯火，再看四周，是一个十分宽敞的空间，长宽都在十丈之上；再看地下，一尘不染，用光滑的石料所铺，脚踏上去还有清脆的‘踢踏声’。
干净整洁，质朴无华，更让人惊讶的是，这里头竟然能感到阵阵的微风……好一个鬼斧神工的地方。
徐云川含笑道：“嘿嘿，怎样？厉害吧？我头一次来也被惊到了。”
燕青淡笑道：“当然厉害得不得了，我原本以为地堡深处更加压抑，但这里竟还有微风摇摆，风是从何而来的？”
“黄河之水天上来，这风嘛……风自然是从通风口来咯。”徐云川道。
“通风口？”燕青仔细地又看了一遍四周，摇头道：“这四周根本就瞧不见通风口地影子……”
徐云川挠了挠头：“这个嘛，我不过是按照逻辑来说，其实我也不懂这里头的门道……也许可以去问问堂主。”
蔺范却否定了徐云川的话，少见他认真道：“问堂主也没用，堂主不可能造成如此一座神秘的地堡，就连百里先生都只能对其做做简单的修补。我曾听闻，这座地堡是天上神仙来人间所铸……”
燕青冷哼：“仙人拂手便是空中花园，他要这地堡来做什么？况且就算是仙人所筑，凭什么是你们霹雳堂占据了？”
蔺范惊声道：“你敢对仙人不敬？”
燕青屑声道：“世上无仙，何来敬意？人都将无法解释的事情归结于仙人所住，真正的仙人哪儿有那么多闲工夫来管你人间事？”
蔺范辩道：“无仙论者着实可笑，求神，问天，演算天卦，何来无仙一说？”
“婆婆妈妈，最烦的便是你们这些相士！”燕青甩袖率先离去，可他还未走上两步便撞上了一位冲忙跑来的少年——
“哎哟！”少年跑得太快了些，竟被撞飞了好几丈远。
徐云川赶忙上前搀扶，他关切问道：“张公子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哪儿？”
少年约有十三四岁，浓眉大眼生得十分喜人，此刻他笑着拍拍胸膛道：“徐大哥，我硬朗得很，你要问我撞得那人可无恙才对，”说着他赶忙爬起又走到燕青面前，这孩子估计不认生，他噘着嘴用大眼睛瞧着燕青，过后他又用拳头敲了敲燕青的胸膛，惊喜道：“这位大哥的身子可真硬朗，不过你没事我还是要与你道歉才对！——对不起了！”
燕青本以为这孩子会上来与他纠缠一番，可眼下一看竟是个懂礼貌的好少年。他摆手道：“无碍，倒是你小些，我撞到你了，该给你赔不是。”
“嘿嘿——对了！”他又拍了拍自己的脑壳，急忙道：“这一撞我差点儿将爹嘱咐的正事忘了！哎呀，急急急！”
蔺范抿着嘴上前问：“堂主是不是嘱咐公子来通知四大副堂主？”
少年点头：“蔺大哥可真聪明，你们竟还自己来了，”说着他又撒腿欲朝前头跑去，“既然你们自己来了我得赶紧去通知其他两位堂主才是……”
“哎，公子先告诉我们到底是何事才行呀？”蔺范扯着嗓子问道。
少年边跑边摆手道：“具体我也不知，爹说是地堡中来了两位非常非常非常尊贵的客人，正欲设宴款待呢……”
徐云川蹙起眉，他低声道：“这么看来那人倒真是非常尊贵了，堂主可从来都不请人吃饭的。”
第一百零一章 她竟真的是个娘们儿
“依稀记得两年前，那孔雀楼的老娘们儿来拜见堂主，别说请人吃饭了，就茶都未给人家送上一杯去，当即就一句‘不见’让人吃了闭门羹……”
经蔺范这么一说燕青更对这两位‘尊贵客人’感起兴趣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放眼整个大西北，当下还在的，除了他之外还有冷无情，当然剑网的剑绝也要算一个。
不知为何，他突然嗅到了一股隐匿且带着阴谋的气息……
蔺范轻摇羽扇，浅声含笑中还带着兴奋地模样，他对徐云川道：“徐堂主，既然你我都这么好奇，那就进去瞧瞧那‘神来二位’呗？咱两是不是也好久没和堂主吃过饭了？”
徐云川却神色为难地瞧着燕青，问道：“燕兄，你该怎么办？”
燕青指着自己叹道：“我能怎么办？分明是有人硬要拉着我来调查身份的，现在难道又要赶我回去么？”
蔺范不喜道：“你少讽言于我，这霹雳堂本身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调查你不过是公事公办。”
“好，那我走。”燕青转身欲走，但蔺范却一步上前将他拽住：“霹雳堂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再未接受调查前你哪儿也不许去！”
这次又换做燕青不喜了，他深吸了口气压抑住怒，客气道：“蔺堂主何苦为难一个外人？你觉得让我待在这里我就会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么？”
“哦？你也知晓你是个外人么？”蔺范轻哼了一声，他拉扯过燕青便欲将他往后拽去，徐云川皱着眉头将他制止，他推开蔺范道：
“蔺堂主，他是我的朋友，我自会安顿他的住处，而且我劝你最好莫要动手动脚，他可不会怜香惜玉！”
蔺范怒得吹鼻子瞪眼睛，他指指点点着眼前二人又说不出话，最后跺了跺脚转身跑开：“既然你们合伙儿来欺负我，我就告到堂主那里，瞧你们怎么办！”
“哎，你别——”徐云川正要去追，但燕青却快他一步闪身而出。
“燕兄你要干什么！”徐云川大惊，但他话音还未落燕青却已出手。
只听‘啪’的一声轻响，燕青的手掌拍在了蔺范的后颈，又听一声闷哼，他倒在了燕青的怀里。
“哎呀，你将他打晕做什么？待会儿他可是要见堂主的呀！”徐云川又急又恼却又无可奈何。
“你急什么？滋一泡尿在他脸上便醒了，”燕青说着神情却有些怪模怪样，他挤眉弄眼似在疑惑些什么。
“你怎了？”徐云川纳闷道。
燕青搂着蔺范的腰，又在他身上嗅了嗅，轻吐了几字儿：“女人的味道……她真的是个男人么？”
“呃……这个，我说不清楚，不过——当下最重要的是如何解决她醒来之后的事，她若醒来必定会告诉堂主你偷袭她，若是堂主追究下来——”
“嘿！她真的是女人呀？”燕青已将手探入了蔺范的胸膛，他摸索着什么，弄得蔺范的脸上甚至泛起了红晕。
徐云川捂着脑壳直呼：“造孽啊造孽，你也不嫌恶心……”
“我恶心什么？你认为我喜欢吃这死人妖的豆腐么？”燕青白了徐云川一眼，他抽出手，同时手上还多了一把钥匙！
这把钥匙与徐云川所掌管的钥匙十分相像，也是先前拦路的女人所提及过的每位副堂主都掌握的“神秘钥匙”
“喂！将这钥匙拿来！”
徐云川显然不想让燕青取走这钥匙，他扑过来就要抢。
可到手的东西燕青哪儿会再交出去，他将蔺范朝徐云川那么一送：“钥匙我就先拿走了，这不同乐趣的女子还未醒，你可以好好地验一验她的身子……”
徐云川接过蔺范又安置好，可当他抬头欲追之时——眼前的燕青哪儿还有影？“唉……你莫要捅出什么篓子来，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
地堡的通道千篇一律，但为了不让人迷失方向，每隔一段距离都会种下两颗盆栽，而盆栽左右守护着一扇石门。
石门上是有钥匙孔的，燕青比对过三四道石门，他手头的这把钥匙绝对能用。而今他将钥匙小心翼翼地揣进自己的胸膛，心头暗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过蔺范是女人这个身份让着实让他惊讶不小。蔺范身材不高但也绝对算不上矮，她的气质婉如一个玉面阴柔的公子，若不是先前探胸那几下揭开了真相，他还真会认为蔺范是个男人！
这必定又是个有故事的女人。
一提及女扮男装他又不由自主想起了两个姑娘：
雨儿从不以女儿身面世，她天生的气质带着英气，再加上易容术高超，世上少有人能瞧破她的身份，不过唯一的缺点便是个子矮了些，脾气也总学不会收敛……
一想到这儿他就忍不住发笑，而今若与雨儿再见，不管她变成了什么模样他都能瞧得出，因为她身上的那股女子香怎么都掩盖不了，那是入他心扉的气味，此生应当难忘了。
还有一个姑娘便是在白云驿站遇见的江莹，是个十分可爱的姑娘，一口一个哥哥叫得他心头发甜。
雨儿又在哪儿？虞将军可否将她带到了安全的地方？今后与她还有机会再见么？
江莹呢？她过得是否开心？有午阙照顾得话卫群应该不会去欺负她……说起午阙，他走的镖也快到达目的地了吧？
从出白云城的那一刻开始，再到如今正月十五将至，不知不觉已过去了两个月。
两个月，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无非是几个辗转难眠的夜，几场梦醉梦醒的恍惚；西北枯黄的草儿已渐渐染上了青葱之色，这里春来了，而白云城必定还在大雪纷飞，那里才入寒冬，阳春白雪还得等上一个多月。
南宫书还好么？齐冥的伤如何了？白成风又在北国邂逅哪个姑娘？
我的心，归心似箭呢。
“唉……李大哥，你快点儿快点儿，爹爹可不喜欢等人！”突然前头响起了那个少年的呼喊，他奔跑的脚步声也渐行渐近。
“公子体魄精壮，活力充盈，必定是个练武的奇才！”一个犹如洪钟的男声不禁夸赞道。
第一百零二章 密道里的怪物
那人的气魄从他说话的声音便能听得出，他必定是个孔武有力的男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听徐云川说霹雳堂中也有崇武为尊之人——东威堂的武教头李敢！
燕青很想见见这个以拳头震慑大西北的汉子，若能与之做朋友当然最好。但现在他是个外人，闲杂人等绝不会在这些堂主眼中受待见。而通道就这么一条，狭路总会相逢的。无奈之下他只好掏出钥匙打开一道石门隐匿了进去。
石门关闭了一会儿脚步声也响在了外头，燕青贴着石门不敢妄动，徐云川说过，他也见识过，这地堡里边儿处处都是机关，一个不小心便会触动，难免会惹上什么麻烦……
渐渐地脚步声消失，他又摸出钥匙想开门出去，但这里头实在太黑，只能用手去试探寻找钥匙孔——“嗒！”也不知手碰到了什么，总之那绝不会是钥匙孔。
“唰唰唰……”几声无有的风声，火光突然亮了满堂。他心头一惊下意识地要握剑，可他手头空空如也，这才想起自己的剑还在徐云川的手中！
可接下来却什么也没发生，他这才转身去瞧灯火下屋子——这已算不上一间屋子，他又是一条通道，但这通道显然要比外边儿的通道小上许多。
燕青轻呼一口气，原来是虚惊一场，但他的心依旧“砰砰”直跳，眼下他又独自一人来到了这狭小的空间里头——单调，狭隘，封闭，没有尽头也不知通往何处……
压抑的气息又蔓延至他的心头，他煎熬地依靠着石门，现在是转身离去还是前进一探究竟？
通道上不会平白无故地开凿一扇门，这扇门连接的通道一定通往着某些地方……他虽心头难受思路却清晰得很，最终他咬紧牙关迈开了通往密道的第一步。
第一步踏出后第二步便不会那么难，而第三步已变得十分轻松，当第四步踏出时他已箭步入飞！五步过后脚下生风，他竟开始奔跑起来！
现在他必须奔跑！因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地上的颤动，墙壁也在不断地聚合——现在他若不跑快些迟早会被压成肉饼！
好一个致命的机关，好一个让人疯狂的杀人模式！
燕青越恐惧就变得越疯狂，他露出了少有的狰狞模样，而他每跑过的一步都像是在绝狱中受到的鞭策！
凭什么他做城主？就因为他身上的伤痕比他的头发丝还要多！
“哐当！”一声闷响，大地停止颤动，墙壁也闭合成一条线，他静静地站在下一个路口处，宽广的臂弯上下起伏，喘着粗气，汗如雨下，偶尔三两根青丝贴着冷漠肃杀的眼眸，他的内心在不断地呐喊，面对，挣脱，抹杀恐惧！
“噌噌噌！”三声轻响，火光又照亮了路口前进的路，路有三条，路口各有一盏指引的灯。
当下又到了选择的时刻。
一道机关后必定会设置一个出口，三选一会是哪儿？若选错又会经历怎样的考验？
“要是百里玄机在那该多好？”他叹过一声先朝着左边的密道走去，路总是要选择的，选择的路也总要用脚去踏，致命的机关更只能拿命去拼！
他燕青是天选之人！不知何来的疯狂思想已将他的肉身占据，他舔了舔嘴唇像是一只享受死亡的野兽，他已有十年未曾如此害怕过！
恐惧虽会让人疯狂，但同样也会让人失去理智。他已没有了往日的冷静，反应更不比先前的快。
“呼哧！”陷阱突如其来，他脚下的地板瞬息间便被抽离，此后脚下空空如也再无立足之地——就这样他直直地掉了下去，在空中他不断地想要去寻找一处能支撑身子的支点，可四下除了漫无边际的黑便是拿捏不到的空气。
“歘！”他似落在了一堆‘树叶’之中，但这落地的冲击力还是将他摔晕过去，只是在隐约中，偶尔几句讲话传入他的耳朵：
“喂，你们瞧，好像有东西掉下来了……”
“哎哎哎，你们说会不会是个人呀？”
“嘻嘻……我好像闻到了人肉的味道，安逸呀，就是个人！”
……
这一摔并不算太重，他被压迫得实在太累，于是乎他就想这样睡下去。再怎么也得做上几个美梦才醒来吧？
“哧溜哧溜！”一阵瘙痒从他脸颊上渐渐传来，他下意识地想撇开脸颊上头的东西，许是太用力打着那‘东西’了，只听“哎哟哟”一声哀嚎极其难听刺耳！
他彻底被这哀嚎所唤醒，他先用手抹了一把脸上那粘稠的东西，不用举于鼻尖去闻都能感到那股又臭又腥的味道！
“老二老三！他醒了！”又一声尖锐的呼喊突然划破寂静！
燕青只觉得耳膜被嚎得隐隐发痛，他才想起身一只手却掐在了他脖颈上，那手不大，但指甲却十分地长，光是碰到皮肉便割得生疼！
“哪儿来的怪物？”疼痛唤醒愤怒，燕青大手抓过那黑暗中的‘怪物’，他竟一只手抓得住，在用力一扯，一摔，只听“吧唧”一声，像是甩一只柔弱的大虫子！
“呃……啊，我要死了……死——”那东西的话还未吐完便断了气。
燕青赶忙从这废墟中爬了起来，他心头暗骂了无数声晦气，明明是好梦一场却硬生生地做成了噩梦！
“这四周可还有人？”燕青怒叱道。
“呜呜呜……大哥死了，呜呜……”
回应他的是接二连三地鬼哭狼嚎，甚是比鬼哭狼嚎还要难听！
“我是撞见鬼了？”燕青怒骂，他心头却明白得很，鬼又怎么说话？这四周分明有人的！
“咿？大哥死了岂不是更好？这样就咱们两个吃他啦？”一人忽然悲转喜。
“啊？你这么说来也对头，大哥的肉虽难吃了些，但也吃得呀，嘻嘻……”
“好啊，那我吃他，你吃大哥！”
“不行不行，我吃他，你吃大哥！”
“我吃！”
“我吃！”
……
两人竟为了吃谁而起了争执，甚至听见他们在撕咬打斗……燕青听了一会儿才明白自己是遇见两个怪物了。难道这两个怪物也和自己一样是不慎失足掉下来的？
“好了好了，咱们先一起吃完他再一起去吃大哥，这不就好了么？”
“嘿嘿，好主意！”
二人终于达成了一致意见，可他们才要动身，燕青的两只手已各掐主了他们的脖颈！
“你们可真臭！”燕青厌恶道，他甚至有种直接掐死这二人的冲动。
“啊！他抓住我们了！他要吃我们了……”
“啊……我要死了！我要像大哥那样被摔死了……”
“咻吵！”燕青经不住这扰耳的嚎叫，他手头的力气又紧上了一分，掐得那二人大气都快喘不出，听他们断续地呼喊求饶着：
“咳咳……主子饶命，主子饶命……”
“哼，你们倒还是个人嘛，竟会叫饶命！”燕青先将手头松去了几分，再后他便撤去了左手一人的束缚并呵斥道：“去！给老子将灯火点上！”
“灯灯灯……哪儿来的灯？”那人支吾着无处去寻。
“你们没见过灯？”燕青狐疑道。
他右手还束缚着的人却赶忙道：“见过见过，但是年份久了，灯油干枯了，用不了的！”
“哦？那你们可知道哪儿可以找到火源？亦或者打火石？”燕青又问。
“火火火……不可不可！不能点火！”落地的那人似疯魔了一般，他惊叫着开始四处乱窜起来，燕青想去追，但他才迈出一步便被地下一物搁着了脚，还有那么些疼，他暗骂了一声又将脚下那东西随意一踢——“哐当！”一声脆响，是那东西撞着墙壁的声音。
铁器么？
燕青心头欢喜，他又蹲身去将那东西拾了起来，这当是一把锹，刚好能用来打磨火花用。也没在犹豫，他执起铁锹便猛地瞧向了一旁的石壁——
“啪！”一声，铁石相撞，只瞧见一丝火花亮在了黑暗中，可就在这时他右手掐住的那人却开始死命地呼喊挣扎：
“不要！不要！别点火！会……会爆炸的！老三，快杀了他，别让他点火！”
他边挣扎地边用爪子去挠，也不知他哪儿来的力气，竟一抓护在了燕青的手臂上。
“刺啦！”爪子入肉硬生生地划出了五道长口子。燕青手疼得无力只好松懈了力气，那人倒也机灵，一个缩身便从燕青的手中滑了出去。
“弄死他！别让他点火！别让他点火！”
咆哮地尖锐声在空旷的四处回荡，两道风声不断地从燕青身旁经过，他们时不时地出手试探，但每次都被燕青所轻易地闪躲而过。
“我并不想杀你们，我只想知道这里是什么鬼地方，你们又为何会变成如此，为何不能点火，出口又在哪儿？”燕青一系列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他知道这些是人而并非怪物，听他们的口气一定知晓些什么！
第一百零三章 异变的人
两个怪物动作十分敏捷，他们常年生活在地底下，早已习惯了黑暗。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同时他们还聪敏地利用嚎叫扰乱燕青的听觉。
燕青原本轻蔑的神情已变得认真，敌人在暗更有狩猎的门道，曾有几次都他都差点被其所伤……
他无法再心慈手软，于是又执起铁锹再划出一道火花！
“刺啦！”一阵亮光闪光闪过，紧接着一声更加凄厉的喊叫他头顶传来——
“啊！我的眼睛！”
他抬头一惊，竟没想到其中一个怪物竟潜伏攀爬到他的头顶！而方才的刺激却让那怪物再也抓不住石壁，它从石壁上落下直直地朝着他砸去！
他反应奇快，执着铁锹挥手一拍，“啪！”一声重击，锹精准地削在那怪物身上。
血溅了几滴在他脸上，是温热的，和普通人的血一样……怪物被拍飞，他还未来得及惨叫便一命呜呼。
“二哥……呜呜呜……我要杀了你！”最后一只怪物已近癫狂，他悲泣跑跳着，龇牙咧嘴地冲向燕青！
他的耳廓一动听清楚来者的方位，感知来了铁锹也挥舞而去，又听“啪！”的一声响，正面迎来的怪物被拍得血花四溅……
那怪物无力地摊到在地，它并未烟气，而是抽搐着细声嘀咕：“别……别点火，会……会爆——”
但话还未完它那口怨气便落下了心头，该是死透了。
“哼！”燕青厌恶地吐了口唾沫，这下四周总算是安静了，但却不知为何这死寂的黑中反倒让他后颈发凉……这鬼地方得赶紧离开了！
一想到这儿他赶忙顺着墙壁摸索起来——此处有铁锹那就证明有人来过，而这里的空气十分干燥，找出一些易燃之物应当不难——
果不其然，才没走两步，他摸到了几片破布溜儿！
可几片破布也无法引燃火星，不过也可先扯上一些，待会儿做火把兴许用得到。于是他动手去拉扯那破布，许是手头的力气有些大了——“咵嗒！”一声，破布没有扯破，好像是将某些东西扯散架了……
燕青心头好像有了底，他伸手再去试探那破布后头的东西，一根一根接连，双肋，脊骨，头颅——果不其然和他心中所猜的一样，这就是一个人的骨架！
此人是靠着墙死去的，从骨架与衣襟破散的程度来看，他死了应当有些岁月了。
他蹲下身子仔细地将尸骸身上搜索了一番，但失望的是这尸骸上并没有留下什么可用之物。他只好继续往前边摸索，但仅仅才走三步却又发现了一具尸骸！
他倒吸了一口气，未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往前走——
毫无意外几步后又现一具尸骸……再走一段距离又还有！
短短一刻钟还未过半，尸骸竟已发现六具之多！
他终于不再走，这地方更不知多大，照此情况下去前边儿一定还有尸骸倒戈。
尸骸死去的姿势一模一样，都倚靠着墙壁坐下，仿佛是无力等死一般。
可他们怎么死？又为何死？
他深吸了一口气，却总感觉背后有人监视着自己……一股可笑的想法爬上心头——会不会是这些死去之人的亡魂？
想到这儿他浑身更加不自在，赶忙地，矮下身便挨个对骸骨破衣开始搜寻，而在接着搜了三人后，两个硬实的小物件被摸了出来——出来开矿之人人手必备一个打火石，这玩意儿被找到也并不意外。
他喜出望外，找来几口干燥的碎步镖开始敲击起打火石——“啪啪啪！”连着三下脆响，一下冒了青烟，二下溅起了火花，第三下火苗如花儿一般印在了破布上头！
火终于是生了起来！
他赶忙护着火又扯过几片碎布，轻吹着又好让火燃得更生猛一些。不一会儿火光亮透了这整个神秘的空间，火色映照下他的影子贴满了整个石壁，他刚想蹲身去制作一根火把，可斜目一瞧墙壁上却多出了一个影子，影子伸着利爪如地狱恶鬼般要掏他的心肺——
他后头有人！
“杀了你！”
一声疯狂的怒号惊得人发颤，燕青反应迅速，他转身便欲一拳砸像给那‘怪物’——可才扭头一瞧，先是被眼前之人吓得愣在了原地。
‘怪物’滴啦着涎水，它的眼眸已退化得只剩眼白，面容褶皱得像是一张干涸地皮，皮下包着骨头，利爪又长又尖！
这怪物应当是第一个便被摔死的‘老大’，而今他却活了过来……他不是死了么？
燕青并不是个胆小的人，但眼前此人已扭曲了他对活人的认知，这是个怪物，连禽兽都算不上的怪物！
“杀了你！”可这怪物却说的是人话，在火光下他的脸色愈加狰狞，他的伸长着爪子便朝着燕青的心窝掏来！
燕青喘着粗气，他好害怕这泯灭人性后变成的怪物，他脑中竟是一片空白，手脚也越发无力，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再反击！
“刺啦！”利爪划破他的衣襟，血与疼痛瞬间冲击大脑——疼痛必定是最有效的清醒法子，他瞪大眼眸瞧着燕青这丑陋的怪物！
“杀了你！”那怪物疯狂地咆哮着，利爪更深陷进胸膛三分！
钻心的疼痛让燕青也变愈加疯狂，他瞧了一眼将要掏入自己心脏的利爪，心甚至已感到了利爪的侵袭……突然他渐生出了笑容，反之一手掐出了那怪物的脖颈，咆哮道：
“说！此地何地，你又何故于此模样！”
“杀了你！”怪物矮小的身子被只手拎在空中，但尽管如此它依旧挣扎着想要刺死燕青，口中含糊的涎水亦成了血红色，经过先前一摔他本就命不久矣了。
燕青蹙着眉头，他怜悯地瞧着自己手上的怪物。人会因环境而改变，若让他自己常年生活在这样一个暗无天日的地底世界中，也许会比这些怪物还要不堪——
“咔嚓！”他手上一用力，解决了怪物，也替怪物解脱了痛苦。
过后他寻来那三具怪物的尸体并安放墙角下——这三个怪物本来早该化作一具骸骨，不知是怎样的毅力让他们活了过来，不论别的，就凭这份求生的毅力也当受人尊重。
一切结束后地上烧着的火堆也快熄灭，他想去将火引得更燃，可才没走几步，突然脚下‘啪’的一声，好似踩着什么东西了。
他挪开脚步并低头一瞧，竟是一封破旧的信。信上还沾有着些许污秽与血迹——这信应当是方才打斗中从‘老大’怀中掉出了的。
他弯腰拾起，并有预感，这地底的秘密应该就藏在这封遗留的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