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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程锋破浪     宋别txt下载     宋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68 安南太尉李公平

    中原,洛阳。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欲观千古兴废事,请君只看洛阳城!

    程洲看着条案上的字幅,放弃了。

    我是真的没有古书法的天赋吧!

    “这次回来,能待多久?”

    孟佳懿刚才赌气的护住刚刚满月的第三个孩子,就是不给程洲抱会儿。

    她这是在小小的惩罚这个、一出门就是半年不见的‘负心郎’,她除此之外,还能拿程洲怎么样呢?

    “夫人,你知道的,无论我走到哪里,你都是我一生中最爱!”

    程洲不再坚持要去抱一抱自己的第三个孩子,而是转变战略:直接抱孩子他妈不是一样吗?

    搞定了她,一切就都好办了。

    “嗯、唔,放开······”

    孟佳懿被程洲突然袭击揽在怀里,先是身子一软、就想沉沦在他的雄性气息里,可是积累的怨愤终于还是战胜了**:“放开!”

    “你我虽为夫妻,只是此间却是外厅并非内室,怎可如此轻薄失礼?”

    孟佳懿狠下心来,板起面孔:“夫君是堂堂男子汉,‘雄鹰自当翱翔万里’,你出去的再远再久,我也不应该阻拦你一句,只能默默的为你打点行囊、准备妥当给你送行!只是,你只要出门一趟就带回来一个美人儿;夫君难道就不怕外人耻笑你‘为国征战是假、实为搜罗女色’吗?”

    程洲:······

    厉害!

    我的女人不简单,还知道战略迂回、声东击西了。

    “美人儿?”

    程洲只好装傻,东张西望的大喊:“咱们家里哪里有其他的美人儿?除了夫人你谁还能有资格被称之美人儿?”

    “嗯——啵!”

    程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孟佳懿身边,不理会她的反抗,抱住她的脑袋在她脸上、嘴上就是一顿啃······

    ——

    “赖皮、就知道耍赖皮!”

    一阵‘狂风暴雨’停歇之后,孟佳懿嗔怪的用手指戳着程洲的胸膛数落他。

    “我要去看看孩子饿了没,别等他又哭闹起来吵着你,你再睡会儿吧啊。”

    说着孟佳懿就起床穿衣了。

    程洲侧躺着看这‘美妇更衣图’,心里不禁为自己的‘农家乐’审美而自豪:当初,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被你浑圆硕大的臀*部所吸引;果不其然,五年就生三个孩子!

    ‘大*屁*股利于生养’,古人的老话总是没错的。

    这块土地太肥沃了,只要出力耕种就一定会有收获!

    “夫人,咱家的小儿子,我看就取名叫孟非吧!”

    程洲坐起身来,靠在床头:“去年岳母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不肯合眼。她早暗示过想咱们的孩子里能有一个姓孟就好了、给你们孟家延续香火,我当时很干脆的把话挑明了一定会满足她老人家这个愿望。唉!其实,我们早应该在你母亲活着的时候把小二姓孟就完美了,免得她走的时候还牵挂这个事。”

    ‘哗啦’,内屋的门帘被拨开,孟佳懿抱着‘小孟非’进来了。

    她眼含热泪,深情的看着程洲:“我、我,我真是太高兴了,多谢夫君成全!”

    反正程洲穿越到宋代,这辈子就是赚了的,哪里还会计较什么孩子跟谁姓的问题?

    何况他在后世本来也不是执著于形式的人,何不自己主动的把这件事给了了、作的漂亮一点呢?

    程洲起身,光着身子甩着小程洲就走过去轻轻抱住孟佳懿,轻抚着她的背:“哪里用得着谢我呢,你是我最亲的爱人,我为你作什么都是应该的。你对我的任何要求、任何埋怨,那都是因为你也深爱着我、心里牵挂着我。你只要记住,无论我将来表面上看起来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最爱的妻子!”

    孟佳懿依偎在程洲怀里,她最爱听程洲的甜言蜜语了;尽管她这次在程洲回来之前发誓拒绝被他再次‘忽悠’,但这些美好的情话听着真的好幸福呢······

    程洲阐述着老幺名字的来由:“这个‘非’字么,是左右对齐、不分高下的构成;这象征着咱们的小孟非既是你们老孟家的人、也是我程洲的儿子,我们对他会给予同样的疼爱!”

    孟佳懿在他怀里特别安心,渐渐地又要睡着了。

    她只迷迷糊糊地回了一声“嗯”。

    程洲轻轻的把孩子接过来,一只手揽着她慢慢慢慢的轻轻把她放到床上,盖上被子。

    “夫人呐,孟非这个名字自然是极好的,是你夫君我取的嘛!”

    程洲在小孟非脸上亲了一口,:“只是,夫人你以后要给小孟非经常洗头发才行,不然将来脂溢性脱发变成秃头可不是闹着玩的!”

    ——

    金山(阿尔泰山,蒙古与新疆交界的山脉)以东科布多。

    冬季快要结束了,大草原上的积雪在慢慢融化。

    耶律大石带领着契丹部落轻骑在山坡、草甸、峡谷、湖滩四处查看。

    开春之时最容易发生雪崩、滑坡、泥石流、地陷等灾害,需要特别注意防范预警。

    辽国覆灭、亲人惨死的伤痛,在经历一个冬天之后,部落民们也仿佛也看淡了一些。

    其实,就算是平时不打仗的时候,他们经历的艰难困苦也不少。

    这里坚韧的契丹游牧民,可不是东边那些住在‘五大都城’的娇贵契丹老爷,他们身上展现出的能量和活力总是让人惊叹。

    耶律大石在拥有幽州千年坚城的时候,并没有信心能复兴辽国;但逃到了这片看起来一无所有的荒凉之地,他却感受到这里的蛮荒之力才是辽国东山再起的真正希望所在,他此时是真的有信心可以有所作为了!

    “父皇您快看那边!”

    “是耶律余睹将军回来了。”

    顺着耶律载的指向,耶律大石就看见一支二十骑的人马远远地疾驰而来。

    耶律载是耶律余睹的小儿子,因为皇帝大石的儿子全部被金国杀死了,他就主动把这个小儿子过继给耶律大石。

    多少英雄建立了一世伟业,最后却都毁在继承人问题上。

    历史上在西域耶律大石建立了强大的‘西辽’,最终也是因为没有服众的、合适的继承人,他死后、西辽没有在他打下的厚实家底下更进一步、反而急速衰败,很快的就烟消云散了。

    最终,西辽因为存在时间太短暂、没有留下足够的影响力,后世很多民众都对西辽毫无印象。

    “陛下!我回来了”

    耶律余睹急切的汇报远赴‘黑汗国’(喀喇汉国)‘西州回鹘’‘于阗’去洽谈结盟的情况。

    “西边三国的形势可是说是有喜有忧。忧的是这三国各自都在忙着征战、顾不上来帮助我们辽国,喜的是这三国各自都在忙着征战、这正是对我们辽国最大的帮助!”

    耶律余睹说完,他环视了一下众人,表情阴沉的和耶律大石对了一个眼神。

    耶律大石忍住胸膛里激动的心情,对义子耶律载摆了摆手:“你先带大伙儿埋锅造饭,我和余睹将军并骑聊聊天。”

    十岁的耶律载懂事的就把其他人都安排了,各司其责的散开。

    耶律大石当然明白耶律余睹的意思:西域三国以前虽然向辽国俯首称臣、进贡,但那是老黄历了。咱们收拾起来的这个残辽,人家根本就不会尊重;何况他们现在确实是在酣战不休,想帮辽国也有心无力。

    耶律余睹刚才‘一忧一喜’的说法,其实就是建议大石皇帝:与其坐待西域三国停战之后不情不愿的和咱们谈联盟,不如趁他们打的焦头烂额的时候把他们‘各个击破’、一统西域!

    到时候,辽国就拥有了广阔的地盘和资源;只要实现这个目标,就真正具备了复兴大辽的物质基础。

    “长生天从来没有抛弃我们契丹人,我耶律大石一定不会辜负您赐予的这个机会!”

    ——

    南掌(即澜沧,是老挝国古代的称呼,音译)国都城‘琅勃拉邦’郊外。

    连绵的阴雨,浇烂了南掌国唯一的一条土石官道;大李国(安南)士兵们手中的皮鞭根本停不下来,此起彼伏的抽打在强迫征发来的南掌民夫肩头、后背。

    惨烈的哀嚎声在大森林里回荡了半个月,往前运送战备物资的辎重队伍、就这样半死不活的勉强蠕动着······

    “太尉,您回营帐里避避雨吧。”

    亲卫指挥使黎有驹一直给这位‘大官’撑着伞,但是雨势实在是太大、还刮风,眼看着太尉老爷全身逐渐都淋湿了。

    李公平摇了摇头,满脸愁容。

    这位大李国(安南)最高武官,现年才三十二岁,是立国以来最年轻的太尉。

    李公平是大李国太祖李公蕴的后裔,延续到现在只能算是皇族远亲,他完全是依靠自己在战场上的军功升到这个位置。

    在原历史上,李公平一直在前线领兵作战;击败了南掌、占城(越南南部古国)、真腊(柬埔寨)、掸国(古泰国),把安南的疆域扩充到极致。

    能文能武的李公平太尉,在越南历史上的地位,大约相当于中国古代的卫青、李靖。

    可是,他今时今日面临的这个局面,也是一筹莫展。

    李公平作为超越国内其他人的旷世奇才,他深深的明白:安南目前虽然已经成为中南半岛(古代中国以南的‘越南、泰国、柬埔寨’这个半岛被称为中南或者‘南中’地区)上最强盛的国度,可那也是相对于其他的几国太弱、才显得安南厉害。

    以前安南都是把周边小国打的俯首称臣、进贡就满足了,那是因为安南的国力也是有限的,不可能直接占领实现郡县统制,最多只能做到纳贡、收保护费。

    只是,现在形势不同了,北方的庞然大物宋国接连扫灭了青塘、西夏,还夺回了北方屏障‘幽云十六州’;安南李朝的李仁宗和太尉李公平的反应,和大理国段氏的反应是一样的:那就是必须尽快强大自身,以抵御将来存在的危机!

    ——

    不过,因为安南李朝的野心是称霸中原,对中原的情报投入更多,所以得到讯息的时间比大理国要早很多。

    自然的,安南的扩张动作也比大理更快了。

    大理国从来不敢主动挑衅中原王朝,但是安南上千年来无论哪个政权上台都会主动去进攻北方大国;这个‘蚍蜉撼大树’的现象看起来有点奇葩,但自有他们的理由。

    安南的黎朝、李朝、陈朝、阮氏······这些所有的朝代都认为自己继承了华夏文明的正统,咱也有资格去与中原其他势力争霸天下!

    安南在古代汉化的太深了,他们太过沉浸在华夏典籍里,把历史上那些叱咤风云、荡气回肠的英雄故事研究来研究去——他们就会发现:咱们这个小鱼缸里待着太没意思了,还是黄帝故陵所在的中原让人魂牵梦绕啊!

    于是这帮孙子(没错,完全就是华夏的子孙)只要能有口饭吃,他们还真就甩开膀子北上与中原王朝死磕。

    安南最辉煌的时候,曾经攻破邕州(南宁)、劫掠到梧州,几乎拿下整个广西,差一点突破梧州顺珠江而下去抢广州······你说宋朝是有多稀烂?

    争霸天下,安南是认真在作的。

    ——

    “打胜仗与全面占领敌国之间的差别,真的太大了!”

    李公平苦笑了。

    他很自责:在升龙(今越南河内)王宫与陛下商议的时候,我给陛下的建议是从最近、最弱的南掌国下手,占领之后迅速划分郡县、施行中央流官治理。然后就是真腊、占城、掸国,那时候大理国就会发现已经被我们围困的动惮不得,灭掉大理国也就水到渠成了。

    战略计划是完美的,可惜现实难题却也是难以解决的。

    第一步,突袭南掌都城琅勃拉邦;攻占城池很顺利,但是让南掌王公贵族逃脱了大半,造成日后起义此起彼伏的巨大隐患。

    说起来也是好笑,南掌王公贵族能逃脱:一是因为他们太穷了、二是因为他们太落后太接近原始部落,贵人与穷鬼的衣着打扮差别不大;安南军队冲进都城的时候南掌人完全没防备,但是一眼分不出他们谁的身份,让‘大鱼’就这样轻易溜走了······

    至此,安南对南掌的全面侵略,最后变成了热带雨林中的苦战缠斗。

    足智多谋的‘旷世良将’李公平遭遇如此局面,他也是毫无办法。

    之后的什么真腊、占城、掸国,想都不用想了。

    “我回去怎么对陛下交代呢?”

    李公平已经预想到了这样拖下去的最终结局。

    安南没法从南掌得到任何好处,却会被耗干国库、耗尽粮仓储备;安南不仅没有从侵略中变强,反而变得更虚弱了!

    “欲速则不达,过犹不及啊!”

    李公平身上很冷,心里更冷。

    他不想回帐篷避雨,他要让这冰冷的雨在脸上胡乱的拍,让这冷雨惩罚自己的狂妄自大······

169 ‘光明会’高级会员

    “瑟斐德腊‘拉比’,你好啊,半年没见你已经荣升东土大主教了!可喜可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程洲和瑟斐德腊先是握手,接着拥抱、贴面礼。

    杨戬乐呵的凑过来:“程教友刚到京城,还没有去鸿胪寺交接就来祝贺瑟斐德腊‘拉比’高升大主教,真是有心人啊!”

    瑟斐德腊也很高兴,他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带着程洲、杨戬、邵成章三人往礼拜堂的内门走去。

    “这是我们谈心事的地方。”

    瑟斐德腊领着三人最终走台阶下到地底下,进了一个宽敞的密室。

    “小章子,你去上面招呼着。把茶水吃食安排妥当了之后去巡视外边,注意行迹可疑之人!”

    杨戬吩咐道。

    程洲见他俩今天如此郑重其事,想必是对我的考察期已过、觉得我现在的地位也够高,要给我透底了。

    “大主教阁下,杨教兄今日特意嘱咐我一个人前来,可是有话要对我讲?”

    “是的。”

    瑟斐德腊身着崭新的大主教红袍,容光焕发:“程教友,有鉴于您的伟大人格、以及对教会的突出贡献和在中原的巨大影响力,‘光明会’成员一致决定吸收你为‘光明会’的高级会员。”

    程洲暗笑:还特么的‘伟大人格、以及对教会的突出贡献’······说白了,你们拉人入伙最重要、最重要的是这个人要有‘巨大影响力’,只为这最后一句你们才拉拢我入会。明明是你们对我有所寄望,却搞得像是你们‘打赏’我、对我的恩宠似的!

    谚语是没错的啊——‘当你处心积虑想利用别人的时候、你才会被别人利用’。

    我程洲早已经利用你们‘光明会’旗号、在西州回鹘那边达成我的目的,看来入‘光明会’确实有用,哈哈!

    “哇哦!”

    “能得到大主教您的赞赏和‘光明会’的接纳,我程洲是万分感动啊!感谢主慈爱的指引、让我这个迷途羔羊找到人生方向;我此后会竭尽所能在‘光明会’的伟大、光明、正确的领导下、为咱们的正义事业奉献一切!”

    在后世受过组织熏陶的程洲,喊口号、表决心,扯这种‘假、大、空’套话,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只是,程洲就算是在这场‘利用与反利用’的特殊战争中,他也没有骗人。程洲说‘伟大、光明、正确的领导下、为正义事业奉献一切’,这话的含义就看个人理解了:当你‘光明会’作的事是危害华夏、搅乱咱们中原只为你们自己一小撮人谋利的邪恶举动时,那我反戈一击也不算是违背誓言了!

    因为,你们作的不是“正义事业”,既不伟大,更不光明、正确。

    ——

    “程教友,这是一个六芒星、也叫‘大卫’星,是光明会高级会员的佩戴信物。”

    白人瑟斐德腊非常严肃的将一个六芒星双手捧着,神圣无比的‘托举’到程洲眼前。

    程洲:······

    他忍住想要爆笑的冲动,恭恭敬敬的接过六芒星。

    看来你们是不知道我在西州回鹘那边广撒‘六芒星’的事了。也难怪,毕竟西域离中原太远、而且一直在打仗;那个霍乐迪·安可缇教友又是仆固觉鲁思最依仗的智囊,肯定带着他一起去中亚打黑汗国了,安可缇也就没有机会跟中原联络、找人求证了。

    其实,即使最终两方联络上、把程洲作的事揭破,程洲也不担心。

    已经是既成事实,程洲可有推说是‘权宜之计’,是为了‘光明会’的事业而不得不‘随机应变’!

    反正你光明会在中原‘鬼鬼祟祟’的搞阴谋,势力还远远没有膨胀到明目张胆跟一个大宋朝廷重臣公开叫板的地步。

    程洲觉得自己的做法并没有损害‘光明会’的核心利益,他们会忍下这口气,继续拉拢自己这个大宋政坛的‘未来之星’。

    现在,程洲最想弄明白的是:这个‘光明会’在不久之后的‘靖康之变’中起到了什么作用?

    历史上尽管赵宋朝廷的高层是很垃圾,但就这样轻易的被两万女贞轻骑把位于中原腹地的东京城给攻破······这还是太超出人类的想象了。

    程洲这六年东征西讨的,攻城战真的不容易打。

    女贞人千里奔袭,在攻入东京城之前、其实是试着想攻下沿途的城池获得补给的;结果,是一个像样的城池也没拿下。

    以前女贞人与辽国作战,所有的大型战役都是野战、都是双方在广阔的空地上骑兵对冲。女贞人骑兵和辽国骑兵一样,对大宋的坚城是毫无办法的。

    女贞人的两万人,曾经攻上东京城城头不敢下城墙。他们那点人马,如果撒到东京两百几十万市民中间,恐怕是很快就找不到同伴了······

    他们要拿下东京并稳稳的占领、还敢出城分兵四掠,只能是城内有内应、有一个强大的组织在帮助他们控制局面。

    最大的内奸嫌疑,就是‘光明会’。

    ——

    东京城,延福宫。

    “啊——呵——嗯,众位爱卿都先看看这几本奏折、呈帖吧,看完了之后议个章程。”

    宋徽宗赵构懒洋洋的侧倚在龙椅上、边打着哈欠边对面前低眉顺眼的童贯、梁师成、李邦彦、王黼、朱勔下指示,‘六贼’到了五贼。

    赵佶虽然天生的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可他平时并不太注意在臣子面前的形象,就是随心所欲、怎么舒服怎么来,对得住‘轻佻天子’这四个字。

    另外一贼老蔡京,抱病在家静养所以没有出现。

    他之前已经被罢相过一次又从新启用,其实他并不想从新出山,如今八十三岁高龄······赵佶硬是把他往死里用!

    没办法,越是被后世刀笔吏指责为大奸臣的人,越是有真才实学,赵佶并没有其他更好用的人选。

    你能把事办好、你处理棘手的问题、你能把国政理顺,你才能得到皇帝的信任和重用提拔、你才有资格作‘奸臣’。

    那些只知道夸夸其谈的腐儒是不会理解的,他们‘不问是非、只讲立场’。

    而另外一位重臣高俅高太尉,也是垂垂老矣;近两年太过于低调了,很多大臣几乎都忘记了他的存在。

    这正是高俅高明的地方。

    要知道在历史上非常有名的顶级贪腐酷炫天团‘六贼’之中,高俅遗憾落选。

    最终‘六贼’的结局都很凄惨,高俅和‘天下第七’杨戬却得以善终。

    是高俅贪污的比‘六贼’少、还是他犯下的罪过更轻?

    绝不是。

    从事后结果来看,高俅贪腐造成的恶果远超‘六贼’,可以说是‘万死难辞其咎’!

    高俅的严重贪腐行为,在今年刚刚被被大臣张叔夜上书揭发过,但被宋徽宗忽略了。

    ——

    哦,今年是宋徽宗赵佶改的第六次改年号了,现在是:宣和七年。

    过了春节之后,如果按原历史走的话,应该就到‘靖康元年’了。

    高俅作为‘太尉’(禁军总司令),掌管禁军二十多年。他不仅将军营所属的地皮建成私宅售卖,还把禁军当做私人佣兵;平时不用心训练备战,只是专门为他搞‘副业’出力。于是军队‘纪律废弛、军政不修’,成为‘人不知兵、无一可用’的无用摆设!

    以至当宋国面临虎狼之师女贞人的进攻,开封城内城外六十万禁军、呈现出的是瓦解状态,完全没有存在感。

    作为大宋的最高军事统帅之一的高俅,他罪不容诛!

    但是,在女贞人连续两次突袭东京汴梁的情况下,高俅却并没有被追究责任,最终老死家中。

    可见高俅这孙子的智商还是高出一筹,他凭着多年的政治嗅觉,提前两年退居二线。

    他把实权都让了出去,随便你童贯、太子赵桓、三皇子赵楷在军队里‘上下其手’;你们越是捞得很、介入的过多,那很大一部分罪责也就被你们扛到自己肩上了······插手的人越多越好,以前的事都被搅成了一锅粥、根本就分不清是谁的责任——‘吾,高枕无忧矣!’

    ——

    这次赵宋朝廷召开的高层会议,当然就是关于河西凉州回归中原、西夏敌国覆灭的事。

    像这样的军国大事,并不会像影视剧里拍的那样、好几百号文武官员聚在大殿里一起自由辩论,那纯属扯淡!

    那些至关重要的议题,人多了根本没法保密,而且大部分官吏也没资格参与。

    越是重要的大事,最终参与决议的人越少。

    奏折和呈帖一份份的在五人手中传阅。

    童贯看到:有程洲回京的呈帖,内容无非是汇报自出使西州回鹘、借兵攻河西、复兴归义军、攻下灵州城、扫平夏国东南三州与大宋连接······

    另外一份是归义军节度使张宪的奏折,写的内容基本上没差别,只是后来有点不一样:他分兵去直取夏国都城兴庆府,之后又继续扫灭了夏国北方河套地区的残余势力。最后还有一个有趣的地方‘微臣俘获夏王李安,却有夏国臣子信誓旦旦的指认他是假冒;微臣难以判断,已命人将其押解进京、请礼部或者鸿胪寺有来往夏国出使的官员帮助甄别’!

    “陛下(称呼官家那是是私底下的),臣却有些念想了。”

    童贯瞅了一眼站在赵佶身旁的杨戬和妖道郭京(此时林灵素已经失宠,但郭京也是林灵素举荐的),仔细斟酌着语句:“仅就张军侯与程少卿二人的行迹来看,担得起‘旷世奇功’四个字!应该重重的奖赏他们,让天下有心报国的志士以此为榜样。”

    童贯的话语很平淡,并没有过多的渲染鼓动之语,但是里面去蕴含的意味却堪品咂。

    一方面,很多人都知道杨戬与程洲来往比较多;杨戬虽然不参与议政,但皇帝把唯一的保卫部队和特务组织‘皇城司’交给杨戬统领,说明他最信任的人就是杨戬。童贯顾忌杨戬这边的反应,就要适当的‘贡献正能量’说程洲的好话;而童贯会毫不妒忌别人的功劳主张大张旗鼓的重赏,其实最重要的是为了自己:因为他按照宋徽宗的指令、刚刚用钱把‘幽云十六州’从金国手里买了回来,但是对国民宣扬的是童贯带领宋军‘光复’的!

    童贯要求重赏程洲、张宪,就是等同于要朝廷重赏自己、把光复幽云十六州的功劳坐实。

    ——

    “陛下,万万不可!”

    王黼放下看完的奏折,赶忙大声制止、激烈反对童贯的提议。

170 程洲是个大忠臣啊!

    参知政事(相当于副宰相)王黼激烈反对童贯重赏程洲、张宪的提议。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个举动,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

    倒不是说‘六贼’之间的关系多么铁,以前他们之间的争斗也很激烈,毕竟谁也不嫌‘油水’多。

    不是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童贯甚至曾经和王黼斗的你死我活、势不两立,后来还是在蔡京的调解下才偃旗息鼓、合作发财。

    他们六巨头被太子上位之后提拔的‘东宫属臣’们强行命名为‘六贼’天团,那是‘太子帮’的单方面意志,跟程洲的邻居谭木匠单方面宣布和皇帝姘头李师师‘相爱’一个意思。

    ‘六贼’之间根本就从来没有意识到咱们是一个团体,也丝毫没有彼此结党的想法。

    因为,当官当到了他们这个级别,自己一个人就是一个谠。

    他们每个人身边都围绕着一大批依附者,每一个‘贼’就是一个利益集团;大宋的‘蛋糕’就这么大,‘六贼’之间也不得不彼此争夺。

    这些,还都不是最重要的因素,最重要的是皇帝陛下需要看到‘你们’在争斗!

    你们下面要是一团和气了,那皇帝本人就该睡不稳、吃不香了。

    ‘六贼’之间斗了十几年,最后都斗出了感情;每个人慢慢的家大业大了,一半垂垂老矣、最年轻的也是四十好几岁,一方面没有了壮年时候的心气,另一方面政治手腕也都成熟了,都明白合作捞钱比内斗强。

    所以,这两年‘六贼’之间私下里倒是真的有结合成联盟的迹象。

    但是,明面上还是要吵、要争执,要表演给赵佶看到:我们做臣子的依然被陛下您耍的团团转,您的挑拨离间、拉一个踩一个的平衡战术仍然有效!

    为了让宋徽宗放心,大伙儿必须配合演出。

    ——

    ‘六贼’之中应该都知道童贯人生最后的终极期望,就是:被封王!

    如果童贯这样一个识字不多的阉人都能成功的被封王,那其他科举考上来的五贼岂不是也有机会?

    所以,成全童贯,也就是成全自己。

    你计算阻挡了童贯获得有史以来的第一个阉人王爵,那这个王爵也不会因此就转移到你头上,你何必枉做小人、招人恨呢?

    王黼这时候突然跳出来反对,完全不是以前的那种默契表演,而是计划外的突变!

    御殿里的气氛立刻变得凝重起来,众人都一起瞪着王黼,看他有何高论。

    “陛下,童太尉(童贯并不是太尉,但官场习惯用尊称)光复‘幽云十六州’的大功在前,还没有来得及封赏童太尉就先讨论对程洲、张宪的赏格,恐怕让那些忠心耿耿服侍陛下您二十年的老臣子寒心呐!”

    王黼讲这段话的过程中,眼看着他的泪花一点点在眼眶里集聚、嗓音带着沉痛的颤抖;端的是声情并茂、感人肺腑,把赵佶这个多情的人儿也给‘催’的眼睛发红、鼻子发酸了。。

    童贯听完暗地里一拍大腿:还是你王黼牛逼!

    这么严肃的事咋到你嘴里就能变成另外一种感觉呢?

    瞧你这整的‘有情有义’的样子,谁也不好说你不对。

    老子以为自己算聪明的了,可跟你王黼一比,我还差得远呢!

    ‘晓之以理’比不过‘动之以情’,这是肯定的。

    老子比起你来,就差着这么一丁点,但这一丁点却是我永远也追不上的。

    难怪我只能跑到边塞去顶盔掼甲、打生打死的搏一份功劳,你王黼却只靠着嘴皮子就能混成宰相。

    被你这么突然来个‘反其道而行之’一搅和,以我对官家的了解,封王的事怕是成了!

    ——

    “啊哈,这个,我觉得,没有必要把两件事对立起来嘛!”

    程洲的妻子孟佳懿的姨父、苏杭供奉局主持朱勔赶紧出来说话。

    朱勔自从替皇帝背了‘花石纲’的黑锅之后,现在日子过得小心翼翼的。程洲可是承担着他的重大期望,他绝不愿意由着程洲倒了。

    “这才是真正的好事成双!”

    “把光复‘幽云十六州’和‘扫灭西夏’两件喜事一起庆祝、把童贯、蔡攸,程洲、张宪一起奖赏,不仅更能激起大宋民众的喜悦之情,一起合并操办还能省不少钱呢!”

    朱勔的话挠到了赵佶的痒处,他听的这个舒服······有道理!

    既喜庆还省钱,谁不办谁是傻子。

    ——

    “这个封赏嘛,可得仔细斟酌了。”

    ‘隐相’梁师成语气平淡,听不出不出来他的倾向性;他这话初听着似乎很有道理,但仔细想想根本就等于啥也没说,都是废话。

    这家伙,确实够阴险。

    “不如就按祖制办。”

    终于轮到资历最浅的‘浪子宰相’李邦彦出声了。

    “陛下,人尽皆知神宗皇帝曾经留下过遗诏‘能复幽云者,虽异姓亦可封王’!而幽云十六州也是太祖太宗一生最放不下的祈愿,所以——童太尉理当封王!而西夏问题也是我大宋立国以来的背疽之患,今日也在陛下您的治下得以彻底解决,在靖康年能亲历这样百年难得一见的盛事,百姓们也是沾了陛下您的福分呐!”

    李邦彦这一亿吨的马屁,把赵佶捧的云里雾里、乐癫了!

    “当然,程洲、张宪虽然也立下了旷世奇功,但两人难分高下;且年少德浅,程洲封个公爵、张宪封个一等县侯就可以了吧。”

    “哦?”

    赵佶此时却收起了笑容,两眼冒着精光:“程洲为何不能封王啊?你不是说百年难得一见的盛事么,那咱一起封两个王岂不是喜上加喜?”

    众人:······

    陛下能说出这种话,倒是符合他一贯‘轻佻’的风格。

    您平时把伯爵、侯爵一年就封他几十个也就算了,现在连封王您都嫌少、还想凑一对儿热闹热闹······这回可不成!

    没想到资历最浅的李邦彦却是第一个发声阻止:“陛下,不仅您给程洲封王我们都会反对,而且程洲自己也不敢接受。您如果非要坚持,也只会害了程洲。”

    他说完,还噗通一下子跪拜在赵佶面前,‘噹’的就磕了一个响头。

    ——

    “这这这,李爱卿快快请起。何出此言?”

    宋徽宗赵佶有点糊涂了:加官进爵还有人不喜欢、不愿意接受的?

    我给程洲封王还会害了他?

    这都是什么理由?

    李邦彦听到赵佶请起的金口玉言,却跪在地上没有站起来,这个就有点反常了。

    要知道在螨清以前的古代,这个人并不是动不动就下跪的。

    这个论断可不是信口胡说。

    有宋代流传下来的古画为证:

    国宝《迎銮图》是南宋宫廷画师所绘。画面上绘有从金国归宋的韦太后銮驾、迎銮的宋朝官员,还有夹道驻足观看的许多宋朝百姓。

    皇太后的銮驾,比皇帝还要尊贵;你不尊重皇帝还可能被原谅,你要是不尊重皇帝的母亲,那你就真的完蛋了!但我们从图中可以看出来,围观的平民并没有诚惶诚恐跪下迎驾;他们的姿势、神态都相当随意自然,就跟平时看热闹一样。

    还要直接描绘宋朝君主的《舆驾观汴涨图》,此图说的是因汴水暴涨惊动御驾,宋真宗亲自巡察汴河的故事。

    图中,河工正在扛背沙袋、抢修河堤,没有一个人因为皇帝驾到而跪伏迎接。

    还有宋代人画的表现唐代风貌《望贤迎驾图轴》,画的是太上皇李隆基在唐肃宗陪同下跟地方父老会面的那一瞬间。

    太上皇、皇帝、卫士、平民百姓,出现在同一个时空中。

    从图上我们可以看到,当地方上的老百姓见到李隆基(红色华盖下着白袍的老者)与唐肃宗(白色华盖下着红袍的中年)时,有人激动万分,跪拜于地;有人以手拭泪、也有人对皇帝作揖行礼;有人驻足旁观。

    看不见整齐的队列,没有标准的动作,显然官府并没有统一规划、预先操演。

    设想一下:为什么南宋的画家不画出、地方父老跪成整齐队列万分恭敬的迎接皇帝的画面?

    答案只能是宋人无此观念。

    因此可以断定《望贤迎驾图轴》所表现的便是宋人观念中的迎驾图景:老百姓见到皇帝,你想表示敬意,可以跪拜、也可以作揖,甚至可以装作没看见;当时并无一定之规,官府也不会强制庶民尽严格的礼数。

    唐宋之前,跪拜礼一般只是在接受皇帝封赏的时候才会用到。

    我们还可以将图像的证词跟文献的记载相验证。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记录了宋真宗的一次出巡:咸平四年八月,“上观稼北郊,宴射于含芳园。都人望见乘舆,抃跃称万岁”。开封市民看到皇帝的乘舆,只是欢呼雀跃,而不是惶然跪倒。

    即使是到了明朝,叩拜皇帝也只是在某些大的朝会等特殊日子才采用。

    那么跪伏恭迎圣驾之习是什么时候兴起的呢?这个具体的年份尚难考证,不过可以非常确定是在螨清时代。

    螨清酋长出巡,臣民跪候、跪迎已经是统一的‘法定动作’了,不跪是要杀头的。

    甚至可以看到记载:作父母的会把不懂事的三岁幼儿强行按到在地上跪拜,生怕被螨清官员惩罚。

    就这样,中国人的脊梁骨从幼儿时期就被打断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站起来过。

    直到后世的*******,这个根植到心灵的习惯仍然没有改变。

    ——

    所以,李邦彦的跪拜就显得很突兀了。

    他这可还没完呢:

    “陛下,自从看完奏折,我李邦彦就对程少卿肃然起敬了!”

    “程洲是个大忠臣啊!”

    ‘啪!’的一声脆响,童贯一巴掌使劲拍在自己脑门上,他想让自己清醒清醒。

    这两年感觉筋骨老化、腰酸背痛什么毛病都来了,童贯也不得不服老。像刚才王黼那样一惊一乍的搞‘高端操作’,那样的刺激,他已经有点难以招架。

    现在他李邦彦又来搞个‘出其不意’,童贯真的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们别这样好吗,这都怎么了这是?

172 那就如他所愿吧!

    当李邦彦无限感叹的说出:“程少卿是个大忠臣啊!”的时候,空气突然变得安静。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太违和了。

    谁人不知道李邦彦‘浪子宰相’的绰号?

    一个人的名字可能取错,但绰号是不会错的。

    从赵佶重用、提拔的这些‘奇葩怪才’来看,他和程洲的用人思路倒是有些相似:那就是根本不理会儒家道德传统惯例、不论资排辈、只要好用就行!

    但是赵佶太爱美了,他选择的人性格上可以很奇葩,但是长相绝对不能奇葩;甚至是五官稍微不对称他就看不上你,长得不标致的人,再有才能也入不了他的法眼。

    不过这也不是赵佶一个人的特例,大宋自赵匡胤之后的官场,基本都是‘美姿仪’者占据高位。

    也就是说,宋代是所有的古代社会中对长相要求最高的、‘纯看脸’定命运的朝代。

    文采风流、放荡不羁的李邦彦,怎么会发声极力维护‘蝇头小楷都写不利索’、被官场视为笑谈的程洲呢?

    何况程洲年少从军,自涉足官场以来屡屡‘任性胡为、骄纵不法’;其所作所为,非常符合古书上所描述的‘时有异志’的典型奸雄形象,现在朝廷对程洲隐隐有点控制不住了都。

    你李邦彦怎么能信口开河就夸他是个大忠臣?

    童贯他们几个都在想:他俩好像没什么往来的迹象啊,李邦彦语出惊人,可能是在说反话吧?

    ——

    “朕倒要看看你李邦彦能说出点什么花样来!”

    赵佶是个孩童性子,‘开会’什么的真是让人厌烦;今日总算出现了好玩的东西,你李邦彦真的从来不会令朕失望呢!

    “陛下,微臣并没有什么过人的识人之能,我也只是从奏折上分析出来的。”

    李邦彦此话一出,众人都愣了:奏折我们都看过啦,哪里就能看出你说的大忠臣来?

    你小子今日不说出点干货怕真是要挨揍!

    “陛下、各位朝官同僚,你们看这程洲和张宪两封奏折内容,其实我们都明白这个事件都是程洲在主导。是他主动要求出使西域,是他发掘、提拔的张宪,是他说服觉鲁思借兵来打下瓜州、让归义军能复起。可程少卿却在西夏山河破碎、即将覆灭之际,他把攻取夏国都城的大功让给了张宪,自己带领更少的人马南下去打通与大宋的边界连接。”

    李邦彦说到这里,转身指着童贯他们几个:“诸位都是高瞻远瞩的国家梁柱,程洲放弃灭国奇功却费力不讨好的去取边地通关隘;他这样的做法,很明显的是对大宋江山社稷有利、但对他个人的荣华富贵却不是最有利的。”

    “但是,程洲就是心甘情愿的去作了。试问,面临这种情况;是不是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派一名偏将去通边关、而自己去夺灭国的首功?这样忠君体国的人难道还不是大忠臣?”

    众人被李邦彦这么一分析,想想还真是:凭良心话,要是这事搁我身上我还真做不到如此高风亮节。

    “本来,主动出使西州回鹘就是一件高风险的事。除了程洲,也没见其他人跟他争吧?再回看这几年他做下的一桩桩大事,不知道别人怎么想的,反正我是自愧不如!六年以来,程洲马不停蹄东奔西跑;几乎全是在为国玩命的征程中度过的,他对我大宋的贡献可以说是有目共睹、人尽皆知!”

    “英雄不问出处!”

    李邦彦脸上一副悲天悯人的圣洁表情:“也许你们对程洲的某些作为有质疑,比如他言语粗鄙、书法文采不堪入目。是的,读书写字这些方面我们是比他强很多,可他程洲能做到的这些功绩咱们也同样能做到吗?程洲只不过是一介农夫,混迹于跤场、困顿于乡村。他在官场上行事不懂规矩、有些颠三倒四,这对于一个懵懂青年来说不是很正常的吗?”

    “试问,各位以前没有发迹的时候都是什么作派?我只说我李邦彦还是一个穷酸书生的时候,还是靠写淫词艳曲为生的呢!就算现在他们当面称我一声‘宰相’、背地里还不是照样嘲笑我?你们现在是身居高位了,但扪心自问,你们各自有没有背负一生的被人嘲讽的缺陷?”

    “咱们又何必对程洲这个一心为国、能作实事的愣小子吹毛求疵?”

    ——

    赵佶笑了,笑的很开心。

    他确实觉得李邦彦一顿大义凛然的演说很有意思,但他对杨戬从‘皇城司’特务那里监视得来的讯息更敢兴趣。

    “李邦彦,你说的真好啊!让朕茅塞顿开,让群臣增长见识。”

    说到这里,赵佶突然面如寒霜的冷笑着询问:“那你告诉我,昨晚程洲鬼鬼祟祟的从后门溜到你家里去,你们聊了些什么就直到半夜三更天了还没熄灯睡觉?”

    “啊?”

    李邦彦大惊失色!

    “微臣有罪!微臣并非有意期满陛下,程少卿他······他确实到过我府上,我们、我们也确实清谈了很久。是我久坐书斋闲极无聊,听闻这几年程少卿的传奇故事,就很想请他过来一叙,想从他这里听取一些亲历细节,我想写一部青史留名的巨著。”

    他说完长吁了一口气,对官家,还是老老实实的把事情交代了的好啊!

    “哦?”

    赵佶有点怀疑,但是看李邦彦的样子,又完全没有作伪的痕迹。

    其实,李邦彦说的都是真的。

    所谓‘浪子’,浪子都是活得最真实的。

    京城谁不知道他李邦彦最有同情心、对穷人最大方?

    特别是没钱回家乡的落选士子,只要是去找李邦彦,那是‘有求必应’!

    李邦彦被人的才学是毋庸置疑的,能跟宋徽宗赵佶唱和对句、探讨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人,那都是代表着当世文艺圈的最高水准。

    可是,赵佶这个皇帝却又是个极为荒唐不靠谱的主子;他只想提拔你这些没用背景寒酸书生来当‘卒子’,用来打压先帝老臣、平衡政局。

    赵佶并不会真的让你施展平生抱负、让你大展拳脚干事业,并没有自由发挥的空间。他只不过是让你这个玩伴去配合他的个人享乐,你同时还要照顾到皇帝的脸面、不能抢了他的风头,但又不能显得太废物,尺度要拿捏的很好才行。

    赵佶对那些不能令他如意的臣子,一样是毫不客气的,早早的打法流放千里了。

    而且,他还一直对臣子监视和挑拨离间、让臣下彼此争斗。

    所以,李邦彦失落、抑郁,他只好放浪形骸、且浪且荡,就这样随波逐流的醉生梦死算了吧!

    ——

    程洲主动搭上李邦彦这条线,其实就是看中他的放荡不羁。

    这种真性情的人,绝不会是一个坏人,相反他只会是个极其有良心、有正义感的人。

    程洲想让李邦彦在上层给自己介绍一下,消除赵宋朝廷对自己的猜疑。

    像李邦彦说的那些话,只能是由他说才合适;如果是程洲自己来说这些话、自己为自己辩解,那效果可就差太多了。

    程洲早就通过金铼钱庄给李邦彦的远房表叔输送了钱银,那个表叔是李邦彦落魄的时候唯一资助过他的亲人;李邦彦只信任表叔,把所有的隐秘生意都交给他打理。

    这是程洲一贯的策略:我既用满腔赤诚跟你讲道理、讲理想,但我绝不会只跟你画大饼、聊着玩;我该给的利益一定不会少,‘理想和利益捆绑在一起’才能形成最牢固的盟友关系,彼此不会辜负。

    像后世京东刘强东那种主子,只有一句话‘我天天跟你称兄道弟、你跟我谈涨工资?’

    这种拿‘兄弟’的幌子来诓骗你为他卖傻力气的做法,不可取。

    “陛下,程洲跟我说‘我是陛下亲自提拔起来的一个跤场闲汉而已,幸蒙陛下恩典才有了些许成就,离了陛下的支持我程洲什么也不是!’‘我对陛下的教诲时时刻刻不敢忘怀,从来只想着忠君报国。从来没有想着拉帮结派、形成自己个人的势力’。”

    “陛下、各位同僚,你们回想一下——程洲平定青塘之后,把同舟共济、战力强悍的‘黑豹骑’交出去毫无怨言,他发掘的猛将高宠也从此被西军征用离开了他。程洲白手起家在山东培养出讨逆军,又全部交出来,两手空空的去出使西域。咱们大宋没有花费一分一毫,就把河西凉州和西夏河套故地给收复了。试问天下谁敢打包票自己出去转一圈就能做到程洲这样?”

    李邦彦说到此处,竟然眼眶一红,抬手擦了擦眼泪:“你们想想,史上的逆臣叛贼,都是长期恋栈一方职权不愿意假手于人!就算没有野心的也都喜欢留在京城里享受荣华富贵,与同僚、上官互通来往以求高升。只有他程洲是常年跑在外面为大宋四处灭火、奔走维护。昨晚,他还跟我说歇两天就要上书朝廷,主动要求出使大理国、安南、缅甸好稳固大宋南疆局势呢!”

    “陛下!”

    李邦彦真的把自己感动了,唔唔的哭:“程少卿真的是大忠臣啊!”

    ——

    赵佶沉默了。

    以前,他对这个程洲的感受就很矛盾。

    一方面欣喜于程洲是难得一见的大才、办事得力,让赵佶能躺在龙床上安心睡觉;另一方面赵佶又听到很多关于程洲的坏话,如‘年级轻轻就心怀异志,将来必成大患’等等。

    在原‘国师’妖道林灵素的袒护下、在金铼钱庄大股东、教友杨戬的通风报信中,关于程洲的危机大部分都及时的被化解了。

    所以,程洲目前还不至于让赵佶难以忍受。

    何况,赵佶太忙了。

    他要组织几千人的道士团炼丹、他要在垦岳上修仙、他至少要‘日御一女’益寿延年、他要写‘瘦金体’书法、他要画虫鸟花卉、他要抚琴对弈、他要填词谱曲······他要玩、要‘丰亨豫大’的玩!

    ‘丰、亨、豫、大’,起先是指蔡京提出的施政纲领,跟后世美帝的凯恩斯财政扩张政策也差不多:作为皇帝,宋徽宗要第一个带头舍得花钱,皇室和各级官衙要修造官衙、水渠、宫室、园囿,流民有钱赚就不会是流氓、流民有饭吃也不会去无事生非,天下承府库就会越来越充盈,此所谓“丰、亨”;皇帝宫室、百官官衙、百姓住房才会越来越宽阔,所谓“豫、大” !

    后来“丰、亨、豫、大”就单指好大喜功,奢侈挥霍了。

    北宋临近亡国危机之前,赵佶却已经完全沉浸在‘前所未见’‘骇人听闻’的糜烂享受之中。

    到这个时候,赵佶所提拔重用的蔡京、童贯、高俅等人都年老昏聩,不堪使用了。

    可赵佶懒得换人,不想花心思去考察新的人才,懒得管,还是让这些将死之人掌握朝政。

    可能他也是觉得:这些老得快死的大臣一点威胁也没有,挺好!

    ——

    “嗯,可以定论了,程洲是大忠臣。他想继续为国出力,那就如他所愿吧!”

    赵佶打了个呵欠,再接一个伸懒腰,是该服‘仙丹’的时辰。

    国师郭京先前已经出去准备服用事宜,郭京一走,赵佶就没心思在这里开会了。

    “前天大理的进贡的使团正好也到了东京,程洲出使大理可以就随他们回去,也省了不认路找向导。你们拟个章程,该赏的赏、该封爵的就封爵。”

    他一看暂管财政的王黼满脸愁苦,赶紧换了个思路:“嗯······我知道最近府库里不甚充盈,那就先不发放钱银、多封些职衔、荣衔嘛!等以后府库富足了再说。”

    说完,赵佶就起身往后堂走了。

    杨戬赶紧招呼护卫、宫女伺候皇帝转移。

    郭京早就捧着新一批的‘仙丹’在垦岳候着呢。

    王黼摇了摇头,也只能如此了。

    赵佶这个思路,倒是和后世的组织对应了:多发奖状、锦旗,以精神奖励为主、物质奖励为辅,不发奖金或者尽量少发。

173 清流派两巨头

    程洲上午收到参加朝会的通知,玉萝姗早早的用铜熨斗熨好了朝拜礼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个装热水的铜熨斗是程洲的一个小发明,但他不觉得熨斗会是每个家庭需要的东西,从来没指望靠卖熨斗发财。

    程洲还担心铜熨斗会烫坏丝质面料,嘱咐玉萝姗要在礼服上放一条洗脸巾才能使用熨斗。

    就这样,长须蓄到胸口的程洲身着挺刮鲜亮的三品文官礼服,穿过大庆殿(相当于人民大会堂)边的走廊、越过天坛地坛,华丽丽的出现在紫宸殿(相当于中*南*海)外候旨。

    当程洲走到这的时候,天还没亮,但是已经有十多名二品以下的官员早早的等候了。

    看来,时刻向往‘进步’的人民公仆总是不缺的呢。

    程洲来的时间不算早也不算晚,刚好是介乎于过于急切的‘求官派’和‘耍大牌’掐着点赶来的宰相、太尉、尚书这些大佬中间;这也是玉萝姗给程洲出的注意,在细节上的考究,显得程洲做人呈现出一种不徐不疾、有礼有节的中庸态度。

    要知道你的一举一动都可能被有心人观察到,朝廷里永远都有‘清流’派或者说‘耿直’派;也许他们平时迫于形势只能偃旗息鼓,但是并不代表他们没有实力。像程洲几次或大或小的官场危机、最终平稳的度过难关,都有‘清流’派在六部和御史台出了力。

    ‘清流’派是不屑于拉帮结谠谋取私利的,但他们特别看重能为国出力、能办实事的国家栋梁,‘清流’们会自发的一起出力维护和帮助程洲这样‘四处奔波、为国救火’的‘忠臣’。

    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不为私利,别人也就没办法抓到把柄来反对。

    所以这种不为金钱、不为家族利益的联合作战,能量是惊人的!

    ‘清流’的力量在宋徽宗这种稀烂皇帝在位的时候,大部分时间看起来无所作为;但在‘靖康之变’既得利益团体被扫灭的社稷危亡时刻,‘李纲、宗泽’这些人就能起到扭转乾坤的关键作用。

    程洲主动向这十多名官员问好,其中有认识程洲的鸿胪寺正卿邓旭,他给大伙儿介绍:“这位就是我跟你们提起过‘安西灭夏’大名鼎鼎的程金童!”

    众人顿时一阵惊叹,就算程洲现在留了长长的胡须,但作为三品大臣看着也还是太年轻了。

    程洲自然是真诚的和他们客套了一番,正说到兴头上,就听有人叫道:

    “莫不是程金童回朝参拜官家?”

    程洲回头看去,只见来人是一位国字脸的中年紫袍文官,也和自己一样胸前绣着山水图案、配着金鱼袋,确定也是正三品无疑。

    ——

    程洲常年在外奔走,朝廷大臣们很多都不认识他;这位国字脸文官和程洲互相都没见过,见面对礼。

    “我是新任太常寺少卿李纲,和程金童一样刚刚返回东京。”

    程洲看着自带‘天然正义国字脸’的李纲,不由自主的挺胸收腹、并脚夹腿,像听话的小学生一样站的直直的。

    “啊!原来是李伯纪(表字)李少卿。久仰您的清正耿介之名,我程洲钦慕多时,今日相见、何其幸甚?”

    程洲弯腰就给李纲鞠了一躬。

    围观的朝官们都惊讶的‘哇’了一声。

    谈话的两人平级,而且程洲近几年风头正劲,犯不上讨好在清水衙门太常寺的副职李纲。

    李纲见程洲对自己这么过分尊敬,也是吓了一跳:“这这这,程金童、啊程少卿你何须如此?你,哎呀!我也给你鞠个躬吧。”

    说着李纲也给程洲回鞠一躬。

    “哈哈哈!你们俩在这玩过家家拜堂呢?”

    程洲、李纲两人站直了相对一乐,转头看去,却原来是礼部侍郎张叔夜到了。

    又一个清流派重要角色。

    “是张嵇仲张侍郎您来了?”

    程洲对张叔夜也鞠了一躬,他是在‘京东东路招讨司’见过张叔夜一面的。

    张叔夜赶忙扶住程洲,正色道:“你我同级,况且你还刚刚为国收复河西、扫灭西夏,岂可折节与我?应该是我给汉家英雄鞠躬才对!”

    说着,张叔夜也给程洲回一个鞠躬。

    一时间,紫宸殿外正气弥漫······

    ——

    三名副职就这样高兴的在大殿外聊开了。

    原来,李纲是前两天才被宋徽宗召回朝。他的‘纲’直耿介性格、勤奋节俭的作风,倒是任太常少卿最好的人选。从这个任命上来看宋徽宗的确不能算是蠢人,他只是不适合当一个大国的最高统帅、太喜欢把聪明劲用在小地方了。

    太常寺掌管礼乐、郊庙、祭祀、社稷、陵寝之事。

    凡朝会、宴享、上寿、封册之仪,祀典、鬼神、爵号与封袭、继嗣之事都要经过太常寺考定;凡御厨、太医、御衣院、衣冠署、弩坊、甲坊、舟楫、车驾也是太常寺管理。

    太常寺基本就是服务于最高层,就是皇宫大内那一小块地盘;权力不大,负责的事物却非常重要。

    想一想,这还真就是为李纲度身打造的职位。

    李纲三年前就上疏赵佶,要求朝廷注意内忧外患问题;被赵佶认为议论不合时宜,贬谪他到福建路沙县去办税务······

    从此中国人民就有口福了:据说李纲看沙县全是山没有平地、当地民众太穷,为了引导沙县脱贫,他就绞尽脑汁的想了‘三天三夜’没合眼、最终发明了沙县小吃!

    ——

    朝会上,赵佶对程洲倒是很舍得的夸奖了一番。

    朝中大臣们听的非常惊悚,赵佶简直把程洲夸到天上去了;听那语气,好像明天就会下圣旨任命程洲为‘权知中书门下平章事’(宰相)似的。

    可能只有赵佶最清楚(因为是他心疼钱怕影响练仙丹的资金):没有赏钱和土地封给程洲。

    所以,他就在嘴里多补偿给程洲一些漂亮话。

    程洲当然是感激涕零、发誓再立新功以报君恩!

    程洲心里对赵佶却是脏话连篇了:这孙子真不配作赵匡胤的子孙,整个宋朝就特么靠太祖一个人的余荫罩了两百年,剩下的皇帝一个合格的都没有。连短命的隋朝仅有的两任皇帝杨坚、杨广的帝王气质都比你们强百倍,宋朝皇帝留给后人的印象,(除了赵匡胤)只有畏畏缩缩、含含糊糊、窝窝囊囊、嘻嘻哈哈、哭哭啼啼······怎一个‘烂’字了得!

    唉!

    后世文人对宋朝的灭亡最是引以为憾,却不知以宋朝连续那么多待废物皇帝的作为,宋朝能撑那么久才灭亡是奇迹呢!

    在程洲经历过的两次朝会来看,赵宋朝廷充斥着混乱、随便和得过且过的无序。

    处在最高权力中央的朝堂之上,程洲完全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那种‘严谨运转的政治机器’带来的压迫感,他只感觉到荒谬、无聊。

    也许这就是朝代末年的腐朽吧,都烂掉了;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在勉强维持一个假象,朝中每个人都只想在迷梦里多享乐一天是一天······

    这样看来,大宋面对女贞人的时候倒的那么彻底,也许并没有什么阴谋,只是自己不行而已。

    ——

    程洲回到鸿胪寺(外交、边疆民族事务部级机构)作了个阶段性工作总结,之后请同僚们到当时世界第一家五星级酒店‘矾楼’大喝了一顿。

    末了,鸿胪寺正卿邓旭却偷偷的先把单买了,倒是让程洲有点小惊喜呢。

    等程洲晕晕乎乎的回道折彦珪(大舅子)的家里,已经深夜三更。

    程洲正要睡熟,樊凡就溜进来把他弄醒:“金童,桑杰与何诗萌那边终于首次寄达密信;还有一封密信是从大理国寄来的,我看押戳是甲级绝密就没有拆开看,直接带过来交给你。”

    程洲混身难受,忍着起床气,只得穿衣接过信封。

    “谢谢樊凡!这两封信都是绝顶重要的情报,你及时送来我太高兴了。你还得帮我准备以下几个事项······”

    他送走了樊凡,拿出两封密信。

    桑杰与何诗萌能在西州回鹘这个离中原最远的地域建立情报邮路,是非常不容易的。桑杰和史进在西域独自开辟一方局面,已经过去了七个月,其中的艰难险阻可想而知。后来程洲派何诗萌去协助建立情报网络,看来有成效了。

    桑杰的密信樊凡已经事先翻译出来了:

    阿爸,我和史进哥哥都挺好的,你无需牵挂。

    史进的嗜血病好了很多,已经三个月没有复发。西州这边我们暂时收拢了两千三百民汉人遗孤,集中到霍乐迪·安可缇提供的‘废弃’(其实是完好的)兵营里居住生活。史进教他们杀人技,我教他们汉字和隐踪刺探的谍报之术。安可缇随高昌王觉鲁思去攻打黑汗国,消息显示黑汗大部国土已失,王室大臣退到碎叶城、被层层围困,只剩最后一口气。

    另外,金山(阿尔泰山)以北有人用大量的辽国银币来西州购买铁器、盐巴、马掌,还高价招募铁匠木匠去金山北面的科布多做工。我想了很多办法打探,何(诗萌)督监还抓活口用酷刑,但是那些乃蛮部死士都守口如瓶。我分析是辽国的残余一直往西退到了科布多,在这里集结起一股较强的势力;他们在搜集资源,也许是准备去报复金国······

    程洲放下这封信,他大概知道历史上耶律大石是跑到那里建立了西辽,可之后具体的细节他可就不清楚了。

    程洲忍住初春夜晚的寒冷,出门直奔玉萝姗的房间。

    待他推开窗户,翻进去、瑟瑟发抖的爬上床想暖和一下,玉萝姗一个熊扑就把他按住猛啃。

    “嗯、唔······你怎么晚才来,坏蛋!”

    程洲哭笑不得:“玉萝姗,哎哎,我的小玉儿、停下停下!”

    “有大事发生,咱们先必须······”

    玉萝姗呼呼的喘着粗气,像一只母兽一样在程洲怀里拱来拱去:“哼,嗯嗯,大事······咱们已经是夫了,行那敦伦之礼、传宗接代才是最大的大事,嘿嘿!”

    程洲基业被她撩拨的顶不住了,赶紧狠心推开她:“是关于西州你父亲的大事!”

    玉萝姗被推开正气的不行呢,一听这个,赶忙抓住程洲的手臂使劲摇晃问:“什么、我父亲怎么啦?快说快说!”

    程洲只好忍着寒冷跳下闯来点灯。

    待玉萝姗看完密信,陷入了沉思。

    程洲道:“以你在西州生活多年对那片山川地形、部落民众的了解,你觉得金山北面的几个部落如果跟耶律大石合流了,他们最可能的进攻方向回事哪里、是不是向东去打金国夺回契丹故地?”

    玉萝姗摇摇头,突然大叫一声:“坏了!”

    “耶律大石没有能力东进反击金国了,他要南下对付西州回鹘!”

    ——

    程洲口述、玉萝姗赶紧帮忙写信,要告知觉鲁思防备耶律大石的偷袭。

    其实,程洲在密信里嘱咐何诗萌和桑杰,不要提醒高昌王觉鲁思有危险。

    程洲只是想提醒桑杰、何诗萌、史进他们带着汉人遗孤躲避可能出现的兵灾即可,当然这个秘密是不会告诉玉萝姗的

    程洲本来担心的是耶律大石会主动找金国报仇,这样就会把金国的注意力吸引到西域去,不利于原历史‘靖康之变’大事件的发生。所以当程洲知道耶律大石大概率会去强自语地盘,他就随他去了。

    西域那块‘千年乱战’之地,不是小股势力能够长期控制的;西域只有中原王朝稳定内部之后才有能力占据,无论你高昌王、耶律大石都是先天不足,就算占据西域最多也只能‘昙花一现’。

    程洲不担心西边,就算担心也没用啊!鞭长莫及,也不是现在的最高级选项。

175 张觉事件

    幽州城(燕京)。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此时的郭药师非常气愤,也非常沮丧。

    “郭帅、郭帅,监军王安中派人诱骗张觉将军去会谈,张觉一到他帐中就被十几力士制缚。”

    “现在怎么办?他王安中怕是真的要把张觉的人头交给女贞人了,咱们就这样看着‘怨军’老兄弟被砍脑袋吗郭帅?”

    甄五臣、甄六臣兄弟俩火急火燎的冲进来,带着满脸无法理解的愤慨之情。

    郭药师叹了一口气(好像自回归‘中原怀抱’之后、俺就习惯每天长吁短叹了······):“不然呢?”

    “咱们现在是大宋的子民,是朝廷命官、不是以往的贼兵匪将,咱凡事听从上面安排就好。你们也不要怨恨王安中了,王监军先前亲自接纳张觉兄弟来投,他也曾经冒着‘忤逆上官’的大罪、找了一个貌似张觉的死囚头颅代替。他也不愿意这么做的,一直想保全张觉兄弟的性命。再看看吧,说不定是要将张觉秘密送走,然后说他私自逃离军营。”

    甄五臣、甄六臣兄弟俩也觉得郭药师说的有道理,心中的焦虑也消减了不少。

    只可惜他们毕竟是长期生活在辽东的汉人,还不了解赵宋朝廷的德行;他们要是早有心理准备可能就会动手救人,张觉也就不用枉死了。

    ——

    这个北宋历史上不太著名的‘张觉事件’,在当时不被赵宋朝廷重视,在后世也不被专家们看重。

    但其实,‘张觉事件’是事关宋、金两国国运的关键节点!

    事件由来,还得从最初慢慢往后推。

    宋金往来初期,金朝对宋的情况并不十分了解;在女真人的眼里,宋朝是十分强大的。

    在古代因为道路交通的不发达,直接导致信息传播很不发达。容易形成情报时效严重滞后、信息不对称;在此情况下,就连金军最有见识、最有文化的将领完颜宗翰就曾认为:“南朝(宋国)四面被边,若无兵威,安能立国强大如此?此未可轻之!”

    意思就是说:那个大宋位于人人向往的中原,自汉唐以来国境四面就都是强敌环绕;它要是武力不强大的话,是不可能稳稳当当的占据‘天下至中’正统的。咱们金国啊,还差得远呢,你们可千万别小瞧了大宋!

    女贞人脑子里形成这种印象,只怪他们学习的汉字书籍里都是‘大汉、大唐’的雄壮无敌,中原王朝自古以来都是最强大的;宋朝能在汉唐之后占据中原,那毫无疑问也是最最强大的了。

    这个逻辑链是没问题的,可惜‘一将无能、害死千军’,一国君主无能呢?

    再加上儒教在宋朝走进死胡同,儒生文官集团**堕落到了极致。一般来说,如果一个正常国家暂时有点虚弱,那他们一定要掩盖自己的不足,对外展示威猛无敌。而赵宋朝廷却蠢到把自己的所有弱点都主动暴露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不举。

    女贞金朝在立国反辽最开始的阶段,虽然经常获胜,但金军的人数其实很有限,粮饷也难以为继。

    当时,辽国地域是当时最辽阔的,仍有较大的力量:燕京有以萧干为首的辽四军主力、西京有天祚帝残余势力、平州(今河北卢龙县)的辽将张觉又拥兵据长城自守。金军如果孤军深入,极有可能被这三股力量合围剿灭、导致‘功亏一篑’。

    因此,出于对‘强宋’的重视和客观上加强自身实力的需要,金才与宋一拍即合、搞出‘海上之盟’。

    ——

    后来,宋朝经常单方面不履行盟约、轻慢金朝使臣、两次围攻燕京溃败等一系列失信、无能的表现,使他们逐渐失去了在女真人眼中的强大尊贵地位。

    特别是金军独自攻下辽中京、西京以后,金朝开始重新审度自身的力量,更增加了对宋朝必胜的信心和勇气;他们对宋的态度也由“未可轻之”迅速转变为不屑一顾!

    金朝内部主张独占‘幽云十六州’的势力抬头,再加上这里优越的地理位置和富庶的资源,促使金开始考虑双方利益的重新分配。

    张觉当时控制着相当于后世秦皇岛、唐山的一块地盘,他名义上投降了金国,其实是掌控此地的土皇帝。

    女贞人不会种田、冶铁、建造,他们非常看重汉人具有的各业生产技术,强夺这些人就可以为他们创造源源不断的财富。

    因此金朝与大宋在处理‘利益分割’的交涉中,坚持要此前投降大宋的辽军将领郭药师及其常胜军八千余户(按金宋“海上之盟”的约定,辽东属于金军的势力范围)、应作为俘户归还金朝。

    而赵宋朝廷则以郭药师在金朝攻占燕京之前就投降了咱们大宋,且因作战有功被授予了大宋官职,拒绝了金朝的要求。

    当时,燕京等地汉人初刚刚脱离契丹“异族”的虎口,重获自由的喜悦难以抑制、正开心着呢;他们对又一个异族女真的残暴统治当然不愿接受,女贞人强行把北地汉儿迁往辽东作奴隶,受到激烈反抗。而当时张觉的地盘‘秦皇岛’正卡在‘辽西走廊’的关键位置,他的老巢平州、又是北地汉儿奴隶被女贞人掳掠的必经之地。经平州出长城后,北地汉儿将永无回乡的可能了;他们纷纷在张觉面前痛哭流涕、呼号救命!

    张觉其实和郭药师一样,在一百多年被异族统治的过程中,随着亲眼见到自家长辈的反抗、像被‘割韭菜’一样被杀戮······他们只得苟延残喘、只求活命,对华夏文明的坚持已经没有了,对于谁当主子也无所谓了。

    他俩老弟兄,郭药师离大宋更近,就叛辽投宋;张觉紧挨着金国,就叛辽投金。

    但是,张觉毕竟是汉人,是见识过文明社会、认同先进文明的人,他在理念上是无法接受女贞人那种‘倒行逆施’的蛮荒奴隶制的!

    张觉并不是传统意义上大义凛然的正直之士,投降给金国他并不感到羞耻。可当他看到被绑成一串串的同胞们,脖子像牲口一样用绳套套起来,被皮鞭猛抽、被纵马驱赶······张觉以为等一两天过去、这噩梦就结束了,可是三天、五天,沿着长城被驱赶去辽东的‘牲口’队伍就没有停过。

    他天天站在城墙上看着同胞的嚎哭、惨叫,看着妇女被凌辱、孩童被踩死······他终于受不了了。

    老子要造反、要堵死山海关、老龙头、榆关······总之什么关都好,老子全给他给闭关了不让过!

    ——

    就这样,张觉又叛金投宋。

    张觉的五万兵马屯驻在润州(今唐山丰润)近郊,把附近各个州县的道路都控制起来,拦截女贞人的奴隶大行军。

    金太宗大怒,派完颜阇母讨伐张觉。

    张觉领兵佯败,退到兔耳山埋伏,将完颜阇母打得大败逃走。

    张觉向大宋报捷,赵宋朝廷命令在平州就地组建‘泰宁军’,任命张觉为泰宁军节度使,儿子张敦等人也被加封为徽犹阁待制,并给予银钱数万两、绢数万匹犒赏军队。

    金太宗完颜吴乞买只好命令完颜宗望接管完颜阇母的军队,继续讨伐张觉。

    完颜宗望是谁?他和完颜宗翰可是金国的顶梁柱(‘金兀术’完颜宗弼此时才十几岁,没有成名),宗望在金国相当于螨清的鳌拜,宗翰相当于多尔衮(人称副皇帝)。

    完颜宗望一出马,很快就把张觉打的大败连夜逃跑,疾奔宋境进入燕京城。

    完颜宗望以纳叛的事实指责大宋河北宣抚司,向他们索要张觉首级。

    宣抚使王安中开始的时候,把张觉藏在甲仗库里,欺骗宗望说:“没有这个人。”

    完颜宗望已经见识过宋国的不堪,完全不给面子,索要的更加急迫。

    王安中就杀了一个相貌类似张觉的人代替张觉,金国这边有个张觉的老乡指认说:“这个人头不是张觉的。”

    事情闹大了,金国一直逼迫到赵宋中央领导面前。

    今天,事情就要了结了。

    ——

    燕京城,河北宣抚使、常胜军监军王安中大帐内。

    “呸,噗噗!”

    张觉使劲吐着嘴里的血丝和磕碎了的牙齿。

    在燕地,和张觉的单挑的人没一个不服气的;身材魁伟、枪棒双绝的张觉,在燕地的绰号可是‘赛张飞’呢!但刚才他空手走进大帐、在没有提防的情况下被十二名掼跤力士群殴,也还是顶不住的。

    看看身上绑了无数圈的牛筋索,张觉冷冷的瞪着王安中:“当初是赵家皇帝亲自下旨接纳我归顺大宋,我张觉还以为弃暗投明为汉家江山效力呢!看今日架势,怕是我的忌日就在今天?哈哈哈······”

    王安中默然。

    “我,唉!先前我与尊兄一见如故,还互约了娃娃亲。今日,今日实在是官家亲自下的密诏到了燕京,我不得不执行。”

    “你已经袒护我多时了,我张觉不怪你;只是汉家皇帝做事如此无信背义,日后谁还敢归顺南朝?嘿嘿,算了!多说无益,只怪我有眼无珠不逢明主。我儿子张敦只得六岁,以后就托付亲家公您费心养育他啦!另外,你叫我一名亲卫进来,我要留下口信劝阻几千名老兄弟不要找你寻仇。”

    王安中点点头,转身抹了抹眼泪,这时他却看到身旁站立的两名御前内侍冷酷的目光······这两人是朝廷派来监视王安中的,他再也不能私自帮张觉活命了。事已至此,只能做完。王安中对十二力士挥了挥手,力士们把张觉押了出去。

    ——

    “报!”

    “禀报郭帅,我与巡哨和驻守城门的兄弟都亲眼所见······”

    站在辕门(按军规斩首示众都在这里)等候的郭药师眼前一黑,差点晕倒:“所、见、何、事?”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颤声喝问,把那小卒吓的直哆嗦。

    “啊、我我,他他们把张觉将军五花大绑、并没有往辕门而来、只只押到大帐外两步就把他斩首了,王宣抚使用木匣收了他的头颅,即刻快马送出城外向东而去。”

    听到这里,等候在辕门的甄五臣、甄六臣兄弟俩和常胜军官兵们都悲愤交加的失声痛哭起来。

    郭药师被气的,竟然笑了:“嘿嘿嘿,哈哈哈哈、好啊好!”

    他自言自语的说出了那句要命的话:“如果女贞人将来索要我郭药师的首级又当如何?”

    ——

    兴师问罪的金国大军,收到张觉的人头之后倒还是守信用,真的退走了。

    但金兵撤退之时,已将燕京一带的人口、财物一并掠走,只留下几座空城给了宋朝。

    童贯、蔡攸等伐辽主官,在朝会上天天口称‘燕京地区的百姓箪食壶浆夹道欢迎王师、焚香以颂圣德······’云云。

    宋徽宗分外得意,认为自己建立了不世之功,宣布大赦天下;还命王安中雕刻“复燕云碑”,树立在燕京延寿寺正中、以纪念这一伟业,并对参与此次战争的一帮宠臣加官晋爵。童贯终于被从楚国公加封为‘广阳郡王’,成为空前绝后的阉人王爷!

    因为宋徽宗的过于轻佻和昏庸,重小利而不顾大局;先是背弃与金人“无容匿逋逃,诱扰边民”的约定,草率的收纳张觉。后又迫于金人压力,宋徽宗又亲自下密诏杀死张觉,并将人头送与金人;使原辽国投降过来的契丹人、北地汉儿人心丧尽,不再心向宋朝。这些原本对宋朝抱有殷切期望的人们,终于完全失望,有的甚至怨恨起‘南方汉人’来,甚至后来很多人做了协助金国侵灭宋朝的帮凶。

    郭药师就是其中的杰出代表。

    当时极力促成宋、金‘海上之盟’的赵良嗣,曾经拼命反对朝廷接纳张觉归顺。良嗣云:‘国家新与金国盟,如此必失其欢,后不可悔。’

    赵佶不听,夺其职,削五阶。

    赵良嗣这下可被贬的够惨的,差不多是一撸到底了。在很多小说里把赵良嗣写成卑鄙小人,就仅仅从他不惜丢掉荣华富贵也要说真话来看,赵良嗣绝对不是奸贼。

    还有当时的燕山府路转运使吕颐浩也上奏曰:“开边极远,其势难守;虽穷力竭财,无以善后。非是正确之选······”宋徽宗大怒,命削职贬官。

    吕颐浩仍然不吸取教训,又耿直上书曰:“既然杀张觉已铸成大错,此至郭药师必反,望调其职加以钳制”。

    赵佶大笑,置之不理;诸位大臣皆以吕颐浩病狂,把他贬到嵩山崇福宫庙里当主持去了。

    由以上历史记录可以看出:凡是在张觉事件中反对接纳的、凡是对郭药师持警惕态度的,都受到了宋徽宗的贬斥和朝臣的攻击,这种形势之下,谁也不能反对徽宗的任何作为;那些有眼光、能办事的臣子全都被排挤走了。

    这也就难怪当女贞人兵临东京之时,朝廷君臣具是手足无措了。

    ——

    出使大理国走到成都的程洲,收到了樊凡发来的密信。

    “张觉被杀。女贞人拿下平州(卢龙)、云州(大同),收大宋三十五万岁币乃返。”

    程洲对张觉这段历史不熟,但也觉得赵佶这小子对待自己人的方式太可怕了。

    宋徽宗杀张觉的事件,在事实上为他儿子赵构“必杀飞、始可和”开了一个先例!

    杀己方大将、向敌军献媚······这样的政权不亡还有天理吗?

    被历史学家一直忽略的‘张觉事件’,其实是使宋朝走向灭亡的关键性的一步,实在是不应该被忽略。

177 大渡河边

    成都,锦里街。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母亲是六岁的时候被大食(阿拉伯)行商从这里掳走,具体当年住哪一条巷子、哪个门牌,她也记不清了。”

    玉萝姗语句悲伤无奈,程洲轻轻的捏了捏她的小手,折彦璋也上前搂住她的肩头以示安慰。

    “玉萝姗,根据你母亲留下的只言片语,她说两三岁时候生活的故乡开满茶花;再想到此去大理最著名的就是茶花,想必你母亲一家是从大理一路北上迁移到成都的。咱们在锦里来来回回这样盲目的找,看来是难有突破了。我们还是继续前往大理,在那边肯定会有所收获!”

    在此地逗留多日毫无头绪,玉萝姗只得泱泱点头。

    这次出使大理国,程洲依然是跟打仗的策略一样‘出其不意’,隐藏身份低调潜行、永远是最吼噶!什么安抚使、呈宣大使、节度使这些仪仗官印都没带,全放在后面按时出发的大宋出使礼团里装箱;程洲和折彦璋、玉萝姗三人轻装提前出发。

    今年是程洲来到大宋的第七年,没有极反常的意外的话,女贞金国今年一定会发动对宋国东京汴梁的大奔袭。

    程洲这次出使离开东京,也相当于避祸了。

    他并不记得原历史上‘靖康之变’具体的时间,何况原历史已经被他们四个穿越过来的‘骰子’改变了很多;程洲没法预计女贞人会在哪一天发难,他只能给西京洛阳的家人提前作了一些安排。

    程洲也给东京掌管‘纵横司’的樊凡作了指示:必要的时候,就算是绑票也要把张叔夜给截下来,不要让他跟随赵佶、赵桓出城与女贞人谈判。张叔夜原历史上就是跟着这两个蠢蛋毫无意义的去送死了,必须阻止他。还有大宋第一神箭手何灌,他也按照原历史轨迹回到了东京;在宋钦宗与投降派文官的陷害下,所有的官兵都逃回城内,只有何灌一个人留在城外与女贞人死拼、悲壮的战死在城门之下!

    现在有程洲在,何灌何李纲也就成了樊凡必须极力保全的清流派人物。

    ——

    北方,云州(今大同市)与雁门关交界的山谷。

    “大王,那帮黑汗国骑兵又跑到我们奚人这边抢粮资了,还砍杀了咱们四名弟兄、一死三伤!”

    亲卫队长萧云都愤愤然的控诉着黑汗骑兵的罪行。

    萧干默默的听着,满嘴苦涩。

    我们六千人携带的这点粮资,如何能够供应黑汗国的八万人马吃喝?

    李安啊李安,你的心意我当然明白,可面前这个局面简直太让人绝望了······

    历史一再证明。像匈奴、柔然、突厥那种无组织无纪律的游牧骑兵,并不可怕。他们最多只能趁着中原内乱的时候来咬下一块肥肉,只要中原内乱平息了,就是他们亡国远遁万里之时!

    像蒙古骑兵那种有组织有纪律的游牧骑兵才有战斗力,黑汗骑兵?他们连匈奴骑兵都比不上。

    李安虽然借来了八万人,可黑汗王族也不会蠢到把自己的家底都给你,派过来的都是符合传统的一家子上阵:全家老小、拖儿带女,总算凑齐了八万人。基本上,黑汗王族就把自己国内饿肚子的穷人都‘借’给李安,让自己的臣民也能去‘东方神州’享几天福。

    说白了,黑汗国就是送出八万张嘴出去蹭饭。

    夏国请来的这八万名什么也活不干、只负责吃的‘洋大人’,可以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仗是不愿意打的,但你要是敢停止物资供应,那这帮请来的‘洋大人’可就会反过头来打你了!

    李安在后世是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宏四代,穿越到西夏天生就是王子,这反而害了他。他没有经历底层的历练,身边全是奴才、阿谀奉承之辈,做事没个长远计划;他自视甚高,也没有招揽人才的胸襟。终于搞出这种‘骑虎难下’‘养虎为患’的局面。

    常年干旱国土狭小的夏国本来就穷,那,物资不足停止供应与黑汗‘援兵’翻脸就是迟早的事了。何况,刚刚传来消息夏国已经被宋国给灭了,国王李安也被生擒······这下,黑汗骑兵们也傻眼了。主将梅尔契纳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东土’也是焦头烂额:他被主子派到万里之外帮夏国‘助威’(没错,黑可汗就是这么对他说的),现在请他们来的夏国都消失了;要钱没钱、要粮草没粮草,我们该咋办?

    早先,出于惧怕大汉大唐千年来在西域建立的声威,黑汗骑兵们躲在这个大山谷里还是挺老实的,不敢出去冒犯东土上国。后来慢慢经过了解,黑汗人才知道中原这边和西域一样也是四分五裂,他们现在所处的地盘是原来上贡的大辽的;而辽国也刚刚没了:怎么我们黑汗人才到东土几天就消失了两个大国?(如果他们能坚持一段时间,很快就能见证第三个大国消失了)

    ——

    反正,确定此处目前是个‘三不管’地带之后,黑汗人就敢于四处抢劫来获得物资补充了。

    对他们这帮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来说,晋北云州已经算是天堂,太他么的富裕了——随便抢一抢就能发财!

    可很快的,附近几个县的百姓都跑光了;萧干也来了,他带着六千死忠的奚人部族逃按照情人李安的指示来这里找‘救兵’。

    与耶律大石分别突围之后,落魄的萧干初见到这个山谷里的八万骑兵,简直是喜出望外!

    他没想到爱人李安‘说到做到’,真的搞来了八万人马来帮他。

    萧干也是带兵的人,他知道做到这些太不容易了。

    可这感动劲还没过呢,马上他就发现他指挥不动这些‘雇佣兵’;指挥不动还是小事,这些‘友军’竟然还明目张胆的的来抢咱奚人的粮草!

    “李安,小齐,你现在在哪里、你还活着吗?”

    萧干(路东)很是惆怅,他除了摇头,还是摇头。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萧云都,你去找那个会写回鹘文的参赞过来。”

    萧干终于恢复了状态,毕竟人生还要继续,想活命就得振作起来。

    ——

    “梅尔契纳老爷,大事不妙!”

    一个黑汗武士冲进主将梅尔契纳的营帐。

    “四处都在传言,咱们黑汗国被白头回鹘(西州)攻占全境,可汗和老爷们被围在碎叶城苦苦支撑,正等着我们赶回去救命呐!”

    梅尔契纳本来离开家乡这么久也很担心,一听这话就信了八分:“快、快吹牛角召集族人!”

    他早就担心这事:虽然咱们这八万人不算是精兵,但黑汗国总共人口也才几十万;敌国知道我们离开之后,肯定会动心思。

    “唉!都怪贵族老爷们贪图夏国的财货美女!这么远的路途,你们真的能坚持到我们赶回去?也只能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吧!”

    “梅尔契纳老爷,萧干大王前来拜访。”

    亲卫吉良斯进来禀报。

    “嗯?他倒是敢来······叫他进来。”

    “不,请他进来!”

    梅尔契纳毕竟是当领导的,这礼数可不能不讲。

    “ 亲爱的梅尔契纳将军,我知道黑汗国派你来就是因为你懂汉话;事关重大,我就直接讲重点了。”

    萧干一进来就掌握谈话主动,不管梅尔契纳的反应:“我跟您坦白说,我这个大王现在也是落魄之人;而您的八万部族所面临的形势很不妙,我也知道您的家乡正在遭受灭顶之灾!您不必急着否认,听我把话说完。”

    他制止了张口结舌的梅尔契纳:“现在,我想帮你、也是为了帮我自己。我是辽国人,对此地非常熟悉。有一个办法,我带领你们向北去抢掠富庶的前套(河套的一部分,今呼*和皓特范围),补充物资之后咱们就可以分道扬镳了。你可以向西北走阴山、金山回黑汗国,那边还是一片无序之地,没人能阻挡你们。而南线的河西凉州被宋国归义军占据,你们不能沿这原路返回了。”

    梅尔契纳听了,犹豫不决。

    “事情如此紧急,金国已经彻底控制云州各县,很快就要清理乡村各处。你我都缺吃少穿,再不行动就是等死!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萧干澎湃的口水,喷的梅尔契纳一愣一愣的。

    他一抹脸上萧干的‘馈赠’,伸出手来;萧干一愣,才意识到他要与自己击掌。

    顾不得嫌弃梅尔契纳手上沾着自己喷的口水,‘啪’的一声脆响,“我梅尔契纳原听萧干大王差遣,到前套之后你我再做打算。”

    ——

    大宋与大理国边境,乐山与峨边之间的大渡河边。

    “大理国威楚府总管杨牧参见上国使节!”

    一名眼大肤黑的中年士子长身而立,身后跟随着一百多名精干随扈。

    程洲一看:这个大理国的杨牧,完全就跟中原士子的打扮一模一样嘛!

    “杨总管快快免礼!您远道迎接,真是让人感动。却不知您是受大理国国王的委派来迎、还是您自己的决定来迎?”

    杨牧微微一笑:“是我自己的想来迎接,大理国的民众也都期盼着天朝上国的使节莅临。”

    他这个回答,就有点意思了。

    程洲碰到聪明人就特别开心:“哈哈,杨总管这话我爱听!咱们找个阴凉地方好好聊聊,你们南方就是暖和啊,我在东京汴梁出发的时候北方的积雪还没融化呢。”

    杨牧高兴的招呼自己随从安排帐篷、茶水。

    “我给程相公介绍一下我的幕僚,这位名唤丁文,是前一个月才从中原来此游历。我对他一见如故,惊叹于丁文先生的超凡学识,就强留了他作我的主簿。”

    程洲很尊重的对着何癫(丁文)施了一礼:“杨总管如此看重的人物,必是大才!我程洲这一路还要麻烦丁主簿多多赐教。”

    丁文平淡的点了点头:“我双手残疾,就不向程相公回礼了。至于请教就不敢当了,大家切磋交流吧。”

    杨牧一看丁文对天朝上国的使节如此的‘不卑不亢’‘云淡风轻’,不禁为之折服:我这个丁先生果然是中原风流人物,有格局!

    “啊,程相公莫怪丁先生失礼。天妒英才制使他遭了些劫难吧,虽身有疾而不堕其志,我最是佩服丁先生这样疾风劲草式的俊杰,还是他对我分析天下形势、劝我前来迎接程相公的呢!”

    威楚(今楚雄)总管杨牧又继续介绍其他人。

    “这位是丁先生推荐的燕赵奇人闻隆,我已经任命他为护军统领,执掌威楚左军。”

    铁塔一般的陆文隆(闻隆)就向前拜见:“参见天朝上国开国海阳县公、益州节度使、钦命全权优抚西南诸路制置使、兼通传大理国回访固谊呈宣大使程相公,愿程相公揽大理盛景民风以慰耳目、历大理物阜雅歌以扬邦谊!”

    全场众人:······

    杨牧赶紧补充:“呵呵,这个,程相公;我们的闻隆统领啊,他最喜好读书吟句,号称胸中诗书万千。今日话语,可见心诚!”

    这顿解释他算是尽力了,还没说完就尴尬的冒了一头汗。

    “甚好!”

    程洲赞赏的拍了拍闻隆的肩膀;“此子绝非池中物,只要能有人约束于他、帮他关在房间里把圣人典籍吃透了,定可成为国之梁柱!”

    闻隆听到这,不由得身子一抖······

    杨牧听了程洲赞许和期望,这才放松下来:“这,哈哈;程相公对闻隆期许之高,足见爱惜。闻统领,还不谢过程相公?”

    闻隆只好哭笑不得的对着程洲深施一礼。

178 楚雄杨氏的立场

    “程相公,您来的不巧;咱们大理国此时正在与蒲甘缅甸作战,所以这一路看到的这些牛车驮马,都是往西南保山运送军需辎重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威楚府总管杨牧给程洲介绍着本地情况。

    从大宋与大理国边界的建昌府(今西昌)至会川府的古道上,熙熙攘攘的‘支前民夫’队伍渲染着战争气氛。大理国毕竟相对于宋国还是各方面落后很多,就从打仗需要的物资来说,就需要从宋国的四川盆地大量采购生铁和铜锭、粮食。

    “哦?大理国为何要与缅甸开战?”

    程洲并不是早些年那种全知全能的穿越者,对于缅甸现在的政权和领导人是谁他完全不知道。

    “哈哈,这还得怪你程相公做下的桩桩好事啊!”

    杨牧大笑(他还真是没什么城府):“想必程相公你对我国段、高、杨三世家鼎立的现状也有所耳闻,两个月前国相高泰明亲自跑来威楚找我,说已经和段正严达成决议‘誓灭缅甸而据之’。高泰明当时就解释了为什么一定要扩张占据缅甸的原因,就是因为你程相公‘平青塘、灭西夏’破坏了北方的政治平衡;导致我们西南各国担心中原上国的霸道、做出了一系列应激反应——安南比我国更早行动去猛攻南掌、结果陷入苦战进退两难!我国也因此无需担心安南方面的威胁、可以集举国之力进攻缅甸,可以说都是因为你打破了北方的政治平衡、直接导致西南的失衡。”

    “所以,得知您这次作为使节来访,我国君臣上下都很期待传说中的‘程金童’是何等人物呢!”

    程洲哑然失笑:“这······哈哈,怕是要让你们失望了;我也只不过是凡人一个,可能就是运气比别人好一点吧。”

    “程金童过谦了!”杨牧满脸仰慕。

    “程金童太谦虚了!”主簿丁文严肃的反对程洲的自谦。

    “程金童实在是谦虚过甚!我闻隆对您的功绩感佩万分!”左护军统领闻隆实名制反对程洲的自谦。

    程洲:······“好吧,我个人对华夏确实作出了一点微小的贡献;但一个人的成功,除了要靠自我奋斗、还要依赖历史的进程影响,两者缺一不可!我程洲只是适逢其会罢了。”

    ——

    程洲这次要求第二次出使,并没有一个清晰的思路,也不知道去大理会作成什么事。

    他只是想先避开女贞人的第一次进犯东京(金国第二次攻进中原才攻下东京汴梁),他不想在那种混乱的情况下、被赵宋朝廷派去城外硬刚巅峰状态下的女贞精骑:这就是送死!

    程洲并没有岳飞那种天才军事家的统兵能力,他也不会编练指挥古代军队。

    在没办法掌握宋国最高政权的情况下,程洲全靠金铼钱庄和孟记商号、又能有多少资源投入到打造精兵中去呢?

    况且在宋朝的奇葩频繁调动岗位的制度下,他也没办法长期掌握军队。

    程洲只能四处设点、布局,靠长期的积累来不断提升实力;还要等待这个占据天下‘大义’的赵宋朝廷被女贞人一锅端掉,他才有机会以‘救世主’的姿态上位。

    而西南这边,但凡赵宋朝廷正常一点,只要有心留意一下大理国的物资采购动向、就会知道大理国要与缅甸开战了。、

    这应该是大宋偷袭大理、统一天下的良机,可赵宋朝廷目前事实上处于‘摆烂’状态;皇帝和诸位朝官的精神,集体陷入一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怪异末世梦寐中。说得上话的人不干实事,能干实事的人说不上话,怎一个‘混’字了得?

    ——

    走到会川境内,众人暂歇。

    “程相公,来尝尝我们大理著名的漾濞核桃。此物史书记载益智健脑,是大理国对外交易的重要特产。”

    程洲有点惊讶,他一直以为核桃是外来引进品种呢!

    其实,云南地区是世界上最大的核桃产地,而漾濞县核桃就是考古发现的最早核桃品种。

    杨牧教程洲使用‘斧子’剥云南核桃吃,拿着这个小指一样的‘斧子’,程洲才明白古人所记载的那些悬案原来根本就是后人的臆想。

    而在大宋历史上有两个著名的典故都和‘斧’有关:除了‘宋挥玉斧’之外,就是老少皆知的‘斧声烛影’了。

    在大宋立国之初,‘宋挥玉斧’的典故就因为在两国的界河‘大渡河’。

    太祖赵匡胤拿着‘玉斧’在地图上一划:沿大渡河左岸非我中原所有!

    这个决定,就给大理和大宋两国关系定下了和平的基调。不过并不是赵匡胤不想要云南地(云南这个称呼早在大唐时代就有了),而是中原的重点方向是北方的辽国、西夏,实在是没办法分心。

    前面的‘宋挥玉斧’,就正好能证明后面的‘斧声烛影’是螨虫对历史的恶意篡改。

    宋太祖挥的这个玉斧,其实是一个薄石片,是用来拨油灯捻子的。而所谓‘斧声烛影’里的斧子,是个比掏耳勺稍大一点的斧型的‘拨核桃器’。一面是小锤,可以砸开核桃;一面是指甲盖大的薄刃,用来插到核桃逢里撬开食用。

    古代还有和‘文房四宝’一起食用的‘斧’,各种各样的‘斧’;但这些富贵人家居家使用的‘斧’,和劈柴、砍人的斧子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直到元朝,所谓赵光义‘斧声烛影’劈死哥哥赵匡胤的野史还见不到;直到螨清花了两百年修改二十四史的时候‘斧声烛影’才入了正史,还扩写很多臆测的内容,螨清对汉人的宋、明两个朝代的污蔑和丑化简直丧心病狂!

    只可惜,就算‘斧声烛影’是被螨清奴才文人得意洋洋的挖掘出的正史;可在考古发掘古代墓葬的研究成果纷纷证明古代的各种居家‘斧’、其实是跟指甲刀差不多大小的生活用品时,“斧声烛影”也就等于‘捕风捉影’了。

    螨虫们以为自己多聪明,其实正好反映出他们的无知和野蛮落后。因为螨清蛮族的入侵导致华夏文明整体退化,像很多高雅的生活用具也随着文明的泯灭而失传;史书上的各种居家用‘斧’的消失就是例子。可笑的是螨虫没有见识过这些高度文明的造物,他们在史书里偶然发现一点点‘斧’的记载,就联想到‘阴谋’‘暗杀’‘兄弟相残’······没文化真可怕!

    ——

    “程相公,不瞒您说;我们楚雄杨氏对段氏和高家成见极深,甚至可以说是仇视!”

    晚上,杨牧请程洲过来单聊。

    程洲一听这话,心说你忍了好几天才说到正题,也算有耐心了。

    “嗯,愿闻其详。”

    “我们楚雄(楚雄城是威楚府的治城)杨氏早在大唐时代就是‘南诏’国的贵胄世家,在南诏国有记载的贵族名录二百三十二人,我们杨氏就占五十三人。”

    “南诏没落之后,先祖杨干贞在云南建立‘大义宁国’。一日其弟杨诏说那段思平有帝王之相,疑惧之下,杨干贞下令追杀段思平;会善府总管高方和段思平关系密切,派段思平之弟段思良和军师董迦罗前来加以保护。此时,杨家却非常不幸的发生内乱;杨干贞的位置被弟弟杨诏所篡,杨诏抢了兄长的王位后,改元‘大明’。没几天,段思平逃向东方的黑吋三十七蛮部、借兵反攻而来;杨诏兵败自杀,段思平反而登上王位,改国号为大理。”

    程洲:······嘿嘿,你说的倒轻巧:‘南诏没落之后’?还不是你杨氏祖先想当皇帝造反、才导致南诏国灭亡!

    那个先祖弟弟杨诏真的阴险了,他特意跑皇帝哥哥哪里去挑拨离间说‘段思平有帝王之相’,把哥哥的注意力引到段思平那边。此举也让哥哥与得力大将段思平、高方决裂,等于失去了左膀右臂;导致这个弟弟杨诏自己想当皇帝的阴谋得逞。

    可是他欺骗亲哥抢他王位的做法太不得人心了,很快被段思平逆袭当了最终的王!

    杨诏,你说你图个啥?

    这种不顾民众利益、强行挑起内斗厮杀的阴谋家,不可能有好下场。

    结果你杨诏挑拨说的‘段思平有帝王之相’一语成谶:段思平真的被你逼成了国王,哈哈、真是笑死人!

    原历史上杨诏自杀了,他哥哥被段思平抓住了却没杀,送庙里当和尚;从此在大理国,前任国王退位当和尚的做法就成了惯例。

    善政啊!

    反正比砍头什么的强多了。

    所以说,外敌从来不可怕;坚固的堡垒都是被内部人员攻破的,越是亲近的人才能伤你最深······

    ——

    杨牧惆怅了一会儿先祖的辉煌过去,又继续讲下一段。

    “后来到我曾祖杨义贞成为家主的时候,他发动政变、杀国君段廉义而自立,号“广安王”。高家的高智升派儿子高升泰带兵来攻,最终杀害了我曾祖杨义贞,从新拥立段廉义的侄子段寿辉;他自任首辅,封儿子高升泰为缮阐(昆明)侯。自此高氏父子在大理国权倾朝野,致使国王段寿辉和他的继任段正明都害怕,先后避位到天龙寺做了和尚。直到后来高升泰废段氏自立为王,临死又嘱咐高家后人让位给回段氏······这却是奇了!”

    程洲听明白了:段氏、高家、杨氏在大理国内‘三足鼎立’,彼此争斗了十几代人了!

    现在要论哪一家更占理,还真不好说。

    总体而论,似乎杨家吃亏比较大;因为杨家最先建立政权、最先当王,被段氏和高家联合推翻。后来杨氏第二次政变当王,又是他高家‘多管闲事’把杨家搞下去了。杨氏死的人最多,获得的利益却最少;所以啊,楚雄杨氏几代人心里都憋着火!

    反观段氏收益也一般,死了一个王,好几代国王被高家逼迫退位当和尚。

    只有老谋深算的缮阐(昆明)高家收获最大,成为永远的赢家。大部分时间都是他们在幕后实际掌控大理国,中间还自己当国王玩了几年,玩够了又还给段氏······简直不要太嚣张!

    那么,这次杨牧主动联络我这个大宋使节,他是想作什么?

    “杨总管,你对我倾心吐露、坦诚相待,我非常感动。只是不知道我一个不带兵的使节能帮到你什么呢?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你尽管提!”

    杨牧听了程洲‘诚恳’而不失温暖的话语,他非常兴奋:“我只想这边‘事成之后’,程相公能在天朝上国那边为我斡旋一个尊号。只要程相公为我杨氏略尽绵力,我杨牧必有厚报!”

179 杨牧王,叉手礼

    其实杨牧的想法,程洲大概也猜个**不离十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次从明面上来看,楚雄杨氏第三次崛起的时机好像还不错。

    此刻段氏和高家都在忙着攻打缅甸,现在国内非常空虚;如果杨牧想搞事,就必然要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以前虽说是三足鼎立,但一到关键时刻、段氏和高家总是会不记前仇的联合起来对付杨家;从来就没有一家会找杨家来联合去对付另外一家的情况出现,这真的让杨家非常郁闷——你们特么的就那么恨我?

    这回,楚雄杨氏卯足了劲要给段氏高家算总账。

    “在高泰明来找我商议‘合兵’攻打缅甸之后,我犹豫了很久;后来高家和段氏几次派人来催我发兵,我都迟迟难以决断。”

    杨牧说到这里微微一笑:“直到我在酒楼偶遇丁先生,我装作杨家的一个幕僚来问丁先生,您认为我应该怎么办?丁先生说‘当然是答应出兵了、而且给出的兵力要和段氏、高家一样多,以此迷惑他们俩家。之后······’我赶紧就捂住丁先生的嘴,不敢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继续说下去!哈哈,自那时起,我知道丁先生就是我期待已久的萧何、孔明啊!”

    “丁先生给我出主意,调集威楚府下属土司的私兵送去腾冲前线;如果有哪个土司、酋长不听调令,就说这是大理国国王的命令、谁不服从的就以国法治罪!果然,威楚府属下二十土司就有九个抵制这项命令;我就让闻隆带领左护军去荡平了他们。”

    程洲听他一一解读,明白了何癫给杨牧出的馊主意:先拿国法大义来压你‘这是国王的命令’、‘事关国运的一战’,你支不支持?谁不支持,谁就是全民公敌!

    云南这一块地盘,直到千年以后的中华民国时代还有不少土司(相当于原始部落的酋长);那在古代大理国时代,地方土皇帝的独立性就可想而知了。基本上大理国就是一个由几百个大小‘土邦’组成的联邦国度。

    大理三巨头中,段氏的直属地当然就是大理府了,高家的基本盘是缮阐府(昆明);而楚雄杨氏占据的威楚府统制面积是大理府和缮阐府加起来的两倍,实力远超两家之和。

    在后世的二十一世纪,杨氏依然是云南白族第一大姓,有个名人就是舞蹈家‘杨丽萍’。

    楚雄杨氏的势力太过强大,这才是段氏、高家屡次联合起来压制杨家的根本原因。

    只可惜楚雄杨氏一直没有优秀的领导人,无法把实力传化为胜利。

    当然,其中的一个客观原因就是:咱们杨氏这个中型土皇帝下面也是几十个小土皇帝,我也指挥不动他们啊!

    “丁先生让我把消灭掉的土司地盘登记造册,拿出三分之一分给其他听话的土司;把抄家得来的钱银物资充作军资,把灭门之后搜刮的奴婢女子赏赐给将士们传宗接代。再把所有的男性俘虏送到腾冲缅甸边境去充军作战,我们楚雄杨氏的贡献的兵力可是比段氏还要多呢,哈哈!看他还有何话说?”

    杨牧对何癫(丁文)的一系列安排都非常满意,只恨自己没有早日结识于他。

    “如今,腾冲前线那边的战役打的是焦灼激烈;而我这里却收拢了属下土司的所有私兵和粮草,我的左护军、右护军的两万将士们又都得到奖赏、士气正盛!这次起兵有有丁先生这样的世外高人指点、和燕赵猛士闻隆相助,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万无一失。我只担心天朝上国的态度,希望程相公回到东京之后多多美言!”

    ——

    他拿出几张票据和一箱财宝:“云南自古盛产宝石,这是我挑选的各色无瑕疵的几颗石头和一些地契、钱庄汇兑银票;区区薄礼,还望程相公不要嫌弃。”

    推到程洲面前,还没完呢!他神秘的小声说道:“银票是中原洛阳孟记商号的通存通兑、数筹不连续,我们在益州(四川)采买和到中原打点,都是走的孟记票号,非常好用。”

    程洲听乐了,大方的把礼物收下。

    自己的金铼钱庄完全交给姐夫武晨跃打理,外面也都以为是‘武’氏产业,利润主要是用来支撑情报机构‘纵横司’的消耗。而这些灰色交易,当然走孟记那边比较稳妥。因为孟记是百年老字号,背后有不少皇亲国戚的股份,信用坚挺。

    而用来行贿和送礼的银票甚至是小额的纸币(交子),程洲用现代的理念要求他们必须把编号打散、还要把新票作旧,这样使用起来就更安全了。因为在宋代对经济案件的查办已经达到初步系统化了,有经验的监察御史和刑部老签头都掌握了金融犯罪的规律。

    大宋朝廷虽然**溃烂,但体系还没有完全崩坏,谨慎从事总是没错的。

    ——

    杨牧现在信心爆棚,看样子已经是准备好当国王了。

    周边这些属国,谁想夺权上位都得顾忌中原王朝的反应;中原王朝在儒家礼法制度挟持下是非常固执的,历史上甚至有几次出兵进入邻国‘惩治犯上作乱的逆贼’。相反,如果事先主动与天朝上国沟通、得到中原的支持,那无疑就相当于吃了定心丸!

    “杨总管放心,我回东京以后会向宣和皇帝(宋徽宗)陛下禀报‘缅甸乃我华夏‘胞波’兄弟,大理段氏贪婪残暴、无故侵略攻之!’‘有心向中原仰慕王化者楚雄杨氏也,起兵拨乱反正、解救黎民于水火。’‘今杨氏扫清污秽深孚人望,亦谦卑上表向大宋称臣。恳请承袭大宋金紫光禄大夫、大宋云南节度使、大理国王之位’!杨总管,你看我这样禀报可还行?”(‘胞波’是缅甸语:亲兄弟。缅甸最早以孟获后代自称、自认是华夏的兄弟)

    程洲笑盈盈的看着听的心花怒放的杨牧。

    “哎呀!这,哈哈,这真是······多谢程相公啊!感谢感谢、感谢您的深情厚谊,我杨牧继位之后一定还有大礼回报!”

    ——

    阴山脚下,前套草原(河套的东半部分,今呼*和晧特周边)。

    “萧干——!”

    “你这个中原贼、背信弃义的贱种!竟然出卖我们?”

    梅尔契纳气急败坏,指着对面女贞阵营里的萧干怨毒的咒骂。

    萧干是心系天下的人,哪里会在乎梅尔契纳这等臭鱼烂虾?

    他只顾低眉顺眼的对身旁的金国小将禀报:“宗弼将军,这位阵前叫嚣的就是黑汗国援军主将梅尔契纳。您仔细看看他们现在的状态,我一路引着他们在阴山乱转,把他们的战马耗得四蹄打颤、骑手累的腰塌背驼,现在要拿下他们易如反掌。”

    “嗯,我注意到了。对面的战马不停的甩头吐舌,已经不堪驱驰了;骑手们在马背上扭腰挪胯,肯定是都磨破了裆、颠散了腰。这八万人确实不堪再战,已经废了。”

    萧干一愣:看来得从新评价这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小将了。

    他竟然从我提醒的迹象中还注意到这么多细节,小小年纪就凸显出未来名将的风范;金国仅仅一个偏将就这么厉害,女贞蛮族也不完全是靠运气反杀辽国、还真是出了不少人才啊!

    “宗弼将军果然明察秋毫,萧某佩服!”

    萧干叉手一礼。

    “唔,萧干大王一直用中原礼仪?”

    那金国小将却被萧干的这个叉手礼引出兴趣,

    “哈哈!你们契丹人曾经自认华夏之主,亦与宋国分称北朝、南朝;有例在先,现今我们女贞人又如何做不得华夏之主?”

    萧干大吃一惊!

    如果说原先他对这个‘宗弼’只算是高看一眼的话,现在的他简直就是震惊了:这个偏将究竟是谁?从他话语透露出的学识、格局来看,绝非等闲之辈诶!

    完颜宗弼,这个名字似乎有点耳熟······

    可惜以他萧干(路东)在后世的学渣本质,根本就不知道完颜宗弼就是靖康之变以后与岳飞对抗的大名鼎鼎的反派——‘金兀术’!

    ——

    女贞人原先生活的黑龙江流域毕竟偏僻,还处在原始状态。

    完颜宗弼跟完颜宗翰、完颜宗望是一辈的人,但是年纪小了二十多岁。

    完颜宗弼(金兀术)在上述两人死后成为金国的顶梁柱,学识和格局自然是一等的。

    他现在还只是‘小荷才露尖尖角’的雏鹰状态,但自小学习的华夏典籍已经打开他的视野;中原礼仪教化早已经在金国上层被当做时尚全面普及,底层民众跟着学也是迟早的事。

    叉手礼,可以说是一个划分族群的标准:你是蛮夷还是文明人,就看你用的是什么礼仪!

    而叉手礼又是与春秋、秦、汉所流行的‘揖礼’来区分时代的标志,叉手礼盛行在唐、宋、金辽、金、元时期,直到螨清时期完全消失······原因就不用多说了。

    叉手礼是一种主要用于站立时的行礼方式。

    宋人《事林广记》载‘凡叉手之法,以左手紧把右手拇指,其左手小指则向右手腕;右手四指皆直,以左手大指向上。如以右手掩其胸,收不可太着胸,须令稍去二三寸,方为叉手法也’。

    即:双手手指交叉于胸前而表示敬意的礼仪。

    这种叉手礼,无论男女老幼都可以不分什么‘男女左上右下’的使用;叉手礼不像拱手、作揖那样行完礼手部动作即结束,而是放在胸前继续这一动作一段时间。有“叉手不离方寸”之说,方寸即心脏部位,这里指的是胸前。

    叉手礼能在唐、宋、金辽、金、元时期成为通用礼,是因为它没有秦、汉以前的那些礼仪的过于繁琐、讲究(容易弄错动作丢脸),但又足够庄重。

    完颜宗弼刻意聊起这个话题,一方面是炫耀学识、表示咱也是文明人,另一方面也确实表达了他个人梦想入主中原的雄心壮志。

    可惜金国还轮不到他‘金兀术’做主,要不然他早就策动对大宋的攻势了;占了它中原也不能停手,咱还要看看江南美景呢!

    ——

    “萧干大王,我带领的这五千骑兵虽然人数不多,但在以逸待劳之下击破这帮毫无战意的破落户还是没问题的。你的六千族人就歇了吧!”

    完颜宗弼轻蔑的瞅了对面八万黑汗骑兵一眼,就准备拔刀发动。

    “且慢!”

    萧干洒然一笑:“宗弼将军,我还有惊喜送上,何必急在一时?”

    “哦?”

    完颜宗弼高兴的点头,右手一个‘请’姿势,示意他展示惊喜。

    萧干策马走近黑汗主将梅尔契纳。

    梅尔契纳在对面看这两个敌将完全不理他,只顾着聊天玩,他正郁闷呢。

    见萧干终于上前搭话,梅尔契纳忍着肚饿,顶起最后的力气大吼起来:“萧干贼子,你把我们骗得好苦!说什么指引我们到河套来有吃有喝、抢钱抢女人,你这个混蛋却把我们引进女贞人的伏击圈?你还敢上前,是来送死么?”

    萧干摆摆手:“梅尔契纳,咱俩以往并无冤仇,只是命运作弄啊!你我在这种境况下相遇,我也是迫不得已,只好请你先死了!”

    他说到这里一扬手:“你看这是什么?”

    梅尔契纳下意识的往后收缰绳、上身往后一缩,要躲萧干的‘暗器’。

    “黑······”

    ‘噗’!

    梅尔契纳刚想喊‘黑汗国的兄弟们,跟他们拼了!’结果只喊出一个‘黑’字,就被身后的亲卫吉良斯砍掉了脑袋。

    关键时刻,你只需要喊一个‘杀’字就足够了;之后很可能八万黑汗骑兵就发动起来搏一搏,那女贞人和萧干这边会付出多少代价就不好说了。

    唉,越简单越有力量不懂?

    “哇!”

    黑汗人一片大哗,完全崩溃了。

    在生死存亡危急关头,咱们的头人老爷咋还被自己人杀了呢?

    吉良斯用刀扎起梅尔契纳的头颅,转身对族人大声喊道:“梅尔契纳已死,我吉良斯就是你们的新头人了。萧干大王向长生天起誓过,只要我们投降就能保全性命、还有烤羊肉吃!”

    他最后这一句简单粗暴的‘投降就能保全性命、还有烤羊肉吃’,彻底击溃黑汗人的心智;他们饥肠辘辘瞎跑了这么多天,主要是还带着妇孺老幼哭哭啼啼的,确实顶不住了。

    大伙儿纷纷弃刀下马,先在地上躺会儿,让磨破皮的裆部休息一下······

    ——

    “嗯,不赖!萧干大王,你送的这份大礼我收下了。”

    完颜宗弼抚掌赞叹。

    如果能不牺牲部下的话,他当然愿意招降。

    对于萧干的事先布局,他也深以为然:要是我,也会试着先买通对方的心腹以备万一。

    “你不用担心你的前程,你们契丹人的‘天祚皇帝’我们都能善待,你完全可以放心的归顺金国为朝廷效力。”

180 锦江拱桥

    云州城(大同)外,八万黑汗人的行进队伍奇长,一直蔓延十多里······

    现在,黑汗人的身份是金国的奴隶;他们面临的命运就是分配给女贞贵族放牧、作奴婢,黑汗人落到如此境地,全拜阴险的萧干所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历来像敌人投降都要纳投名状、献见面礼,萧干这份大礼可是异常丰厚了。

    要知道金国才从燕京附近强制迁移两万汉人就激起‘张觉事件’,导致幽州大动乱;而这一次的八万黑汗人都是白人相貌,在辽东他们非常显眼,跑到哪里都藏不住,贵族们使用起来非常放心。

    “萧干大王,我是此地驻军统领;剩下的迁往辽东的路程,就靠你押送黑汗人前进了。”

    完颜宗弼(金兀术)对萧干指示道:“你得留下你们六千奚人部族的家人在云州城作人质,你带领你的三千骑兵和五千本地汉军押送便了。我已经向朝廷上书称赞你的功绩了,你会被重重的赏赐!现在我们大金非常需要人才,你不用担心没有用武之地,哈哈!”

    “多谢宗弼将军美言,日后萧干必有厚报!”

    萧干恭恭敬敬的施礼拜谢。

    对于质押人质,他也没什么可争辩的余地;无论是从大漠草原的部族传统还是中原历史来看,这都是对方自我保护的正常要求。

    萧干之所以敢放心的投靠金国,是因为女贞人这几年信誉度还是很有保证的。

    这不是因为女贞人天生正直善良,而是因为他们初始的力量太弱小。

    当你不够强的时候,还敢不好好的接纳投降者?你要想从几万人的部落发展起来、对抗一个强大帝国,必须团结所有‘看得见的人’、收买人心;只靠女贞人自己的话,迟早被消耗殆尽。

    像辽国的天祚帝,完颜阿骨打跟他既有直接的家仇也有‘国恨’,就算这样也没有杀他,之后的金国统治者也一直把天祚帝养到八十多岁善终。

    还有后来抓住的宋徽宗、宋钦宗父子,金国也是好吃好喝的养着,只是不许他们乱跑。

    金国还给他俩配有不少妃子、宫女,这俩皇帝在黑龙江比着生孩子,都得以善终。

    后来南宋的文人对赵佶赵桓父子俩的‘悲惨臆测’,完全是凭空虚构,只是为了激起华夏人民的抗战决心。

    ——

    金国对天祚帝和宋徽宗宋钦宗好,根源是完颜阿骨打这些开化了的上层作为蛮族对‘文明人’的尊重:我对你们越是文明,越是显得咱也是文明人,我并不比你差、不比你低级。

    另一方面的原因,是数量过少的女贞人当时非常需要达成最广泛的‘统一战线’(严重怀疑完颜氏里有穿越者),需要树立鲜明的‘榜样’收买人心、化解敌方的抵抗决心。

    再者,不杀这些皇帝而只是掌握在手里,也可以经常给对方添乱。

    残辽就是因为天祚帝一直没死,后来自立的几个契丹皇帝的合法性也都被质疑,团结不了想反抗的民众,只好各自为战。

    而南宋这边,宋徽宗宋钦宗一天不死,南宋的舆论就不得不经常要‘迎回二圣’,弄得宋高宗赵构也很难受。

    所以啊,能不杀人还是尽量不要杀的好;就算有些人现在没用处,不代表将来没用处,不能到万一要用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杀掉了。

    完颜阿骨打和弟弟完颜吴乞买的领导风格是一脉相承的:有些时候,他们觉得要‘屠城’就连一个小孩也不会放过;但是只要意识到某个人有价值,就会非常珍惜资源、对你好、尽量拉拢,多大的仇恨都可以放下。

    在这一点上,这两个金国掌舵人的眼界和格局真是不得了!

    女贞人能够崛起并称霸中原,真的是在初期作对了每一件事情、用对了每一个人才;再加上辽国和宋国的过分配合,想不成功都难!

    ——

    当程洲、杨牧一行抵达威楚府的治所‘楚雄城’时,远远坠在后面的大宋出使团才堪堪走到成都。

    大宋使团带着对大理国上贡的回礼,仅仅牛车就装了二十箱呢。

    华夏的统治者历来都是这样,在布‘威德’于域外的思路指导下,对外宾特别慷慨大方、装阔气;但对自己国民却异常苛刻,饿死自己人也要对外大方援助,反正高层是不会饿死的。还不准贱民们提这些事:‘家丑不可外扬’!

    微胖的程道明在使团队伍中间的马车上,他沾着假胡子、穿着程洲的官服扮演程公爵。

    照说这种替身还是有一定危险性的,但程道明觉得义不容辞。他是程洲的义子,是‘街浪仔’孤儿;他是自告奋勇的承担这个角色的,在东京城里当小厮潜伏他也是受够了,出来一展抱负才是男儿所为嘛······

    “程相公,前方只要过锦江拱桥就是驿馆了您看这座桥行人如此密集,过桥的时间可能要很久;现在是中午时分,是继续赶路还是在驿馆歇息?”

    扮作随扈的程道正前来禀报,他因为个子较高,扮演是杨再兴的角色。

    “过桥之后,今天就歇了吧;成都这么大加上行人密集,我们的速度太慢,只怕走到城南出城门就天黑了。”

    “好的。”

    程道正去到前面指挥车辆依次上桥。

    当程公爵的马车也走到桥上,突然一个女音大叫道:“退开、退开!所有人退开、有炸弹!”

    但是宋人没有听说过炸弹这种东西,虽然被她惊惶的样子影响慢慢散开,但是并未离开桥面。

    “晓玥?你怎么也在这里?”

    程道明发现喊叫的少女之后大为惊奇,原来她就是程洲的孤儿军团中的一个女孩程晓玥。

    程晓玥大急,身手矫捷的蹦到马车上就去扯程道明的衣袖:“哎呀,你快下车逃命!”

    程道明觉得程晓玥意外出现在此地,肯定不是来开玩笑的,他脑筋一转,立刻大喊:“桥墩烂了、桥要塌了,快跑!”

    程晓玥一愣,马上明白他的意思,也跟着喊了起来。

    最前面的程道正已经在桥对面,但所有的‘街浪仔’都受过训练,知道这个时候就是一起喊话疏散人群:“快跑、快跑,使团伙计们别管车辆了,逃命吧!”

    ——

    程道明和程晓玥才跳下马车跑出几步,巨变陡生!

    ‘轰!’的一声巨响,一个大火球从这座石墩木板桥的桥底下爆发散开;桥面猛的一抖,缓缓的从中间折断、塌陷下去,一部分行人被震飞掉落锦江、更多的行人滑落向塌陷的中间桥面······

    距离拱桥十多丈远的芙蓉楼三楼雅间里,一人正拿着和程洲自制的望远镜差不多一个圆筒观察拱桥这边。

    他边看边‘啧啧’有声,还缓缓摇头:“这时代的黑*火 药还是威力太小啊,看来没能当场炸死那个‘骰子’······”

    他当然就是用替身顶雷而潜逃的西夏国王李安、后世‘骰子’之一的小齐了。

    程道明和程晓玥还好跑出去一段距离,但也被震倒在桥面上。

    程道明觉得自己的身体倾斜着,正在往锦江中间滑去······

    “晓玥、程晓玥?”

    他焦急的拍醒程晓玥:“赶快起来往锦江里跳,我们不能往中间滑落,会被货物挤死的!”

    ‘噗通’‘噗通’

    两人及时的跳入水中。

    ‘呿、呿、呿!’

    紧接着,就有数支细小的弩箭射向水中二人。

    水中不停有行人和重物落水,他俩根本听不到弩箭来袭。

    “啊!”

    程道明突然感到露出水面的右手小臂中箭,他反应也是奇快,随手摸到一块炸掉落的桥面木板就挥舞格挡起来。

    程晓玥见他小臂受伤流血,自己水性好、赶紧潜水往岸边的石阶那边躲藏。

    岸上的程道正见有弩箭从这边商铺二楼射出,他大吼一声,抓起两个酒坛就砸上去、两手不停继续抓酒坛······那商铺楼上‘哎哟’‘嗷’的乱成一团,即刻又一人跌落下来,还有三人翻上屋顶沿屋脊逃跑远遁而去。

    “快拿绳索丢下水面救人!”

    程道正没时间追击刺客,只能先组织人手救同伴。

    “海阳公,您怎么样了?”

    “不妨事,就是觉得右臂不痛,只觉得酸麻,倒是奇了!”

    程晓玥赶紧撕开他的衣袖查看,只见小臂黑肿,显然是中毒了。

    “好贼子,竟然在弩箭上涂了毒!”

    程晓玥愤然大骂。

    程道明看着右臂,咬了咬牙,狠厉的瞪着程道正:“砍了吧!”

    “这······”

    “快、再不动手你是想我死吗?”

    程道正无法可想,他也是受过这方面的处理训练的,只得从旁边随扈亲兵腰里‘苍啷’拔出刀来,举刀就剁!

    ——

    数天后,程洲从楚雄接到来自成都的飞鸽传书,才知道隐匿潜行是很有必要的,还真的有人行刺使团。

    程洲义子中年级最大的程道正还为此失去了右臂,使团成员也死伤了十几人。

    抓获的唯一活口混乱中不知道怎么就死了,暂时还不知道是谁幕后指使的。

181 三小程的担当

    从成都往乐山的官道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大宋使团的三百多名车夫、护卫都脸色紧张的四处张望,刺客的突然发难导致死伤十几名弟兄,让大伙儿都成了惊弓之鸟。

    敌方虽然人数不多,但是那种叫什么‘炸弹’的威力巨大恐怖事物,那一瞬间的巨大火球和巨响,太让人难以想象了:这是人力可以制作出来的东西吗?比雷震子的法术也不差了吧······

    “这件事还没有了结。”

    ‘程公爵’所乘坐的马车里,程道明因为断臂失血过多,现在脸色还是异常的苍白。

    “我觉得刺客们不会就这么算了,策划者不杀死父亲程相公是不会罢休的,除非我们想办法在他们再次行动的时候把他们挖出来。”

    程晓玥摇头叹息:“只怪我疏忽了,父亲(程洲)让我沿路隐秘的保护你们,领先你们一步排除隐患。但这帮贼子做事手脚非常干净,我一直没有抓住他们的破绽。直到我在桥上来回走巡查好多遍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眼看你们的车队机要上桥了,我觉得似乎应该看看桥下;于是我用脚勾住桥的边沿、翻身倒挂去查看桥下,结果就发现父亲所说的那种引爆的点火绳(程洲认为古人是没法做出导火索的,就简化用普通绳子浸灯油代替了)慢慢的烧着,那头连着一个大包裹里,我够不到它,就只好抓紧时间喊你们撤离了。”

    “没想到对方竟然也能做出‘炸弹’,我还以为天下只有父亲(程洲)才会懂这个呢,这个刺客的来历不一般啊!”

    程道正他们都是‘街浪仔’孤儿,被程洲收拢在羽翼之下衣食无忧,还可以学知识。

    但这些程氏‘义子’只能学习程洲编写的俗体字(简体字)版本书籍,其实程洲请来教他们文化的军中退役老工匠,平时书写也是以俗体字为主的。简(俗)体字自古有之,并非后世突然冒出来的;只是上层大儒不屑于使用并抵制,俗体字才只能在民间流行。

    但俗体字因为简单实用而发展的越来越多,人类天生的就喜欢‘化繁为简’,这是不可阻挡的趋势。

    程氏孤儿们学习的知识面很繁杂,老军匠们会教习很多匠作方面的动手实操;程洲会去看望孩子们,偶尔亲自上场指导一下。

    像火药可以制作成‘炸弹’这个事就是程洲给他们讲的,但程洲自己并没有试着去动手做一个出来;因为他可是听说过‘诺贝尔’发明现代炸药的艰辛历程的,诺贝尔手下的工人都被炸死好几个、自己也被炸残疾了。

    不过程洲也是不可能放弃试制炸弹的,这个在技术积累上已经不成问题了。

    在宋代已经开始出现火药武器,比如被‘驼炳’发掘并推荐的小科学家陈规,他就是世界第一支火枪的发明者。

    火药武器程洲是绝对需要的,但他只能给纵横司的老军匠们指出一个方向,纠正他们的一些错误思路。程洲还郑重叮嘱他们:起步阶段火药的用量要尽量的少,以求降低威力保平安。搞发明的事,还是得循序渐进。

    ——

    纵横司现在具体有没有造出炸弹,程道明他们还不得而知,这是机密,他们也不会刻意打探。

    要不是这次的刺杀遭遇,连程洲也没预料到李安这孙子竟然抢先造出了炸弹······

    其实也不奇怪,既然火药已经在汉代就被道士们发明出来了,只要把火药放入一个密闭的容器点燃,那就必然爆炸。炸弹的发明延迟了上千年,这才让人奇怪呢!

    大炮和能爆炸的炮弹的发明才是真的难,而炸弹不需要考虑配套的发射器,或者靠手扔、或者事先放置在一个隐蔽角落就行。

    用炸药炸城墙的战例也不多见,难点就在于引爆的过程,方法不对路的话是很危险的,分分钟还没来得及炸敌人就炸死自己。现代的雷 管、导火索当然是最有效率最精确的引爆方式,但古人肯定是搞不出来的;程洲觉得用草绳浸泡灯油也够用了,就是等待引爆的时间不太好掌握。

    “我们面临的这个敌人,他既有胆量、也有智谋,关键是他还有杀手锏‘炸弹’!”

    程道明一边练习者剩下的左手灵活性,一边分析对策。

    “前面最适合刺客下手的地方,就是大渡河渡口了。在那里不管是炸船、还是炸山体,杀死我们的成功率都很高。”

    程道正和程晓玥自进入四川盆地以来,算是见识到什么叫‘蜀道难’和高山峡谷了。他俩想象了一下船只驶到大渡河中间,‘嘭’——船只被炸烂;或者岸边险峻的万吨山石被炸的滑落下来······只要跌落到湍急汹涌的大渡河里,尸体都捞不起来!

    “看道明你的意思,你已经有办法对付那鸟刺客了?”

    程道正问道。

    “嗯,办法总比困难多。这是父亲跟我们讲的最多的一句话,还有——你不解决问题、它就解决你,哈哈!嘶······”

    程道明想学着父亲程洲豪迈的挥一下手,结果忘了自己不久前才被迫砍断右臂,这下牵动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程道正也上了情绪:“没错!道明你说说看,我们全力配合你拿下这个鸟刺客。”

    “是啊,这个家伙一日不除,就如芒刺在背、骨鲠在喉;只是,他都失手一次了,只会更警觉,想让他露出马脚不容易啊!”

    程晓玥的看法不太乐观。

    “你们放心吧,有我这个诱饵在,还怕那刺客不来偷食?”

    ——

    程洲这些天一直在楚雄与杨牧、丁文(何癫)一起探讨更多的‘谋国夺位’细节。

    得知使团遇刺、道明断臂之后,他很是担忧。

    程道明属于是待他受害,这些孩子虽然是捡来的孤儿,但培养他们也耗费了很多心血,自然的也就注入了很多感情。

    平时被他们‘父亲’‘父亲’的叫着,程洲也体会到沉重的责任感。

    我把你们从苦海里拉出来,是为了能让你有一个新的开始、获得一个相对公平的生存机会,我并不是为了又把你们白白葬送掉啊!

    程洲想起后唐国主李克用收养的义子‘十三太保’,他可不想自己的程氏孤儿们落得像‘十三太保’那样悲惨结局。

    ——

    竟然能造出炸弹并形成实用的战斗力,那刺客只能是穿越过来的‘骰子’之一!

    想想李安这小子在西夏后来登基作国王,完全是随心所欲了。如果他命令属下不顾安危的、用人命往里面填的的粗暴方法试制炸弹,那进度应该会比我快得多。是这样的了,李安这个狠毒变态的家伙一定会这样做!

    他虽然失去整个夏国、失去高高在上的王位,但是他只要把我和其他‘骰子’杀了,他一样还是最终胜利者,这是李安的一贯思路。

    李安不喜欢像我这样费劲巴拉的四处奔走、建钱庄拉人才、搏奇功谋布局······他李安就是一直想走捷径,只要他能做到,我这殚精竭虑才搭建的一点成就,照样是白费功夫。

    历史上有几次某大英雄眼看就要统一天下却‘功亏一篑’、伟业烟消云散的悲剧,往往就是一时大意被小人暗算了。

    所以,还真不能小看李安这个对手;我不能忘了这是个游戏,他有他的‘道’,他只要成功一次我就没命!

    我耗费心血走的路,需要很多次成功才能走到终点;相比较,还是李安的路子更省力、更划算?

    ——

    没办法,人类能掌控的事还是很有限的,程洲拿李安这种狗皮膏药还真没什么好办法。

    他只得给程道明他们写一封信,信里劝他们一定要以保全自己的生命为第一要旨;赶紧主动暴露身份、不要再扮演我的样子了,你们丢下给大理国的回礼,加速分批、分头往大理国楚雄城而来。到了楚雄就是杨氏的地盘,你们就彻底安全了。

    三天后,程道明、程道正、程晓玥他们抵达了大渡河边的乐山军营,而程洲的飞鸽密信也送到了。还好,程洲经过这个两国边境口岸的时候已经布置了情报站。

    “父亲信上怎么说的?”

    程晓玥见程道明看完之后就把信收在怀里,忍不住就问了。

    “哦,父亲说知道咱们受袭的事情了,让我们一定要想办法解决掉这个祸害、报断臂之仇!”

    他严肃的看着程晓玥和程道正:“父亲说这个任务是对咱们的考验,看我们能不能独当一面提他分忧。”

    程道正听的热血上头,‘梆’的一拍胸脯虎虎的说道:“想当年,父亲跟我们一样也是十六七岁就纵横天下;我们不可能永远躲在他老人家的羽翼下坐享其成,这次就让父亲检验检验咱们的成色也好、哈哈哈!”

    程晓玥也把小脑袋扬的高高的,挥舞着小拳头:“看我把那鸟刺客的脑袋揪下来献给给父亲作夜壶!”

    程道明:······

    程道正:······

    “咳、咳,晓玥啊,你虽然才十四岁,但也是一身淑女打扮了;怎好说出这等粗鄙之言?”

    程晓玥:······“我我,我现在扮演的角色是绿林好汉;江湖儿女不是常常会说这句话么、有何不妥?我去看看饭熟了没。”她镇定自若的走开了。

    ——

    李安很孤独。

    这是那种极致孤独,是身边虽然有人在、却没办法与之交流的孤独。

    但李安心里已经不在意了,对程洲的切齿痛恨已经泯灭了他的心智、覆盖了他的全部的生活意义。

    “你真的是杀不死的吗,啊?”

    “我不信——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杀不死的人!连欧洲神话传说里的神都经常被凡人杀死,你程洲这个底层贱民怎么就那么难死呢?”

    “今天,就是今天了;你死了,我就回北方去找萧干······我好久没见过他了,全都是因为你这个**丝贱民、贱民!!!!!”

182 我是坏人,那我就坏到底吧!

    中午,大渡河北岸。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乐山往大理国的渡口码头边熙熙攘攘,车载背驮着各种交易货物的大小行商齐聚于此,排的长队延绵出去二里地。

    没办法,宋代是古代官办经济的顶峰;官府牢牢的垄断着一切有利可图的流通环节,像边境渡口这种一本万利的生意,朝廷自然不会放过!

    嘉应州(今乐山市)府衙就在大渡河渡口设有官办码头,专门经营渡船和代收商税,连码头左边的六家酒店和仓库都是官府的资产。

    “主上,前日我请渡口管事傅嘉梓逛窑子还奉上五十两金叶子,打通了他这个关节;李鲲和李鹏今日早上装作船夫被傅嘉梓安排到渡船上,这会儿应该已经在船舱底部放置完炸弹点燃引线了。”

    李无病向一身茶商打扮的李安汇报着。

    李安所处的位置在行商队伍的前列,视线比较好。

    李无病是西夏‘夜魔’组织仅剩的几个成员之一,早年大唐赐姓党项拓跋氏姓李,李无病的祖父又被夏国李元昊赐姓‘李’,他也属于是被‘满门忠烈’的牌坊绑架了的非死不可一代啊!

    同样的李鲲、李鹏也是被赐姓李,这两个是亲兄弟;现在加上主子李安总共就四人,也是凄凉。

    “嗯,待会儿你看到李鲲、李鹏跳船就表示炸弹马上就要爆炸了;你现在去下游的岸边候着,看见他俩就丢绳子去捞起来,以他俩在黄河里练出的水性定然可以安全上岸。”

    李无病见主子为下属设想的这么周全,于是就放心的告辞退下了。

    李安看了看他远去的身影,又看了看渡口码头唯一的三层甲板官营渡船,摇了摇头:上次在成都没炸死程洲这个贱民,就是因为我不够狠心!当时要是有人在桥下操控炸弹,就可以视使团上桥的最佳时机手动引爆,程洲一定活不了。

    这次,我不会再犯这种错误。

    ——

    大渡河的水流很急,河水深浅不一,难以琢磨;河底怪石嶙峋、多急弯险滩,适合建码头当渡口的河岸并不多。

    官府卡在这一处坐地起价,南来北往的行商、旅客们还真是没得选;就算征收的过河费虚高,民众也只能乖乖的交钱上船。

    此刻,河岸北边的八百名纤夫已经把庞大的渡船用纤绳拽得横了过来,贴近码头;船头船尾分别放下两块跳板,可以供旅客两路登船。

    只要渡口的管事小吏发现渡船承载的重量达到船舷吃水线极限,他就会禁止旅客继续上船,余下的旅客只能等下一趟了。

    在这大约六十丈宽的大渡河对岸,大理国这边也有八百名千伏在等着北岸的发船讯号,收到信号他们就会一齐发力将渡船往南岸拽。毕竟两岸距离只有这么一点,靠风帆起速是不现实的,划桨也对抗不了湍急的河水,只能靠纤夫两头拽。

    大宋使团的车马、货物都开始登船了,李安目不转睛的盯着长胡须的断臂程公爵也上去了;他不由得满足的咧嘴一笑的······

    “哎呦!只怕是来晚了一步,你们看,渡船跳板就要抽上去喽!”

    “唉!等下一趟就不好赶路了,再到对岸就是晚上,又要花钱住店。”

    李安回头一看,有十几位背着沉重皮货背篓的乡民费劲的从人群里挤出来,在他身后焦急的张望着、失望的叹息着。李安不由得‘大发善心’,摇头叹息曰:“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他非常大方的往边上一战,对这些乡民用右手一个‘请’的姿势:“各位乡亲父老出来一趟不容易啊,正好我的手下伙计们有事没赶来、我还要等他们,让你们先上吧!你们看,船头的跳板虽然抽回去了;船尾的这个还可以接着上的。”

    朴实的背货乡民们听了十分感动,都围上来对着李安连连鞠躬。

    领头的大个子满脸赤诚的举手抱拳,对李安致辞曰:“拿下!”

    话音未落、抱拳行礼就变成‘小擒拿’,双手分别扣住李安左手腕和肩膀,发力就想要把他手臂扭到背后制服他。

    哪有那么容易?

    李安作为后世穿越过来的‘骰子’,他也是很珍惜这次重生机会的,平时跟着‘夜魔’里面的武术高手也苦练过保命功夫。

    只见他突遭变故并不慌乱,先不管左手被擒,右腿向后就是一个猛蹬、将威拢过来的一个‘背货乡民’踹倒。借着这一蹬的反作用力,他身体下压低头前冲,就把大个子程道正往后扭弯的手臂拉直了,暂时化解左臂的危机。

    ——

    李安现在是处于被群殴的状况,哪里敢停?

    他左手反抓住程道正的左手,左脚闪电一般抬腿飞踢程道正的面门;程道正下意识低头一躲,李安根本没指望能踢中他,左脚提空之后正好从空中甩到两人紧扣的双手另一边。

    这时李安的身体就拧了过来,而程道正的手臂成了被反扭的状态,李安的左手拽住他的左手在身后,形成跨坐在程道正的手臂上。

    李安猛地往下一坐,程道正吃痛,只得顺压力往下蹲;李安趁此良机、右手伸指如鹰爪就去扣程道正的咽喉······后面雨点般的拳头、鞭腿砸在李安后脑、肩背上,但他不为所动,非要死前带走一个垫背的不可!

    程道正已经感受到李安修剪得异常尖利的指甲触碰喉结——‘吡’!

    “嗷——噢呜!”

    凄厉的惨呼声。

    程晓玥看着自己手中滴血的环首直刀,第一次动手砍人的她惊恐的瞪大眼睛、脸上肌肉紧张的把五官都扭曲!

    见身边还有十几位办成乡民的护卫在围观,程晓玥感觉要罩住场面,使劲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淡定’笑容:“呵,呵呵;呵,你们非说要生擒,还怕带上兵刃露出破绽被他识破。唉!看看,十几个人也制他不住吧?早知道用刀一顿招呼就得了,斩断手臂、腿脚又不会死,还不是一样生擒?”

    “好个贼子!今日爷爷斩了你一臂,终于为道明哥哥报仇雪恨咯!”说完这两句她镇定了不少,又感觉意犹未尽,接着“哈哈哈!”大笑三声才算作罢。

    ——

    左手死死抓住右大臂伤口、在地上痛苦翻滚的李安,听到这番话,竟然短暂的忍住疼痛了。

    “什么?”

    他龇牙咧嘴的抽着气,颤声问道:“你们断臂的不是程洲?这个阴险小人、太狡诈了!他在哪、在哪?我要杀了他!啊——!”

    李安气疯了。

    “嘁,就许你夏国国王用替身,咱们父亲用替身你就不乐意了?”

    程道正鄙视的踢了李安一脚。

    “什么国王,我不知道,你瞎说什么?”

    李安慌乱的叫嚣着。

    程晓玥懒得理他,她见好奇围观的群众都往前涌,赶紧招呼大伙儿:“就要开船了,把他带上船再说。”

    ——

    “是你?”

    李安上船之后才发现李无病也在,而且并没有和他一样被绑住,显然是已经叛变了。

    “没想到,你李无病家族世代忠良,到你这一代名声却被玷污不得善了!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夜魔’对你的培养吗?你这个无耻叛贼——!”

    “我呸!”

    李无病敏捷的一侧身,躲开李安吐出的浓痰。

    “主上,容我最后叫你一句主上吧。”

    李无病冷眼看着李安:“我家祖祖辈辈‘忠’的是夏国江山社稷、守护的是夏国千千万万的百姓,而不是为你个人去报私仇白白送死!”

    李安沉默了。

    他在属下面前的最后一点道德优越感都被击碎,他知道这下彻底完蛋了。

    当下面的人懂得分别‘忠君’‘忠组织’与‘忠国’‘忠天下’的区别之后,队伍就不好带了。

    这些反动思想,肯定是那个可恶的贱民程洲灌输给他的手下、然后他的手下再教给李无病,终于策反了李无病。

    程洲这个贱民真是愚蠢至极啊!

    你主动培养出民众的自我意识和独立思考能力,你以后还怎么欺骗、驾驭他们?当他们不再愚忠你个人,那到你自己奢侈享乐、腐化残暴的时候、当你想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肆意妄为的时候,他们就会起来反对你啊!

    到那时,你怎么办?

    你到最后成功占据高位不就是为了搜罗美人(对李安来说就是美男)、大建宫殿、享受天下最极致的一切吗?

    如果民众觉醒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难道不知道愚民、弱民的好处吗?民众们是越蠢越好管理,他们就该默默忍受、你要让他们觉得自己天生低贱、天生就应该被奴役、你才好蹂躏他们啊——愚蠢的程洲!?

    你怎么能主动唤醒他们呢?

    这太难以理解了,你这个贱民的思路真让我搞不懂······

    ——

    “亏你还假惺惺的叫我到下游去等待李鲲、李鹏,说什么到时候救他们上岸!”

    李无病鄙视的瞟了李安一眼:“你还真把天下人都当白痴了,就你最高贵、就你最聪明!你说李鲲、李鹏水性好、不用担心——他俩根本就是旱鸭子!早在三年前我们一起被你派去延安府刺杀童贯的时候,他俩逃命的时候都不敢下泾河。难道这些我们会告诉你?”

    “主上,我们兄弟俩姗姗来迟,小臣有罪啊、哈哈!”

    李鲲和李鹏从从底舱走了上来。

    他俩虽然话语里口称有罪,态度却是极其轻蔑。

    “我按照你的指示到下游等待的时候,我还没有背叛你的想法。直到程兄弟抓了我,带我看了你的杰作······”

    李无病说着拿出两根黑色的引火绳。

    “这两根引火绳明显跟以前用过的不一样。”程道明用仅剩的左手拿出一个小铁片,上面有烧完了一小截碳灰。

    “渡口管事傅嘉梓当然是我们故意放出的跟你接触的。当我把李鲲李鹏兄弟俩抓住以后,发现这个导火线闻起来有火药的味道;我就叫人剪下一截烧烧看,结果‘呲啦’一瞬间就烧完了。当时可把李鲲李鹏兄弟俩吓坏了,哈哈!”

    李鲲、李鹏大摇其头,李无病扭头都懒得看李安了。

    “你要是事先告诉俺们,就说这次是‘有去无回’的绝命任务,俺们也就去作了。你为什么要欺骗我们说有充分的逃脱时间?你无非就是虚伪的嘴上天天称兄道弟、其实从来没把我们当人看,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对女‘夜魔’樊凡她们剪断子孙巢(卵巢)的事?你就是个恶心的邪魔!”

    “今日发生的事,只不过是往日积累的宿怨爆发而已,你李安是必然要众叛亲离的。”

    程道明仰天大笑,他轻抚着被斩断的右臂残肢,心里已经没有恨意了。

    ——

    李安现在······很想死。

    他这么心高气傲的人、后世的宏四代、今世的国王,却在今时今日、在属下面前、在几个十多岁的‘小贱民’面前被揭露的体无完肤、丢人现眼!

    原来我在别人眼里是那么的不堪啊!

    “啊哈哈哈哈······噢哈哈哈······”

    李安跌坐在渡船甲板上狂笑不止,笑得浑身乱颤、笑得撕心裂肺!

    渡船此时正好驶到大渡河中间。

    “好啊、好!”

    “既然都这样了,想必我这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也该死了。你们应该不知道我已经多活了七年,我都是赚的呢!既然我是个坏人这个事实无法更改,那我就坏到底吧!”

    “真可惜,呵呵呵、你们才十几岁就要跟我一起走了!”

    程道明和程道正狐疑的对视了一眼,不明白李安在搞什么玄虚。

    只有程晓玥站在李安的侧面,她突然发现了异常,惊恐的大喊起来:“他他他,他背后冒烟了、他身上有炸弹!”

    众人都傻眼了,处于抑制状态。

    原来,李安放声狂笑是为了吸引大家的注意力;他故意坐倒在甲板上,被绑缚的双手在背后慢慢的摸出藏在靴子里的火石、点燃了导火线。

    程道明的求生意志激活了他,他仅剩的左手迅速给了程道正一拳、底下给了程晓玥一脚。

    程道正微微一愣,他个子虽然跟杨再兴一样高、但武艺比杨再兴差远了,不过他技巧不行但胜在力大无穷。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众人只见程道明突然跑向船舷、程晓玥抓住缆绳一荡而起、程道正一把抓住李安的肩膀将他扔向空中······

    此时程晓玥抓住缆绳正好在空中接力、双脚猛蹬李安,将他往船外蹬的飞了出去!

    而刚才同时跑向船舷的程道明扑倒、用脚勾住船甲板、迅速单手抓住缆绳、拉住此时在空中失控的程晓玥、不让她向船外跌落······

    程道正一个飞跃、胸膛砸在甲板上趴下、程晓玥从空中跌落、掉到程道正的背上‘蓬’的一声——几乎同时‘轰!’的一声,李安就在大渡河的上空、像烟花一样‘绽放’了······

184 三流政客

    “嗯?”

    程洲突然觉得心跳加速了两拍,但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一整天他都感觉神清气爽,就像后世减肥成功之时那种最佳状态······可能,是昨晚睡眠质量比较好的缘故吧?

    然而程洲不知道的是:在‘太昊’游戏里每死掉一个‘骰子’、其他‘骰子’都会感受到波动,潜意识里会感到压力有所减轻。

    云南之夜,天上的星星看上去特别明朗清新。

    程洲仰望星空,感觉好久没有重温二十一世纪的回忆了;他不由得想起那首宰相的名作:

    我仰望星空,

    它是那样辽阔而深邃;

    那无穷的真理,

    让我苦苦地求索追随······

    “程相公,程相公?”

    “啊?哈。”程洲从对后世的思念中回过神来,看到出现在面前的‘古装’中年人杨牧,他怅然的叹了一口气。

    “程相公刚才似乎是在吟诗?”

    杨牧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统御一方的枭雄,还是个油腻中年大叔,顺景的场面话张口就来。

    “从行文句式来看,倒是像这里部民的山歌呢!端的是朗朗上口、韵味无穷,诗句里面蕴涵的吞吐天地的豪情壮志跃然欲出,程相公的胸襟格局、杨牧我万不及其一啊!”

    ——

    “哈哈哈哈哈!”

    杨牧可算是把程洲给逗乐了。

    “多谢杨总管美言赞誉,我随口抒发几句而已,怕是上不了台面啊!”

    “程相公过谦了。”

    杨牧一脸严肃:“以我看,也就天朝上国赵太祖的诗句可与程相公的气概媲美!”

    “嗯?”

    程洲一脸茫然:赵匡胤的诗?他还写过诗呐,我可是一点也不知道诶······

    在后世,人人都知道螨清酋长爱新觉罗·弘历写了两万首诗(平均每天四首),却不知道螨清对大宋和大明的帝王丑化与涂抹之下,赵匡胤留下的文集都被禁毁、大明皇帝的诗集只剩下朱元璋的几首。还好有海外小中华日本、朝鲜、越南这些在,他们保留了很多珍贵史籍,才让螨清酋长的邪恶目的没有得逞;不过华夏文明还是有巨量的珍贵典籍、在螨清的倒行逆施之下完全绝迹了。

    杨牧当然也打听过程洲的一些基本情况,知道他年少‘厮混跤场、不通经史’的光辉事迹;平日亦是满口粗白俗语,不知道太祖赵匡胤的诗词也就不稀奇了。

    “程相公勤于军国大事,没有闲情逸致去关注诗文也是正理。”

    他们杨家掌控的威楚府,是处在‘茶马古道’的正中间的关键位置,比段氏、高家的地盘离中原都更近;杨牧作为重点培养的世家子弟,当然对中原文化如数家珍了。

    “宋太祖最有名的一首当属‘咏日’了——‘欲出未出光辣达,千山万山如火发;须臾走向天上来,逐却残星赶却月。’真真是大气魄的帝王诗啊!”

    杨牧摇头晃脑的,兴致颇高。

    “还有一首也是咏日的,亦是气象万千——

    未离海底千山黑 ,才到中天万国明;

    朗朗浩浩照长夜, 掩尽微微无数星。

    滔滔宏愿因之起, 挺躯来济苍生灵;

    恒持此志成永志, 百战问鼎开太平。”

    杨牧完全进入状态了,不顾程洲喜不喜欢,他又连续吟诵了八首赵匡胤的诗词才罢。他使用的都还是宋代官话(接近粤语和客家话),抑扬顿挫的,非常有韵味有美感。程洲回忆了一下,用后世满大人国语的来读的话就不是那么押韵了。

    其实在后世,赵匡胤的十多首诗词,在螨清官方文人的努力辛勤工作下只剩下‘一首半’了。

    ——

    杨牧毫不掩饰对赵匡胤的崇拜和对其他宋朝皇帝的轻视:“大宋皇帝我只服太祖一人而已。”

    “好个‘百战问鼎开太平’!想当年赵太祖在五代乱世中披荆斩棘、戎马半生,最终实现了天下一统、百姓安居乐业。唉,你就看看我杨氏十几代人想一统云南都没法做到;就可想而知赵太祖当年的处境是何等艰难,非他这样的文武全才不可啊!”

    杨牧真诚的握着程洲的手,向他表白心迹:“我杨牧不才,不敢与赵太祖相比。可是我真的很想结束云南此地‘军阀割据’、蛮荒落后的状态,这绝非是为了我个人的权势!我们杨氏祖上有好几代都因为起兵被砍头,我杨牧安安稳稳的挥霍享乐不好吗?守着这茶马古道坐收税费、守着攀山(后世叫攀枝花矿脉)金矿铜矿,就算是中原也没有几人敢说比我们杨家富足的了。”

    他越说越激动。

    “可是本地的三十七部族、六十九土司,他们在自己的地盘不遵守国法、不施仁义教化,对部民随意残害践踏!以前是真的看不到改变的机会,直到你程相公打破北方的政治平衡、直接导致西南三番国发生巨变;我杨牧决心已下,就算付出生命也要把握这次良机‘换新天、施仁政’!”

    ······

    安静良久,程洲清了清嗓子:“我为杨总管你的理想而骄傲!”

    “云南百姓会为有杨总管这样心怀部民疾苦的带头人自豪的,我全力支持你。”

    ——

    人口基数决定人才储备能力,也决定了人才的产出比例。

    人口数量过少,那出现顶尖人才的概率就非常低了。

    像周边的这些小国,经常就依赖一些古老谚语和神话故事以借鉴,来指导军国大事······实在是因为他们没人才啊!

    从段氏、高家、杨氏三家像‘过家家’似的百年夺权斗争策略来看,他们的权谋水平完全处于‘阴险主义’初级阶段;既没有长远的事先周密规划,具体行动时候的执行力和完成度也是极差的。

    古代社会比现代社会更依赖‘带头人’的才智,而从‘带头人’对先进文化的理解上来说,大理、安南、高丽是一个水准:比辽国都差得远呢!

    一个例子就是取的汉字名:从高丽土皇帝今日成、今正日、今正恩,到大理国王段正兴、段正明、段正严······祖孙几代的名字都用同一个字,这种‘大逆不道’‘纲常颠倒’完全就是‘进化出现了偏差’啊!也敢说自己熟读儒家典籍、精通华夏文化?

    小事不小,仅仅这一个例子就说明很多问题了。

    事实上高丽和大理、安南这样进化不完全、还洋洋自得不承认自己不足的番邦,是永远不可能对中原形成实际威胁的,更谈不上争霸天下了。

    同样起点很低、地盘更小的契丹、党项、女贞这些,他们就敢将华夏文明精髓全盘照搬,迅速实现了蜕变。像女贞第一辈的‘带头人’就有辈份还按照辈份字取名完颜旻(阿骨打)、完颜晟、完颜昴、完颜杲;这种完全进化的小部落才是中原王朝最可怕而又最容易忽略的致命对手。

    ——

    楚雄,杨氏大宅贵宾小院。

    “夫君,我和玉萝姗这些天在杨氏藏中有了一些新发现,是与玉萝姗母亲的身世有关的。我厉害吧?”

    折彦璋故意在玉萝姗面前抓着程洲的手摇啊摇的:反正我是边塞出身的虎妞,就是这么不懂矜持,嘿嘿!

    “据记载,当年缮阐府(昆明)高家起兵夺取段氏王位,丞相高升泰逼迫国王段正明禅位给他,段正明到天龙寺出家为僧。后来,后面是啥来着?我记不清啦!嘻嘻······”

    折彦璋作个鬼脸看向玉萝姗,不得不把说话的机会让给了她。

    玉萝姗只是用食指轻轻点了一下折彦璋的脑袋,笑了:“高升泰夺位之时,毕竟段氏‘大义’在手(又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大义),国内很多人反抗高家的以下犯上!其中楚雄杨氏就曾经帮助失败的反抗军、从他们掌控的茶马古道一直逃亡到成都。”

    “嗯,”程洲点头:“这么说,玉萝姗你母亲很可能就是当年反抗军的后人。只是,当年的事过去那么久了;迫害你母亲的高升泰早就死了,段氏重新上位。而高、段两家很可能在交权的时候有交易,那就是不能给反抗军翻案。这样的话,你想在大理查清楚你母亲的来历还是很困难啊!”

    对于程洲的分析,玉萝姗不禁大感佩服:“夫君果然智慧过人,真被你猜中了。杨氏的藏书阁中也记载了当年高家还王位于段氏的经过,高家就要求禁止当初逃亡大宋的反抗军遗属回国,当时段正明的弟弟段正淳答应了,并为此正式发布了法令。”

    她恨恨的吐了一口浊气,愤怒的说道:“所以,我母亲他们在大理国内还是戴罪之身,是不能公开查问身世的。”

    程洲端起一杯茶给折彦璋喝,折彦璋开心的放开程洲的右手去接,程洲就趁机拉着玉萝姗的手示意她坐下、消消气。

    折彦璋耿直,倒是没注意到这里面的套路,眉开眼笑的只顾喝着茶。

    “我知道你是恼怒你母亲他们祖上为了段氏江山才与高家抗争,结果,段氏为了王位却与高家联合把这帮忠心不二的臣子出卖了!”

    程洲轻抚着玉萝姗的香肩:“这就是政治啊,充满着各种交易与利益折冲。段正淳也要为他段氏几百口人的生存考虑,他肯定也不会喜欢夺过他家王位的这个权臣,他也是没办法。就算他硬气一回拒绝了高泰明的条件,那你以为局面会有何不同吗?不会。”

    玉萝姗听了,也只得点头表示理解。

    她自小被培养出来的满腹权谋和野心,只要程洲稍微一点醒她就明白了;原先她只是因为牵涉其中母亲身世的悲愤、气迷了心,要是此事与她无关的话,她也一下子就能看清楚缘故。

    “报!”

    杨府侍卫站在门外来报:“程相公容禀,大宋使团刚刚抵达楚雄城,杨总管命我速速告知!”

    程洲施礼谢过,那侍卫的人生中没有受过这样的尊重、不由得微微楞,眼眶一红,深鞠一躬告退了。

    “要不是我这些天在杨家大宅的观察,我还真会信了你杨牧昨晚那一番堂堂皇皇的说辞。一个人要是真的心系苍生、仁慈博爱,那就不会对属下军士、奴婢动辄打骂施以酷刑!你杨牧啊,也就是个三流政客,你这点道行还差得远呢。”

    程洲大摇其头,刚才那名侍卫的反应,只是这么多天见闻的一例而已。

    任你杨牧多么聪明、多么会扮圣人,我天天在你家里看着,你还能在每个细节上做到不露馅?

    何况我程洲最喜欢深夜偷偷溜上上房顶‘高瞻远瞩’了。

    你们杨家要真是那么得人心,也不至于在十几代的经营之下、在占据最大地盘的情况下屡屡失败。

    可能某些方面你们杨家是比那些土司酋长强一点,那也强的有限。

    你在那些土司部落面前感觉自己高人一等,无非就是多读了些大儒经典、学会了更多骗人的套路而已。

    ——

    “三小程他们到了,我们在楚雄也把该说的话说透了。”

    “他们按照常速抵达,现在可以亮起大宋使团的仪仗,我们正式去拜访大理城。”

    程洲一手一个,把折彦璋、玉萝姗搂过来:“只要把这边的事了了,咱们就会有一段悠闲日子好过咯!我有预感,玉萝姗你母亲的身世会在大理城得到解答。”

185 鲶鱼效应,自保之法

    “程相公,段正严去腾冲前线视察去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程道明去拜访过大理鸿胪寺、礼部之后回来了,在公众场合,他当然不好称程洲为‘父亲’。

    “嗯,大理王勤于国务,也不可能每天在王宫里什么事也不作等着我们来。你们三人改头换面,按纵横司培训的流程出去分头打下庄脚、搜罗讯息,每个人去找玉萝姗姨娘领五两银子活动经费。”

    程洲放三小程出去‘采风’,自己这里也在思考打开局面的对策。

    到今时今日,原历史已经被改变太多;程洲觉得‘太昊’祖宗把他们四个穿越者命名为‘骰子’,并不是最恰当的。这些被移魂到各个历史游戏当中‘撬动’游戏发展的意识体,更像是‘鲶鱼’!

    ‘太昊’为了让自己创立的人类文明游戏更有意思、更好玩,说把咱们丢出去、是启动游戏的‘骰子’,还不如说是丢出去搅动这一潭死水的鲶鱼。

    看看,大伙儿这不是都在努力的打拼吗?

    水潭里的每条鱼都不想被吃掉,都在努力奋斗呢!本来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的大理、安南、甚至更早的西州回鹘,眼看着他们的上层领导不由自主的就忙活起来了;这不都是因为被咱们这四条‘鲶鱼’给激活了嘛,哈哈!

    “我们先去天龙寺看看吧,大理几代君主都被迫在那里‘修行’,这些高僧即是当年很多神秘事件的亲历者、也是最有可能知道各种隐晦事件答案的人。”

    ——

    西域(中亚)碎叶城。

    城中各处残破不堪,黑汗国冬宫的大火已经熄灭,回鹘士兵们从烧倒坍塌的断壁瓦砾里面拖出一具具木炭一样的尸体。

    “陛下,我带着俘虏的黑汗大臣查看了每一具尸体;都烧焦了,无法辨认谁是黑汗君主谁是首席祭司。”

    霍乐迪·安可缇向高昌王汇报。

    他双手都被碳灰染黑,指甲上还粘着瘆人的肉渣,看来是亲自动手参与验人了;实在是个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的好部下,难怪觉鲁思那么信任他。

    “唉······”

    高昌王仆固觉鲁思叹息一声:“没想到七十万人的黑汗国这么难打,双方在这碎叶城下就互相残杀了半年之久,结下了解不开的血仇。咱们一直把他们围到断粮了才破城,黑汗贵族们就算投降只怕我也阻拦不住下面的人想杀人,他们也只好**了。”

    他在外征战了大半年,才体会到先辈们打江山的不易。

    不说风餐露宿、尸山血海的生存问题,从高昌披荆斩棘杀到三千里外的碎叶城,沿路不是雪山就是峡谷、沙漠;每个人裆下都磨出血泡、蜕皮、厚茧,加上对家中亲人的思念,每走远一天就绝望一分······连受到最舒适照料的觉鲁思都感觉心力交瘁了。

    “我算是知道为啥绝大部分君王都是守成之主了——开疆拓土,谈何容易?每一次战役都会见到一些熟悉的面孔倒下,每一道伤口都在提醒你这个‘六部仰望之神’也是凡胎、也一样会流血会被砍死!哈哈哈哈哈······豪情壮志谁都有,但有几人真的会几十年都不懈怠的去实现它呢?”

    他摸了摸下巴上长期没工夫修剪的大胡子,满脸疲惫的说道:“攻灭黑汗这么虚弱的对手都这么艰难,这和我小时候‘马踏天山’的潇洒想象可不符合啊!时至今日,将士们也都是归心似箭;我就算还有一鼓作气灭掉‘于阗’国的冲劲,但也不能违背军心。”

    “前几天我巡营就听到有营帐中在谈话‘你听,那布谷鸟都叫了;家中要开始准备耕种,却哪里有人手呢?’,这人说完,营帐中众人纷纷附和、发牢骚······”

    安可缇听的直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仆固觉鲁思还以为安可缇会以首席智囊的身份大义凛然的劝阻他罢兵,会苦口婆心的劝说他以‘霸业’为重趁热打铁去灭于阗国呢!

    别看觉鲁思单独拎这件事出来说,可绝不代表他赞同那些部下的撤军想法;他不仅不赞成,还特别反感这些散播消极情绪的‘坏分子’。他故意以慈父般的口吻说起这件事,只是想不着痕迹的试探试探,摸摸大伙儿的底。

    但很明显在回鹘大军中深受众人喜爱的安可缇也是赞成见好就收,这让还在玩‘领导艺术’的觉鲁思大为挫败。

    他把牙齿咬的格格响,最后狠狠的发泄似的一拍大腿、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我觉鲁思从来都是与咱们回鹘好兄弟们共进退的!”

    “黑汗国这边的各部长官老爷和要塞值守兵力,安可缇你给尽快安排一下人选吧。咱们,回家咯!”

    ——

    西州(新 疆),高昌古城。

    一长溜普通的土坯联排杂院,有二十间炕房和六个牲口棚子。

    这就是安可缇做主划拨给程桑杰的‘废弃’兵营。

    桑杰和史进把收拢来的汉民遗孤都安置在这里居住、训练自保的武艺,直到后来程洲派纵横司洛阳分舵的何诗萌来此建立情报站。

    “史大叔您终于从于阗那边回来了,我们正等着你回来好一起撤离呢!”

    桑杰高兴的拉着史进进屋。

    看史进在大白天走进来,眼睛也没有一点畏光的症状,拿就证明他的嗜血症快痊愈了。

    史进这一年在西域四处游走解救被贩卖的汉民遗孤,毫无顾忌的袭杀那些沙漠邪教徒,用他们肮脏的鲜血填满自己纯净的胃肠。

    在中原的时候,史进的良知让他无法随意杀人获取血食;没想到有机会跟随程洲来到西域,又遇到沙漠邪教这种‘自作孽不可活’的渣滓,这里简直就是为史进量身打造的杀戮天堂!

    在毫无心理负担的‘大吃大喝’的补充之下,史进犯病的周期越来越长;再加上他到三十岁,身体机能也彻底稳固,已接近痊愈。

    “哈哈,于阗(今和田、喀什地区)那边沙漠邪教比天山这里兴盛;他们肆无忌惮的的出来活动,在市场上公然贩售汉民遗孤。我根本不用费精神去仔细辨认谁是渣滓了,每天都能杀他个**个。现在于阗那边沙漠邪教徒人人自危,晚上是绝对不敢出门的,还要十几个人挤在一起才敢睡觉!”

    明显的,史进在病好了以后人也变得开朗爱说话了;加上他自知在作一件很有意义的‘大事’,也平复了多年的自卑和罪恶感。

    “我付钱给回鹘商人马车送回来的那些遗孤,看样子你也都接收到了。哼!这边沙漠邪教徒,就没见到有干体力活的。每个人只想着去偷、去抢,坑蒙拐骗、无恶不作!最像样的也就是作行商了,可这些行商在经商之余、只要趁你不注意就会掠走幼儿贩卖到大食、波斯、阿美尼亚去。”

    “你看那用同一部经书(旧约全书)的景教徒,他们都是依靠传教士千里迢迢的到处传教,还一路装模作样的做点善事、救济灾民什么的,以获得信众。可这帮沙漠邪教徒,全靠杀戮传教!一路从‘天方’屠杀到咱们汉唐西域,听于阗的大和尚说,他们已经把大月氏(阿富汗)那边的三十多个佛国全都给杀灭绝了。”

    他冷笑一声:“我是盯着这帮家伙时间够久了,他们就没有一个不该杀的!”

    桑杰与何诗萌都甚为赞同,桑杰抓紧时间给史进说明现在的局势:“史大叔,你还记得上次我给阿爸通报了北面有残辽契丹贵族来买铁、买粮食的事吗?阿爸给我回信,说那是耶律大石建当了残辽皇帝、要进攻西州扩张地盘;叫我们赶紧提前收集物资挖掘地道,作好保命措施。”

    何诗萌接着话题:“我亲自去天山北面的伊吾椎场(边境商品交易会)查探过三次,契丹人出入西州关卡的次数越来越密集了。最近有很多次只有进关的记录、没有出关的记录,很明显是辽国派将士分批渗透进来了,只等耶律大石一声令下就会作为内应拿下西州。”

    史进听了也甚为忧虑:“没想到天下形势变幻的这么快,高昌王此时正远碎叶城征伐黑汗国、实现他的‘霸业’,耶律大石捡的这个机会也是正好啊!残辽拿下西州的把握确实很大,可之后高昌王觉鲁思必然回师来救,此地恐怕要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战乱了。”

    ——

    “是啊,所以我们要立刻大量收购囤积粮食和兵器;钱不够可以欠着,给那些老板多算几分利息,保准他们乐翻天。只看他们战后有没有那个命来要债了,这方面不用顾及太多;程金童的指示是想尽一切办法先保存自己,厚不厚道的、就顾不上咯,嘿嘿!”

    桑杰听的直乐,他高兴的也给出主意:“不是还有很多沙漠邪教的大食商团么,他们平时雇佣了几百人的卫队保护,咱们动不了他们。这次咱们就以高昌王军师霍乐迪·安可缇的名义去找他们借高利贷,安可缇留给我们的地契和关防信物正好可以拿来作抵押,不由得大食人不信。”

    “嗯,我看行。大食人最喜欢放高利贷了,咱们就去找他们借钱;他们为了能拿回收益,只要有战乱危险他们还会主动通知我们躲避呢!哈哈,这边家伙用金钱买通了很多门路,获得讯息快的很。咱们因此等于多了一条情报渠道,实在不赖!”

    何诗萌举一反三,很快推算出后面的形势。

    大家开始分头行动。

    他回想刚才程桑杰的一番建议,不禁暗自赞叹桑杰的鬼精灵起来;他今年好像才十五岁吧,却能想出别人不敢想的‘招’,实在是有是有天分:难怪程金童多次说起桑杰将来必定是纵横司的顶梁柱,看来确实有他独到之处。

186 天龙寺大和尚的心酸往事

    “你,你很像我女儿段玉······”

    本尘大和尚(段正明)一见到玉萝姗就脱口而出,又立刻警觉此举不妥,赶忙吟诵佛号‘阿弥陀佛’:“贫僧失礼了,还请各位施主见谅!”

    他说完这句话就低头背诵起了佛经,不再理会众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几十年的苟且偷生,竟然让一代君王活得如此卑微抑郁。

    程洲心说:好嘛,大和尚您这么搞法就没意思了!

    大伙儿脑子里还想象着各种曲折离奇的剧情呢,您老一句话就揭了底,等于直接宣布剧终了啊喂!

    玉萝姗看段正明不言语了、只顾诵经礼佛,她急的不行。

    您突然冒出一句‘像我女儿段玉’就没音了,这不是吊人胃口吗、那哪行呢?

    “本尘大师,您看我们万里迢迢从西域到中原、再到大理城;为进天龙寺里寻访,可是费了很大的周折才被准许进来一个时辰。您既然开了头,请您把当年的情形都告诉我吧,我只是想为那些忠于您的反抗军遗孤们讨个真相。他们,她们几代人活得冤屈啊!”

    玉萝姗这番‘血泪控诉’,端的是让人难以招架;于情于理,段正明都不应该冷漠以对。

    可是,段正严除了微微皱了一下眉,仍然是虔诚肃穆的端坐如磐石;只是嘴巴在微微蠕动着,佛经一串串的往外飘······

    折彦璋作为好姐妹也是气的不行,她握紧拳头呼吐吭哧的,恨不得上去给大和尚脑门上捶几下,让他清醒清醒。

    “我说大和尚,你······唉!”

    “玉萝姗,要不咱们抓紧时间问问其他高僧去?”

    ——

    程洲大概想到是怎么回事了。

    一切症结,来自于‘信息不对称’。

    程洲是不信什么自愿退位当和尚的笑话的,整个天龙寺前后出家的十多名国王、土司,全都是被属下造反‘要么死、要么进庙’给送进来。

    很明显的,程洲以大宋使节的身份要求到天龙寺上香,都被大理国鸿胪寺各种推诿。直到程洲发了脾气、以两国绝交相威胁才争取到一张戒帖,且只准许在天龙寺逗留一个时辰。

    天龙寺从来就不是平民可以去烧香拜佛的地方,此地外有侍卫巡逻、内有暗哨站岗,戒备森严。

    段正明这边当年被高升泰逼迫退位,被‘礼送’进天龙寺‘修行’;作为智慧生物来说,想活命的心情是无可厚非的。

    可长时间的苟延残喘,会让一个人习惯于自闭,‘一切只为了活下去’成为了下意识的反应。

    直到后来高升泰死了高家把王位还给弟弟段正淳,‘帝王之家无亲情’!段正淳也不希望哥哥联络旧部,还加强了对大和尚的监视;任何人来看望他,都会被他认为是敌人的试探、是个圈套。

    这么多年下来,段正明哪里敢相信别人呢?

    “这样吧,你们听我试着把整个故事推理一下,你们就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程洲作为后世受过马列主义逻辑理论和辩证法熏陶的好同志,把各方面信息汇总、整理了一下逻辑链条,已经有把握得出结论了。

    玉萝姗、折彦璋,甚至大和尚段正明的罪业不动了,众人都想听他能有何高见。

    “以前有个国王叫段正明,他当国王的时候还很年轻,大概二十岁。他当时只有个一个女儿,叫段玉;之后,他位置还没坐热呢,就被权臣高升泰给逼迫退位、强行送进天龙寺。段正明措手不及,猛然之间就失去了家人的下落。高升泰的突然发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把一切变成既成事实,让段正明的支持者来不及反应。

    程洲尽量用古人能理解的话语把这些历史片段串联起来:“高升泰当了国王之后,很快将段氏的属下各个击破、扫平了反对者。这些反对势力只能带着段正明唯一的孩子段玉、往北一路溃逃,最后逃到成都才稳定下来。当然,这也可能是当时的大宋哲宗皇帝特意关照的缘故;因为咱们天朝上国最讨厌高升泰这种‘以下犯上’的夺权行为,肯定会对这位大理公主加以保护。”

    “啊!?”

    玉萝姗惊呼了一声,她听到这也明白程洲的意思了。

    原来我母亲‘玉儿’不是什么反抗军的遗孤,根本就是段正明大和尚的女儿‘段玉’!

    ——

    “那,段玉既然有咱大宋官府的保护,怎么又会给大食(阿拉伯)行商给掳走卖到回鹘人哪里了呢?”

    折彦璋觉得不通。

    “莫急。”

    程洲用指头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因为,哲宗皇帝很快就驾崩了啊!之后大宋朝廷陷入各方角力,储君的位置迟迟定不下来,哪里还顾得上远在成都的一个番邦公主的死活?”

    “于是,益州本地的官员也懈怠了,也许下拨的保护经费都被贪污亏空。生存越来越艰难的小段玉就被大食行商给拐走了,先是就近贩卖给西夏梁太后作婢女,后来梁太后又把她当礼物嫁给西州回鹘土皇帝‘仆固觉鲁思’,以示笼络。”

    程洲今天才确定,原来大理段氏真的是有个叫段玉(誉)的王族,金庸老爷子写出‘段誉’也是考证过、有根据的。

    “仆固觉鲁思和段玉生下一个孩儿,叫仆固玉萝姗;就是你面前这个和你女儿很像的人,她是你在世间唯一的外孙女呢、大和尚!?”

    程洲把玉萝姗往段正明面前推近两步。

    大和尚段正明终于绷不住了,他从极静的打坐状态突然爆发,把佛珠一丢、佛经一扔(程洲心说:暴露了、暴露了,演了三十几年的假和尚,哈哈!);段正明抓住玉萝姗的手嚎啕大哭:“呜啊啊啊······我这么多年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就是想再见你母亲一面啊!呃嗬嗬,玉儿她,她还好吗?呜呜······”

    玉萝姗也是哭成了泪人:“嗯呜呜······翁翁(宋代对外公的称呼)啊,我母亲她生下我没几年就得病故去了。兴许是不适应西域的寒冷吧,翁翁;母亲她好想你啊,她提起小时候说只记得故乡的茶花、不记得翁翁您的长相了······啊嗬嗬,母亲她,她经常晚上一个人对着南方默默流泪啊、翁翁!”

    段正明听得揪心,举起手握拳使劲捶自己的头:“玉儿、玉儿啊!”

    “我好恨啦——”

    他咬牙切齿怒火万丈,花白胡子都抖动起来了:“好孙女,你母亲被掳走不是意外、是高升泰那贼子叫那大食行商作的孽啊!”

    玉萝姗、程洲、折彦璋都听愣了······

    “高升泰在年老病重之后,迫于大宋的压力和大理国内各部族的反对,他只好嘱咐儿子高泰明在他死后从新还政给段氏。可他害怕我的报复,不愿意直接还给我,就刻意扶持平时跟我关系不好的弟弟段正淳。高升泰把一切安排好了之后,对我还是不放心;他叫下人抬着来到天龙寺,亲口对我说‘你唯一的孩子让我派人买通大食行商拐走了,还卖到夏国作了雏 妓!’。我当时一听就气得大口吐血,高升泰哈哈大笑的刺激我;我一头栽倒在台阶上、翻滚下去,高升泰似乎以为达成了最后的心愿,竟然也当场安详的死去了······”

    静。

    静的吓人。

    众人听到这一段惊心动魄的当年政治密辛,简直难以想象。

    特别是程洲脑子里又乱了:金庸老爷子你也太不讲究了,就算大和尚段正明说的这段秘密谈话你不知情,但高升泰这种以下犯上、大逆不道夺了段氏王位的人,你竟然也能把他写成段氏的大忠臣?

    ——

    “翁翁您看这边,我是您的好孙女婿程洲。”

    程洲第一次称呼古代外祖父‘翁翁’,感觉很怪异。

    “您的好侄儿、现任国王段正严和丞相高泰明去腾冲视察前线战况了,我才有机会和您见面。这次本来只是代表大宋对大理上贡的回访,不过看目前的形势,我还得在大理待一段时间。翁翁您对现在的局面有什么看法?”

    段正明沉默了一会儿,抹干了眼泪、整理好衣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呼呵······我明白贤孙婿你的意思。没想到你还看得起我这个老朽,那,我也不能让你失望啊!”

    他长身而起,走到程洲身边低声说道:“他们都以为我老了、不中用了,嘿嘿!我现在是成不了事,但我能坏他们的事。段正严这个好侄儿,登基之后一次都不来探望,还消减了天龙寺的费用。没想到,他还真敢去进攻蒲甘缅甸;这确实是个好时机,你就等着败亡吧!”

    段正明说到此时,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一股帝王的威严气势在他身上逐渐升腾······

    他冷笑一声,说出了自己的底牌:“玉儿的母亲是摆夷(傣族)女酋长,嫁给我也算是政治联姻吧;她临死的时候把摆夷神符留给我、说是给我的保命符······”

    说到这里,段正明又想起这个好妻子的感人往事,眼圈一红又要哭了······

    程洲赶紧接话:“翁翁,您看啊,现在时间紧急;咱们是不是先想办法用神符去调摆夷兵马过来,待解救你之后,您到王宫广场振臂一呼,大理就顷刻逆转乾坤啦!”

    “嗯,我明白。”

    段正明眼神闪缩的看了程洲一眼,支支吾吾的说道:“我这个神符却不是什么物件,不然早就被高升泰抢走了。这神符啊,是一句摆夷密语;要学会说和写,去到南方摆夷丛林里才能赢得他们十二个头领的信任。”

    程洲听着有道理:“嗯,符语确实比物件保险,那您赶紧告诉玉萝姗吧,我和折彦璋先出去透透气。”

    他那意思程洲还看不明白吗,就是只想告诉玉萝姗一个人呗!

    这是段正明最后的底牌,对保密最重视的程洲当然能理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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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别介绍:
靖康之变、北宋灭国。这是古典时代的分水岭,从此华夏失去了安全感,文明被野蛮颠覆的惨剧反复重演!一个偶然的机会,让宋末之乱有了一丝逆转的曙光;靖康之变还会发生吗?让我们一起开始《宋别》之旅吧,本书无种*马、无系统,只有兄弟、智慧和热血!书友群708126931。宋别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