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康敢的光荣时刻
不得不说，张宪突然返身来攻似乎是一个极好的战略选择。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刚才在河岸边徘徊，看到能救起的都救的差不多；此时水位也下降到了膝盖以下，河道里已经连尸体都捞干净了。
没救起来的人，应该早就被洪水冲走了，那谁也没办法。
抬头看见灵州城里火光冲天，年青的张宪大喜过望，他的小心脏立刻蠢蠢欲动：今夜恐怕所有人都以为双方就此罢战了，要打也得等明天重新布置。如果我军突然在此时发动、扑城，胜算是相当高的！
于是张宪就立即摇起了铃铛，召集归义军向他靠拢。
他张家数代，不是文官就是武将；受到的教育就是：‘两国交战，只有利益没有道义’！
何况，我先前已经下命令同时搭救夏国落水者了，我已经仁至义尽。
我管你夏国人现在是在救火还是在干什么，我们大老远跑到这来就是为了攻陷灵州城：我现在只能忠于咱们大宋的利益。
“所有的指挥、都头、队正将我们的命令传递下去，放弃原计划的四面围攻计划。现在，除代裕鸿领五千人看护救助伤员和夏国俘虏，其他归义军将士全部成一路纵队、进攻灵州城正门的左夹角！”
“擂鼓！”
“擂鼓！”
——
“汪守备，宋狗又来攻城了！”
传令兵仓惶来报。
汪勤一听，气不打一处来！
她受够了，今天被耍了好几次、简直心力交瘁：老娘跟你们拼了！
“上城墙、上城墙！”
“跟宋狗拼了、杀宋狗！”
所有参与救火的夏国将士都愤怒了：宋狗真是没有人性，连救火的时间都不给我们、非要让我的亲人和乡邻烧死？
你不让我好过，那我现在就算被你杀死也要带你一起走！
张宪完全没有想到他自以为抓住大好时机，却激怒了所有的夏国守军、激发了夏国人的决绝之心、宋军会由此面临一场苦战！
他还是太年轻，书读的很多但是阅历太少，不懂人心、人性，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容易被秦桧冤死。
——
夏国将士下城去救火的时候，他们也没有笨到家，顺手把前门关闭、把吊桥又拉起来了。
现在张宪现在的主攻点，就只能是中国式古城墙的薄弱处：两面城墙的结合部，也就是城墙的夹角。
这个位置在墙体坚固上来说是最强的，但在兵力布置、防御器械的安放方面来说，墙角就是防御性最差的、最适合突破的弱点。
中国的古城墙都喜欢这么设计，可是这种九十度夹角，如果对方主攻这里，另外一面城墙上的火力、比如弓箭手根本没法‘拐弯’来支援你这一面，这个角落因为还要设计预留通过能力，空间非常狭窄，能容纳的兵力非常有限，所以就造成了大部分的破城战都是从这里发起的。
不过，这并不能说明东方的直角城墙就不如西欧圆弧型的城堡。、
方方正正的城墙利于快速修建、利于大城市的空间布局和扩展，而且基本是一次建成永远使用，以后最多是小修小补。
而古代欧洲大部分时候都没有形成大城市，都是以家族庄院为主建筑城堡；就会搞成那种螺蛳壳式的整体防御，还会随着家族的成长而不停的扩建、层层叠加。
这完全是国情决定的，谁叫华夏一直是人口第一大国呢？
——
康敢在人群里大口的喘着粗气，脑子里一片空白。
年少单纯的他，就是传说中的‘无知者无谓’；他啥也没想，就知道攻城的赏格很高、利益巨大。
只要能站上城头，咱康敢就啥都有了！
康敢的视角：
哇哦！
前面的很多归义军同袍都冲上去了，旁边的人也越过了我往前冲。
等冲到护城河里，速度就慢了下来，人群堵塞的很紧密。于是后面的人推挤着、‘卷’着我往前冲，我几乎脚不沾地的就被大部队‘抬着’冲上对岸去了。
城头开始放箭，前面倒下一批人，到我这运气不错、第一波箭已经放完了；我就跟着前面剩下的同袍、和身后满脸贪婪越过我的人一起继续冲。
毕竟不冲也会被将军砍死，后面可是跟着督战队的。
而且人总是在群体里扎堆更有安全感，管他爷爷的、咱们挤在一起冲吧！
稀里糊涂的，我竟然已经冲到城墙脚下。
我康敢十六岁从老家出来投军，才第一次见到、摸到城墙。原来，城墙并不是直上直下的平面墙，而是小台阶式的坡面墙啊！（程洲第一次见到古代城墙就想到了后世的一则新闻，南京大妈徒手攀爬城墙，还说非常容易······）
那个南京城墙，就是典型台阶式的。事实上影视剧里那种直上直下的假城墙是不存在的，那样一场小地震城墙就会倒塌了。真正坚固的城墙的截面、都是逐渐向上缩小的梯形，特别稳当。
爬城墙比‘攀岩运动’的那种专用墙可要容易的多，所以普通的阿姨、大妈也能行。
康敢看到除了很多人在登云梯之外，更多的人把兵器别在腰上、含在口中手脚并用的爬城墙；仰头望去，密密麻麻的像蚁虫围食一般。
他这时才回想起老兵们说过的一句话“蚁附攻城”。
史书记载攻城时，也常用蚁附攻城这个词，就是指的不用工具直接爬墙扑城。
——
康敢眼看着上面有人爬上云梯，被各种石头砸死、开水烫死、掉下摔死。
他是个十六岁的萌新，完全不懂害怕，只知道呐喊着在云梯边上排队助威。
既然已经冲到城墙下了，傻站在城墙也不见得安全，什么滚木、火雷都往下招呼，人挤人又跑不掉，不如放手一拼、舍命攻上城去搏个富贵！
后面的人还是斗志昂扬往前冲，他们如雷鸣般的疯狂怒吼让康敢兴奋、燥热，也跟着一股热血的死命向前挤。
脑子一片混沌中，他跟着大家不知何时就一起爬上了云梯。
康敢爬到一半停顿了一下，避开上面掉下来的同伴的尸体。
后面一名大胡子中年队将对他大喊：“快上！”然后康敢就跟所有云梯上的同袍一样的浑然不觉，好像看不到有同伴死掉，只管往上继续爬。
守军还是在放弓箭、砸石头，康敢的余光总能瞟到身旁的人从云梯上掉下去······
什么都来不及想，就是爬。
突然康敢身后有人用一把长柄木叉兜住他的腰，大喊一声“起”，康敢瘦弱的身躯就像飞起来了一样、竟然就第一个站在了城墙之上。
这柄木叉也是攻城标准配置，就是为了帮助最上面的人上城墙的那一步快捷省力。
大胡子队将大笑：“哈哈哈！你小子领了赏金可要分我一半。”他扔掉木叉、拔出腰刀也准备登城，‘嗖’的一支投矛飞来，贯穿了大胡子队将的身躯，他被击飞、跌落······
一名夏国中年队将刚刚对着旁边一个城垛射出一箭，突然发现瘦弱的康敢悄无声息的站在他侧面，他吓了一大跳。
那夏国队将一愣，像是搞不明白这个穿着松松垮垮宋军盔甲的小孩、为什么像幽灵一样傻站着不动。
终于他先动手了，举刀砍过来；康敢当时其实是死机状态，他不知道该干什么。
他第一次上战场、没杀过人、没想过会第一个登上城墙。
康敢只是出于本能地举刀砍回去抵挡，下面的同袍在欢呼些什么、他也听不到，现在只想着怎么对付眼前敌人砍过来的刀。
顺着城墙的夹角，延伸出去一长段，此时只有一个瘦弱的康敢站在城墙上对战一名强壮的夏国士兵。
万分危急的时刻，康敢竟然闪出一个念头：我今日这次是运气特别好呢、还是特别倒霉？
眼看着，康敢就要成为第一登上城墙、却又要第一个死亡的归义军士兵。
——
“康敢？！”
当康敢被对方一刀刀剁在他的刀背，震的他手臂发麻、虎口流血，就要被对方最威猛的一刀劈死的时候：一声大吼从他登城的垛口传来，一柄斧枪横空出世挑飞了夏国人的弯刀、紧接着刺入对方的胸膛。
张宪一把将惊魂未定的康敢拽倒身后，猛地挥动斧枪将那名中年敌将挑飞出去，砸飞了两名夏国弓箭手。
城墙外面，此时专门记功的‘典录士’举着盾牌也过了护城河，就站在‘狂战士’们后方看着。
担任记功的都是老卒，年龄多半超过五十岁，身体都有旧伤宿疾。
“那是谁？就那个站在张军侯背后的小子！”
“好像，好像是张军侯的亲卫康敢？”
“这小子竟然是第一个登城的、真够有种！”
——
古代军队专门记功的‘典录士’也是很重要的设置。
这个工作，事关人家豁出命挣来的功勋成色，绝不能马虎。
‘典录士’不仅仅记功，还能监督，防止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因为‘先登之功’的威名太过耀眼、利益太过巨大，早在春秋时代就有一例妒忌别人夺城战功的烂事：郑国‘颍考叔’临阵先登，之前争先锋未果的公孙子都嫉恨于他，趁他没有防备就一箭射杀之。战后发现‘颍考叔’是背后中箭，而且是郑国将士的专用箭支，郑庄公号令全军一起诅咒暗箭伤人的奸贼！
公孙子都熬不住背负的压力，抑郁之下就自杀了。
可怜这个春秋时代第一美男子，竟然因为嫉杀自家人而香消玉殒。
冲动是魔鬼啊！
所以，军中后来设置的‘典录士’是很好的一个补充。
153 破城
“啊、舅父——！”
一声惨烈的呼号，满脸横肉的阿蛋泪流满面、吱哇乱叫。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推开身前的乡兵同袍、举起开山斧就冲张宪奔来，招数完全没有章法、怒火万丈的他就是胡劈乱剁！
张宪眼睛扫视着整个战局，只拿余光瞟了阿蛋一下，斧枪一抬“噹”的一声就荡开了阿蛋的开山斧。
阿蛋双手持斧被震的酸麻，他在街坊之间自负天生神力，上了战场才知道自己以前的坐井观天。
在仇恨的驱使下、阿蛋依然不要命的再次上前，这回他学聪明了不去硬碰硬、开山斧对着张宪来一个拦腰横劈。
守城的夏国将士们早就发觉这边的防线被宋军突破，副将王阳明立即组织人手对张宪、康敢两人进行合围；而阿蛋独自前冲一顿搅和的鲁莽行为，却在破坏夏军的围攻阵型。
张宪背后又康敢护卫着，时间紧迫不想跟阿蛋纠缠。
他主动伸出斧枪去格阿蛋的开山斧，将斧枪的枪尖与斧刃之间的夹角锁住阿蛋的开山斧，后手一转枪身、前手配合的发力一‘绞’，就将阿蛋的开山斧‘绞’飞了、紧接着用斧枪的斧面拍击在阿蛋的胸膛，阿蛋‘嘭’的一声被拍的飞起，在空中喷出一蓬血花、直坠入城内晓殇河中。
且说阿蛋坠入城内晓殇河之后、并无大碍，他在水中扑腾几下就爬上了岸、一溜烟跑回了家。光棍一条的他，招呼着舅父家的老小一起躲入了地窖······
在张宪登上城头的时候，双方僵持的局面就有点松动了。
他护住这个登城的‘桥头堡’，宋军后续的就有更多人攻了上去。
一只系着长绳的挠钩‘嗖’的一下子从城外飞起、挂住城垛，有人就从外面借绳索回荡之力、‘噌’的就把自己抛到了城垛里面。
这个人，当然就是‘狗拳宗师’、‘贴地佛’、灵活矮胖子代裕鸿。
他落地就‘咕噜’接了一个前滚翻，贴地滚入夏国守军包围圈里、‘滴溜乱转’了一轮，那些夏国守军顿时惨叫声四起、东倒西歪！
等到代裕鸿像车轮一样滚回张宪脚边、站稳喘息着，也就两次眨眼的时间：夏国守军又被他弄躺下一大片。
没办法，‘狗拳’就是这么猥琐，专攻人的下三路。
代裕鸿一对解鱼刀，干的就是割脚踝、抹腿弯、掏肚肠的阴损路数，跟疯狗搏命的动作差不多。
至此，归义军后续登城的将士就趁着康敢、张宪、代裕鸿开辟的通道，如潮水一般涌上了城墙。
——
前门城楼。
汪勤和王阳明这时候算是看明白了：宋军是不打算像原先一样四面攻城了，主攻点只有这个左墙角而已，宋军根本就没有一点分兵攻击前门城楼的意愿和迹象！
我们还傻傻的站在这里等敌人来呢！
完全是被宋军白天的盛世浩大给弄迷糊了啊，形成了思维定式。
王阳明赶忙带领亲卫营五百人向灵州城左墙角这边增援。
汪勤也手持苗*刀（因外形像禾苗叶子一样细长得名），悄悄的混在队伍里准备伺机袭杀张宪。
——
“城破！”
“城破！”
“宋军进城啦、宋军进城啦！”
突然，一阵纷乱的呼喊声从灵州城后门方向传来。
只见后门方向一支举着火把的队伍向各个街巷蔓延，山呼海啸的‘破城’之声也随着他们的侵入越来越响亮，黑夜里城中百姓们衣衫不整的四散奔逃！
饥肠辘辘的夏国城防乡兵先前还曾下到中心街救火，又仓促的奔回城墙上防守；他们体力和意志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这个时候竟然从后门方向传来破城的消息，简直残忍！
张宪也有点懵：我们归义军全部主力在前面左墙角打生打死，灵州城咋就被人从后门破城了？
难道是西军的兄弟部队不远千里跑来支援了？
哪有这么巧、这不合理啊！
但张宪再有疑问，可出现这个局面对宋军肯定是好事啊！
他马上反应过来，赶紧大喊：“降者免死、降者免死！”
“放下兵器、秋毫无犯！”
“降者免死！”
“降者免死！”
代裕鸿和康敢以及后来登上城墙的归义军将士都跟着大喊。
所有的夏国士兵都痴痴傻傻的呆在原地，只有汪勤一个人不服，她冲上前去机械的挥舞着苗*刀、疯狂的对着张宪乱剁。
张宪用斧枪随意的化解着她的攻势，并没有反击。
他虽然天生具备名将的冷酷天赋，但他也并不是以杀人为乐趣的人；大局已定，没必要再伤人命了。
王阳明从背后上前夺下汪勤手中的苗*刀，哽咽着劝道：“尽人事、听天命！我们已经尽力了，汪守备您歇会儿吧。”
汪勤低着头抽泣起来，她终于扛不住了。
她现在心里都是无助和绝望。
她只不过是一个被‘忠烈世家’名声拖累的少女，这种残酷的压力本来就不是她愿意承担的。
——
“您就是归义军主帅张宪吧？”
王阳明竟然对着张宪‘噗通’跪倒。
这时，所有不再抵抗（确实没力气了、刀都挥不动了）的夏国将士，都用不屑的眼神恶狠狠的瞪着着王阳明这个‘势利小人’。
王阳明恳切的对张宪说道：“请您容许我军放下兵器下去救火吧！”
“我们的乡兵，很多都是本地人，他们一家老小都在城里居住；要是被烧死，他们难免怨愤不平。这也是您不愿意见到的吧？”
“我们彼此并无私仇。如今灵州城已经是你们的了，要是被烧成白地，对大宋也绝无益处啊！”
‘咚咚咚’，王阳明磕头溅血。
“请张军侯开恩，下令救火吧！”
张宪略作思量，立刻大声宣布：“夏国将士只要放下兵器马上下去救火，我们归义军也下去帮手！”
城墙上夏国人欢声雷动，汪勤和许多夏国乡兵都跑过来来扶起王阳明，对他予以诚挚的钦佩！
——
归义军大营，望楼之上。
“没想到，张宪没有听从我的收兵命令，自作主张的突然发难，竟然还真的攻下了灵州城！”
“真的在一天之内达成了原定计划，运气不错啊。”
程洲感慨不已。
“可是，看起来却是城内先乱起来了呢！”
折彦璋也给出自己的发现。
程洲也有点疑惑：“难道是久久没有消息的杨再兴和瞿彪他们、在城里发动内应破城？今天并不是预定的破城日子，他们仓促之间聚拢的实力好像没有那么强吧？”
“如果不是杨再兴他们，那又是谁呢？”
“难道是······”
——
灵州城内。
“前方何人？”
张宪带领归义军进入到灵州城中心街，沿路帮夏国人灭火，不久就与后门方向来的那支‘破城’军队碰头了。
对方是几百骑兵，黑夜里虽然有火灾照亮了一些，但是远远的彼此还不敢确定身份。
听了代裕鸿的喝问，对面就有一骑驶出，马背上是一个瘦小的身影。
她得意的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张军侯可在？我是玉萝姗。”
——
归义军大营门口。
“什么？”
“再兴没了？”
程洲抓住瞿彪的肩膀使劲摇晃，他沮丧、痛惜、忿恨：‘太昊’祖宗，你到底还是做到了，哈？你真行、非要弄死杨再兴是吧？
你特么的真是祖宗、永远的十八辈祖宗！
我******、我******啊‘太昊’！
太昊你特么的设置的什么垃圾游戏？
你玩的开心吧？啊？
你连妈都没有，你没有感情、没有羞耻之心，我怎么骂你也没卵*用，你特么的不在乎、我们人类都是你这混蛋的玩物而已······
程洲又对耿驴儿一顿狂轰滥炸：“是你亲眼看到再兴死的？”
“再兴是被乱箭射死的？啊？是吧？”
“尸体呢、你们怎么不把尸体带回来？”
“嘿嘿，要是把尸体带回来，说不定还能从他身上落下四升箭簇呢！哈哈、你们说是不是？”
程洲歇斯底里，一会儿大喊大叫、一会儿自言自语。
他疯了。
“程少卿、程少卿？”
折彦璋大急，她拉着程洲的手臂使劲对他喊。看程洲一点回应也没有，她赶紧又改口。
“夫君、夫君？”
“你别这样啊！你别吓我······”
耿驴儿和瞿彪此时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他俩使劲的抽着自己的嘴巴子：“呜呜，是我耿驴儿没用、我对不起杨制使啊！我没有回头去救他，啊嗬嗬·······”
“我本该回头去找你的，可是我好不容易逃出城外、我害怕了啊！”
“我瞿彪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
瞿彪狠狠的捶打这自己的胸膛，他竭尽全力、打得自己直吐血！
折彦璋看着懊悔不已的耿驴儿、瞿彪，赶忙对程洲继续喊：“夫君夫君，你快快清醒一下！你不能这样下去啊，你会逼死他们俩的！”
程洲胡乱挥舞的双手停住了，慢慢的垂了下来。
良久，他长叹一声收拾了一下情绪：“瞿彪、耿驴儿，你们俩赶紧给我停下！事已至此，怪谁都没有用。这也不是你们俩的错，要怪也只能怪我。本来我最清楚再兴的秉性，打定主意把再兴筐在身边约束他的；这次却大意的放他出去领兵，导致今日的局面。”
“根源是我的错。”
“诶？你们俩有完没完？赶紧站起来！一个把自己捶吐血、一个脸都打肿了，玩虐待呢？”
瞿彪、耿驴儿站起来，一脸痛苦中还带着茫然：什么叫‘玩虐待’？
程洲训斥他们俩：“死总是要死的，你们俩跑不掉、我也逃不掉，最后都会死。现在让你们死是便宜你们了，马上给我组织人手把再兴的尸体捞起来，死要见尸啊！”
154 归来
“那漂在水面黑乎乎的人形木炭就是杨大傻子？”
陆文隆惊奇的看着水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天亮之后，众人终于在河岸边发现了搁浅的杨再兴遗体。
瞿彪和耿驴儿听陆文隆对杨再兴的遗体如此不敬，却也是相当诧异了。虽然他俩都知道杨再兴和陆文隆平时关系特别好，平时互相都用傻子、憨大戏称，但现在的情况是所有人都为杨再兴的死而心情沉重，陆文隆却还跟平常一样没心没肺，那可就有点令人讨厌了。
两人用极不高兴的眼光瞟着陆文隆。
“是的，那就是杨制使。”
耿驴儿痛惜的低声回道。
“那是我亲手参与制作的绸甲，罩帽、笼袖、手套、长袍、外裤、鞋套······一应俱全！杨制使是我们的最强战力、全靠他来护佑我们，我们自然用最全面的防护来缝制了这具绸甲；里外几十层、总共用了四五十斤重的绸缎，端的是不差于铁甲了，只有他那么大的块头才能穿的住。”
“我们用弓箭试了的，普通弓箭肯定射不穿。但昨晚夏国人射出的是数千支火箭······绸缎就怕火烧！”
不懂人情世故的陆文隆，听着这些话语，他表面上一点儿也看不出悲伤，而他内心里——也是一点也不悲伤。
因为，他的潜意识是拒绝接受杨再兴已死的事实的。
十八岁的他的心智大部分时间都在八岁左右徘徊，最好的好朋友‘死’了这件事太突然，让他无法理解。
陆文隆看着射在遗体上被火烧后残留的长短不一的箭杆，密密麻麻的、真的像刺猬，可见当时的惨烈情景。
他看着、看着，突然没头没脑的说话了：“那，杨大傻子这样漂在水里，是不是就起不来了啊？”
他说着，回头看向瞿彪和耿驴儿，两人都眼神闪烁不与他对视。
陆文隆又问：“是不是啊？他这样漂了一晚上就是活不了吧？”
瞿彪和耿驴儿转身，背对着他。
陆文隆又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其他归义军将士，大家都惋惜沉痛的转过头去······
陆文隆这才顿悟了似的，声音颤抖的喃喃自语：“杨大傻子，竟然，真的、死了？”
“原来，他真的死了啊！”
“啊嗬嗬···呜呜···杨大傻子啊、你真的死了···呜嗬嗬，你别死好不好···汝舍至友而去，吾甚是孤单矣······”
他都哭成那样了，还忘不了拽文呢！
——
“程少卿，我回来了。”
玉萝姗深深的注视着程洲，满脸写满了期待。
程洲平静的看着她，看着这个书生男装打扮的瘦小女子，看着这个自作主张、把自己吓的够呛的罪魁祸首，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她了。
毕竟只看结果的话，玉萝姗是有功的，而且是‘大功’。
作为事实上的领导核心，无论如何程洲得给个结论：“你做得很好啊！累了吧，要不要先回营帐休息？”
他就这简单的两句话，不咸不淡的，玉萝姗从他的脸上也没有看到特别惊喜的样子，玉萝姗听着是很不满意的：这和她的期望可是有差距的，这赞扬也太敷衍了吧！
“回程少卿，属下不累。”
玉萝姗的满腔热情被程洲平淡的态度打击，回应的语气马上就冷冰冰的了。她本来就是个心高气傲的性子，当时就想：既然你不领情，那就算是我犯贱吧；好！咱们就公事公办。
她就刻意的以属下自称，拉开距离。
“属下知道程少卿诸事繁忙，所以想在此尽快禀报所负军情；之后，我会立刻回营帐不再来打扰”
程洲听的苦笑：工作中掺进感情纠纷是个大麻烦啊，古今中外都没有例外！
他调整态度，摆出一副耐心倾听的样子：“玉萝姗，你的功劳是有目共睹的，大家都很钦佩！我刚才确实是担心你太累、想让你休息，既然你想现在就汇报，那你坐下喝口茶再慢慢讲好不好？”
玉萝姗见程洲一脸真诚的样子，撇了撇嘴：“我不渴。”
语气却软化了很多：“我前面我和折彦璋将军收拢轻骑营的事，想必她已经讲过了。我自作主张带领众人到晓殇河的上游山隘筑堤，然后让折将军先跑去通知你鸣金收兵，我估量时间就决堤放水。之后，我带领剩下的八千轻骑在灵州城附近游走寻找战机。”
“我把大部队安排在夏国人不太注意的后门方向，派少许斥候靠近查探。不料斥候竟然回报——灵州城的后门大开、吊桥落地，而从前门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喊杀声。”
玉萝姗讲到这里也笑了：“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机会！”
“事不宜迟、我也没有怀疑其中有诈，带着八千人马就疾冲灵州城后门。当后门仅剩的少数夏国乡兵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升桥关门了。我们一冲进灵州城就大喊‘城破、城破’，远远的看见前门城墙右侧我军已攻上城头······”
“从头到尾的一切都是由我发起、是我假传军令带走轻骑营，此间过往，无论有何罪责都由我玉萝姗一力承当！”
说完，玉萝姗对程洲叉手一礼。
——
程洲听明白了。
这个野心勃勃的女子，胆子真够大、运气真够好；照她身上那股劲头，将来还不知道会做出多大一番事业呢！
只是，玉萝姗的行事风格还是过于‘行险’，万一哪天运气不站在她那边，结局可能就是大祸临头啊。
“嗯，好好好！”
程洲听玉萝姗把前因后果全讲明白了，赶忙夸赞。
这回可得夸的足斤两，免得打击大家主动建功的积极性。
“玉萝姗忠勇果敢，以出众智慧临机决断，上致光复华夏故地、下亦成就个人功业！观其所为虽有逾越之处，但战阵之前岂能自缚手脚？汝勇担重责，可称众人表率！”
程洲把玉萝姗好一顿夸，这还不算完呢：“我倡议，全军将士都要向好兄弟玉萝姗学习！”
嘿嘿，我就不信这样你还不满意！
“我我，我没有、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我只是只是作了我当时认为应该做的事，都是众兄弟一起作出的功劳。”
玉萝姗果然被程洲夸赞的不好意思了，脸红红的谦让了起来。
折彦璋也适时找她搭话：“玉萝姗，先前程少卿是因为杨再兴为国捐躯的事伤心，情绪低落了些，你不要见外才好！”
玉萝姗一听，更是自责了：“杨制使身故了？唉！我······程少卿，我先前态度鲁莽，还望恕罪！”
又提起这件伤心事，程洲黯然的摇摇头：“无妨。”
——
这时，一骑飞奔而来。
马背上的正是陆文隆，他含糊不清的大喊：“程少卿、程少卿，杨大傻子的尸体······”
程洲虽然听不清确切的意思，但既然事关杨再兴，他难免激动起来：“慢点慢点，尸体怎么了？找到尸体了？”
陆文隆终于冲进营门，下马来到众人面前，他双手胡乱挥舞着：“是是，找到杨大傻子的尸体了；可是，那尸体只有外面的壳！”
众人这下可都听糊涂了：尸体只有外面的壳、这是什么意思？每个人死的时候不都是只剩一具躯壳么，陆文隆这种奇怪的说法，难道他是亲眼见到杨再兴‘元神出窍’、蜕壳升仙了不成？
“陆指挥，你急匆匆跑来就为了说这个？”
折彦璋摇头苦笑。
陆文隆急的满头大汗，手脚忙乱的想帮忙比划出意思来：“额，嗯；并非其尸、实乃甲壳！”
“给我说人话。”
程洲可算是被他这臭毛病气着了。
陆文隆想了想，找了找感觉：“回程少卿，瞿彪和耿驴儿在河边发现了杨再兴的遗体，打捞上来感觉份量很轻。翻过身来检验，发现只是给杨再兴缝制的绸甲外壳而已；甲壳从胸腹开裂，里面并没有杨再兴的尸体。”
“程少卿，我们回来了！”
这时，瞿彪和耿驴儿带着搜救队也回营了。
他们背回了那副绸甲。
程洲和众人围观着，只见黑糊糊的人形甲壳外确实有很多射中的箭杆。他蹲下用手掰开甲壳上的胸腹部裂缝，看到绸甲的层次真的是很厚，仅看烧剩下的就有十几层之多。摸摸内壁，感觉只有少数箭头射透了，露出一点尖刃而已。
程洲站起身，面露喜色，激动的说道：“他会不会没死？啊？”
“哈哈哈哈！”
狗拳宗师代裕鸿大笑着走来，身边似乎还跟着一个着装奇怪的长袍番僧。
代裕鸿对程洲叉手一礼：“程少卿，张军侯命我先回营来点验记功簿，我却在营帐里发现这个憨大！”
他把那‘番僧’模样的大个子往前一推：“今日倒是新鲜了，你还怕丑？快去和大伙打个招呼，都快担心死你了！”
程洲使劲吞了一下口水，瞪圆了眼睛，满怀期待的看着这个似乎是全身罩着一张被单的‘番僧’。
全场鸦雀无声。
那‘番僧’紧紧拽着被单（他从头到脚罩住的竟然真的只是一张大被单，并不是什么僧袍），瓮声瓮气的说道：“程少卿、众位兄弟见谅，俺老杨被大火燎光了眉毛和胡子，着实不堪入目。俺从河里爬上来之后，实在觉得疲累，就爬进民夫的板车被拖回了营。”
“莫怪莫怪！俺老杨并非有意隐瞒什么，还是老代回来碰到我惊叫道‘你不是死了么？’我这才知道我的死讯的呢。呃呜！看看，饿的俺直吐酸水；不多说了，俺这就到伙房找吃食去也！”
于是程洲和众人就目瞪口呆的看着杨再兴火急火燎的奔伙房而去······
155 辽国灭亡与战略犹豫
灵州城是拿下来了，没来得及喘息片刻，‘纵横司’从中原飞鸽寄到兰州的情报就被转到了灵州。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没办法，这就是古代的效率，能顺利寄到兰州的分舵就不错了。
各地消息汇集到东京汴梁由都司樊凡整理、分类，再看程洲在什么位置统一寄送。路途如此遥远，信息已经严重滞后；事关自家性命和属下的前途，程洲必须赶紧拆看以了解天下大势。
万燕妡的密信：
金童知会，
一、沂蒙山忠义军水师在占据江华岛之后，在此岛建立‘忠义堡’、设置忠义郡以作长期经营。三月堡成，忠义军半数人马蹈海汇集此堡补给，攻掠高丽内地。战线推进到汉城下受阻，两军形成对峙状态。目前徐鳞忠义军实际控制济州岛、江华岛、白瓴岛、实尾岛等沿海岛屿，但对深入内陆的战法‘苦无良策’。
二、高丽国王遣使议和，他以为这支水师是大宋的官军假扮而成。时至初冬，两军暂且休战。
三、忠义军上下盛传徐鳞有‘自立’之心，徐鳞本人一再辟谣。以我的判断，如果忠义军最终能顺利拿下高丽，那时就算徐鳞真的不想当“王”也不行了，这些部下为了自家富贵也必然会拥立他。
程洲烧掉翻译出来的密信，略作思索，拿起毛笔就写回信。
他来大宋五年多，算是被动的习惯了使用毛笔，但是字写出来吧······在书法盛世的赵佶当政时期，可以说是不堪入目！
程洲只会写‘俗体字’，这让他在大宋的官场上除了‘出口粗白、满嘴俚语乡言，有辱斯文’之外，又多了一条笑柄。
所谓的俗体字，就是后世的简体字，在古代民间雕刻竹简、印刷词话小说时、为图省力方便已经开始大量使用。程洲在自己的团体里面的解释，这俗体字啊、是太上老君教的天书，简约而不简单——大道至简嘛！
这‘天书’里面蕴涵着‘世间大道’，所以：我是不可能放弃我的‘天书’（简体字）去写迷惑俗人心智的‘正体字’的（繁体字）。
众人倒是绝大部分被程洲振振有词的认真样给忽悠住了，没人怀疑他写的毛笔字‘丑’，有的人还疑心程金童故意写的歪歪扭扭是‘障眼法’、只为了防止泄密。
密码信回起来也麻烦，程洲很简略的向万燕妡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一、你一年来辛苦了，对忠义军的情报渗透工作做得很好。不过忠义军的发展进度你不必担忧，只要是我华夏子民，谁去开疆拓土都是大功一件、谁称王称霸都行，这些利益和权位我不会计较。
二、你和忠义军的众位妻妾关系亲近，你让她们吹枕边风，劝徐鳞、卢俊义等人量力而行。目前休战是个不错的局面了，你真的想以一个地方土匪武装吞下高丽国？倒也不是不可能，但这事得从长计议。
三、在忠义军里除了你在潜伏为我做事，我还设置了其他手段，我不担心有人背叛。
程洲的这封回信，有赞扬有警示。
从历史来看，自从大唐中期打残了吐蕃和高丽之后，这两个曾经有志于参与天下争霸的小强国就彻底堕落了，此后一千多年每况日下，再也没能缓过劲来。
但真你说要彻底灭掉高丽，没有中原王朝这样的大国的物力支持也是很难办到的。
程洲并不担心山东徐鳞的‘忠义军’发展过快，可以说是因为有了徐鳞、卢俊义、呼延灼、杨志这些一时俊杰‘顶着’才达到如今的局面，他们现在的扩张已经超出了极限，后继必然乏力。
另外程洲刻意告诉万燕妡，我在忠义军里还设置了其他的手段，完全不担心任何背叛。
这个设置，当然就是‘锄奸组’了。
以‘尧三’为首的锄奸组，万燕妡也是不知道的。但程洲这回提了一下，一方面是警示万燕妡你也别有二心才好；另外也是打个招呼，让她知道‘别人’的存在心里有个底，与尧三既相互制约、万一有危险也可以互相保护。
——
樊凡的密信：
金童知会，
一、宋辽两军在燕京城之战结束后，朝廷诸事萎靡。得知河西归义军复兴、汉唐故地重回中原怀抱，京城阴郁之气才稍有消减。我已命‘纵横司’各部及街浪仔们四处传扬‘程少卿万里借兵复故土、归义军重起河西定凉州’的英雄美名，纵横司下属机构‘百灵鸟’已经在编写《金童妙计复凉州》的词话和说书评传，很快就会有第一季面世宣讲与听书百姓们。
二、金国左丞相之子完颜宗翰趁幽州辽军与宋军血战之后疲敝，突挥大军猛攻燕京城，三日乃下。北辽国朝廷萧德妃、诸‘平章’、‘尚书’数百官吏被俘，北辽皇帝耶律大石与枢密使、奚人六部大王萧干不知去向。
程洲看到此处，深感压力巨大。
尽管辽国有萧干这个游戏‘骰子’在苦苦支撑，可最终任然没能顶住巅峰状态的女贞精兵。何况在女贞人发动最后一击之前，北辽以数县之地与大宋十几万大军苦战两次，早已经耗尽了最后一滴血！大宋愚蠢的与女贞人结盟，没有占到任何便宜不说，还用中原丰富的人力献祭人头、帮了女贞人的大忙。
这个时代的辽国灭亡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耶律大石依然在逃亡，他还会去西域建立西辽吗？
程洲赶紧也给樊凡回信：
一、特别注意搜集雁门关北面的云州（大同）的情报，萧干很可能去那里与李安借来的黑汗骑兵汇合，那是他最后的依仗。
二、你按照我的意思建立的这个舆论引导机构‘百灵鸟’，名字取的挺好、非常贴切，值得表扬！但是现在你要暂停宣传我个人的功绩，不可引起京城各方势力的关注和怀疑。我现在的威望提高的太多也没有益处了，威望太高而如果实权不足，只会引火烧身，要‘德行适配’才好。
越是站得高，就要懂得‘进一步退半步’，不可一味的向前猛冲猛打！
‘欲速则不达’，必须掌握好节奏。
——
驼炳自延安府的密信：
金童知会，
一、因西军大批精锐老卒被抽调参加到河北、参加两次伐辽之战，结果死伤十几万人，归者‘十不存一’！陕西五路乡间几乎户户哀泣、家家戴孝，有泾源路都头吴玠为老种被贬鸣不平，聚集两千西军将士冲击州府衙门，目前吴玠已被下狱查问。
二、你让我留意民间‘奇人异士’，我在铜川偶遇一术数小子名曰‘陈规’，已交由你妻折彦璋带去兰州。
三、我老了，身体不知道还能扛几年，金童你要早日安定天下，让我驼炳亲眼看到才好啊！
程洲：······
唉！
早日安定天下，谈何容易？
嘿嘿，这些人里面，也就你驼炳敢倚老卖老跟我说话这么随便；你是破罐子破摔，啥也不在乎咯！
压力，到处都在给我压力！
——
“程少卿，我可以进来吗？”
玉萝姗在大帐外面问道。
程洲：得！你玉萝姗肯定也是来给我压力的，绝对的。
“请进！”
玉萝姗进来了，她身形清瘦；表情有点扭捏又有点羞怯，眼神里透露着复杂的情绪······
程洲：完蛋！
我好像有种不祥的预感，我又要进入渣男模式了。
“玉萝姗，你找我何事？”
程洲赶紧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派头。
玉萝姗低下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抬头坚定的说道：“程少卿，我们不能停下、要立刻集结去攻打兴庆府，一鼓作气扫灭夏国。就算你认为我以下犯上、妄议议军国大事，我今日也要与你理论个明白！”
她严肃而又坚定的直视着程洲。
程洲哑然失笑：我，好一段前戏酝酿，我还以为她要表白呢，搞的还挺紧张！
不过，听她开口之后完全不是我期望的那样，我怎么又感觉有点小失落了？
“哦？你说说看。”
玉萝姗侃侃而谈：“这次我们一日之内将灵州城拿下，夏国都城兴庆府最快也要两天才能得到消息，之后做出应战准备也得好几天。我们今天不作任何修整就迅速出击，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的情况下，一定能大获全胜！”
“我们虽然没有时间修整，将士们也都很累，可咱们绝对不能‘行一时妇人之仁’！我的理由是‘兵贵神速’，等我们修整好了、敌人那边也准备好了。夏国的都城就在眼前，他们势必放手一搏，到那时我军的死伤只会更严重。还不如趁着现在我军新胜士气高涨之际，以这股兴奋劲去击夸敌军最后的防线！”
这番话的理论，程洲基本是赞同的的。
历史上很多著名的大战都是连续作战，敌人不会配合你的休息时间的。
累，是有点累。
只要不是不是那种鏖战数月的精疲力竭，归义军目前的体能绝对可以扛得住，属于可控范围内的小疲惫。
——
程洲也是非常心动，觉得捞取这个‘灭国封王’之功也未尝不可。
只要夺取西夏，朝廷不给我封王都不行。
等我与赵宋朝廷虚与委蛇一番，然后暗地里资料；加上河西、青塘，我不就有了争霸天下的资本了？
大宋没有好战马，我这边可多的是！
到时候赵宋朝廷还不得求着我？我难道还要回去中原继续韬光养晦、卑躬屈膝吗？
不久之后金国就会突袭大宋东京，我在西北这边‘种田’发展，等到合适的时机，我就出手光复中原成为神州大救星！
想想感觉挺有可操作性的嘛······
156 生它十个八个孩儿
“嗬！再兴，你这么快就敢出来见人了？”
杨再兴急匆匆闯进程洲大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程洲看着他被烧焦的眉毛、胡子、前额头发和鼻尖，还有满身包扎的绷带（有几十支箭头射穿绸甲伤到他），程洲感觉真的像是看到了一具高大的‘木乃伊’。
还好杨再兴本来就是走实力派路线的，他自己平时也不是真的在意容貌；只不过从昨天开始，他这个思路突然有了转变。
“哎呦、忘了礼数，程少卿您切莫见怪！”
杨再兴闯进大帐里面之后倒是想起来上下尊卑、军中律法了。
程洲看着他那憨样，忍住笑问道：“再兴你不好好在营帐里养伤，火急火燎的跑我这里确实为何？”
没想到杨再兴真是爽快的吓人：“俺老杨今日却是有一事相求，还望程少卿您一定成全。”
“哦？”
程洲来了兴趣：“头一回听再兴你求人呢，还要我一定成全······你膨胀了啊！说吧，什么事？你这次立了大功，我就自作主张答应了先！”
杨再兴晃了晃大脑袋，巨脸一红，酝酿了一下语言：“嗯，俺老杨就是觉得年岁已至、该成家传宗接代生它十个八个孩儿了。这次大战，事后经陆大块儿提醒，我倒不是怕真的死了；但尚未给杨家延续香火却是心事，俺打算被这个事给了了。俺中意那夏国灵州城代理守备将军汪勤，既然程少卿都答应过了，俺就先在此谢过！”
说着，他就鞠了一躬。
程洲听到这里才搞明白他的目的，嘴里不由得泛起苦水：哟嗬！想不到我程洲自负智力超群，今日既然被你杨再兴摆了一道！你这跨国恋情是特么闹着玩的？何况大宋与夏国还是世仇、她汪勤还是俘虏？我这就给你放了、给你做老婆生它十个八个孩儿？
你长能耐了啊！
不对，肯定是有人给他出的馊主意。
“再兴，说说吧；是谁教你给我下套的？”
杨再兴把脖子一梗，坚定的回答：“俺老杨岂是出卖朋友的小人？”
程洲给气乐了：“嘿嘿！那你这意思，就是真的有一个给你支招的朋友咯？”
杨再兴：“俺······俺没有说过，都是程少卿您自己说的。程少卿一贯说话算话，反正我回营帐等你给我说媒撮合这门亲事便了！”
快速的说完这段话，杨再兴叉手一礼、转身就跑。
程洲：“唉？再兴、你先别急······你回来、回，”
眼看着杨再兴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行啊你们，连我也算计。”
程洲大摇其头：“防不胜防啊，大意了！”
——
古代城墙是保护生命财产安全的，但是也有个限制，即人力和物力的极限。
所以古代大多数时间里大多数城墙，防的只是盗匪，而非军队。
只有少数战略重镇才会有很高很坚固的城墙和城防，并有大量军队驻守防御。越靠边境的城池可能还是花了功夫建造的，越靠近首都的核心区的县城，大部分城墙也就摆个样子罢了。所以，很多远古的小城反而很高大牢固；因为在远古时代，连中原地区都是无数的小国在互相攻杀；你现在看到的首善之区，在那时候还只是好几个小国的边境呢。
古代历史里‘数十天攻下数十城’的记载很多，如果都是设施完备的坚城，可能吗？
就拿最常见的三米至五米的城墙来说，攻城方只要人数有一定优势，光用弓箭掩护都能硬突你城墙，守城方根本挡不住的。
古代训练有素的弓弩手，能在三十米距离上进行有效射击；以盾墙在阵前掩护弓箭手，弓箭手火力掩护重甲兵强突，就凭小县城里那几十个民兵性质的守城兵力，很快就能破城了。
所以，一日之内拿下灵州城（现灵武市）之后；张宪在程洲的建议下立刻带领归义军两万人向兴庆府进军，顺利的拔除了通往夏国首都的两个小县城。在到达兴庆府最后的屏障永宁县时，整个归义军士气爆棚，全体将士都膨胀了、纷纷请战主动要求攻进永宁县再吃中午饭！
张宪本来觉得大家情绪过于亢奋也不好，但又不好打击将士们的积极性，他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下决心继续猛冲猛打‘干到底’！
“既然归义军的弟兄都有这个决心，那就听我号令······”
张宪豪迈的一举斧枪：“跟我上！”
夏国永宁县的结局就被张宪一声吼给安排了。
无论古今中外的战争，作为一名将领，他嘴里喊的是“给我冲”还是“跟我上”那区别可太大！
只要是习惯于喊“跟我上”的将领，想打败仗都很难。
拿下永宁县之后，张宪必须让归义军修整了；就算现在连续打胜仗的这股子锐劲再厉害，那人体也不可能两天两夜不休息啊。
站在永宁县城头，张宪远远的眺望着兴庆府的方向。
而站在他身边的代裕鸿，却是偷偷转头回望了一下南方，脑海里还在消化着程洲留给他的秘密指令······
——
积石洲（现宁东镇）官道上。
玉萝姗终于忍不住了，她策马追上程洲，与他并骑。
无论是按照中原的礼仪还是在西域草原部落中，下级与尊长、头领并骑而行都是失礼的行为，可玉萝姗才难得管那些规矩。
“程少卿，我不是跟你说定了的么、你为何时隔半日就返回了？像你这样畏缩含糊的作人，还怎么扩张势力、争霸天下？”
玉萝姗越说越激愤：“亏我父亲仆固觉鲁思还把我托付给你，跟我说你程洲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奇男子、将来必成大事！让我尽心辅佐与你也不枉一身才学。你今日所做所为太让我失望了，只恨我玉萝姗困在女儿身驱，终不得一展平生抱负！”
她说到这，愤怒的唾沫星子已经喷了程洲一脸。
程洲偏着头看了看一副‘怒他不争、哀己不幸’悲愤难抑的玉萝姗，慢条斯理的反问她：“是你给杨再兴出主意给我下套的吧？”
“挺好。你这回还真是帮了杨再兴的大忙了，我替他和汪勤感谢你！”
程洲真诚的对着玉萝姗叉手一礼。
玉萝姗被程洲的反问‘哽’得翻白眼、自己一肚子火憋到内伤：“我、我，哪有？杨再兴跟我又不熟······”
程洲点点头，也不继续跟她扯皮：“不管怎样，能撮合一对有情人都是集福的好事，这事你以后要坚持做下去。我任命你为参军典书兼主管军中婚娶事的‘宜配司曹’，我把将士们的终身幸福就都交给你负责了，你可不能令大伙儿失望啊！”
玉萝姗被程洲给她的新任命‘顶’的眼冒金星、摇摇欲坠，她此时心中有无数脏话如山洪暴发般的诅咒着程洲！
158 陈规的疑问
“行了！”
“看来今天你玉萝姗不从我嘴里讨个说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了，那我就跟你一件件说清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程洲义正言辞的怼回玉萝姗，根本不给她再开口的机会。
“你给我提的建议，我原先也是想过的。只是我觉得如果这么快就把夏国灭掉了的话，大宋朝廷一定会‘鸟尽弓藏’、甚至‘兔死狗烹’！这对我并不是一份扛得住的功劳，我得适可而止。后来你跑来强烈要求我‘速战速决’短时间内扫灭夏国，我那时也收到了一些情报，所以转变了想法赞同你的意见。”
玉萝姗听到这里又愤愤然了，程洲不等她发飙就说道：“你凭什么就觉得又改主意了？我赞同的你意见，可我并没有说过我要亲自带兵去攻下兴庆府啊！让张宪带领归义军去拿下这份功劳，还不是一样对中原有利么？我的功劳已经够多了，还是让张宪去当这个‘安西’第一名将吧。至于他有没有受封异姓王的命，那就不得而知了。”
此时，玉萝姗气是消了不少，可‘恨铁不成钢’的怨气却更加浓烈了：“凭什么让他张宪白白捡个大便宜？自出使西州开始，从头到尾都是你在策划掌控以前，整个归义军都是你拉起来的队伍、你也交给他张宪了。现在你连‘灭国封王’的绝世功劳都要让给他，怎么能不让人生气？我偏不依，这一切都是你呕心沥血操持得来的，这个好处只能归你！”
程洲看她那气鼓鼓的样儿，不忍心拂了她一番心意，只好策马贴近她，附到她耳边轻声安抚：
“你的好意我怎会不明白？”
“咱们不必看中这一点点小利，我自己都能封出‘青塘王’‘高昌王’了，难道我还需要靠一个‘平夏王’才能证明自己？我不仅以前会给别人封王，以后我会封更多的王！王爵并不是我的目标。”
程洲直直的盯着玉萝姗：“你还是不够了解我啊！”
“你说你父亲把你托付给我，这个‘托付’具体是指什么，我也是后来知道你是女儿身才明白了。但我觉得彼此都是成年人、应该有选择的权利，而且我也不是善于处理男女关系的人，你对我有埋怨是应该的！是我搞暧昧不清不楚、是我犹犹豫豫没个男人样儿！”
“我对不起你父亲觉鲁思，没想到他那么看得起我、会觉得我是天下之雄！好吧，咱俩的事也不能总是这样含含糊糊的，也该做个决断了。我准备回到洛阳之后立刻娶你，你看如何？”
玉萝姗懵了。
尽管她出生在西域，生长在粗狂豪放的社会环境中，她玉萝姗平时也是个大气的女子。但她也完全没料到这次谈话会转折成这样，这也太超过她的心理预期了。
玉萝姗慌乱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嘴里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说什么好，竟然转头去找折彦璋求救。
刻意压住马速离他俩远远的的折彦璋，看见玉萝姗羞窘难耐的向她求救，她只对玉萝姗回了一个狡黠的阴笑、立刻拨马转身就开溜。
——
十四岁的天才少年陈规，骑着一头温顺骡子。
骡子的背上还驼着很多外形奇特的零碎玩意，他东瞧西望、好不容易在行军队伍中找到了程洲。
“程少卿、程少卿，我有事相询啊！”
程洲看着这个古代小科学家，甚是喜欢。
这个陈规，就是驼炳在延安州发掘的‘少年异士’，后来交给路过的折彦璋、玉萝姗带回了灵州前线。玉萝姗带领一万归义军筑堤坝的省力工具就是陈规发明的，他还精确计算出掘开堤坝到最后溃坝发洪水的时间，这才让玉萝姗有底气做出决断。
“嗯，陈规你有事尽可道来。”
程洲收缰绳压慢马速，耐心的听他有什么疑问。
“就是，就是您为什么懂得那么多术数异闻？照我老师的说法，您这不合常理啊？”
陈规很认真的质疑着程洲的‘博学多才’。
程洲：······
哟嗬！
你跟我讲合理？
看来，这个能教出你这个小科学家的老师也不是简单人物喔！
“啊哈，这个，”程洲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解释：“嗯，你有没有听说过我是太上老君麾下炼丹金童的事？太上老君的弟子么，我都算是资质比较差的了，别的师哥比我更厉害！”
“不可能！”
小陈规一昂脖子，指着程洲就喷：“我老师说神神怪怪的事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没有天堂地狱、更没有妖魔鬼怪。一切虚妄没有实证的东西都是幻象、都是别有用心的人臆造出来用于行骗的手段！”
程洲本来还想着是给小陈规指点人生方向呢，没想到这小孩也太纯真、太耿直了；硬是毫不留情的把程洲身上的神秘光环给批的‘体无完肤’，根本不知道顾及领导的颜面。
看着周围十几号人都目瞪口呆的瞅着自己，程洲尴尬的恨不得原地爆*炸。
“呔！哪来的乡野小子，小小年纪懂些什么、就敢对程金童无礼？”
陆文隆一把将陈规从骡子背上提起，举在空中：“你那什么鸟老师却不知是何方的泼皮闲汉，就教出你这样不敬神仙的痴楞小子，我今日就给你清清肚腹还你家父母一个灵心孩童！”
说着陆文隆就把陈规举在空中使劲抖他，看样子真的是要给他把早餐都给抖吐出来才肯罢休。
杨再兴在旁边看的哈哈大笑乐不可支。
——
“欺负小儿算什么好汉？”
夏国‘俘虏’汪勤看着很是气愤。
杨再兴正笑的起劲呢，一听这话，突然就变脸了：“文隆你把他放下吧，小孩子么。”
众人：······
陆文隆鄙视的瞪了杨再兴一眼，回头看程洲的意思。
程洲点点头：“把陈规放下，别吓着孩子。”
陈规重新落座之后，折彦璋赶紧给他递上水囊、安抚他幼小而又执拗的心灵。
“陈规，我喜欢你的天真直率，你并没有错！”
程洲觉得不能扭曲少年的灵魂，还是要积极肯定他作人的‘真实’。程洲疼爱的摸了摸陈规的脑袋：“一时间很难把所有前因后果都讲明白，有时间咱俩单独聊聊，我会回答你想知道的一切。”
“对了，我对你那个老师很感兴趣，你能给我讲讲他的情况吗？能不能请他出来为国效力？”
陈规本来还气呼呼的呢，一听这个马上变了脸色，慌张的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也对这个老师不熟。我原本是在县学读书，只因为喜欢时常自己动手制作些玩具、还总是提问让众位老师答不上来，被‘教习’所不喜；‘教习’就把我逐出了县学······”
程洲听的直点头：就冲这种求知欲和动手能力，看来科学家的成长都有相似之处啊！
“后来，我就只好四处游学、拜访名师大儒，但这都是家父的要求并非我所愿。直到我在一日遇到‘那个’博古通今的神奇老师，当时他的状况看着像是逃难出来的，怎一个惨字了得！”
陈规回忆着，小脸上满是敬仰之情。
程洲听到这，不由自主的就紧张起来：“博古通今的神奇老师？他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小陈规眨巴着近视眼（死宅科学家的标配吧），可惜他还没办法发明出近视眼镜：“那个老师······他不肯告诉我名字，他只是说‘我看着你特别喜欢、咱俩有缘，我就把我知道的尽量给你说说，你能吸收多少就看个人悟性了’。后来，他就给我讲了很多很多话，我记住了大半；之后我就不想再上学访师了，全心扎在机巧术数里面不能自拔，哈哈！”
“我是独生子，父母拗不过我只得随我折腾了。”
程洲听得惊疑不定：“那，你记得他的长相吗？”
陈规摇摇头：“他当时落魄，脏脏乱乱的长发和胡子披散遮盖了大半脸面，我只觉得他口音好像跟程少卿您差不多，他的故乡应该也是中原的。”
程洲沉默了。
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神奇老师’，听着很像是一个‘骰子’啊！
不是总共只有四个吗？
难道这个奇人只是一个古代土著科学家？比如说像沈括、祖冲之这种，古代偶尔倒也是会出现超越时代的‘大能’人物。
算了，越是多想越是自乱阵脚。
你越是对其他“骰子”过于关注，只会导致你觉得这个也像那个也像，还不如多花些心思强大自身才是正理。
——
以历史课本的简单粗略，程洲根本就不知道这个陈规竟然是历史上宋代著名的军事家、发明家。
即使没有所谓穿越‘骰子’的帮助，陈规在历史上就发明出了‘竹火枪’‘猛火油柜’（最早的喷火器）。
陈规祖籍安丘，曾任安陆县令、顺昌知府、枢密直学士等官职。史书只简单记载其“好赈施、有政声；首用火枪、善守城’，在军事工程技术方面有重大贡献。
在当时大部分文官放弃国土逃跑的情况下，陈规自己留下来组织民众据守城池，以孱弱的乌合之众就敢于正面‘硬怼’过金国的龙虎大王完颜突合速。
要知道，完颜突合速可是刚刚在山西杀熊岭斩下大宋名将种师中人头的猛人，却被陈规组织的民兵完败：可见‘科学技术是第一要素’这个说法是站得住脚的。
陈规可不只是一个技术死宅，他打仗可是很有一套。
每次都抓住敌人退却的时机,他就出奇兵用新式火枪偷袭敌军兵营，屡屡得手。最后搞得金兵只能向著名的兀术元帅告急，兀术就赶忙率领十万大军来灭陈规。
当时正值三伏天，陈规早有布置。
清晨的时候任他金兵叫骂，就是藏匿不出。待金兵在烈日中暴晒至午后、体力最疲乏之时，陈规领兵出城突袭、一举击溃金兵，获得了中国古代史上著名的“顺昌大捷”！
陈规竟然刚出道就接连击败‘龙虎大王’、‘岳飞一生之敌金兀术’，他这么辉煌的功绩，却被那些只顾逃跑、一直逃到宋高宗赵构身边当上中*央领导的文官集团刻意打压！
陈规的才能和功绩，在历史没有得到公正的评价和宣扬。
他的喜欢搞发明创造的‘不务正业’，被只会夸夸其谈的大儒们不喜，鄙视他‘徒耗精神于微末小道’······陈规取得数次大捷之后却被冷落，直到他死后，很多发明都失传了。
南宋朝廷不去传扬陈规最有价值的思想，只在陈规死后作了一点表面文章，于德安府立了一座陈规庙,赐庙额为“贤守”。追封他为“忠利侯”（这么大的功劳竟然没有生前封侯？），加封谥号“智敏”，看来陈规的智商倒是被公认的了。
陈规早在1132年就发明了‘竹火枪’：挑选坚固直溜的竹筒装填火药、于临阵交锋时点火喷射高温火焰，往往让女贞人猝不及防；许多名噪一时的金国猛人就这样被弄死了。虽然这种火枪只是利用火药燃烧产生的高温气体灼烧敌人，但比起早期的火球和火药箭无疑是一大进步，也真正开始利用了火药燃烧产生的巨大能量。
火枪自此开始应用于攻守作战之中，首开世界上制造管形射击火器之先河。
从武器进化史的意义上来说，陈规发明的竹火枪是所有枪炮的祖先。
文弱的陈规的战斗力超越了许多大宋猛将的想象，陈规可以说是当时的文官集团和武将集团共同的敌人，他活着的时候被孤立、死后事迹被刻意隐匿，看来是吃了‘过于领先时代’的亏啊！
陈规撰写的兵书《攻守方略》，是一部总结实战经验的军事著作。在我国古代史上较早提出了“重城重壕”、“守中有攻”及使用新式火枪等城邑防御作战的理论体系和战法，对当时以及后世的军事理论及实践有重大影响。
159 剃发易服的作用
程洲带领的这一万兵马，刚刚走过层峦叠嶂的横山余脉，眼前沿途出现的是怪石嶙峋的一段戈壁滩。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王阳明是夏国本地人，他介绍道：“积石州在古时也叫盐池镇，此地的大湖缺少雨水都干涸成了盐池，此地产的青盐占了夏国一半，是朝廷税赋的重要支柱。”
程洲这才知道，原来这里就是后世的宁夏盐池县。
“程少卿。”
汪勤这时候完全放下了忠烈家族的‘包袱’，恢复了女儿装扮。
“您真的能让我再见到爷爷（汪崇勋）吗？”
程洲点点头：“我只能说把握很大，也不敢绝对断言。”
汪勤又急切的问道：“那，您有没有办法保全爷爷的性命？”
程洲一时不好回答。
杨再兴“哈哈”一乐，晃了晃大脑袋：“程少卿作下多少大事你怕是不知道啊，连康（王赵构他都敢杀）······别人做不到的事他都能做到！你放心吧，我们都特别相信他。”
程洲：······
看来再兴你还真没有蠢到家、还知道保密呢？你们俩口子也够可以啊，都开始一唱一和了！
程洲特地跟汪勤说带她去中原见汪崇勋、把她诓走，就为了成全杨再兴‘传宗接代生它十个八个孩儿’的愿望。现在倒好，汪勤得寸进尺：她不满足于只见一见爷爷、还想救他的命······汪崇勋可是被我第二次抓住的敌国大将，他在宋、夏两国边境打了四十多年的仗，手上沾了多少宋军将士的血？
上次三皇子赵楷收受贿赂放走了汪崇勋，被我揭露之后天下群情激忿！
之后我又一次抓住了他，然后我又去求情把他放了？
你们一个个的每次都把我往上‘架’，直到我下不来台。
头疼，简直头疼。
果然，成年人的世界总是艰难的呢！
——
“程少卿，我有一事不解。”
程洲正焦虑着呢：又特么是谁来烦我、没完没了了是吧？
“你······哦，阳明又你有什么疑问？”
王阳明真诚的说道：“我家族谱常常提醒我的祖先来自于中原徐州，时至如今、西北百年战乱面临结束的曙光！我王阳明前二十五年为夏国尽心尽力，自觉问心无愧。程少卿您劝我眼量放宽、心怀千古华夏，我感激您的宽容和看重。只是······”
程洲听的想笑：前面说了那么多都是场面话，全都是为了这句‘只是’啊！
“但说无妨。”
王阳明问道：“只是，既然您已经拿下夏国的门户灵州城；此城左近物产丰饶、兼扼守黄河与横山中间地理关键，您为何第二天就弃之而去？”
程洲哈哈大笑：“谁说我放弃灵州城了？”
“既然你诚心归顺中原，我也跟你透个底。在占据灵州城第二天，我和张宪达成一致；他领两万归义军立刻向北进军及时扩大战果，我领一万人向东打穿夏国积石洲、银州防线，争取与大宋的延安州连成一片。到时候，就算夏王李安是佛祖转世也是回天乏术咯！”
王阳明却没有程洲那么乐观：“可是，您这样转移的太过仓促、又没有留下人手驻守，不担心宋军走后这些城池反叛么？”
程洲拍拍他的肩膀：“嗯，你提的这个情况却是关键。我有些作法先前没有跟你们讲，是担心你们一时难以接受。早在从灵州城出发之前，我命令投诚过来的汉人官吏在中心街上当众砍杀党项贵族；每个人都得动手交‘投名状’，这个方法不是最合人性的、却是最最短时间稳定后方的唯一选择。”
王阳明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很无奈的说道：“那些党项贵族也不全都是坏人，有些还和汉人联姻、善待救济过汉人家庭，您这样就把他们都杀了，唉······”
程洲盯着他的眼睛决绝的呵斥他：“你就这点儿格局？难怪夏国汉民占十之七八却被只有一成的党项贵族压得死死的，汉人里面太多你这种睁眼瞎啊！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猫和狗也会相安无事称兄道弟。可只要有一餐食物短缺，猫狗就不共戴天、相互撕咬如同世仇。”
“一百多年前，就是这只占一成的党项人叛变自立；奴役着西夏的汉人蛊惑你们与中原的汉人拼斗，只为他们党项贵族能在你们脖子上作威作福！现在我们好不容易就要灭掉他们了，难道还留着他们暗地里串联造反、再次组织本地汉人残杀中原汉人？到时候死的人可就不止几百党项贵族了，死的就是几万、几十万汉人同胞！”
程洲摇头叹息：“我当然知道哪个群体里面都有好人，就连沙漠邪教里都有善人；可涉及到民族利益冲突的时候，他们会选择站在汉人这边吗？因为风云际会、我们碰巧处在这个位置，只能以大方向来作出选择。咱们不可能以少数人死得冤不冤来衡量军国大事，何况就算咱们不厌其烦的把党项贵族里面的善人甄别出来，你能保证把他们放了之后不会给夏国通风报信、不会作奸细？”
“你要是更好的办法，就说出来！”
王阳明张口结舌：“我我······”
程洲催动坐骑行到一座小山包上，指着远方连绵的山脉和反射着阳光的盐湖：“从这直到天山万里之外的丰饶疆域，曾经都是我中原汉唐故地！想那党项拓跋氏原先只有几百人，全赖依附在中原王朝的羽翼下才得以保全、不被吐蕃灭族。他们后来竟然恩将仇报、夺取河套与中原为敌，让汉人跟汉人世代仇杀，大宋都快被西北的百年缠斗拖死了啊！”
程洲万分忧虑的对汪勤和王阳明说道：“西夏的建立，就像给中原割开了一抖永远止不住的伤口，不停的失血、失血······中原王朝被削弱到了极限！因为被西夏阻隔不能去救济西域的汉人遗民，汉唐对西域的千年经营全部烟消云散、遗民死绝。长此下去，我华夏文明可能还会重演五胡乱华‘衣冠南渡’的悲剧，甚至会被彻底颠覆直至‘剃发易服’道统断绝！”
“西夏这个毒瘤，是该彻底割除的时候了。”
——
“看你们的表情，都不太相信华夏会走到那一天呢！”
程洲指着王阳明，对杨再兴、折彦璋、玉萝姗等人说道：“你们难道没见到夏国才一百年就把本地的汉人发式、服装都改变了吗？夏国汉人都已经对身着党项服饰、剃光头顶扎鬓角小辫习以为常了，我强制给他们剪辫子的时候、他们还哭嚎着说对不起祖宗······”
程洲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带领亲卫营把灵州城的所有官吏、士绅的鬓角小辫给剪了，你们信不信，他们之后就会强制把下面黎民百姓的鬓角小辫也给剪掉，和他们一样。只有大伙儿都一样了，彼此才能安心啊！以后，不用担心他们反叛了。”
众人听了程洲这番没头没脑的话，开始的时候有点迷糊，后来慢慢想明白了。
玉萝姗最聪明，她最快反应过来、大叫了一声：“妙啊！”
折彦璋赶紧靠近她询问怎么个‘妙’法······
程洲这一招学的是多尔衮这孙子的主意。
——
后世那个多尔衮，因为强制推行‘剃发易服’激起了汉人的强烈的反抗，造成数百万人被杀害、反抗起义此起彼伏！
因为这个事，有一部分人称多尔衮为政治白痴；其实，他反而应该是个政治高手。
剃发易服是螨洲反动统治集团借助汉人对自己文化的热爱，用于快速政治甄别顺民和反抗者的最有效手段。
简单来说，剃头就是对华夏民族的一次大筛选，剔除有血性的、留下奴才，效果大大的好！
全中国就这样在我大清朝变成了奴才之国。
你得想想当时的情形，每一个猪尾巴八旗士兵都可能因为自己特立独行的发型成为靶子。
如果占领了全中国后不推行剃发令，那每个留着“猪尾巴”发型的人还是在人群中会特别醒目，更何况螨虫人数本来就不多。站在满洲统治者的角度：‘由于入关的满洲人口的数量很少，为了不让汉人从发型意识到满洲人数量很少，同时从发型上摧毁他们的抵抗决心，所以有义务让汉人和我们同一个发型’。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逻辑：‘为了统治你们，要么我变成你们一样（北魏孝文帝改革）；要么你们变成我一样（西魏从上往下的鲜卑化措施）、至少发型得和我一样，这样你们也就不会知道谁是自己人了”。
这是剃发令最初颁布的原因。
如果没有剃发令的混淆作用，人口数量过少的满洲军事集团统治绝对超不过一百年年，元朝就是先例。
——
陷入身份困惑的汉人，失去了认同感，只能听螨清官府摆布了。
要消灭一个民族，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一手拿屠刀一手搞文化洗脑。
断发易服本质是敌我识别标志，剃发了，就表明你臣服了。
有螨清流传下来的国画显示：雍正也曾私下里穿汉服。
这本身就表明，在高级审美方面，满清的皇帝都认为汉服是更美的那种。
但是，审美不敌政治。
而历史上，华夏的传统本来就是以‘服饰之美谓之华、礼仪之大谓之夏’来区别于蛮夷的。
只要改变了发式、换掉了衣装，华夏就不能被称之为华夏！
经过两百多年影响，改良过的满人服饰，取代了汉服成为多数中国人认知的代表中国人个民族服饰或传统服饰，诸如旗袍、长袍马褂等等。
程洲清楚的记得：后世某年世界皇帝们聚会，会后有个特别仪式——就是所有皇帝一起穿东道主的传统服饰，当时中国推出的代表服饰称为唐装，但实际上是螨虫的马褂。
那就是一种特别难看的寿衣，也有人说穿上特别像‘金龟子’或者‘瓢虫’。
160 什么传统？
“报！”
斥候翻身下马：“程少卿，陆指挥和代司曹已经打开积石州城门，特命我前来禀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什么？”
折彦璋不敢相信：“我一直纳闷不见陆大块儿和‘贴地佛’呢，原来却是被程少卿指派了绝密任务，端的了得！”
她满脸自豪的看着自家男人，心里却有些埋怨：此等大事，夫君连我都不告诉一声，也太过小心了吧？
众人本来都卯着劲准备奋力攻打积石州呢，眼看着斥候来报的情况：积石州城竟然就这样轻飘飘的被程少卿给安排了······
你主宰、我崇拜，没有更好的办法！
大伙儿此刻除了一个‘服’字，还能说什么呢？
“全体成三段纵列入城。”
程洲云淡风轻的一挥手：“你们跟着我一路也算见惯大场面，只不过打开积石州城门这点小事；不值得花时间庆祝，进城休息吧。”
说完，他脸上带着些许愁容仰天看天、一副令人高山仰止的风范，策马向城门前行。
——
“唐将军，别来无恙！”
程洲对亲自出城迎接的唐易奎打招呼。（他不亲自出城迎接程洲也不敢随便进城啊！）
唐易奎看起来比半年前憔悴了很多，也蓄起了胡子。
“程金童······您真的让我叹为观止了！半年之内就攻占了夏国一半国土，当得起‘说到做到’四个字。我这几个月一直关注着河西归义军复起、灵州城围城战，没想到啊没想到！夏国数天就失去河西半壁江山、千年坚城灵州一触即溃。我更没想到您那么快就派代司曹来积石州联络，他告诉我灵州城被攻克的当天归义军就直冲兴庆府，国度当日陷落、国王李安出逃！”
“我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回想程金童一路来的势如破竹，看来夏国真的是气数已尽！我还能怎么选？当然是大开城门了，哈哈！”
唐易奎说到最后还自嘲的苦笑了两声。
程洲身后的众将官嘴巴都张老大：这······军国大事还能这么玩？程少卿胆子也真是太大了，就敢派代裕鸿去骗对方说国都被攻破了、直接把守将劝降了，要是对方知道真相之后反悔当场玩命怎么办？
大伙儿都沉默了，唐易奎看到汪勤和王阳明都在队伍中，而且都身着甲胄佩戴兵刃。他自然就想到这俩人肯定也是投诚了：“汪忠烈、王将军？国都既破，却不知我的老师和家眷现状如何，你们有随归义军去攻兴庆府么？”
汪勤和王阳明臊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不晓得如何回答是好。
“哈哈，唐将军；兴庆府可能还没有完全被攻陷，不过也是迟早的事。”
程洲乐呵呵对唐易奎劝解：“没差了，你不是也说夏国气数已尽？”
唐易奎：······
他很生气。
但是事已至此，他在上午已经把三个平时表现得特别痛恨宋国的偏将给杀了，还软禁了所有的党项贵族、奴仆，难道现在又翻脸不‘投诚’大宋了？事情已经作了一半，人也杀了、囚的囚了，扫除了所有起事的阻碍，没法回头、只能硬着头皮干到底了！
何况，程洲半年前就在唐易奎心里种下了逆反的种子；这种子已经发芽、生长，迟早也要开花，不差这两天了。
唐易奎咬咬牙，吐了一口闷气：“程金童，您很好！是我自己愚钝，怪不得别人。”
他强行往下压了压火气：“只是，兴庆府此时岌岌可危，我甚是牵挂留在京都的家眷和年迈老师。我特别想知道您对接下来的局面作何安排？”
程洲对‘守护’在唐易奎身后的代裕鸿和陆文隆使了个眼色，两人双手离开兵器、退开了两步。
“唐将军，我是不能让诚心归顺中原的有功之臣吃亏的。现在有一个新计划需要你来帮忙完成，正好也能解救你的家眷和老师······”
——
“呔！”
陆文隆看到一个唐易奎属下的将官停下手来，他立刻喝问：“那个红脸大耳的小将，你怎的久停下了，这么快就剪完了一百个人的鬓角小辫？”
那个红脸大耳的小将（其实年级三十岁了只是天生不长胡子，陆文隆对不长胡子的人概念就是小孩）赶忙叉手一礼：“回陆指挥，我名唤邹拾光，我确实剪完一百人了。”
邹拾光这叉手一礼还是跟大宋归义军将士现学的，西夏建国之后强制推行心疼礼（就是把右手按在左胸口上，这个动作被陆文隆戏称为‘心疼礼’）。程洲指派陆文隆负责积石州的‘移风易俗’‘归祖溯源’重任，他最开始纠正的就是要改掉党项人的行礼方式，回归华夏祖先的尊贵礼仪。
邹拾光就是被陆文隆第一个逮着作改‘礼仪’典型的夏国汉人，这次又被陆文隆特别关注，他觉得自己运气咋就这么好呢？
“陆指挥，您看这箩筐里，足足的一百对小辫子。”
邹拾光殷勤的搬过箩筐、双手叉起剪下来的小辫给陆文隆‘鉴赏’。
“在我这剪辫子的百姓，没一个抱怨的、更没有哭哭啼啼的！因为我开剪之前对他们指着我自己脑袋说‘诸位乡邻须知，这鬓角小辫并非我华夏习俗，乃是蛮夷丑态强加于我等！你们看好了，我作为一个都头可是主动第一个剪的辫子，就算万一将来有变故也追究不到你们身上！’，于是大伙儿就都安心的在我这剪了。陆指挥您看我这样说法可还行？”
陆文隆听了这番话大为高兴：“汝既有才情亦心怀中原神州，岂可屈就都头之阶？程少卿常叮嘱吾、当拔擢能者于微末之时，吾谨记于心，今汝适逢其会，正是命好！”
邹拾光家世代在夏国土生土长，对陆文隆的口音不是很容易听明白：“陆指挥您是说······”
陆文隆见自己文采风流却没有遇对知音，很是遗憾。他摇摇头，顿感乏味的说道：“我说的意思就是升你的官，这都听不懂？着实恼人！”
邹拾光大喜过望，一个劲的鞠躬感谢。
陆文隆指着在城门内外排着长队剪辫子的场面，对邹拾光下命令：“现在你就是积石州城防都虞候，领兵一营，主管进出城门所有百姓的‘移风易俗’事宜。只要你接下来作的好，这积石州守备将军就是你的了！”
——
什么传统？
哒子叫你剃头你就剃头，叫你扎小辫你就扎小辫；叫你改礼你就改礼，叫你一体纳粮你就要纳粮。
现在你跟我说‘这些都是优良传统’，不愿意改回来？
你们这就是看老子先跟你轻声细语的说好话、视咱们把你当华夏同胞的态度当成是‘软弱可欺’，那咱只好摆出阵仗、把刀亮出来逼你就范了。
程洲对这些蹬鼻子上脸的愚民可是毫不手软，尽管他们没有作过‘罪大恶极’的坏事，可他没有慢慢教化、开启民智的闲心。
后世还不是一样？
叫你土改就得土改，叫你生几个孩子就几个孩子，传统会比刀子厉害吗？会有改变不了的传统？
要驯服民众，从来都不是难事，特别是在经历过儒家愚民、弱民政策千年洗脑的情况下。
程洲很有信心，这个‘移风易俗’和螨清的剃发易服是一个原理。
只要由官方组织、由投降派带个头，很快就会形成自发的指数性增长，最终形成全面覆盖。
因为人性决定了：投降派不愿意自己在同胞中间显得太过于‘异样’，这样很没有安全感，好像时刻都有同胞在暗地里嘲笑咱们带头叛变！
不行！
咱们必须把所有百姓都拉下水，都给他们‘移风易俗’了咱们才能睡个好觉！
161 机要秘书
“程少卿，银州、夏州相继告破，夏国东南部已经合大宋连成一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党项最后的残余势力龟缩在北部仅剩的十之一二国土，覆灭只在旦夕之间，可喜可贺啊！”
代裕鸿圆胖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只是不知道他为啥突然把胡子刮了，这咋一看挺像后世那个曾志伟。
“是啊！”
王阳明感佩莫名：“问了唐将军我才知道，原来程少卿半年前在若羌河滩坚持放唐将军一条生路，那时就已经在布局落子。这相当于下棋提前预备了十几步以后的下法，那有不赢的道理？”
玉萝姗指着面前的府库名册、票拟发言：“夏州、银州都是在最前线与大宋接壤，前面的驻军都只知道防备面前的宋军，哪里想到背后起火？夏国东线所有的辎重粮草都在积石州囤积输送，程少卿策反积石州唐易奎的这一步太关键了，直接导致银州、夏州士气崩溃，破城自然是手到擒来！”
大伙聊到这，折彦璋扫了一下全场，没见到唐易奎，她转头就问故作高深的程洲：“唐将军人呢，怎么连续两天不见他？”
程洲摇了摇头，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
折彦璋很不高兴：“又瞒着我、什么事都瞒着我，你就一个人过吧、哼！”
——
樊凡从东京发来的密信：
金童知会，
一、大朝会商议从金国盟友手中接收幽云十六州事宜，李邦彦上表称官家乃‘百年一遇的明君’‘开疆拓土复汉家故地’，建议上尊号‘布武彰文威德显仁道君皇帝’。
二、从‘皇城司’统领杨戬身边心腹邵成章处得知，官家心血来潮又有新的想法，但是具体是什么还不得而知。
程洲只能叹气了。
所谓的从金国盟友手中‘接收’幽云十六州，其实就是花钱买。
历史上究竟花了多少钱程洲是不记得了，整个过程是瞒着天下百姓秘密进行的；事情最后被揭穿时，是童贯一个人顶了雷，保全了皇帝的颜面。当然，童贯也是主要责任人之一。
至于宋徽宗赵佶又有了什么新想法，程洲也猜不透，这孙子太没谱。皇帝要‘搞事’对每个人都可能都有影响，还真得弄清楚才行。
程洲赶紧给樊凡回信：
一、注意种师道的病情和收集种家族人信息。
二、联络邵成章密切关注官家的动向，务必搞清楚他想作什么！
三、注意收集户部、三司府库钱银绢丝调配的资料，已备将来大用。
——
代明凯从山东兖州发来的密信：
金童知会，
一、讨逆军都总管、京东东路经略使折彦直被朝廷召回东京汴梁，现由董先暂代其职。
二、先前按照您的指示撮合张宪的寡母与折彦珪、张宪的妹妹张亦姝与岳飞，母女两人都在近日完婚。
三、沂蒙山忠义军与高丽停战数月，忠义军数路人马下山收买物资，似乎准备开春之后要大干一场。
照着《论语》花了一顿饭的功夫才把代明凯的密信翻译完，毕竟代明凯是第一次回密信，对密码的使用不熟练、出现几处错漏，程洲只能靠联想把内容补充完整。
程洲这边的基本盘，就数京东东路讨逆军最平稳了。
因为兖州地处中原腹地，又是与京东西路、淮南北路、淮海路四路（省）交界，需要这支部队镇守此地弹压四方。没有万分必要，是不会轻易调动讨逆军去外地的，所以一直也没有特别的消息传来。
程洲觉得无论如何让部属长时间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是不行的，于是就提前写信作了一些指示。
其中，安排张宪的妹妹与岳飞‘政治’联姻、是在归义军光复河西之后程洲临时想到的。这个想法是建立在：张宪以后必然是继续以‘张义潮’后人的身份长驻河西走廊，身为封疆大吏，必须对他要有制约。而张宪早先被赵构挟持家人被迫服从来看，单亲家庭长大的他对家人的亲情是很看重的，程洲就想以家属为‘人质’在中原留下对张宪的羁绊。
程洲的思路一贯是‘我先来作小人、以免你们以后做小人’！
在彼此感情融洽的时候、没有发生‘意外’之前提早做好预防措施，大家反而能一直作朋友。
只要你将来不叛变，这个要挟就是不存在的，你又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想想前一段时间张宪收到的那封家信，我当时问他家中一切是否安好，他满脸羞红支支吾吾的，想必就是母亲在信里告知了再婚的消息吧。
这下通过我老婆折彦璋家族，我就和你张宪成了表亲关系了，哈哈！
相信你是能理解的，当初你就没能保护好母亲和妹妹，让赵构把她们劫走了。之后你又要远走纵横天下施展抱负，你让她们母女俩独自在家担惊受怕？
她们各自找到归宿是最好的，你不可能一辈子在身边照顾她们。
北宋之前华夏民众还没有那么保守，妇女再婚是很普遍的现象。
到发毒誓守寡、立贞节牌坊那种，是南宋发展出朱熹邪*教之后的事了。
——
接替程洲原先职务的折彦直被朝廷召回东京这件事，还不明朗。
难道赵佶预谋的大事和折彦直有关、要他来执行？
折彦直亦文亦武，做事稳重有章法、深得朝中各方赏识，可算是年青一代的个中翘楚！
难道朝廷上层转了性突然要提拔少壮派、重用年青才俊？
赵佶究竟在想什么？
算了，徐鳞忠义军这边的情况要及时调整。万一徐鳞、卢俊义他们在汉城这边怼不动，明年开春北上去攻打南浦附近的岛屿就麻烦了！
因为高丽的北面离女贞人的地盘太近，如果把完颜氏的注意力吸引到高丽这边来就不好办了。
历史上，女贞人在决定突袭宋朝之前其实是有‘东进’和‘南下’争论的。
一方主张应该先‘东进’彻底扫平高丽、以绝后患，因为高丽就在女贞人的老家旁边；咱们跑到几千了外的中原去作战，家里只剩下老弱病残，万一高丽人趁我方空虚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咱们就惨了。
而且先解决高丽这个弱小的对手、顺便补充实力，之后再去宋朝抢掠就更有把握成功了。
不得不说，这个稳扎稳打的想法也是很不错的，对女贞人的利益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最后，是大宋军队在燕京城下的稀烂表现让女贞人统一了意见，竟然同意要花力气去抢劫，还是去抢天下最有钱、最虚弱、性感诱人的傻白甜大宋来的爽啊！
所以，程洲不能让女贞人把精力转移到高丽这边；女贞人要是真的先搞定高丽，那就是如虎添翼了。
高丽和沂蒙山忠义军正好打的精疲力竭，现在冬天寒冷暂时休战；要真是把最善于寒冬腊月作战的女贞人招来了，那还不把双方都一锅端了？
到时候女贞人占据高丽这个大米高产区（因为雨水丰足、自古以来朝鲜半岛都有多余的大米出口），他们就拥有了一个富足的大后方。女贞人甚至可以从半岛的南端直接坐船去抄大宋最富裕的江南老底，那时候可就真是无力回天了。
我策划、布置了这么多年才营造了如今的大好局面，可不能让女贞人捡了这个大便宜！
程洲赶紧分别给董先、代明凯、万燕妡三方回信，内容都差不多，就是要想方设法劝阻徐鳞、卢俊义不可向高丽半岛的北方发展。
之后，程洲想了想，还是得给徐鳞本人也打个招呼。
“徐鳞吾兄，久不联系，不知你近况可好？”
“过多客套话就不多说了，我这里只有一言相告。切不可按原先占据岛屿的方式去北上扩张，此举只会招来势头正猛的女贞人，有害无益。你们只要继续在汉城以南的稻米高产区不停骚扰、劫掠，高丽朝廷就会因为收不到赋税钱粮而逐步衰弱，到他们发不起军饷的时候，你们就可以收割最终果实了。”
“此举只需与高丽人轻松周旋即可获利，何必北上直面女贞人硬碰硬‘损兵折将’？何况越往北越是苦寒之地，既无财货、粮资，咱们中原人亦难以居留。你也知陷于险地与蛮夷作战甚为不智，还望你多把精力放在修整夯实根基上，须知欲速则不达！”
——
“玉萝姗，你以后就是我的机要秘书，帮我分担一部分吧。”
程洲处理完这些情报和回信，竟然天都亮了，一夜没睡。
眼见着玉萝姗端了一碗五谷养胃粥进来，程洲双手去接的同时握住她的双手不松开。
“我、我自然是愿意帮你分担任何操劳事物，只是这‘机要秘书’是个什么名目？”
玉萝姗没有索然大大方方的让程洲抓着手，但脸上的慌张还是出卖了她的羞怯。
程洲放开她的手，把粥接过来喝了一大口：“唔，这个机要秘书嘛，就是掌管一切军情往来机密和潜伏间客事宜。要操持的事情特别繁杂精细，只有心思缜密、兰心蕙质的你才能帮我这个忙啊！”
玉萝姗被心爱的人夸赞，自然是欢喜的很。
程洲看着她脸红红的不知道如何自处的样子，放下碗把她一把拉倒怀里：“这个机要秘书么，最早是天庭里的职务；除了要做事，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职责！”
他严肃的说道。
玉萝姗被他抱住吧，本来正想着无论如何应该‘走程序’挣扎两下，听到这话看着程洲认真的表情，倒被他唬住了。她期期艾艾的小声问道：“那，是什么特别重要的职责呢？”
程洲清了清嗓子，煞有其事的说道：“你也知道我的太上老君麾下金童的身份了，我可不是诳你。天庭里常流传着一句名言啊！”
“秘书秘书，秘密舒服！”
“啊！”
“不要······”
“不可以碰那里······嗯唔······”
162 西辽、碎叶城
金山东坡（今新疆北部与蒙古交界的阿尔泰山）科布多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陛下，西北路招讨司和颉嘎斯部、翰浪盖部、别失迭部的头人长老都聚齐了。”
耶律余睹向耶律大石禀报道。
耶律大石自从燕京城被女贞人攻破之后，就本能的一路向西北逃亡。西北的金山、漠北大草原再往北直到鲜卑利亚（西伯利亚）大森林都是辽国契丹人的故乡，契丹各部族在这里广泛分布着。
辽国实行的是一国两制。
就是按照族群施行南北分治，南部人数密集国土与中原接壤，政治架构、生活习俗全部汉化。北部地广人稀，大部分是契丹人和臣服部落民，以游牧为主，施行农奴式的治理模式，但上层贵族的生活也是汉化了。
“余睹将军你放弃金国那边的荣华富贵、甘冒奇险携幼子投奔于我，大石我代表大辽的全体父老感谢你的深明大义！”
耶律大石和耶律余睹两人双手紧握，神色甚为激动。
两个男子这样亲密的握手，在后世是很有‘搞基’的意思；但其实握手礼在在古代非常隆重，曾经有皇帝忘了和一名大将握手导致他当天反叛的‘祸事’发生！
“陛下您这话我受之有愧啊！”
耶律余睹摇头叹息：“我也是阿保机皇帝的子孙，三年前虽然因天祚帝昏聩使我蒙受千古奇冤，但我因此就投靠女贞人也是对不起江山社稷、死后无颜去见祖宗的啊！”
“我当初实在是不愿意就这么被冤死，只想留得有用之躯待机而动。终于听闻天祚帝被俘、您在燕京城登基，我就立志与您汇合、一起重振家国！”
耶律大石天生微跛的腿向前走了两步，环视着连绵起伏的雄壮群山：辽国为什么会沦落到今时今日这种地步啊！
这副担子，太沉重了。
“余睹你不必担心部落民众的看法。你从如日中天的强盛金国那边回归我们岌岌可危残辽，就足可证明你不是一个‘卖国求荣、贪生怕死’的小人。你当年所受的冤屈，下面的百姓不清楚，我们这些亲历者还是知道前因后果的。当时天祚帝被奸贼蒙蔽，你不逃跑就只有死路一条。”
“唉，天祚帝啊天祚帝！你······”
耶律余睹见耶律大石直愣愣的盯着自己的小儿子，顿时明白他是在为三个儿子伤心。
对于这个，耶律余睹只能道声可惜了。
因为天祚帝因为痛恨耶律大石在燕京称帝，他竟然在被女贞人俘虏之后、立刻主动讲出耶律大石的三个儿子的藏身之处。女贞人拿着三个孩子要挟耶律大石投降未果，大将完颜宗翰就下令把他们三个都杀了。
耶律余睹在后面看着‘皇帝’陛下落寞萧索的身影，只觉得心酸和敬佩。
山河破碎、妻离子散，大石林牙他在承受着各种残酷的折磨和压力，以意志支撑到现在，太不容易了。自己那点委屈又算的了什么呢？
“余睹将军，如今我们辽国上下都被女贞人吓破了胆；现在还不是立刻发动反攻光复国土的好时机，我打算先在金山脚下修整、积蓄力量。”
耶律大石收拾了悲伤、很快振作了精神。
没办法，他不属于他一个人的了；他肩负着所有悲愤的残辽民众的最后希望，他要为这一点希望好好活下去。
“末将赞成。”
耶律余睹从金国回归残辽，并不是因为觉得辽国还有复兴的可能，他反而觉得希望太渺茫了。他回来，只是想拼死一搏给自己一个交代，不想一辈子活在民族叛徒的阴影下。
“末将还想自荐去联络黑汗国和西州回鹘、于阗国，争取同他们达成联盟以图将来。”
至此，历史上的末代残辽就在西域扎了根，史称‘西辽’。
——
夏国东南积石州。
“报！”
“程少卿，张军侯已经扫灭夏国都城周边州县、兵围兴庆府。”
待张宪派来的斥候退下，程洲笑着对玉萝姗说：“看来夏国这里已经是盖棺论定。我也该带你回中原见公婆了，哈！忘了，你的公婆就在附近的延安州，才两天的路程。”
玉萝姗自然是既羞又喜，还有一点担忧，对未来捉摸不定。
折彦璋气鼓鼓的在旁边瞪着程洲：“哟哟哟！”
“看看你们俩这副‘郎情妾意’的欢欣模样，我是不该在这里多余现眼了，你们继续**吧、我出去回避一下！”
说着她就要走，玉萝姗赶紧拉住她：“折姐姐，你不是一直跟我说不忍心看我孤苦无依、要撮合程少卿娶了我么？”
折彦璋一时语塞：“我······”
她虽然是这么说过也是这么作的，出于对玉萝姗的同情和喜爱极力促成两人的好事；但是临到真看见程洲和玉萝姗确定在一起了，她作为女人哪有那么大方？还是难免会不由自主酸溜溜的吃醋。
“折姐姐，我知道你是真真的好姐姐！我会对‘他’好，以后更是一辈子要对你好。”
玉萝姗上前拉着折彦璋的手，眼含热泪的抱着她哽咽说道：“我离开西州回鹘到了中原，就只有你是我最亲的人了啊！呜嗯嗯······”
单纯善良的折彦璋哪里能招架得住这一手？
她马上跟着眼泪就下来了，‘哇哇’地比玉萝姗哭的还起劲：“啊嗬嗬······苦命的妹妹呀！不怕啊，我是你的亲人、我俩都是你的亲人。姐姐我不生气，真的！啊嗬嗬······”
程洲目瞪口呆的看着抱头痛哭的两个女子：这是怎么了？
我才说了一句大实话，你们俩咋就开始煽情了？
对女人的这个课题，他真的觉得必须要具备‘活到老学到老’的心态才行。
尤其是玉萝姗这种有才学、野心极大、胆子更大的女子，不得不防啊！
——
此时天山以西，高昌王仆固觉鲁思正亲自率兵攻打黑汗国。
黑汗国根本没有防备觉鲁思会摆出一副‘毕其功于一役’的架势，倾尽全国之力来攻。
黑汗国的‘喀拉汗’阿史纳家族，一百多年也没成长出有一个格局、有作为的大汗，几代头领都是混吃等死型的。上半年因为贪图夏国送来的金银和美女公主，竟然把自家八万青壮骑兵都借给了夏王李安；黑汗国所处的地广人稀的西域，哪里还能召集出足够的兵马来抵抗西州回鹘的突然发难？
觉鲁思的攻势可以说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轻轻松松的就攻占了黑汗国的大半国土。
在西州回鹘本部，他已经安排好了大儿子彼勒格镇守高昌，没有后顾之忧。
眼前只剩下喀拉汗阿史纳家族躲藏的碎叶城（就是李白出生的那个碎叶城）了，觉鲁思神态倨傲的扫视了一下自己的回鹘骑兵，中气十足的大声动员起来：“回鹘的勇士们！”
“长生天在看着你们呐，举起你们的弯刀、敲响你们的圆盾！攻进碎叶城三日不封刀，先登之人，财宝自取、奴隶自掠！”
“好！”
“好！”
“好！”
······
回鹘骑士们疯狂了。
觉鲁思这番鼓动的话语可谓是‘简单粗暴、十分见效’！
古代游牧民族绝大部分时候都是没用纪律的，因为没有农耕文明那种先进的行政体系、没有专门的后勤粮草供应制度；他们打仗都是随抢随走，补给全靠劫掠。
再穷的放牧小子，只要参加一次劫掠战争就可能翻身做主人，只要你能豁出命去抢钱抢奴隶。
其实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游牧民族，从来都不可怕。
中原王朝对付像类似匈奴、突厥、柔然这种，只要认真起来就是随便灭。
等到很多年以后蒙古人崛起之时，‘太昊’将未来的一个游戏‘骰子’附体到铁木真身上，游牧民族的命运才得到彻底改变。
被附体的铁木真，用后世的高效管理手法把一盘散沙的游牧骑兵捏合成一支‘有组织、有纪律’的铁血部队，这才创造了游牧无敌的神话，最终才有机会战胜中原王朝。
163 地方制度改革
“文隆，你举荐的这个邹拾光可靠吗？”
程洲看着条案上的卷宗，边翻阅边问。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陆文隆把胸脯拍的‘嘭嘭’响：“程少卿您放心吧！这个邹拾光是汉民遗孤，他心向中原、眷恋神州，既具才学又通实务，以前只是虎落平阳、璞玉蒙尘！现在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就能把积石州治理得好好的。”
他总算逮到机会发挥一下口才了，对自家话语里面的‘虎落平阳、璞玉蒙尘’这样的引经据典非常满意。
程洲放下卷宗：“哦？你对他的评价这么高？”
“我怎么听你说话就觉得不是太靠谱呢？咱们在边塞之地用人虽然是量体裁衣、我可一言而决，但将来出了问题你可是要负责任的！连坐，懂吗？”
陆文隆满不在乎：“哈哈，吾‘素有识人之能’，全军无不佩服！程少卿您且放宽心吧。”
程洲：“······行，我绝对相信你。你回房去把《论语》抄十遍，我大宋开国宰相赵普常曰‘半部《论语》治天下’，可见其中自有奥妙之处！我也非常佩服你的‘识人之能’，将来治理天下的重任就要靠你啦，你就先从《论语》开始参悟吧。”
“呃······是！”陆文隆苦着脸退下。
“还是和往常一样，再兴你去监督他。再兴？杨再兴呢？”
程洲环视大厅，杨再兴早就没影了。
玉萝姗咳嗽了一声：“那个，杨再兴因为有重要事由，今日未曾前来点卯。”
“嘿嘿！这个憨大天天腻着汪家小娘，哪里顾得上点卯执班！”折彦璋心思单纯，一下子就把底给揭了。
程洲大摇其头：没想到你杨再兴也有儿女情长的时候啊！真是各人有各人的缘分，只要机缘来了、谁都得沉沦。
“现在积石州、夏州、银州各州府、县衙官吏缺额较大，你们可以‘发掘’推荐自己的亲朋好友来这边做官。必须是能识字的才行，只能给他们作文官，毕竟我也要给本地投诚过来的将士留些位置，军职就给他们了。另外，代裕鸿你负责建立不受官府管辖的独立执法机构，比如巡检、刑房捕快、典狱这些，必须自成体系、不受官府的权势干扰。”
代裕鸿略一思索，立刻大为赞同：“程少卿如此安排，这就解决了自古以来‘官官相护’、办人情案的缺点，以后就真的能做到有冤必伸、有法必彰的公平办案了。”
程洲点点头：“以前各朝各代最多只能做到‘军政两权分立’，这样还是不够的，必须‘军事、行政、司法’三权分立才行。因为司法权无论被武人或者文官哪一方掌握、都会成为私人打手，会变成陷害、撕咬政敌的工具！所以必须把司法权剥离出来，自成体系。”
以前程洲早就想搞一些社会制度改革，可无论是在青塘高原还是在山东兖州，那都是大宋的行政体系笼罩的区域。你就算在特定的时间段内有很大的自主权，但你要是敢像皇帝发布圣旨一样、去试图改变几千年的基本制度，那在赵宋朝廷和大儒眼里就等于‘谋反’！
因为上一次能作这个事的人，是宋神宗和王安石。
程洲绝对没有这个权力。
现在在西夏这个被占领的地盘，出现了权力真空，这时候才有了第一次作改革试验的好机会。
程洲在原‘敌国’的国土上‘变法’，自己的属下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他们内心潜意识里此地是捡便宜赚到的，想怎么搞都可以。
——
“折将军你要在有限的时间里重建本地的‘乡兵’体系。”
程洲对折彦璋指示：“重建的乡兵，要与以往有所不同。在产战马的放牧区，就主攻骑兵掠阵；在横山这边的大峡谷里，就主攻山地作战步兵；靠黄河那边的村落，就主攻水师船舶操练。总之，就是因地制宜各有特色，把地头蛇的特点强化到极致！要让外敌来犯的时候难以适应，这样，乡兵也就能在熟悉的本地地形情况下击败强敌，真正具备保家卫国的能力。”
“乡兵要划归地方文官指挥，不能与正规脱产禁军混淆在一起。”
这些经验，程洲都是建立在后世看各种游击队小说的‘营养’上得来的。
什么蒙古草原抗日骑兵游击队、白洋淀水上雁翎队、各种山区游击队，这些都是利用本地地形发挥自己强项的典型案例。虽然不可能依靠他们把敌军赶走，但确实可以把侵略者搞的苦不堪言、直到你觉得得不偿失！
既然已经收复了此地，程洲最终肯定是要离开的。他不可能每攻占一块地盘都留下驻军来守着，‘天下’太大了，要想分兵驻守、无论有多少兵马也不够你用的。
县级以下，还是得靠平时劳作、闲时军训的乡兵自保才行。
“陈规，我任命你为‘工曹大匠’，负责试制所有机巧器械。将来我还想建立一所大大的学校，专门培养国之‘大匠’（科学家）；到时候由你来当校长，怎么样？”
陈规推了推鼻梁上的近视眼镜，愣愣的就答应了：“嗯，行。”
他也不觉得自己十四岁的年龄承担如此重任有什么不妥，因为他根本不懂官职、级别这些俗事，只觉得要他来参加会议有点耽误他的宝贵时间。
程洲手下都是奇人异士，大伙儿互相之间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反正程少卿行事总是出人意料，都习惯了。
——
待众人都离开之后，程洲和玉萝姗单独交代。
“这是一本《论语》”
程洲把一本厚厚的《论语》几张写满了字的宣纸交给玉萝姗。
“啊？”
玉萝姗不乐意了：“哼！你当我三岁小孩啊、也要我回去抄《论语》十遍么？我早在八岁的时候就读的烂熟了，要不要我倒背给你听？”
程洲被她气鼓鼓的样子逗乐了：“仆固玉萝姗，别闹。”
程洲把玉萝姗拉过来、抱起放坐在自己大腿上：“这是一本密防关节，你不是已经担任机要秘书了嘛，以后必须掌握这些密码来与四方‘间客’联络。”
玉萝姗听他说道秘书二字，不禁就想到那一晚的‘秘密舒服’，臀部又感受到程洲某一部位的温度和硬度都在发生变化······她面红耳热、身子一软，就倒在程洲怀里，头贴在他的胸膛上。
程洲一愣：“我跟你谈正事呢，你怎么啦？”
他观察了玉萝姗一会儿，才明白了面对的是什么情况，赶紧提醒她：“嗯，那个，玉萝姗啊；我们男人的身体有时候会不受脑子支配的做出一些反应，并不代表我一定要作······什么，你懂我意思吧？”
玉萝姗仍然是全身无力的样子、软软的趴在程洲怀里，呢喃着：“我不懂······我不知道，你、你，嗯、我好热，好难受······”
程洲：······
得，今天的正事只能谈到这了，那些密码的使用细节只能以后有时间再给她讲了。
唉！
看来玉萝姗这是‘食髓知味’了，咱只好先解决眼前的‘正事’咯！
164 兄终弟及的必然选择
兴庆城正门外，归义军大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报！”
“张军侯，耿指挥命我来报；东门外突然有一支夏国勤王军队出现，因为人数很少只有两百人，所以等冲到近前才被发现。为首将官打着‘唐’字旗号，一举突破耿指挥负责的东面防线；最后约有一百来人弃马游过护城河，城内守军不肯开城门放他们进城。他们居然每个人带有挠钩长绳，抛出挠钩上墙，城墙上夏国兵卒把他们拽入城内。”
张宪眉头紧皱，大为意外。
“你说他们最后两百人只有一百来人冲了进去，那拼斗之中可有活口俘虏？”
斥候回禀：“当场斩杀了七十八人，抓获敌方二十一名轻重伤员。”
张宪沉思了一会儿，即刻下令：“你回东门告诉耿指挥，将所有的俘虏马上缚住口舌不容发声；全都押到我的大帐来，我要亲自审问。”
待斥候远去，张宪看着程洲所在的东南方，若有所思。
姓‘唐’的将官？
怎么有点熟悉的感觉呢，兴庆府周遭的抵抗势力我早都给扫平了，这一小股夏国援军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也许这是······
“张军侯，据夏国贺兰县令和静安军安抚使招认，国王李安的车驾近半年没有出过兴庆府。”
亲卫营指挥使康敢收集了各方讯息之后，前来向张宪禀报。
康敢一战成名，刚刚十七岁生辰就当上营级干部······真个是富贵险中求、乱世好升官啊！
“嗯，这也不能证明夏王就在都城里。”
张宪表情严峻：“程少卿一再叮嘱我说这个李安特别阴险狡诈，也非常敢弄巧行险。他要是见势不妙、一个人装扮成庶民逃走也是有可能的，完全没有必要按照惯例摆开帝王随驾。所以，我有个计划······”
张宪是个生活中比较古板老套的保守‘小’老头，但在军事上，他却是个精神分裂症患者：奇谋诡诈、绞尽脑汁，不问手段只要结果、只为了打胜仗！
——
兴庆府御街王宫。
“唐将军疾奔百里勤王，堪称忠君体国之典范！”
夏王李安和颜悦色的扶起跪拜在地上的唐易奎。
“孤封你为左武卫大将军、上柱国、兵部尚书、提阶正一品、统御京城诸军事。唐尚书，此后孤与城中十万军民的身家性命就托付给你了。哈哈！”
李安还不忘大笑两声以示安慰。
唐易奎突然就在官阶上达到了人生巅峰，武人最高成就也不过如此了。
李安到了这个人生关口，也是没有了心理负担。现在还吝啬什么官职？就是一句话的事，全是空口白话又没有实质性好处和奖励（国库里空空如也实在是没有东西），此时不把这些官职‘封’出去，以后也不一定有机会了······
唐易奎心想‘你早他*妈干啥去了？现在想凭几句废话就拉拢我们这些贱民给你卖命？’
他整理了一下仪容，再次跪拜，神色激动的大声感谢：“微臣承蒙王上厚爱，自当奋勇以报！此值家国危亡之际，我唐易奎也就不惺惺作态的演那再三推辞之状了。”
“军情紧急、刻不容缓，我想立刻接手京城的城防事宜。而且还要清点兵部府库军资和官衙属吏、狱卒这些可用战力，还望王上恩准。”
李安见唐易奎如此忠心耿耿、迅速进入工作状态，不禁‘蟒颜大悦’（国王只能称蟒不能称龙），他一抬手：“内侍监，即刻授唐尚书兵部大印、虎符、黑旗禁卫军令箭、九门关防密匙！”
唐易奎“咚”的一个响头磕在大殿御砖上，伏在地上的双手紧紧攥着拳头：我这样做是为了夏国黎民百姓少受战乱之苦、是为了给枉死的‘夜魔’弟兄们报仇、是为了不再让这个邪恶的龙阳君继续祸害天下！
我是对的！
在安抚了自己背叛的罪恶感之后，唐易奎表情平静的站起来接过李安的‘馈赠’。
——
此时的金国都城黄龙府（今吉林农安县）。
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点。
此刻，他瘫卧在很多层皮褥子垫盖的‘龙榻’上。他最后的念头就是想回到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看一看，那里就是最早的首都‘会宁府’（今哈尔滨）。可是这却是个不可能达成的愿望了，在一年前的女贞贵族大会上大部分人都主张迁都到南边的黄龙府。
是啊，越是靠南边的地方越是繁华！
老弟兄们见识过南边辽国的大城市之后，都不愿意再窝在缺衣少食的黑水（黑龙江）北边吃苦了；这是大势所趋，也许将来还会再次迁都往南，这个可能性很大。
我要是把我年青时候游历中原见识到的奢侈富足都讲出来，这帮人还不得疯了？
可是，我现在真的只想静静的待在儿时物资匮乏的黑水村；和我的大儿子坐在一张长条凳上，彼此不说一句话。我们俩只是默默的看着黑水不停流向远方，如同我小的时候和父亲这般一样······
我的，我的大儿子啊！
只恨契丹人恶毒的把你留在中京作人质，后来我们女贞人实在是被欺压的无法忍受、簇拥着我起义！
我当时也是骑虎难下，只好挥泪舍弃了你的生命······
当时你的母亲知道事情无法挽回，求我也没有用；她只能一个人躲着无声流泪，得知你被剁成肉酱之后——她终于哭瞎了双眼！
唉！
你从小就勇力过人，还懂得体恤他人，实在是下一代女贞头领的最好人选。
要不是你被契丹害死了，我就算违背部族大会的传统、拼了命与老四老八他们火并也要拱你上位！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老四的手下都已经在准备他的登基大典，尽管我还剩一口气。
我亲爱的大儿子，我这辈子对得起所有族人、却对不起你们娘儿俩啊！
听说你在辽国当人质的时候，还被天祚帝赐婚留下了一条血脉；因为这个我才制止他们将天祚帝‘分尸’的要求，可惜天祚帝毕竟是个操心军国大事的君王，他也没注意到你女儿的下落······
“来人、来人！”
完颜阿骨打回光返照，在临死之前突然坐起，把伺候他的内侍们吓了一大跳。
众人慌乱中纷纷围拢过来服侍他。
“来啊，帮我写一封信留给宗翰。希望他能达成我最后的心愿，把恤悯世子的女儿找回来好生奉养！”
——
完颜阿骨打的继承人，是他的四弟完颜吴乞买，也就是即将登基的金太宗。
金国此时的政治架构，跟宋朝开国时赵匡胤和赵光义兄弟俩的情况一模一样。
女贞人的行政模式，带有很重的渔猎民族原始社会的初级民主色彩。
最高决策机构是部族大会，由几大部族的头领和神的人间代表（祭司）等组成。
阿骨打的四弟吴乞买一直被任命‘谙班勃极烈’，这个拗口的职务相当于‘首席大臣’，又是第一顺位的储君，是阿骨打的主要助手和法定继承人。
女贞现在初步立国，像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儿，任何事情对他们来说都是头一遭。
金国目前面临的形势和大宋初初立国的时候也很相似，大宋在五代军阀混战的末尾好不容易站稳脚跟，赵匡胤只能把皇位传给跟随他征战多年的弟弟赵光义，在他死后只有赵光义才能压的住那些军头。
那些意淫赵光义‘杀兄夺位’的人完全是没见识。
当时赵宋既没有统一天下、因为夺了柴氏的江山赵宋的合法性也没有获得国内正统派的认可，还没法夺回‘幽云十六州’、处于四战之地！
赵匡胤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情况下，实在是不敢把皇位传给性格懦弱的儿子；尽管他也给过赵德昭机会让他领兵锻炼，可这个儿子实在是培养不起来啊！
所谓‘斧声烛影’这些乱七八糟的传闻，是到了螨清才被‘确切’的录入正史。
螨清对华夏正统王朝的贬低、丑化和恶毒篡改，可以说是人尽皆知了，明史和宋史是螨虫最下功夫的。
其实从前因后果联系起来看，金国和宋国的‘兄终弟及’，在当时的特殊历史条件下，都是‘有情可原、只能如此’的必然选择。
——
内侍终于把完颜阿骨打交代的信写完，等他放下狼毫笔抬头看时，‘天辅’皇帝已经倚靠在床榻上安详的溘然长逝了。
从此，女贞人反抗压迫、追求自由的英雄时代结束了；接下来，金国变成了大反派、进入了完颜吴乞买带领女贞人去欺辱压迫别人的时代。
完颜吴乞买继位之后改名完颜晟，而且他的其他九个兄弟都改了汉名、全被定为‘日字辈’。
完颜晟即位后，封八弟完颜杲为‘谙班勃极烈’（首席执行官）兼储君；一切为了维稳，还是暂时保持传统的政权组成模式。
其实金国的皇帝因为原始民主制度的制约，一直都没有得到中原皇帝那种集权。
有一件趣事可以证明：
金朝开国之初非常穷，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很节约，曾与群臣定下誓约：“国库中的财物，只有打仗时才能动用。如果有人违反丝毫，不论是谁、都要打二十大棍”！
这一铁令被很好地遵守着。
到金太宗完颜晟登基后，他酒瘾犯了，就偷偷打开国库大门；他拿了一把财物出去、美美地享受了一餐美酒佳肴。
事后，府库官员清点国库时发现了此事，赶紧告诉重臣完颜宗翰。
完颜宗翰铁面无私，马上在朝上揭发了皇帝。
最后群臣决定处罚皇帝，他们一起把金太宗完颜晟请下宝座，狠狠的打了二十棍子。
打完之后，又把一瘸一拐的他搀回宝座；然后，以宗翰为首的全体大臣一齐跪下请罪。
事已到此，金太宗也无可奈何；只好忍着疼痛将侍从端来的压惊酒喝完，然后恕众臣无罪。
后来，完颜晟也想过要把皇帝之位传给自己儿子，结果部族大会上没有通过。这次的争议造成了女贞人内部的大分裂，导致完颜晟死后、他的十四个儿子和几百名亲属全部被海陵王完颜亮给杀光了。
165 大理国王的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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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国首都、大理城王宫。
金庸小说里的南帝当然是扯淡的，大理从来只有‘国王’，没有皇帝！
连大理王这个称号都是中原王朝给他钦封的，他段氏哪里敢称帝？
只要周边哪个藩国国王敢称帝，中原王朝就一定跟你死磕。比如辽国，就算暂时称兄道弟了，以后只要有机会我就必须灭你！
事关我中原正统的‘礼’，天下岂能二帝并存？
何况你辽国还以北朝自居，称呼我大宋为南朝，简直不能忍！
儒家的正统只能有一个：你不去争这个正统，那你这个政权的合法性就成问题了。
所以，宋朝撕毁和辽国的盟约铁了心要和女贞人联合攻打辽国，也有这个缘由在里面。
大理王宫里正在进行一次关键性的对话。
“陛下，您真的非要这么做么？”
说话的人名叫高泰明，他是当今大理国宰相。
高泰明是段氏复国后的第一位国相，他能得到这个职务是必然的；因为，整个大理国有史以来的宰相都是高家人世袭担任，从无例外！
甚至高家担任大理国宰相的时间比段氏当国王的时间还要长。
这句话，好像有点矛盾？
不，不矛盾。
因为，中间有一段时间高家当宰相当的不耐烦了，竟然就逼迫段正明（金庸小说里的武功高手‘南帝’）出家当和尚；高家的家主高升泰‘被’群臣拥立为“大中国主”，成了大理国的国王。
也就是说，高家曾经试过代替段氏，这就导致段氏当国王的时间还没有高家当宰相的时间长。
段氏与高家的关系，好乱、好复杂的。
另外，大理国还有第三个豪门‘杨氏’。
杨氏曾经在段氏之前当过云南地区的国王。之后，段氏当国王中期杨氏也叛乱自立过，也当过一段时间大理国的国王。只是，好景不长，不久就被高家起兵给灭了，重新扶持段氏当国王。
这样看来，段氏与高家的相爱相杀、恩怨纠葛真的是很难分清谁欠谁更多了！
段氏、高家、杨氏，三角关系更乱、更复杂了，大理国国内三足鼎立但是却形成了互相制约，反而导致大理国成为云南地区自立时间最长的王朝政权。
三角形最稳定，要相信科学啊！
——
现在坐在国王宝座上的，就是段正严（金庸《天龙八部》中的段誉）。
他的父亲，就是后世鼎鼎大名的‘风流王爷’段正淳。
而段正淳是在高家夺了段氏王位之后、高家主动退位让段氏重新登基的第一位国王，看来当国王的滋味未必舒服，高家还是觉得永远当老二低调又实惠。
在一个国度，国王和宰相竟然分别由两个家族世袭——这个特例在全世界也是空前绝后的了。
段正严（段誉）是后理国诸王中在位时间最长的国王，当了三十九年，最后也禅位当和尚去了。
由此可见，大理才是真佛国啊！
“今年给大宋皇帝的贡品，还得麻烦高相你安排一下。至于开战之事，我决心已定，非吞并蒲甘不可！”
段正严身材瘦小，语句却掷地有声。
鉴于高家的权势逼人，他平时跟宰相高泰明一直和颜悦色，像今日这样板着脸跟宰相说话是前所未有的了。
高泰明也是一愣，只得以微笑化解：“陛下抛开佛经、决心抖擞精神开疆拓土，这本当是王者所为！”
“只是，蒲甘王与我大理一贯友好，我军或恐师出无名！加之缅甸疆域辽阔、雨多林密地形复杂，我军不易胜也。于情于理，我大理国与缅甸开战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还望陛下三思！”
段正严叹了一口气，苦口婆心的对高宰相解释：“你说的这些我当然都知道，只是天下大势变了啊！高相你从鄯阐府刚休沐回返，可能还没看过四方奏报。大宋自几年前平定青塘之后，去年又派那程金童与西州回鹘联盟，迅速拿下河西凉州。”
“在两个月前已经攻下横山（六盘山）以北的夏国大片国土，夏国已经无险可守。我大理国的军情细作本来就很薄弱，讯息传送的速率经常会延迟几个月；现在你我看到这份简报之时，恐怕西夏已经覆灭了！”
本来还非常淡定的宰相高泰明听完之后大惊失色，赶紧接过国王段正严递过来的纸张细看······
“情况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高泰明也感到了压力：“这几年似乎印象中，自从大宋有个什么金童冒起之后，天下形势的变化就加快了。这次该不会又是他在作怪吧？”
段正严无奈的点头：“恐怕还就是他了。”
“这些年从大宋传来的细作讯息虽然有所缺失，但这个程金童做出的几项大事‘复青塘、灭田虎、平梁山贼、剿淮南匪、联西州回鹘、收河西凉州、覆李氏夏国’！这一桩桩奇功，他每次都完成的迅捷而不留后患，堪称一时俊杰啊！”
大理王抚掌叹息：“我大理国要是有这样的人才就好了！中原毕竟就是中原，也许只有那方灵秀宝地里才能降下此等佛子金童吧。”
毕竟佛国人，说啥也得把自家私货带上。
“如今大宋已经收回‘幽云十六州’，据有山形险峻之地，足可抵御北方蛮夷。现在又扫灭西夏，国势如日中天！那宋国囤积在北部的几十万大军要么就会裁撤，要么······就转移到南方、对付我们大理国？”
高泰明也被自己的推断吓了一跳，惊慌起来：“微臣觉得，觉得也可能不至如此吧！”
他说完了也觉得有点牵强，自嘲的笑了笑。
国与国之间，哪里能依赖对方的同情和善良？
大宋和大理国以前的关系，算是不错了。
特别是段正严（段誉）在宋徽宗大观二年接替其父段正淳为大理国第十六代国王之后，两国关系可以说是进入了蜜月期。
段正严相当于是赵佶的同辈人，两人年级相仿，也是同样的兴趣广泛。
——
本来大理国就一直向宋朝称臣。
段正严因为痴迷中原文化，更是特别重视加强与宋朝的联系。每年向大宋朝贡大理马、麝香、牛黄、细毡、茶叶等土特产，还派从海上（经缅甸登录上行大理）而来的波斯幻戏乐人（魔术师）到宋朝东京去表演。
宋徽宗也很喜欢段正严，立即册封他为金紫光禄大夫、云南节度使、大理国王！
段正严得到中原皇帝的册封，非常高兴，拿着丹书、圣旨、大印在国内使劲的炫耀。
这就是中原王朝几千年积累的威慑力和吸引力，给你封的官职在前、这才是最荣耀的，从此你是大宋认可的公职人员了；反而你的国王王爵在最后面、是最低的、不值一提的。
几代大理王族在大理国境内大力推行华夏文化，在汉文化的影响下，产生了僰文（方块白文汉字，已失传），并用来书写记录历史。
在段正严与宋高宗这段‘基情’之前，大理与大宋只能说是互惠互利的关系，谈不上亲密。
大宋主要是需要大理的马匹，茶、马贸易是双方经济交流的主要内容。
大理国的战马品种尚可，可与西北马媲美，北宋在成都设立的茶马司，主要职责就是采购大理马。
宋庭南渡以后，宋朝彻底断了西北马的来路；之后每年输往大宋的大理马，每年达五千匹之多。大理国成为补充骑兵坐骑的唯一外部来源，在对金战争中起过相当大的作用。
最早大宋也不是没有觊觎过大理国，但太祖鉴于南诏曾给唐朝带来过惨痛的教训，就对着地图，拿起玉斧（也就是烛影斧声中的那种小小的拨油灯的玉斧）在大渡河划了一道说：“此外非吾有。”理由是“德化所及，蛮夷自服”，这就是有名的‘宋挥玉斧’的故事。
当时大宋对大理国有顾忌，完全是因为以前大唐的失败战例。
大理实在不是一个小国，大理更曾经是一个有着强军传统的强国。唐朝两次想灭掉大理的前身‘南诏国’，结果是被南诏给打的十四万大军全军覆没！
相当凄惨。
南诏还曾经反攻入四川盆地、打到成都！
唐朝在天宝战争时损失很大，一直都有说法：大唐其实是被南诏之战拖垮的。
——
现在，大宋会不会在腾出手之后收拾大理国？
这个可不好说，做好防范总是没错的。
程洲也没想到他对历史做出的改变，所造成的影响力已经波及到那么远的大理国了，导致段正严也不得不随着形势的变化做出应对。
166 大理、缅甸、安南三国志
“如果天下还是以前那样各方牵制、形成均衡态势，孤此生就诵经礼佛了事，也不会突然把你从鄯阐府（今昆明市）召回。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段正严缓缓的回到自己的御座上：“只是，孤毕竟还是这一方的国主，不可能在家国面临重大威胁的时候无动于衷！我们要在天色巨变之前未雨绸缪，突袭蒲甘、最终拿下整个缅甸、扩大我们的生存空间、增强实力以防范可能的危险，这就是我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那为什么不选择进攻‘安南’国呢？安南的地形相对简单，只要突破红河防线就直面‘升龙’（今越南首都河内）平原，安南就无险可守了。而且安南土地开发更早、沃土千里，物产丰盈、民众富足，攻占安南的难度更小、收益更大！”
段正严听的直摇头：“不不不，安南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正因为安南开发的更早、沃土千里，物产丰盈、民众富足，所以他们有自己的‘骄傲’，更难被驯服。安南国土不大，在防御上阵型就有利于收缩，到时候就像一只缩成一团的刺猬一样难以下手。”
“中原王朝以往也多次想拿下安南，可就算血拼之后占领了，统制却难以长久，最终还是铩羽而归。”
他轻抚几案，像是自言自语：“孤并不是一个好大喜功、贪得无厌的人，但也不甘心坐以待毙把祖宗基业拱手相让！高相和杨领主也不愿意成为大宋的阶下囚吧？”
高泰明沉默了。
这句话说到他心坎里了，越是像高家和杨氏这种在地方自由自在的土皇帝，越是想维持现状。
一旦变天了，谁知道会向什么方向发展？
“好吧。”
段正严不是蠢人，他高泰明也不是。他很快就下定了决心：“我们鄯阐府高家会竭尽全力支持陛下进军蒲甘，楚雄（今云南楚雄）杨氏那边我亲自去说项，他们应该也不会反对。”
“好！”
国王段正严高兴的站了起来：“本来在中原之南是我们大理、缅甸、安南三国志，我们彼此倾轧制约，导致谁也无法统一‘南中’参与天下争霸，那时我们也都只好安于现状了。可上个月安南突然攻入南掌（现在的老挝共和国），导致大半军力陷在澜沧江边的深山老林里不得脱身；现在无暇他顾的安南在左翼对我们形不成威胁了，我们正好可以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集中全部兵力突袭蒲甘，一举拿下整个缅甸。”
“到时候大理国的疆域就能扩张两倍，我把都城迁到蒲甘去又何妨？免得我们三家挤在‘云南’这个小地方互相猜忌。”
——
他这句话倒不全是忽悠，他是真的想要迁都。
大理国的首都定在大理城，绝不一个最佳选择，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糟糕的选择。
在冷兵器刀剑互砍的时代，‘云南’版块也不是完全没有争霸中原的可能。
这都城的选择，就是其中的重中之重！
从古往今来的最佳结果来看，“鄯阐府”（今昆明市）才是最有‘帝王之气’的基业所在。
鄯阐府离中原更近，附近有铜川、会昌（攀枝花铁矿）、个旧锡矿，人烟也最密集。在昆明也能更好的控制安南国的命脉‘红河’上游，对安南形成直接威胁。在古代交通不发达的情况下，只有昆明小盆地才是集中资源办大事的必然之选！
而偏居一隅的偏僻大理城，只能算是一个适合养老和躲避中原王朝的一个安乐窝。
从段氏先祖段思明的都城选择的结果来看，段氏从来就没有底气参与中原争霸；他们只想关起门来作个土皇帝，守住这一亩三分地就知足。
可是，就算你想安于现状，也更应该选择昆明鄯阐府作都城。
因为段氏王朝的最大威胁——‘高家’的根基在鄯阐府，只要把都城设置在此、你国王的大义在手，将自己的影响力慢慢渗透进去；当时高家还没有那么强大，鄯阐府的本地小世家肯定会有一部分想要投靠国王搏个富贵。最终国王的影响力逐渐增强，段氏才能避免被高家取代。
不过还好，大理全面佛教化；高家、段氏几次反复争夺最高权力都没有下死手，保持着‘斗而不破’的精神、不以杀戮为荣，始终保存着人性的底线。
这一点只得赞赏！
佛教确实把以前勇猛的、击败盛唐的‘南诏’国“柔”化了，这在上层政治上是显而易见的；似乎影响还挺正面，但在对武力防御上的影响也是正面的吗？底层民众和军队也被佛教‘柔’化了、不肯杀人怎么办？
这个顾虑，段正严和高泰明等贵族们不是没想过。但在弱化百姓抵抗意识、稳定政权的利益面前，似乎佛教的‘柔’化作用还是可以接受的。
至于外敌来犯么，也许士兵们打起仗来见了血就会变得勇猛起来了呢，到时候总会有办法的吧······
——
陕西延安府。
“玉萝姗，来，见过公公婆婆！”
“父亲、母亲，这是你们的儿媳——仆固玉萝姗。”
程洲把父母和玉萝姗双方介绍完了，自己就往边上一站；手捻长须，似老僧入定一般眼睛微闭，只看脚下。
二十二岁的他，胡子的长度终于追上这个朝代的大部分成年男人了。
因为折彦璋就在旁边虎视眈眈，程洲就只好表现的冷淡一点，尽量的不激起她的醋意。
还好玉萝姗是个有心机的，之前已经找军中‘洗衣妇’（军*妓）现学过中原礼仪。
玉萝姗换了一身北方汉人女子常衣：浅蓝襦裙、外套羊皮翻领夹袄，看起来既朴素又清爽。她先是侧身对公公婆婆福了一福，行了一个淑女见面礼；口称：“玉萝姗见过公公婆婆。”紧接着，玉萝姗又噗通一个跪拜：“祝公公婆婆吉祥如意、长寿安康！”
待她磕完了抬起头来，额头上沾满了白白的一片雪花，可以说是自毁形象、毫不顾忌。
程行止、刘茵兰夫妇自然是大乐，赶紧请她起身，不住的的夸赞玉萝姗知书达理、懂事贤惠······
旁边的折彦璋这些年也成长了不少，她看了玉萝姗的表现，一拍脑门：败了，败了败了！
彻彻底底的被打败！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公公婆婆为什么对我的态度不咸不淡了：当初，我第一次见公婆，倒也是换了淑女装扮穿金戴银、罩着貂皮外袍（和现在一对比，当时那种炫富的装扮也是极其失策的）雍容华贵美丽可爱；可完全没记住母亲的提醒，我特么跟其他厮杀汉一样对公婆就来了个抱拳‘见过公公婆婆’······公公婆婆当时倒是没有表现出特别的不满，还微笑着点头呢！
抱拳······
我想起来了，我当时真的是抱拳一礼啊！我是白痴么？
折彦璋越想越不是滋味，她转身眼泪汪汪的看着程洲——程洲吃了一惊：完蛋！
我家虎妞这是要现场爆炸不给我留面子了么？
哪知折彦璋突然一嘟小嘴，‘咚’的一下子把脑袋扎到程洲怀里，身子一抖一抖的无声抽泣起来······
这一扎脑袋吧，本来应该是个娇嗔的温柔撒娇举动，折彦璋的脑袋却把程洲胸膛撞的生疼；发出‘咚’的一声骨骼相嘭的沉闷回响，房间的众人都听见了、转头看过来这边，却又尴尬的赶紧转回头装作没看见。
167 真的假的？
西夏，兴庆府。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整个兴庆城，只有归义军佯攻的西北角楼被烟火熏黑，有三个城垛被彻底摧毁；其他几面城墙的墙体是完好的，很显然激烈的战斗只发生在城墙的这一侧而已。
城内的小股火灾也都被扑灭了。这些火苗并不是被归义军攻进来的时候点燃的，反而是城里的夏国地痞流氓趁城破之际、四处劫掠造成的；只是这些无赖没想到这场大战结束的太快，他们还没来得及从被凌辱的妇女身上下来、还没来得及隐藏抢来的财货，归义军竟然就开始巡街执法、平复秩序了！
太快，城门被攻陷的太快、王宫被拿下的太快······兴庆府的老百姓还没来得及上城墙帮忙守城，战争已经结束了。
为什么这么快？
所有的坚城被攻破，只能有一个答案：内部叛变。
“张军侯，夏王请来了。”
亲卫营指挥使康敢把李安带进了张宪的临时驻地。
张宪很有礼貌的站起来对李安叉手一礼：“夏王安好！”
别看李安的王冠早就跑丢了、蟒袍也破碎不堪，但派头还在。他轻蔑的撇了厅中众人一眼：“看这一个个的穷酸样，尔等想必具是市井走狗之辈出身，见了本王为何不跪？”
张宪一愣，狐疑的看了看他，又对康敢投去询问的眼神。
康敢苦笑了，回了一个无奈的耸肩，那意思：这小子自从被我抓住以来，一直就这么嚣张！
康敢私底下确实也不敢把他怎么样，毕竟他这个身份特殊。在古代，地位尊卑有序；即使是再落魄的敌方帝王，那也不是你这个底层庶民可以侵犯丝毫的。要是被文官大儒知道你苛待了敌方王族贵人，那他们的理解就是你‘以下犯上’‘心怀异志’；这就是中原王朝的文明胸怀，尽管那些蛮族抓住咱们的帝王并不会同样回报以礼相待。
但咱们是文明人，就是要讲‘礼’！
——
“夏王请坐下说话。”
张宪没有理会李安的叫嚣。
被儒家尊卑礼仪深深毒害的他，即使涵养再好也忍不了这种货。
张宪没有发作，可瞿彪忍不了，他冷笑一声：“哼！毕竟蛮夷之主，端的是贻笑大方。你们虽然偷学我华夏经典、言必孔孟，但你们因为资质愚钝只学得皮毛。想我中原之主比尔等尊贵何止百倍？却虚怀若谷、心系苍生，对臣民都是以礼相待；大臣上朝也只需向皇上微施一礼即可，只在向皇帝陛下的母亲祝寿的之类的特别场合时候才需要跪拜。”
出生在凉州的他自小深受西夏党项贵族的迫害，对这个夏王实在是难以尊重：“程少卿常常跟我们说‘彼此尊重是为礼也’，你把我们当作天生低贱的奴婢毫无尊重，如今成了阶下囚还以为能继续作威作福？”
“就是！”
耿驴儿也怒了，苍啷一拔佩刀：“咱们既然能把王宫都给你抄了，你别以为老子不敢杀你！”
哪知这个李安根本就是水火不侵，仍然是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孤，懒得和尔等一众蝼蚁呈口舌之快。”
“哎呀嗬！？”
“我*你祖宗的、老子砍死你！”
“杀了他、杀了他！”
李安这副赖皮脸可把大伙给气坏了。
——
“张军侯，我把夏国王族和朝廷各部官吏都甄别完毕了。”
唐易奎进来汇报工作，一看大厅里面群情汹涌的架势、再看那李安的趾高气扬，他大概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了。
张宪一指左手边的尚座：“唐将军请坐。”
古人排座次可是非常讲究，那可是绝对不能搞错的。张宪给唐易奎把旁边的‘左膀右臂’的尚座留着，就是对唐易奎的最大尊重。
“奸贼、叛逆、小人、渣滓！”
李安看到唐易奎，那可算得上‘怒火万丈’、‘血灌瞳仁’，‘恨不得食其肉寝他皮’也难解心头之恨！
“只恨我轻信了你这个逆贼、你不得好死！逆贼——！”
唐易奎默默的走到属于自己的尚座坐下，双手微微颤抖着捧起一盏茶喝下。
他定了定心神，冷眼瞧着李安：“程少卿常跟我说的一句话就是‘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你李安的所作所为你自己最清楚；你残暴嗜杀、搜刮无度，哪里有做到待臣民以‘礼’？夏国百年江山就被你亲手葬送在眼前，你难道还不反省吗？。”
“你根本不配作李元昊的子孙，还有脸面在这里训斥我？”
程洲在说服唐易奎奔回兴庆府作内应的时候，程洲是很花了些功夫给唐易奎作‘心理疏导’、重构他的‘思想矩阵’。因为如果不把他的背叛心魔消除，他是很难有信心和决心做好卧底的，到时候就算逼得他不情不愿的去了，恐怕也是破绽百出、白送性命。
程洲最头疼的就是古人的逻辑混淆，儒家的常年洗脑教育故意将‘忠于君王个人与忠于华夏、终于天下、忠于公平正义’划等号。
像岳飞、张宪这些人就中毒很深，还好他们十六七岁就碰到了程洲；程洲想尽办法、不停的给他们慢慢灌输被儒家刻意打压的‘墨家’思想：
‘君不惠，则臣不忠；
父不慈，则子不孝。
君为臣纲，君不正、臣投他国；
国为民纲，国不正、民起攻之；
父为子纲，父不慈、子奔他乡；
子为父望，子不正、父则大义灭亲；
夫为妻纲，夫不正、妻可改嫁；
妻为夫助，妻不贤、夫则休之······’
程洲在青塘高原带兵、在纵横司内部、在山东讨逆军、在河西归义军，他都在不停把这些被主流‘官学’所刻意‘疏漏’、抛弃的墨子、孟子、荀子甚至老子、庄子学说中的“以民为重”“众生平等”的自由思想灌输下去。
程洲这六年一直都在耐心作这些心理重构工作，他知道改变总是很难，但是作总比不作强！
虽然没办法短时间改变几千年来的思维惯性，但偶尔还是有所‘收获’。
——
“张军侯，您说想亲自询问夏国大臣一些民情风物；我把王宫的掌印内侍和户部尚书、吏部侍郎带来了，把他们请进来吧。”
张宪决定把像疯狗一样怒骂不休的李安先押下去冷静一下，唐易奎就给出了新的提议。
“你是何人？竟敢冒充夏王？”
大厅门口突然一阵骚动。
原来是被押出门的李安与正要进来的掌印内侍、户部尚书、吏部侍郎碰面了。
刚出声指认这个李安是假冒的人，就是掌印内侍、三朝元老阉人‘煎雀儿’。
他的原名叫梁汕高僧，西夏、辽国、金国这种扭曲政权经常会冒出一些很奇怪的名字，比如萧观音奴、完颜陈和尚，多半跟佛教有关。
梁汕高僧当然本名是梁汕，‘高僧’，是信佛的长辈取的加名，相当于中原的‘表字’吧。
梁汕高僧是西夏著名的‘梁太后’家的族人，因为梁太后最终被清算，梁氏都被牵连。梁汕高僧六岁的时候也被阉割送进宫中当内侍，一当就是六十年，最终成长为夏国大名鼎鼎的‘煎雀儿’······
“什么？”
张宪三步并作两步奔到门口：“你能确定他不是真的夏王李安？”
张宪本来就有点怀疑这个李安的身份，现在听夏国的掌印内侍亲口证实，他也耐不住了。
程少卿叮嘱我务必逮到这个李安，死的活的都行！
难道这小子真的那么狡猾、来了一招‘金蝉脱壳’溜走了？
“微臣看来，也觉得他是假冒的！”
胡子都结成小辫的户部尚书也赶紧补充：“最近两年我夏国国库空虚，李安几乎天天找我这个户部尚书要钱、要粮食；我俩见面的次数得有几千次了，这个人虽然装扮得挺像李安的，但是细看还是有很区别。”
夏国吏部侍郎一看这架势，咱也得整两句表表‘诚意’咯？他立刻高呼：“急切急切！微臣以为张军侯您应该立刻封锁兴庆府、悬赏捉拿李安！我愿带领我吏部全部属官站在城门口指认他，绝不会让此人走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