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九章 我要当皇帝!
今日的早朝之上,陈皇命满殿朝臣跪了半个时辰,后又单独召见了包括几部尚书在内的数名重臣。
他在御书房安排诸事的时候,一道身影哼哧哼哧的从宫外跑进来,一路跑进了淑秀宫。
淑秀宫是淑妃的住所,宫中,淑妃看着满头大汗,喘着粗气的赵圆,诧异道:“圆儿今天不是去找王家妹妹了吗,怎么跑回来了?”
赵圆抬头看着淑妃,大声说道:“母妃,我要当皇帝!”
淑妃闻言,先是一怔,随后便面色大变,拧着他的耳朵,怒道:“是谁教你说这些的?”
赵圆道:“没有人教我,是我自己想当皇帝。”
淑妃捂住他的嘴,黑着脸道:“不,你不想。”
赵圆被她捂着嘴,还在呜呜呜的说着什么。
淑妃看向一旁,说道:“杜鹃,去将殿门关上。”
“是,娘娘。”名为杜鹃的宫女应了一声,将方才在殿内的宫女也叫了出去。
关上殿门之后,她看着那两名宫女,脸色冷了下来,说道:“今天的事情,你们谁要是敢说出去,定不轻饶!”
两名宫女慌乱道:“奴婢不敢!”
主子们的事情,她们这些下人自然不敢多嘴,这些年来,因为口风不严被沉塘或者填井的人,数不胜数。他们身份卑微,即便是真的被沉塘填井,也没有人会为他们做主。
淑秀宫内,淑妃看着赵圆,问道:“你为什么想当皇帝?”
赵圆道:“因为我要娶王家妹妹,娶张家姐姐,还要娶白家妹妹,只有当皇帝才能把她们三个一起娶回宫。”
当皇帝只是为了娶三个妃子,淑妃对她生了这么一个东西心生无奈,追问道:“你为什么觉得,只有当皇帝才能把她们三个一起娶回来?”
“端王王兄,康王王兄,怀王王兄,还有福王王叔,他们都只有一位王妃,父皇却有……”赵圆想了想,又伸出手指头数了数,数了一会儿也没有数清,抬头说道:“有好多好多妃子……”
端王康王只有一位侧妃,是他们要在所有人面前维持不被女色所娱的形象,福王只有一位王妃是因为他惧内,怀王只有一位王妃是因为他的岳父是右羽林卫大将军,他不敢纳侧妃,和当不当皇帝没有什么关系。
淑妃看着赵圆,说道:“就算你不当皇帝,也能娶三个王妃。”
赵圆一脸的不信:“真的?”
淑妃点头道:“真的。”
赵圆继续问道:“不当皇帝也能娶王家妹妹,张家姐姐,白家妹妹?”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王相的孙女不会给人做妾,哪怕是侧妃也不行,张大学士诗书传家,书香门第,怎么会委屈张家唯一的嫡女做一侧妃,东门卫白家可就这么一个女儿,白家的女儿做皇妃还行,自家孩子还没有让人家白家姑娘委身的资格。
淑妃看着赵圆,心道这小子读书不行,眼光却是一等一的毒,看上的这几个小姑娘,没有一个是等闲之辈。
不过,她还是看着赵圆,点头道:“当然可以。”
“那我不想当了。”赵圆毫不犹豫的转过身,拔腿就向外面跑。
淑妃及时的拉住他,蹲下身子,看着他,郑重的说道:“像刚才那样的话,你不可以再对任何人说,包括你的父皇。”
“我知道了。”赵圆使劲点了点头,说道:“我都不想当皇帝了,当然不会和别人说了……”
看着他跑出去,淑妃长舒了口气。
夺嫡之路何其凶险,动辄便会有性命之忧,他小小年纪,怎么可能斗得过几位皇兄?
陈皇从外面走进来,回头看了看,说道:“圆儿今天没有出去玩?”
“刚刚回来。”淑妃摇了摇头,无奈道:“这孩子,越来越贪玩了。”
“他喜欢玩便让他玩吧。”陈皇无所谓的说道:“朕也不想让他有什么治国安邦之才,以后当一个闲散王爷,也没什么不好的。”
淑妃笑了笑,转移话题道:“臣妾刚才听说,金殿上出事了,陛下生了很大的气……”
“朕一点都不气。”陈皇笑了笑,说道:“朕今天痛快的很,自从登基以来,朕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痛快过,可惜,淑妃没有看到那些人被朕指着鼻子骂的场面……,不过痛快归痛快,就是那小子写的东西太难记,朕差点就忘词了……”
淑妃诧异道:“哪个小子?”
“自然是唐宁了。”陈皇道:“他写的那些话,句句都写到了朕的心里,我大陈的心腹之患,从来就不是草原和西域,就在这朝堂之上,他们当着朝廷的官,却只顾着自己的利益,长此以往,国家不被外物拖垮,就先亡在了他们手里!”
淑妃牵着他的手,说道:“陛下莫生气,臣妾刚刚熬了羹汤,陛下趁热尝尝……”
陈皇喝了羹汤,淑妃忽然想到一事,说道:“陛下,方府老夫人的寿辰快到了,臣妾想出宫回家看看。”
“应该的。”陈皇点了点头,说道:“朕让内府帮你准备一份厚礼。”
淑妃笑道:“谢陛下……”
陈皇看着她,神秘道:“除此之外,朕也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你。”
淑妃看着他,疑惑道:“什么大礼?”
陈皇笑了笑,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京师近些日子不太平静,鄂州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连冯相都牵扯进来,连普通百姓都知道,近日必有大事发生。
可谁也没有想到,这件大事,竟然大到了这种程度。
十余名江南官员被削官罢职,永不录用,冯相名为辞官告老,但近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也是因为江南一事,被陛下罢免。
鄂州之事,放在朝堂上,其实只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但就是这一件小事,却牵扯出了这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
冯相一系近乎被连根拔起,江南一派损失惨重,吏部周尚书暂时接任右相之位,如此一来,吏部尚书之位又会空出,不知最终会花落谁家。
甚至连朝中的格局,都因为这小小的吏部代侍郎僭越事件,发生了改变。
当然,江南一个鄂州,便能追缴上来五百万两银子,也令京师百姓惊掉了一地下巴。
江南一州,抵得上国库半年,江南两道富的流油,几名官员便能凑出纹银百万,国库却连几十万赈灾银两都要斟酌再三,江南如此富有,以冯相为首的江南官员还要朝廷对江南减税,别说陛下不能忍,就连京中百姓知道了也忍不了……
……
尚书省。
冯相站在尚书衙前,原本花白的头发已经变得斑白,身体也彻底的佝偻了下去。
王相走到他的身旁,叹息道:“何至于此?”
冯相声音嘶哑道:“老夫为国操劳一生,老夫也想问陛下……,何至于此?”
“冯相这句话,老夫替陛下回答吧。”王相看着他,说道:“草原上完颜部所向睥睨,西域中小宛国蠢蠢欲动,高原上西番也在走向统一,这种时候,江南是万万不能乱掉的……”
王相轻叹一声,说道:“冯相是一个直臣,做直臣,万万不能有私心,以前陛下可以容许你的私心,可现在,局势变了……”
第五百七十章 争!
闹得沸沸扬扬的鄂州事件,最终以一个众人意想不到的结果收场。
江南一派官员遭遇了有史以来的最大挫折,连冯相都只能辞官回乡,试图用鄂州事件攻击吏部代侍郎唐宁的官员,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
这几年,康王和端王争得难解难分,头破血流,这些中立势力,看热闹的情况居多,以冯相为代表的江南官员,从不参与党争,却在这次事件中,遭遇了比党同伐异更加严重的打击。
康王府。
朝堂上发生了这么大的动荡,康王自然早就得到了消息。
康王自顾自的倒了杯酒,摇头道:“这个唐宁,还真是福大命大,这样都不死……”
自从两人彻底撕破脸,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再拉拢他之后,康王对他就没有了什么好印象,对于唐宁没有在这次大乱中败北而表示惋惜。
他喝了口酒,忽然看向另一边,问道:“徐先生,这次父皇让冯相卷铺盖回家了,原先的吏部周尚书顶了上去,你说我们要不要给周府送送礼,意思意思,可别让端王和唐家抢先了……”
“殿下无须多此一举。”徐先生道:“周尚书已经年老体迈,陛下让他接替右相之位,只是一种嘉奖和恩赐,不出一年,周相就会从这个位置上退下来的。”
“先生言之有理。”康王想了想,微微点头,又有些惋惜的说道:“可惜了,这次冯相带头攻击唐宁,唐家居然没有跟着,如果他们也参与弹劾,说不定父皇一生气,就把他的礼部尚书给撤了,我们要省多少事情……”
徐先生道:“自从前几次唐家吃过亏之后,近些日子的举动已经趋于保守,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们是不会出手的,这次冯相会出手,怕也是他们在后面推波助澜,想借刀杀人,坐收渔翁之利。”
“他们姓唐的做事,向来都是这么阴损。”康王咬了咬牙,又有些庆幸的说道:“一开始的时候,本王差点也想插一脚,幸亏徐先生你劝住了我,要不然,这次我们的损失就大了。”
徐先生看着他,说道:“和端王的争夺中,我们已经损失了不少,殿下应该爱惜羽翼,不要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那唐宁于我们并无正面冲突,殿下应该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端王身上。”
康王受教的点了点头,说道:“本王明白了,先生觉得,本王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徐先生道:“这次江南一党虽然损失惨重,但都是冯相一系,冯相倒了之后,唐家就成了江南官员唯一能依靠的大树,陛下如今正对江南不满,殿下应该借着这阵东风,将唐家也拉下水,既能打击端王,又能讨得陛下欢心,岂不是一石二鸟?”
康王想了想,脸上露出喜色,说道:“高,实在是高!”
唐家。
唐琦面色阴沉,咬牙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次冯相一党闹出的事情,不仅没有扳倒唐宁,反而将他们自己搭了进去,他们全军覆没不说,还将祸水引到了整个江南,当今陛下可不是见好就收之人,数千万两银子的收获,足以让他付出巨大的代价整顿江南,他必定已经将主意打到了江南两道。
江南西道是冯相的党羽,江南东道,可大部分是唐家的地盘。
唐家本来想借冯相的刀杀人,如今人没杀了,反倒被冯相一系所误伤,祸及整个江南……
“要小心康王。”唐淮同样皱着眉头,说道:“时机对我们不利,康王若是借题发挥,情况就会更加不妙。”
唐琦想了想,说道:“以康王的脑子,想不到这些吧,更何况,有姓徐的在那里,应该能够控制得了局势。”
他话音刚落,一名唐家下人走进来,将手中的东西恭敬的递给唐淮,说道:“老爷,徐先生的密信。”
唐淮拆开信之后,扫视了几眼,将之揉成团,低声道:“康王已经听了谋士的话,打算紧咬此事不放了,姓徐的让我们早做准备。”
唐琦闻言,面色先是一变,随后便凶厉道:“既然如此,也就别怪我们了!”
……
冯相倒了,冯相一系也散了,朝中官员本以为此事会就到此为止,却没想到,冯相辞官的第二日,康王就在朝廷上直指江南之弊,请求朝廷严查江南各州税务,此提议深得圣心,陛下罕见的当堂夸奖了康王,赐下了很多赏赐。
然而福祸难料,康王得意不到一日,便有御史弹劾他每日纵情声色,王府之内有多处陈列逾制,皇室等级森严,皇帝有皇帝的规制,亲王有亲王的规制,逾制是重罪,逾制被定义为意图造反砍头抄家也不是没有先例,好在康王逾制的情况不算太严重,即便如此,他也被罚一个月内不许上朝议政,参与朝事……
明眼人都知道,这又是一次康王与端王暗地里的交锋,只不过这一次,没有胜者,结果是两败俱伤……
……
朝堂上无非就是些斗来斗去的事情,康王和端王斗的两败俱伤,各自消停,众人也将注意从他们的身上移开,放到别处。
方家老夫人寿宴将近,方家将老夫人从灵州接到了京师,陛下特许方淑妃出宫探望,而朝中的大部分官员,也要想想到时候送什么寿礼,既不显得张扬,又不至于吝啬。
方家向来低调,说起方家,京中许多人或许第一时间意识不到,但细想之后,却又暗自心惊。
方家老夫人现有两子一女,分别在户部和吏部担任要职,宫中还有方淑妃这位宠妃,真要算起来,就连唐家的权势也不如方家。
当然,唐家身后还有端王,端王是夺嫡的皇子,唐家还有诸多党羽,而方淑妃所出的润王还是一个孩子,方家再好的资源,也只能空置,毕竟,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孩子,会想着要当皇帝吗?
即便如此,方家在京师也无人敢小觑,别说唐家,就算是两位皇子,也不愿意和方家起什么冲突。
今日是方淑妃回府之日,宫中妃子不能在宫外过夜,宫门关闭之前,她须得回宫。
从老夫人房中出来之后,方淑妃脸上的笑容有所收敛,看向门外的方鸿和方哲,说道:“大哥,四弟,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和你们商议。”
方鸿见她面色肃然,心中也紧张起来,说道:“去我书房吧。”
方府书房之中,方鸿亲自将房门关上,房中便只剩下他们兄妹三人。
方鸿这才看向方淑妃,问道:“二妹有何要事?”
方淑妃看着两人,说道:“前两日,圆儿告诉我,他想当皇帝。”
方鸿面色一变,问道:“他可是受了什么人的蛊惑?”
“他只是无心的。”方淑妃摇了摇头,又道:“可他的话,反倒提醒了我,虽然圆儿还年幼,但他到底是皇子,以端王和康王的性子,一旦他们登基,圆儿还有活路吗?”
方鸿面色复杂,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心中自然清楚,若是康王和端王登基了,别的皇子或许还可以当一个闲散王爷,老老实实的待在封地,但宫中几位宠妃所生的皇子,是肯定没有活路的。
端王和康王只有一人能活着坐上那个位置,而不管坐上那个位置的是谁,都不会放过淑妃所出的润王。
不仅如此,就连方家,到那时候也将走向衰落,或者直接败亡。
毕竟,新君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吏部和户部的大权同时落到一个家族手里。
方哲面色始终淡然,待方淑妃说完之后,目光望向她,问道:“二姐的意思是,让圆儿也参与夺嫡?”
“圆儿也是皇子,他迟早会长大。”方淑妃脸色平静,反问道:“既然他们能争,我们为什么不能争?”
第五百七十一章 不,我想!
连方鸿自己都想过这个问题,方淑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并没有显得多么震惊,想了想,开口道:“圆儿的年纪太小,无论是陛下还是朝臣,都不会同意他参与夺嫡的。”
“年纪小是长处而非短处。”方哲道:“如今陛下身体康健,圆儿有足够的时间成长,他总会长大的,陛下也总会老的。”
方鸿在官场多年,自然能看出来这一点。
正值壮年的陛下,与康王,与端王,其实是对立的关系,康王和端王想要早点上位,陛下又何尝不想永远霸占着这个位置?
而皇帝只有一个,陛下是康端二王上位的阻碍,二王同样也是陛下的威胁……
年幼的润王对陛下产生不了这样的威胁,从某种程度上说,他比康王端王更有优势。
而要论背后的力量,方家在京中,没有敌手。
方淑妃看着方鸿,说道:“为了圆儿,也为了方家,这些事情,大哥要提前准备了。”
方鸿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说完他又看向方淑妃,诧异道:“圆儿怎么忽然想要当皇帝了?”
“这个不重要。”方淑妃看着他,问道:“结果比过程重要,不是吗?”
……
方淑妃离开方家之后,方鸿倒了杯茶水,润润喉咙,叹道:“为了争夺皇位,端王康王你来我往,更不会容许别人插手,想要和他们争,无异于虎口夺食。”
方哲站在他身旁,淡淡道:“怕是要争的,不止是端王和康王。”
方鸿看着他,问道:“这是何意?”
“怀王这个人,我看不透。”方哲双手环抱,摇了摇头,说道:“一个没有心机,也没有身份背景的人,凭什么成为除了端王和康王之外,唯一一个留在京师的成年皇子,陛下的成年皇子,可不止他一个……”
“连圆儿留在京师都有危险,他怎么可能意识不到?”方哲自顾自的说了一句,随后便笑了笑,说道:“有点儿意思……”
“怀王是装傻也好,真傻也罢,圆儿只有一条路可走,方家也只有一条路可走。”方鸿舒了口气,说道:“夺嫡的话,一个吏部侍郎,一个户部侍郎,还不太够……”
他话音刚落,忽有又尖又细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
“圣旨到,吏部左侍郎方鸿接旨!”
方鸿怔了怔,下一刻便快步走出去,只见两名宦官站在院内,一人手中持着圣旨,正微笑看着他。
方鸿目中浮现出一丝疑色,却还是上前两步,整理了一下衣着,双膝跪地,大声道:“臣接旨。”
……
吏部周尚书接替了冯相的位置,吏部尚书的位置便空了出来。
除了宰相之外,吏部和户部尚书,算的上是朝中最有权势的两个位置,有无数双眼睛都盯在吏部,其中便包括康王和端王这两位夺嫡的皇子。
吏部有两位侍郎,右侍郎孙迁刚刚上任不久,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升任侍郎,方鸿虽然在吏部的时间久了,但是资历上,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倒是朝中的其他几位官员,勉强能胜任这个位置。
然而众人的目光盯着这个位子没多久,便有结果从宫里传了出来。
周尚书离开之后,原吏部侍郎方鸿,接替了他的位置,成为了新的吏部尚书。
周尚书在右相的位置上坐不了多久,但方鸿不一样,只要他当上吏部尚书,就很难再下来。
从侍郎到尚书,看似是从二把手到一把手,似乎只迈出了一步,但尚书和侍郎的权力,却是天差地别。
这代表着尚书吏部,已经完全掌握在了方家手里。
当然,方鸿的际遇,别人是羡慕不来的,方淑妃正当圣宠,方家一门又能人辈出,圣眷自然浓厚。
也有人为方家可惜,方家有如此权势,奈何润王年纪太小,若是润王再年长几岁,便能参与夺嫡,到时候,方家只需振臂一呼,便有无数拥簇者前仆后继,还有康王端王什么事情……
吏部尚书这么重要的位置便宜了别人,康王和端王也没有什么举动,对他们来说,这个位置是不是自己的人不重要,不是对方的人才重要,便宜了润王,总比便宜了对方好,毕竟润王又不会和他们争皇位……
……
皇宫,淑秀宫。
方淑妃看着陈皇,说道:“陛下,这万万不可,大哥虽然在吏部多年,但他距离尚书的位置,还差着些资历,这样一来,不知朝中的其他大臣会怎么想……”
“他们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陈皇看着她,说道:“朕用人向来只看能力,不看资历,纵观朝堂,吏部尚书的位置,没有人比他更适合了,朕若是不这么早决定,他们二人,岂不是又会争得头破血流,把朝堂搞得一片乌烟瘴气……,这个吏部尚书,就当做是朕送给你的礼物了。”
事已至此,方淑妃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欠了欠身,说道:“臣妾谢过陛下。”
陈皇正要开口,一名小宦官从门外走进来,小声说道:“陛下,人到了。”
陈皇看向方淑妃,说道:“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朕去去就来。”
他出了淑秀宫,来到御书房,殿内已经有一人在等待了。
那名利刃小队长见陈皇进来,立刻行礼道:“参见陛下。”
“免礼。”陈皇挥了挥手,说道:“朕有件事情要你去做。”
那小队长抱拳道:“请陛下吩咐!”
陈皇取出一封信递给他,说道:“你再去江南一趟,将这封信亲手送到唐宁手上。”
那小队长道:“遵命!”
陈皇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句,说道:“让他派人回来的时候,动静小一点,不要声张……”
那小队长离开之后,陈皇转过身,发现魏间正站在身后看着他。
陈皇看向他,问道:“是不是觉得朕很爱财,作为皇帝,有些过于小气了?”
魏间点头道:“陛下是爱才,要不然也不会对年轻的唐大人委以重任,更不会让方大人坐上吏部尚书的位置。”
陈皇纠正道:“朕说的是钱财的财。”
魏间想了想,说道:“这些银子,陛下取之于天下,用之于天下,何来爱财之说?”
陈皇看了看他,许久才道:“冯相要是也能像你这样,现在已经是太傅了……”
……
淑秀宫,淑妃没有等来陈皇,却先等来了润王。
淑妃遣散了左右,命杜鹃守在门口,这才看着他,问道:“圆儿还记得前两天和母妃说的话吗?”
赵圆疑惑道:“什么话?”
淑妃看着他,问道:“圆儿还想当皇帝吗?”
既然不当皇帝也能娶到王家妹妹白家妹妹张家姐姐,那当皇帝还有什么意思,赵圆摇了摇头,说道:“不……”
淑妃捂住他的嘴,说道:“不,你想。”
方淑妃看着赵圆的眼睛,认真的说道:“圆儿,你已经十二岁了,有些事情,也应该知道了。”
赵圆苦着脸,说道:“可是母妃,我真的不想当皇帝,当皇帝就要像父皇那样,父皇卯时就起床了,我早上起不来的……”
“不当皇帝就不能娶王家妹妹白家妹妹张家妹妹,你真的不想当皇帝吗?”
赵圆看着她,坚定道:“不,我想。”
第五百七十二章 衢州遇旧
这次江南之行,所花费的时间比唐宁预计的还要长一点。
他以为至多一个月就能结束江南西道的考课,但目前已经在江南西道停留了超过一个半月,还有两个州没有去过。
主要原因是半个月前下起了雨,雨丝不大不小,但一下就是半个月,使得他们的行程被耽搁了大半。
次要原因在于,大概十天之前,他收到了陈皇的一封密信。
这信件没有署名,也没有印鉴,写满了陈皇对于他们江南之行的慰问,唐宁忽略那些套话和场面话,才发现整篇信件上只剩下两个字。
银子!
江南西道的其他州,虽然没有鄂州那么有钱,但走过十几个州,再加上鄂州的那些,追回的税银加起来,林林总总也有近千万两。
这还是唐宁为了顾全大局,不至于引起江南大乱,有所收敛的结局,他若是真的不管不顾,秉公查下来,搞不好这些江南的官员会为了保命揭竿而起。
见识到江南的富庶之后,陈皇的眼里已经只剩下银子了,信上说但凡江南商人逃税,逃一罚十,依照这种惩罚力度,唐宁觉得他是想把陈国十年的税收一次性收回去。
不过,他也能够理解陈皇这种死要钱的想法。
这次他离京之后,正好错过了两个重大消息,而这两件事,关乎陈国存亡,揪起了满殿朝臣的心。
夹谷和术虎两部压制完颜部这么久,终于快要压制不住了,草原局势逆转,西域也逐渐成长为陈国的威胁,一旦这两个地方有变,陈国数十年安定的格局,便要彻底改变了。
只有国库的银子和粮食充足,才有打仗的底气,陈国目前国内的局势很安稳,只要能保证粮食和饷银,用银子都能砸死他们,根本不用担心会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
此外,关于冯相辞官,牵连到江南一系十数名官员的事情,他也一起听说了。
唐宁原以为唐家会抓住此事穷追猛打,才特意做了那些安排,没想到跳出来的居然是冯相。
他自入官场以来,只是在翰林院和六部转悠,之后就去了骁骑卫,朝中的两位丞相,他只有数面之缘,并没有说过什么话,也不甚熟悉。
对于冯相的印象,也只存在于耳闻中。
据传他为人正直,刚正不阿,曾经不止一次的当着百官的面训斥陛下,丝毫不给天子留情面,被称为当代魏征。
陈皇为了向唐大宗学习,对于冯相的举动,也向来很大度,除了这一次。
很显然,江南在陈皇心里,已经成为了敏感词,谁碰谁死,宰相也不例外,没了冯相,周相不是立刻就顶了上去?
说到周相,就不得不提到方鸿,吏部周尚书顶替了冯相的位置,方鸿则接替了他的位置,成为了吏部新的尚书。
他在江南忙里忙外的给陈皇筹银子,本来是想坑唐家的,没想到到头来,居然便宜了方小月的大伯,方家现在有一个户部侍郎,一个吏部尚书,如果不是赵圆年纪太小,只想泡妹子不想做皇帝,使得方家涉及不了党争,以陈皇那多疑的性子,怕是不可能将这两个实权部门交给方家垄断。
陈舟从外面走进来,拱手行了一礼,说道:“大人,雨停了,看天气,接下来几日应该都是晴天。”
这半个月霉雨下的唐宁自己都快发霉了,不知道写下“江南好,风景旧曾谙”的白居易,有没有体会过洗了内裤晾不干的窘迫?
他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阴暗潮湿的房间里,站起身,说道:“通知下去,让他们即刻启程,江南西道余下的两州,派两名掌固过去就行。”
陈舟应了一声,就出去安排了,唐宁走出房间,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一连半个月的梅雨,唯一的好处就是洗干净了空气,深吸一口气,全是沁人心脾的清新气味。
从这里出发,只需一日时间,就可进入江南东道。
陈皇可能已经忘记了他们此行下江南是为了铲除造反的势力而不是到处筹银子,唐宁自己可没有忘。
不过,他走遍了整个江南西道,除了鄂州刺史使用的“万物枯”,不应该出现在他的手上以外,他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而他问过鄂州刺史,对方只是承认他的东西是从一个不知名的的商人那里买到的,其他的就一问三不知了。
唐宁不确定其他州府的官员和公孙影口中的“黔王”有没有接触,他总不能见到地方官员就问别人是不是想造反,不过依目前的情况来看,江南之乱的根源,很有可能便在江南东道。
江南东道距离京师更远,也更加的富庶,其中不乏富可敌国的富商巨贾,那些家族盘根错杂,实力雄厚,哪怕是地方官府,也要让着他们,或者干脆就抱着某棵大树,其在地方的影响力根深蒂固,就算是朝廷也要避着他们三分。
唐家的根基在这里,唐宁要想完成陈皇给他定下的指标,也得从这里想办法。
饶州。
作为江南西道的最后一站,出了饶州,再往前三日路程,便到衢州。
唐宁以及吏部官吏离开那天,饶州大小官员十里相送,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唐大人慢走!”
“诸位大人一路顺风……”
“大人回程之时,务必再来饶州,让我等尽一尽地主之……”
……
一名官员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捂住了嘴,一脚踹去了后方。
要是这位回程之时,真的来了饶州,他们岂不是又要担惊受怕?
虽说这位吏部的唐大人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但他在饶州的这些日子,也将州内搅了个鸡犬不宁。
尤其是饶州境内的商人,有不少都被他抓到了把柄,向朝廷补交了不少罚银。
治安,人口,官纪……,这些他好像都不是很在意,他只在意税收,只在意银子,用爱财如命来形容他,丝毫不为过。
饶州刺史站在官道之上,看着一行车马远去,缓缓道:“以他这种爱财的性格,必定会将主意打到那些人头上,江南东道,可不乏狠角色啊……”
……
从饶州出发,距离最近的便是衢州。
衢州下辖五县,州城建在定阳县内,一行人到达州城之前,驿站已经将消息传了过去。
他们行至城外,衢州刺史以及地方官员皆是亲自出城迎接。
衢州刺史是一位面貌和善的中年人,唐宁从马车上下来,他便迎上前,笑道:“诸位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了……”
唐宁笑着和他见过礼,正要随之进城,目光不经意的一撇,脚步顿住,目光停留在一名站在后排的地方官员身上。
他脸上浮现出一丝讶色,衢州刺史看着他,疑惑道:“唐大人,怎么了?”
唐宁回过神,收回视线,摇头道:“没事。”
吏部众官吏依然被安排在驿站,衢州刺史和他们约好今夜的洗尘宴后,就带着衢州官员离开。
唐宁走出房门,看到一人还站在院中。
他走上前,笑问道:“徐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数年之前,他还在灵州之时,就与徐清扬认识了,当时他是以州试第二的身份参加省试的,后来的殿试之上,他的发挥虽然不是太出色,但也还不错,即便没有进翰林院,也留在了京中,前途无限,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徐清扬有些尴尬的笑笑,说道:“此事说来话长。”
在唐宁的印象中,徐清扬总是和张炎生一起出现的,他似乎还没有见过两人单独出现的时候,单见徐清扬一人还有些不太习惯,笑着打趣道:“这次张兄没有和你在一起?”
“唐兄,真的是你!”
他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惊诧的声音。
唐宁回过头,看到张炎生站在驿站门口,面露惊喜的看着他。
第五百七十三章 衢州之乱
驿站房间之内,唐宁看着徐清扬,问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徐兄之前应该是在御史台吧?”
徐清扬笑了笑,说道:“大概一年前,我在京中得罪了权贵,后来就被调来这里做县丞了。”
一年前的这个时候,唐宁作为送婚使,还在楚国和草原二王子以及楚国太子斗智斗勇,京中发生的事情,知道的不多。
虽然他回来之后特意了解过那段时间京师发生的大事,但御史台一个微末小官被调往江南这种事情,苏媚肯定不会在意,以致于唐宁在她收集的情报中没有看到这一条。
但凡科举之后能留在京师的,都比外放的官员要强,徐清扬能留在御史台做事,前途自然要好过在江南当一个小小的县丞,两者的晋升流程,截然不同。
他又望向张炎生,问道:“徐兄是因为得罪了权贵,张兄是因为什么,你在工部待的好好的,为什么也会在这里?”
张炎生愤慨道:“徐兄身为御史,对于京中的权贵官员本就有监察之责,仅仅因为他仗义执言,为民伸冤,就不分青红的将他调离,这样的朝廷有什么意思,我一时气不过,就自请调到定阳了……”
唐宁看了看他,徐清扬或许是真的因为得罪了权贵被调到这里,但张彦生到底是不是一时气不过,他就不太确定了……
毕竟,一次两次是巧合,总不能次次都是巧合。
他强迫自己思想健康单纯一点,看向徐清扬,转移话题道:“你得罪的是哪位权贵?”
徐清扬还未开口,张炎生立刻道:“是义阳公主,义阳公主纵容手下,欺压百姓,徐兄将这件事情捅到了朝廷,陛下重责了义阳公主的家奴,斥责了她,义阳公主怀恨在心,暗中使力,徐兄就被调到了这里。”
义阳公主那个泼妇,京中人见人惧,她要是真的想难为一个小官,吏部也不会不给她这个面子。
唐宁看着他,笑道:“徐兄放心,你这口气,我回京就帮你出了。”
“万万不可。”徐清扬看着他,说道:“义阳公主虽然劣迹斑斑,但再怎么说,她也是皇室公主,唐兄惹恼了她,后果不堪设想。”
唐宁笑了笑,说道:“徐兄不用担心,我和义阳公主打的交道,也不算少了。”
临走之前,他还抽空给义阳公主放了放血,她现在见到自己就脸色发白,不是装病就是装大姨妈造访,唐宁是奉命放血,只有她躲着自己的份,哪里敢报复……
徐清扬见他谈及义阳公主时,面色淡然,心中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不再开口,只是脸上的表情却更加复杂了。
他们三人曾经是灵州州试的前三甲,州试之前,灵州无论是学子还是百姓,普遍认为那次的解元不是他便是张炎生。
可谁想到,州试之时,这位唐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以一种让人绝望的差距,将他们二人远远甩开。
后来到了京师,他和张炎生方才明白,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江南和京师的才子何其之多,他们二人,与其还有不小的差距。
可面对唐宁时,江南和京师才子的遭遇,与他们如出一辙。
省试头名,殿试头名,十几年来第一个三元状元,初入翰林,又被特命六部行走,一步步走到今日,他已是左骁卫中郎将,吏部代侍郎,而他们二人,却只能在江南小县,一人任县丞,一人任县尉,在县令的压制之下,勉强度日……
张炎生与他的表情如出一辙,本是昔日之友,不过两三年功夫,差距却已经如此之大,的确令人心中不是滋味。
唐宁看了看他们,笑道:“徐兄、张兄不用烦忧,待此次我回到京师,便将你们重新调回去。”
张炎生看着他,惊喜道:“这可以吗?”
对于在北方长大的他们来说,若是能留在京师,有谁愿意来江南?
诗中只说江南好,却不说江南的蜚蠊个头一个比得过北方好几个,衣服晾了半个月就是干不了,仅家中衣服常备衣服便需要十余套,他去年的俸禄,全都献给了布庄和裁缝……
唐宁点了点头,笑道:“可以。”
江南官员的考课和调动,之前是归左侍郎方鸿管,唐宁作为代侍郎,除了名字里有个“代”字,职权甚至比以前的方鸿还要大一些,调两名官员回京,不过是一道调令的事情。
张炎生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又颓了下去,说道:“不行,徐兄若是回京,岂不是就落入了义阳公主手里,还是呆在这里安全一些,徐兄不回去,我也不回去。”
徐清扬道:“你回去吧,你习惯不了江南的气候,还是京师更适合你。”
张炎生摆了摆手,说道:“你不走,我也不走。”
唐宁抚了抚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说道:“放心,我不会拆散你们这对苦命……,苦命兄弟的,义阳公主那里交给我了,回了京师,你就是想要她亲自登门道歉都行……”
以陈皇对江南的态度,江南地方官员以后的晋升必定不会容易,他们二人要是留在江南,大抵要蹉跎一生了。
徐清扬想了想,笑了笑,拱手道:“如此便多谢唐兄了。”
张炎生也抱了抱拳,说道:“多谢唐兄!”
他乡遇故知,自然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尤其是一遇就是两个,唐宁让陈舟准备了酒菜,在晚上的洗尘宴之前,先和他们小酌几杯。
几杯酒下肚,张炎生已经有了些醉意,谈起当年灵州之事,勾着徐清扬的脖子,拍了拍桌子道:“那时候我就知道,唐兄和我们不一样,清扬你说是不是……”
唐宁看了看他们,微微点头道:“是不一样……”
……
衢州的洗尘宴上,气氛便和鄂州不同了。
事实上自鄂州之后,江南西道的其他官员,哪怕是一州刺史,和吏部小掌固说话,也是温声细语的,至于鸿门宴,更是一次都没有遇到过。
伸手不打笑脸人,遇到这种情况,唐宁也不好做的太过,地方上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缺陷,只要不是和银子有关,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衢州地方不大,没有什么事情的话,考课两天就可以结束。
宴席之上,唐宁和鄂州刺史约定好,明日开始对鄂州诸县进行考核,鄂州刺史对此做了一些安排,席间宾主尽欢,宴后便各自散去。
唐宁回到驿站,准备洗漱休息时,陈舟敲了敲门,走进来,说道:“大人,衢州刺史求见。”
宴席之上时,唐宁就发现衢州刺史似乎有话要说,此刻并不意外,披上外衣,说道:“请他进来。”
片刻后,他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衢州刺史,问道:“孙刺史深夜来此,可是有何要事?”
衢州刺史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在桌上。
唐宁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是一个信封,信封上的印鉴他很熟悉,陈皇给他的密信上,也有类似的图样。
衢州刺史对他拱了拱手,说道:“江南有贼子作乱的消息,是本官上奏陛下的,陛下一月前来过密信,命本官配合唐大人,彻查此事,今日本官终于等到唐大人了……”
第五百七十四章 这不行啊
唐宁对衢州刺史的印象很不错,却也没有想到,他居然是组织上的同志。
这一路走来,他和江南地方官员斗智斗勇,上到刺史,下到县令,哪一个不是拿他当瘟神,能避则避,能躲则躲,他连正常的考课都会遇到层层阻碍,更别说是想要查清造反的势力。
有一个信得过的队友,可以省掉很多麻烦,少走很多弯路。
唐宁看着他,问道:“孙刺史可查到了些什么?”
“事关重大,本官担心露出马脚,因此一直没有轻举妄动。”孙刺史看着他,说道:“不过,这两个月来,我明察暗访之下,还是查到了一些线索,那些反贼,极有可能和衢州祝家有关。”
“祝家?”
“唐大人不是江南人,对江南,对衢州的情况不甚了解。”孙刺史解释道:“江南东道虽然归朝廷管辖,但诸州地方家族势力盘根错节,极为庞大,地方官府要么不敢与之抗衡,要么已经被他们所招揽,衢州祝家,就是实际掌控衢州的三大家族之一。”
唐宁之前对江南的情况不了解,但这次下江南,事先已经做足了功课。
江南东道是陈国最富裕的地方,可朝廷对其的控制力却有限,江南豪族在当地已有数百年的传承,对于当地百姓的控制力,比官府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凭借家族数百年来在民间积攒的影响力,可以轻易的煽动百姓,激起民变,地方官府最怕的就是民变,一旦地方发生诸如此类的事件,地方官员的官途,差不多也要到此为止了。
衢州没有发生民变,却有人散布煽动百姓造反的言论,而事发地点,就在衢州祝家的势力范围之内。
既然衢州有问题,唐宁自然就不能这么快的离开这里了。
衢州刺史说完之后,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情况我已经大概了解,孙大人辛苦了。”
衢州刺史叹息道:“只要衢州能安定,本官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唐宁看着他,问道:“孙大人刚才说,定阳县令就是祝家的人?”
衢州刺史道:“不错,定阳县令来衢州不久,就被祝家招揽,江南这些地方官员,几乎被各大家族瓜分光了,他们若是和地方官员对着干,根本寸步难行……”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那就从定阳县开始吧。”
定阳县是衢州五县中最大的一县,也是州城所在之地,以往这种县级官衙,唐宁只会随便派两个掌固去看看,今日则是亲自前往。
定阳县衙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唐宁带着两位吏部掌固到县衙之时,徐清扬、张炎生以及一位男子已经在外面等待了。
定阳县令迎上前,说道:“定阳县令,恭迎吏部诸位大人。”
唐宁目光瞥了身旁的公孙影一眼,公孙影摇了摇头,表示这位定阳县令没有被蛊虫控制的迹象。
江南之乱,十有八九是梁国的那位黔王所为,公孙影和白锦懂蛊,也习惯用蛊虫控制别人,黔王身边的蛊术高手只会更厉害。
定阳县令说完之后,又看向后方,皱起眉头,训斥道:“徐县丞,张县尉,你们两个怎么回事,还不见过吏部来的大人!”
唐宁知道徐清扬和张炎生两个外乡人在定阳混的不怎么样,却也没想到定阳县令当着吏部官员的面也能如此的训斥他们。
徐清扬和张炎生闻言,只能拱了拱手,说道:“见过诸位大人。”
唐宁看着他们,笑道:“徐兄,张兄不用客气,还像以前一样称呼就行。”
定阳县令脸上的表情一滞,看着唐宁和徐县丞张县尉,心中咯噔一下。
难道他们是认识的?
他刚才不过是想在吏部官员面前摆摆威风,顺便彰显一下他对这些京官的重视,如果他们三人早就熟识,他这一记马屁,可就拍到马腿上了。
他看着唐宁,试探问道:“唐大人以前认识徐县丞和张县尉?”
“自然认识。”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我与徐县丞,张县尉是同州学子,也是同年进士。”
定阳县令心中暗道不妙,对于官员而言,同年之间的情谊一般都是不浅的,这些人在朝中往往会互相扶持,互相帮衬,不知道他刚才的举动,会不会引来这位吏部唐大人的不满……
仔细想想,他又稍稍放心,他刚才做的也不算太过分,这位唐大人好歹是京官,正四品的大员,心眼应该不会这么小……
话说回来,徐县丞和张县尉是三年前的进士出身,也就是说,这位唐大人进入官场也不过三年,三年时间就干到了正四品,这他娘的简直闻所未闻,他极度怀疑他们三人是同年进士的真实性……
他看着唐宁,脸上露出一丝干笑,说道:“想不到唐大人和徐大人张大人居然是同年,真是巧了……,几位大人,别站在外面了,里边请吧。”
定阳县将吏部考课要看的材料都已经准备好了,吏部制定的很多标准,都是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包括案件数字,人口增长数字,税收等等……
定阳县令对于这次考核并未多么紧张,定阳县去年的案件较之往年有所减少,人口有所增加,税务也是清清白白的,教化也无大的缺陷,根本不用担心考核结果,除非吏部官员故意为难他。
可吏部官员为什么会难他,他们又无冤无仇的,他只不过训斥了这位吏部代侍郎的同年两句,他不太可能因为这件事情就刻意针对他……
唐宁翻开户房的册子,看了看之后,摇头道:“户籍管理混乱,吴县令,这不行啊……”
他看向身后的掌固,说道:“给个“下中”吧。”
吏部考核结果,分为上中下三等,每一等又分为上中下三级,“下中”是第八级,只比最差的“下下”略胜一筹。
考核在“中中”之下,便是不合格了,轻则降职,重则罢官,有一项考核为“下中”,他这个定阳县令的位置,必定是坐不安稳了。
定阳县令面色有些发白,抿了抿嘴唇,唐宁已经翻开了新的一册,继续摇头道:“这不行啊,定阳县的治安,还是有些差了,看在张兄的面子上,给个“中下”吧……”
张炎生怔了怔,说道:“唐兄秉公办事就行,不用顾及我的。”
“既然张兄这么说了……”唐宁望向那掌固,说道:“那就改成“下中”吧。”
定阳县令怔怔的站在原地,这位吏部来的大官,随意评定也就罢了,已经定论的居然也要改回来,还没有一点原则了……
更让他难以理解的是,他到底是什么地方得罪他了,居然被他如此针对……
第五百七十五章 衢州祝家
考核一项项的进行,定阳县令额头上的冷汗也越来越多。
这位吏部代侍郎在鄂州做的事情,他早就有所耳闻,在此人来江南东道之前,这里的官员就都提防着他。
只不过,他虽然在鄂州搞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但在之后的十几个州,就收敛了许多,或许只是将鄂州当成了立威之地,难道他这次在衢州存的同样的心思,好巧不巧,定阳县,就被他当成了在江南东道的立威首选?
定阳县令心中暗暗叫苦,以外界对这位唐大人的传闻,此人吃软不吃硬,地方官员若是以礼相待,大都平安无事,但若是像鄂州刺史那样不知好歹,下场也不会比他们好上多少。
此刻,他连辩解都不敢辩解一句,只想着考课尽快结束,他好去祝家通报消息,他这个县令,是祝家扶持上来的,出了什么事情,也得依靠祝家。
几项考核过后,唐宁看着定阳县令,摇头道:“吴县令,定阳县的情况,有些不太妙啊,这做父母官的,平日里须得用些心……”
定阳县令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说道:“唐大人教训的是,下官一定谨记……”
定阳县令唯唯诺诺的退下之后,徐清扬才看着唐宁,说道:“唐兄,这样吏部不会怪罪吧?”
唐宁笑了笑,说道:“没事,这点主我还是可以做得了的。”
定阳县其实没有什么问题,综合考评得一个中上也不过分,唐宁刚才的举动,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是在故意刁难,但他本来就醉翁之意不在酒,定阳县令不是他的目标,他背后那些人才是。
他在县衙停留没多久,陈舟便走进来,小声道:“大人,他往祝家庄的方向去了。”
祝家庄是衢州祝家的地盘,祝家之所以称为“庄”而不是府邸,就是因为祝家雄踞衢州多年,宗族极为庞大,他们在衢州已经屹立了上百年,势力渗透到衢州的方方面面,在衢州的地头上,连官府也得给他们几分薄面。
衢州境内,像祝家这样的家族,还有两个。
此时,一辆马车匆匆的驶入祝家庄,定安县令从马车上下来,跑进一所高门之中,说道:“快,我要见家主!”
吴县令是祝家的常客,门房看到他,立刻便将他引至宅内。
片刻后,吴县令看着一名中年男子,有些惊慌的说道:“家主,吴某这次是真的完了,不知为何,那吏部来的官员,处处针对我,他要是将考课结果呈交吏部,我这定安县令,无论如何都当不下去了……”
“慌什么?”中年男子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问道:“你可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他?”
要说得罪,他不过是对那人的同僚说了几句重话,他总不会是小气鬼转世,因为这件事情针对他吧?
吴县令咬了咬头,说道:“吴某发誓,绝对没有,我对他们从始至终都恭恭敬敬的,连一点冒犯的地方都没有,更何况是得罪?”
他看着中年男子,试探问道:“他该不会是冲着祝家来的吧?”
中年男子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回去等消息吧。”
自己这次能不能相安无事,就看祝家愿不愿意出手,吴县令心中忐忑的对他拱了拱手,说道:“那我先回去了。”
吴县令离开之后,有一人从屏风后走出来,看着祝家家主,问道:“大哥,依你看,此人是不是冲着我们祝家来的?”
“不知道。”祝家家主摇了摇头,说道:“此人做事毫无章法,刚刚进入江南东道,或许是想要立威也说不定。”
那人想了想,又问道:“那吴县令的事情管不管?”
“不管。”祝家家主道:“祝家已经岌岌可危,管不了那么多了。”
那人皱起眉头,说道:“若是吴县令真的被撤,祝家这些年投在他身上的资源,不就白白浪费了?”
“吴县令没了,再拉拢一位便是。”祝家家主看着他,轻叹一声,说道:“不要总是过于看重那些已经失去的东西,这些东西永远也不可能再回来了,你若是连这一点都无法想通,我怎么放心的将祝家交给你?”
那人面色一变:“大哥你……”
祝家家主挥了挥手,说道:“不要因为我,连累了祝家的百年基业……”
……
唐宁已经在衢州停留了两天,也没有等来他希望等到的消息。
衢州祝家还是那个衢州祝家,似乎吴县令有没有事情,和他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们对此,任何表示都没有。
人都说先下手为强,后出手的往往会失了先机,但真实情况往往不是这样。
先出手的,也会先露出破绽,高手对敌,谁先出手,便先掉了逼格,很有可能是最终输掉的那个。
祝家不出手,唐宁总不能带人上去不由分说的就抄家,做人毕竟要讲道理。
衢州刺史从外面走进来,表情也有些无奈,说道:“祝家不上钩,唐大人还有什么办法?”
唐宁想了想,说道:“不如孙刺史将几大家族的家主一起约出来吃个饭?”
孙刺史有些犹豫,说道:“本官与他们素无往来,这样似乎有些太过突兀。”
唐宁道:“三大家族每年为衢州贡献这么多的税银,孙大人作为父母官,宴请宴请他们,以示感谢,不也很正常?”
孙刺史想了想,说道:“本官试试。”
想到一事,他又忽然说道:“不过,本应宴请的是四大家族,而不是祝家等三家,要说每年为衢州贡献的税银,萧家比祝家三家加起来还多,只是萧家主人不在,家中只有管事,也只能先邀请那三家了。”
唐宁看着他,疑惑道:“孙大人不是说,掌控衢州的,只有三大家族吗?”
孙刺史道:“唐大人有所不知,祝家等三家,在衢州立足都有百年历史,萧家是近十年前才搬过来的,以商事起家,用了不到十年的时间,就将生意做到了衢州最大,祝家,黄家,董家三家,与萧家都有不浅的生意往来。”
唐宁点了点头,看来这萧家在做生意上还是有些能耐,他在查衢州税务的时候,就发现衢州最大的纳税大户就是萧家。
说起税务,唐宁看向孙刺史,说道:“孙大人,衢州的税务我让人查过了,似乎没有太大的问题。”
孙刺史笑道:“唐大人尽可放心,税务这一块,本官抓的最紧,哪怕是这四大家族,在税务上也没有什么猫腻……”
衢州的税务上没有漏洞,就说明唐宁不能罚银,不能罚银,陈皇给他的指标就没办法完成,指标完不了,他回去怎么交差?
唐宁看着衢州刺史,叹息道:“孙大人,这不行啊……”
第五百七十六章 鸡犬不宁
衢州刺史看着唐宁,不确信道:“没有问题……也不行吗?”
衢州刺史也是组织上的好同志,可到现在,也只混了一个外放的刺史,不能留在京师享福,就是因为他摸不清皇帝的心思。
陈皇是一个务实的皇帝,他的心思很简单,江南的税务有没有问题不重要,能不能搞到钱才重要。
以为治理好衢州就能讨得陈皇欢心,他的想法还是太天真,如果衢州能凑齐一千万两税银运到京师,说不定他明年就被调到京师任职了。
这件事情,总归是不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唐宁挥了挥手,说道:“没有问题就算了吧,能剿灭反贼,也是大功一件。”
衢州刺史点点头道:“我回去就邀请他们赴宴。”
孙刺史离开之后,唐宁又好好的研究了衢州三大,不,四大家族。
祝、黄、董三大家族,在衢州扎根至少也有百年历史,家族中人丁兴旺,是衢州当之无愧的地头蛇。
三大家族雄踞衢州已久,这些年来,也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欺压百姓的事情,在百姓中颇有声望,与官府一直以来都合作良好。
萧家差不多是十多年前搬到衢州的,以生意起家,扩张的速度极快,十年不到的时间,就将生意做到了祝、黄、董三大家族之和还多。
让人奇怪的是,在萧家生意扩张的过程中,三大家族也出了不少力,甚至主动的让出了自家的市场,帮助萧家,这才使得萧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成为衢州首富。
商人逐利,唐宁不相信三大家族这么大公无私,损己利人,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家族,一般不会绵延百年……
此外,萧家这个家族的名字,也有些意思。
萧是梁国国姓,白锦效忠的那位黔王自然也姓萧,他们在江南待了这么久,要说什么事情都没有干,就等着梁国自己复国,唐宁肯定是不会相信的。
梁国,蛊术,萧家,忽然听话的三大家族……,他将这些事情串在一起,有一条线索已经很明晰了。
为了印证他的猜测,见见这三大家族的人便显得很有必要。
……
祝家。
祝家是衢州三大家族之一,家主平日里自然也是高高在上,连衢州刺史都得给他几分薄面。
不过此刻,高高在上的祝家家主,却没有一点儿家主的威严,痛苦的蜷缩在地上,额头上的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看上去极为痛苦。
他掐着自己的脖子,嘶声说道:“杀了我,快点杀了我!”
一名男子站在他的身旁,回过头,急忙道:“药,快拿药来!”
祝家家主踉跄的站起来,厉声道:“杀了我!”
“大哥!”那男子死死的抓着他的肩膀,大声道:“你死了,祝家怎么办?”
祝家家主面色狰狞,猛地挣脱开他的手掌,冲向一旁,从一名祝家护卫的腰间抽出长刀,那护卫面色一变,正要阻拦,却被他一脚踹开,祝家家主将长刀出鞘,横在自己的脖子上。
那男子看着他,惊惧道:“快拦住他!”
几名护卫早就反应过来,一拥而上,夺了他手上的长刀,将他死死的按在地上。
“药来了!”
一名祝家下人从外面跑进来,手中举着一个瓷瓶,那男子抢过瓷瓶,打开之后,从中倒出一颗棕色的药丸,捏着祝家家主的嘴,强迫他吃下去。
片刻之后,祝家家主终于安定了下来,两名护卫立刻将他扶起,坐在椅子上。
祝家家主靠在椅子上,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男子急忙端起茶杯,喂了他几口茶水。
祝家家主胸口起伏的片刻,嘶哑着声音问道:“药还有几颗?”
“还有一颗。”那男子说道:“大哥不用担心,他们很快就会送来的,大哥,你不能放弃啊,就算是你自杀了,他们还会在祝家另找一人……”
“那就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祝家家主扶着椅子站起来,声音陡然变的凌厉:“祝家再这么下去,就算是不毁在他们手里,朝廷也不会放过我们,这衢州是祝家的衢州,就算是我死了,他们也别想活!”
他咳了两声,说道:“他们想要做的,是造反的事情,祝家不能再被他们挟持了……”
那男子面露犹豫之色,说道:“可是,祝家要和他们斗,必将损失惨重,就算是斗垮了衢州的萧家,等到润州那些人找过来,我们还是难逃一死……”
祝家家主看着他,说道:“衢州可不止祝家……”
他话音刚落,又有一名祝家下人从门外走进来,递上一封请柬,小心的说道:“家主,这是刺史府送来的。”
祝家家主身旁的男子接过请柬,打开之后,惊诧道:“好好的,孙刺史设什么宴?”
祝家家主看向他,问道:“什么时候,地点在哪里,还邀请了谁?”
“时间是今天晚上,在天香楼,除了我们之外,还请了黄家和董家。”男子看着他,问道:“不知道姓孙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大哥,我们要不要去?”
“孙刺史……”祝家家主想了想,说道:“去。”
……
天香楼是衢州规格最高的酒楼,今夜刺史大人在楼内设宴,宴请三大家族的家主,天香楼早早的就清了场,静等衢州这几位最有权势的客人到来。
祝家家主到来之时,天字一号房内,已经有两人了。
一人抬头看了看他,说道:“祝兄今夜可是来晚了。”
祝家家主望向他,问道:“孙刺史还没有来?”
那人摇了摇头,说道:“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刻钟,孙刺史大抵要过会儿才到。”
祝家家主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并未再开口,房间之内的气氛逐渐变得安静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祝家家主才再次抬起头,打破了平静,看着两人,问道:“你们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黄家和董家被朝廷剿灭?”
一人目光望向他,说道:“黄家被朝廷剿灭是以后的事情,这些年来,你难道还不明白,要是不顺着他们,三大家族早就覆灭了吗?”
“那是朝廷还不知道他们的企图。”祝家家主道:“一旦朝廷知道有人想在江南造反,还会无动于衷吗?”
黄家家主看着他,说道:“那些动静,果然是你故意弄出来的,搅了他们的事情,你就不怕他们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祝家家主脸上浮现出一丝冷色,说道:“那就赌一赌,看谁先死了……”
他看向另外两人,问道:“你们敢赌吗?”
“赌什么?”孙刺史从外面走进来,看着三人,笑道:“看来三位今夜很有兴致啊,三位家主想要赌什么,能不能拉着本官一起?”
唐宁笑看着几人,问道:“能不能也加本官一个?”
三人同时看向他,又望向孙刺史,问道:“这位是……”
孙刺史看着唐宁,从左到右一一介绍道:“唐大人,这位是祝家家主,这位是黄家家主,这位是董家家主……”
说完他才看向几人,介绍道:“给三位介绍一下,这位是京师来的唐大人……”
唐宁看向三人,说道:“唐宁,唐诗的唐,鸡犬不宁的宁。”
第五百七十七章 三家投诚
唐宁,唐诗的唐,鸡犬不宁的宁。
不是安宁的宁,也不是宁静的宁,而是鸡犬不宁的宁。
这是一个再也嚣张不过的自我介绍,三大家主活了几十年,见过无数嚣张之辈,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嚣张的这么直接的人。
可偏偏此人的介绍,又是无比的真实,他在江南西道,到哪一个州,哪一个州便会人心惶惶,鸡犬不宁,这次他到衢州,难道存的也是同样的心思?
第一次见面,就用这样的方式,给他们三人了一个下马威。
黄家家主干笑一声,说道:“唐大人说笑了。”
孙刺史主动打破尴尬的局面,打了一个圆场,笑道:“唐大人就是喜欢说笑,大家都坐下吧……”
唐宁目光望向一旁的公孙影,公孙影的视线从三人身上收回来,微微点头,算是印证了他的猜测。
三大家族并不是同气连枝,与孙刺史亦是没有深交,众人坐定之后,酒菜还未上全,黄家家主便开门见山的问道:“不知孙刺史这次邀请我三人前来,有何要事?”
孙刺史闻言,目光望向唐宁。
三大家主见此,目中皆是闪过一丝异色,孙刺史是一州刺史,却明显的将这位京中来的唐大人当成了主心骨,看来今日的宴请,十有八九,就是这位唐大人的主意。
无缘无故的,他自然不会设下今日的宴会,宴无好宴,此人忽然宴请,自然不会是有好处要给他们。
不过他们也没有太过担心,这里是鄂州,鄂州刺史大张旗鼓的宴请三人,是不会在宴席上做出什么事情的。
唐宁看着三人,说道:“今日请三位过来,主要是想和你们聊聊萧家的事情。”
“萧家”二字出口,三人的面色大变。
唐宁看了看三人,说道:“三位都是衢州的纳税大户,你们三家的税务,本官也都查过了,并没有太大的问题,可萧家作为衢州的大族之一,就没有三位的觉悟了,他们所做的事情,为朝廷的法理不容。”
黄家家主看了他一眼,说道:“萧家的事情,与我们三家有什么关系?”
“黄家主此言差矣。”唐宁笑了笑,说道:“萧家的事情,和你们有没有关系,你们心里还没有……,还不知道吗?”
黄家家主眉头一皱,问道:“唐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唐宁挥了挥手,说道:“我只是好奇,三位每个月蛊毒发作的时候,应该不会很好受吧?”
此言一出,孙刺史脸上露出了些许疑色,祝家、黄家、董家的家主却猛地站起来,面色巨变。
黄家家主看着他,惊惧的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唐宁面色淡然,继续说道:“蛊毒发作的滋味不好受,被人当做傀儡控制的滋味,应该更不好受吧?”
见唐宁不仅知道蛊术,还知道他们被控制了,黄家家主已经不能保持一开始的淡然,目光望向孙刺史,说道:“孙大人,这位大人胡言乱语,黄某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黄家还有些事情,黄某先告辞了!”
那些人留在他心里的阴影是挥之不去的,若是在这里出了什么纰漏,等待他的将会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一句话说罢,他便快步的走了出去。
唐宁并未阻拦黄家家主,在他走出去之后,目光望向余下的两人,问道:“黄家主走了,二位要走吗?”
祝家家主看着他,想了想,忽然问道:“这蛊毒,能解吗?”
唐宁看了公孙影一眼,公孙影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扔给他。
祝家家主接过之后,从瓶中倒出一枚红色的药丸,说道:“药丸研成粉末,在手臂上割一条伤口,将粉末敷上去……”
祝家家主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脸上浮现出一丝犹豫,但也只是一瞬,便从怀里取出一把匕首,在手臂上划出一条伤口,捏碎药丸,将粉末敷上去。
不多时,在董家家主的注视下,便有数只黑色的虫子从祝家家主手臂上的伤口中爬出来,跌落在地之后,就一动不动了。
想到一直以来折磨他的竟是这种东西,董家家主心中便一阵恶寒,打了一个哆嗦之后,立刻看向唐宁,说道:“萧家想要利用三大家族煽动民意,获取衢州百姓的支持,他们想要造反……”
唐宁看着他,继续问道:“萧家家主是什么人?”
董家家主道:“他很神秘,衢州只是他们的一处据点,十年来,我也只见过他一次,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是他的身边,有很多能人异士,他们会驱使各种虫子……”
祝家家主踩着地上的蛊虫尸体,说道:“我记得,他们好像称呼他为什么殿下……”
唐宁看着他,问道:“黔王殿下?”
董家家主立刻道:“对,就是黔王殿下!”
听到“黔王”二字,公孙影眉头微皱,表情陡然变的紧张起来。
唐宁看着二人,问道:“你们告诉本官这些,难道就不怕他们吗?”
祝家家主道:“既然大人已经知晓了一切,我们还有选择吗?”
和朝廷对着干,没有好下场,这位祝家家主,还是有几分眼色的,不像刚才那位黄家家主,站错队的下场,就是为他贡献一个指标。
唐宁有些唏嘘,江南的乱子,果然是他们搞出来的,难道不久之后,他就要和苏媚站在对立面?
他已经知道了他想知道的,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孙刺史了。
三大家族在衢州的影响力非同一般,有他们的帮助,摧毁萧家根本就是轻而易举。
如果不是因为中了蛊毒,身不由己,他们任何一家,都有覆灭衢州萧家的实力。
听说衢州萧家只是他们的一处据点,像这样的窝点,他们在江南东道还有几处,唐宁顿时觉得他不用再担心指标问题了。
今日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为了吃饭,看了那几只恶心的虫子,和两位家主血淋淋的手臂,再好的胃口也没有了。
唐宁将残局交给了孙刺史收拾,自己先回了驿站。
房间之内,孙刺史看着二人,说道:“黄家那边,还请二位多费费心,若是他们和萧家站在一起,我们便要多出许多不必要的损失……”
祝家家主看着他,点头道:“孙大人放心吧,只要蛊毒能解,他知道该怎么做的。”
片刻后,黄家。
黄家家主看着二人,大惊道:“什么,你们身上的毒解了?”
董家家主看着他,说道:“你走之后,唐大人就将解药给我们了,你还打算和萧家站在一起?”
“鬼才想和他们站在一起!”黄家家主面色焦急,立刻就向门外跑,说道:“我去找唐大人求解药!”
董家家主拦住他,掏出一个瓷瓶递给他,说道:“解药我给你带来了。”
“多谢董兄!”黄家家主脸上露出感激之色,立刻打开瓷瓶,将瓶中的一粒红色药丸直接吞下……
“药丸研成粉末,在手臂上……”董家家主话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
黄家家主猛灌了一口茶水,之后才看着他,诧异道:“董兄刚才说什么?”
董家家主怔怔的看着他,说道:“药丸研成粉末,在手臂上割一条伤口,将粉末敷上去……,这是解药的用法。”
……
深夜,衢州驿站门口,一人跪在门前,声音凄厉道:“唐大人,唐大人我错了,唐大人你开开门啊!”
第五百七十八章 继续吹啊
驿站之内,已经睡下的唐宁重新起床,看着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黄家家主,摇头道:“解药只有三颗,浪费了可就没有了。”
当初是他要离开,离开就离开,唐宁给过他机会,错过了那个时机,解药不是他想要,想要就能要。
他在黄家家主的肩膀上拍了三下,叹息道:“黄家主,你好自为之吧。”
黄家家主声音颤抖,“唐大人,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可当他抬头时,面对的只有紧闭的房门。
黄家家主失魂落魄的走回去,董家家主看着他,问道:“怎么样,解药讨到了吗?”
祝家家主见他表情恍惚,说道:“就凭他刚才在宴上的表现,我若是唐大人,就算我有解药,也不想给他。”
黄家家主看着董家家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中闪烁着精光,说道:“你说解药沾了血,那些虫子就从身体里出来了,你们用了解药,血里也有解药,要不,你们一人放一碗血给我?”
董家家主看着他狼一样的眼神,打了一个哆嗦,说道:“此法肯定行不通……”
“不试试怎么知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黄家家主怎能放弃,回头大喊道:“来人,拿刀来……”
“慢着。”祝家家主走上前,说道:“你说,唐大人刚才在你的肩膀上拍了三下?”
黄家家主看着他,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祝家家主想了想,说道:“这可能是你唯一的机会了。”
黄家家主脸上露出一丝激动之色,问道:“此话怎讲?”
……
唐宁一觉醒来,洗漱完毕,走出房门时,看到有人正将一个个的大箱子往院子里搬。
他怔了怔,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黄家家主一路小跑过来,陪笑道:“唐大人,草民得知北方战乱将起,心忧天下,夙夜难寐……”
唐宁看着他,说道:“说重点。”
黄家家主正色道:“草民愿意为国库捐出三百万两白银,充当军饷,希望唐大人代朝廷,代陛下收下。”
唐宁看着他,脸上露出笑容,说道:“黄家主有心了。”
黄家家主道:“这都是草民应该做的。”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如果所有人都能像黄家主这样想就好了。”唐宁赞许的看了他一眼,在袖中摸索了一下,摸出一个小瓶子,扔给他,说道:“呀,这里怎么还有一颗解药,既然黄家主这么有心,这颗解药就赠与你了……”
黄家家主一躬到底,激动道:“谢唐大人……”
……
黄家。
黄家家主看着地上的虫尸,愤怒道:“取我刀来,我要将它们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三百万两对于黄家来说,也不是一个小数目,此刻,他将心中满腔的怨恨,都发泄在这几只虫尸上。
当然,他埋怨的还有祝家和董家家主,如果他们当时能拉他一把,黄家也不至于损失这么一大笔银子。
董家家主道:“破财免灾,萧家这些年让你们黄家损失的,可不止三百万两。”
黄家家主将地上的虫尸一阵劈砍,才抬头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祝家家主道:“做了萧家这么久的奴才,是时候向他们讨些利息了?”
黄家家主道:“我们斗得过他们?”
祝家家主反问道:“他们斗得过朝廷?”
“也是。”黄家家主点了点头,说道:“这么多年了,姓祝的你还是这么阴险,萧家想造反,朝廷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董家家主想到一事,看着他,问道:“你刚才去讨解药,唐大人还说什么了?”
黄家家主想了想,说道:“唐大人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如今北有草原屡屡犯边,西有西域虎视眈眈,陈国百姓,应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像我们这些大商人,最好应该捐些银子,减轻国库的压力,捐的越多越好,不捐不是陈国人……”
……
唐宁早上醒来,黄家送来了三百万两银子,午觉醒来,祝家和董家又各送上了一百万两。
这样一来,衢州的指标就已经完成了,而且还大有超出,看来三大家族的家主都是有情怀的人,深刻的体会到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
至于剩下的萧家,他不用急着出手,三大家族受欺压多年,怕是早就忍不住了。
衢州,萧府。
萧府主人不在,这近十年来,萧府的一切,都由管家打理。
一名下人匆匆的跑进来,大声道:“张管家,不好了,不好了!”
张管家刚刚泡好了茶,茶汤未凉,抬起头,皱眉看了走进来的下人一眼,说道:“慌慌张张的,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那下人喘着粗气,说道:“衢州城内的大小商户,都取消了和我们的合作……”
“什么?”张管家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问道:“三大家族呢,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那下人道:“这次的事情,就是三大家族挑起的!”
张管家表情怔住,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置信,脱口道:“不可能,难道他们疯了不成,他们命也不要了?”
那下人惊惶道:“张管家,我们这次麻烦了……”
“麻烦什么?”张管家冷哼一声,说道:“我就不信,他们能经受的住蛊虫噬心的痛苦,不让他们好好吃点苦头,他们就不知道听话……”
祝家。
张管家走到门口,看着祝府门房,说道:“让祝雄出来见我!”
那门房看了他一眼,说道:“家主正在会客,请张管家稍等片刻。”
张管家怒道:“混账东西,不认识我是谁了吗?”
说罢,他便越过门房,向祝家里面走去。
祝家下人上前阻拦,纷纷被他斥责开来。
他们显然对张管家有些惧怕,并不敢真的拦在他的面前。
祝家家主听到骚乱,从房内走出来,看着院中的张管家,问道:“张管家缘何发这么大的脾气?”
张管家目光直视着他,森然问道:“姓祝的,你难道想造反?”
祝家家主看着他,笑道:“造反……,这不是贼喊捉贼吗?”
“看来你果然有异心了。”张管家从袖中取出一只竹笛,看着他,说道:“希望你一会儿还能笑得出来。”
话音刚落,他便将竹笛凑在嘴边,吹奏了起来。
笛声时短时长,时断时续。
张管家眯起眼睛望着祝家家主,祝家家主静静的看着他。
看到神色平静的祝家家主,张管家脸上浮现出一丝疑色,深吸口气,笛声越发的急促起来。
不多时,他便吹的有些头晕,放下笛子,震惊的看着祝家家主。
祝家家主看着他,淡淡道:“继续吹啊,你怎么不吹了?”
第五百七十九章 意外之讯
张管家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面色狂变,大惊道:“你,你的蛊毒解了!”
祝家家主挥了挥手,说道:“拿下!”
张管家手上的笛子还没放下,就被一拥而上的祝家护卫拿下。
他看着祝家家主,压制住心中的恐惧,厉声道:“姓祝的,你敢背叛我们,萧府会让你们祝家灭族的!”
“先管好你自己吧……”祝家家主看着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冷色,说道:“为了答谢张管家这些年对祝某的照顾,祝某为你也准备了一份大礼……”
片刻之后,张管家看着面前的一个大坑,坑中满是蜈蚣、蜘蛛,毒蛇等毒虫,惊惧道:“姓祝的,你想要干什么!”
祝家家主挥了挥手,祝家护卫便直接将他推到了坑中,再将此坑用木板盖住。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走开,别咬我,别咬我啊!”
“别咬那里,别咬那里!”
……
听着坑内传来的惨叫,祝家家主的脸上露出快意至极的表情。
没有了忌惮的三大家族,收拾一个萧家,只用了一天时间。
短短一天,萧家在衢州的生意便受到了多方的阻击,被三大家族瓜分了个干净。
至于萧府众人,也因为三大家族举报的各项罪证,全都被捉拿下狱。
萧府的这处据点之内,居然也还有几个懂蛊术的,但也都是只懂些皮毛,和公孙影这种蛊术行家没法比,不用老郑出手,她一人便将萧家清理一空。
唐宁派遣陈舟去清点萧家的家产时,公孙影已经揪着一名青年的脖子,疾声问道:“黔王在哪里?”
那青年面色茫然,说道:“什么黔王,我不知道……”
公孙影将从萧家俘获的下人折腾了许久,也没有问出来关于黔王的消息,以她的手段都问不出什么,看来他们是真的不知道。
陈舟去的快回来的也快,唐宁看着他,诧异道:“这么快就清点完了?”
陈舟道:“大人,萧家的家产不多,总共搜出来银子不过三万余两……”
唐宁从椅子上站起来,萧家作为衢州首富,搜出来三百万两他也不意外,三万两,连他心理预期的零头都不够。
他看着陈舟,说道:“继续搜,看看萧府有没有什么密室暗室之类的……”
陈舟带人继续去搜查了,唐宁看向一人,问道:“你们萧府,平日里做主的是谁?”
那人面色惊惧,颤声道:“是,是张管家……”
“张管家人呢?”
“去祝府了。”
……
祝府之内,祝、黄、董三家家主看着唐宁,同时拱手道:“见过唐大人。”
从萧家只搜出来三万多两银子,他们这一次可谓是白忙活了,不符合他出手必有得的一贯作风。
唐宁看着三人,问道:“听说萧家的生意,都被你们三家瓜分了?”
黄家家主看了看他,立刻道:“萧家意图造反,罪大恶极,萧家的家产,自然要归国库所有,大人放心,我们会将他们的产业,全都折算成银子,送到驿站……”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
黄家家主这两天明显成长了,他要祝家的产业和生意没有用,对于陈皇来说,再说的产业和生意,都没有白花花的银子来的刺激。
祝家家主看向他,拱手道:“不知唐大人来此有何要事?”
唐宁看着他,问道:“听说萧家有位管家在你这里?”
祝家家主闻言一怔,随后看向后方,说道:“将他带上来。”
萧府管家被两名管家带上来的时候,连唐宁都吓了一跳。
他全身乌紫,身上满是带血的孔洞,头发上还挂着一条三寸来长的蜈蚣,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
唐宁望向祝家家主,问道:“死了?”
“大人放心,那些毒虫都去除了毒牙,死不了的。”祝家家主望向身后的一名下人,说道:“弄醒他!”
那下人一瓢凉水泼在张管家脸上,被冷水一激之后,张管家终于悠悠醒转。
他哆嗦一下,立刻嘶声道:“不要过来,不要咬我……”
祝家下人又是一瓢凉水泼上去,张管家怔在原地,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
祝家家主看他,说道:“唐大人问你几句话,你要如实回答。”
张管家目光茫然的望过来。
唐宁看着他,问道:“萧家的银子藏在哪里了?”
张管家怔怔道:“没,没有藏。”
萧家作为衢州第一富族,怎么可能只有三万两白银,唐宁看着祝家家主,说道:“要不你帮我问问?”
张管家看了看祝家家主,身体不由的一个哆嗦,声音带着哭腔,颤声道:“真没有啊,萧府赚的银子,全都运到润州了,这里真的没有……”
唐宁看着他,问道:“黔王在润州?”
张管家抬头看着他,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色,下一刻便开口道:“我,我不知道什么黔王……”
唐宁再次看向祝家家主,说道:“要不……”
张管家身体抖了抖,立刻道:“在,黔王和世子在润州,供奉们也们都在润州……”
唐宁又问道:“知道白锦吗?”
“白供奉以前只在京师活动,前些日子才来了江南……”
“苏媚呢?”
“苏姑娘是白供奉的徒弟,容姿无双,很多人都喜欢她,连世子都不例外……”
……
也不知道这位张管家刚才经历了多少非人的折磨,唐宁问一句,他答两句,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他说的这些,和唐宁猜测的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印证了他的猜想,让某条线索变的更清楚而已。
他看向张管家,最后问道:“黔王的计划是什么?”
张管家道:“没,黔王没有计划。”
唐宁目光望向一边,说道:“祝家主……”
张管家崩溃的哭诉道:“黔王真的没计划啊,黔王死了,死人怎么可能有计划呢!”
唐宁怔了怔,有些难以置信,问道:“黔王死了?”
张管家看着他,说道:“几个月前,黔王殿下就在润州病逝了,我说的都是真话,你信我,你信我啊……”
……
唐宁并不怀疑张管家那句话的真假,因为白锦走的太急了,急得就像是家里死了人一样,事实是她的家里真的死了人。
黔王是白锦的主子,是她实行复国计划最重要的一环,她部署了多年,哪一步都可以缺,就是不能缺了黔王。
现在黔王死了,就算她复了国又能怎么样,总不能自己去当皇帝吧?
人生无常,世事难料,黔王还是没有当皇帝的命,换个角度想,白锦的任务失败了,苏媚对她的恩情也还完了,从此一条大道各走两边,岂不快哉?
不过,这倒是便宜了公孙影,白锦和公孙影各为其主,目的都是复国,现在白锦的主子死了,公孙影和她效忠的吴王,岂不是躺赢了一个最大的对手?
唐宁刚刚回到驿站,公孙影就从房内走出来,说道:“萧家还有一个管家在祝府,找到了他,一定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唐宁道:“祝家我已经去过了。”
公孙影看着他,问道:“你问出那些银子的下落了?”
唐宁道:“萧府的银子,全都运到了黔王那里,这里没有也很正常。”
公孙影想了想,说道:“我再去问问,或许还有什么遗漏的消息。”
“你不就是想知道黔王在哪里吗?”唐宁摆了摆手,说道:“不用问了,黔王死了。”
公孙影怔了怔,难以置信道:“黔,黔王死了?”
“几个月前就病死了。”唐宁看着她,说道:“白锦匆匆忙忙来江南,就是为了此事。”
公孙影回过神后,面色变幻了几下,脸上的肌肉开始抽动。
唐宁瞥了她一眼,说道:“想笑就笑吧,鱼尾纹都快憋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
老郑正在院子里磨刀,陡然被外面传来的女人狂笑吓得一个哆嗦,将手下的磨刀石劈成两半……
第五百八十章 震怒
唐宁被公孙影突然的狂笑吓得差点跌下台阶崴了脚,老郑从里面走出来,看了狂笑不止的公孙影一眼,问唐宁道:“她疯了?”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差不多。”
十几年的布局与努力,四处奔波,不就是为了吴王日后能继承大统,而挡在吴王面前的最大绊脚石就是黔王,现在不等她们出手,黔王就被老天收去了,吴王放眼天下,再无敌手。
大落大起之下,她没有像范进一样喜极而疯,已经是很克制情绪了。
得知了黔王的死讯之后,公孙影一路以来压抑的心情显然一扫而空,唐宁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女人笑,但仅今天一天,她就冷不防的忽然笑出声三次。
三大家族的家主看上去也很高兴,萧家的生意被他们全盘接手,瓜分了个干净。
即便是还要给朝廷上交许多银两,但没几年就能连本带利的全都赚回来。
萧家在衢州的产业,初步估值五百万两,三大家族前两日已经凑了五百万两出来,短时间内,拿不出来那么多的现银,唐宁为他们放宽了条件,没有金银,银票也行,实在不行,用什么值钱的东西抵押,也不是不可以。
这样一来,他们在衢州的收获,就有足足一千万两,抵得上国库一年的税银了。
这些江南豪族,果然是富的流油,祝、黄、董三家在衢州能一手遮天,但放眼整个江南,也算不得顶尖。
巨贪和的家财抵得上满清十几年的税收,这些江南豪族的家产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十几个州要是都这么搞一遍,至少十几年内,陈国就不用再担心国库吃紧的问题了。
萧府的张管家最后还供出来了一些消息,黔王在江南,像衢州这样用于敛财的据点,还有三处,其中最大的一处在润州,除了被唐宁端掉的衢州萧府之外,另外两处,分别位于婺州和歙州,正好在从衢州到润州的路上。
只可惜这三州的萧府,这些年所赚的银子,全都运往了润州,衢州只有区区三万两,另外两州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不管他们有没有银子,黔王的据点,该端还得端。
毕竟,事已至此,他们此行的目标已经很明确了,黔王已死,黔王余党还在,除了衢州之外,润州等地,也有些造反的苗头。
如果不管他们,别人还以为他来江南就是为了捞钱的,是一个钻进钱眼的俗人,有损他在京中官员心里高大伟岸的形象。
钻进钱眼的明明是陈皇,他可不会背这个锅。
衢州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三大家族和地方官府的意见达成一致,萧家再派人来,只会有来无回。
衢州安定,唐宁就没有在州内久留的必要,和徐清扬张炎生等人在衢州告别,即将前往婺州,不断向着最终目标润州前进。
润州,萧府。
萧家是润州的一个新兴家族,发迹只有短短的十年,从底蕴上,远不能和润州四大家族相比。
润州位于江南枢纽之地,其富足程度,亦不是其他州能比的,润州四大豪族,放眼整个江南,也在顶尖之列,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不止是江南霸主,在朝堂同样有通天彻地的能力。
四大家族底蕴深厚,牢牢掌控着润州,可萧家却在这十年里,生生的从这四大家族中啃下了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跻身江南顶尖豪族,使得四大家族也颇为忌惮,单凭此点,就不能小觑萧家。
润州这几个月有些不平静,新兴豪族萧家死了主人,无论如何都会在润州引起一些动荡。
四大家族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趁着萧府大乱的时候,占了萧家的不少便宜,直到萧家幼主站出来,四大家族才有所收敛。
萧府之内,一名青年重重的放下茶杯,怒道:“苏家趁火打劫这一手倒是熟练,如果不是他们,我们这次也不会蒙受这么大的损失。”
“这些蝇头小利,不要也罢。”白锦站在他身旁,说道:“苏家称霸江南,不是那么好惹的,他们在朝还有唐家和端王,为了一点儿银子,不值得和他们作对。”
青年看着他,挑眉道:“你们这些年不是一直在京师发展吗,怎么,一个唐家你们都对付不了……”
白锦解释道:“唐家党羽众多,上面还有端王和唐惠妃,如今的朝堂,没有任何人能够对付得了他们。”
“行了。”青年摆了摆手,不耐烦道:“我就知道,父王要你们一点儿用都没有,想要图谋大事,还是要靠本世子自己……”
白锦嘴唇张了张,最终没有说出什么来。
青年想到一事,忽然问道:“衢州的银子,这几天应该快送过来了吧?”
他话音落下,便有一人从外面快步走进来,说道:“世子,衢州来消息了!”
青年看着他,问道:“张顺这次送来了多少银子?”
那人看着他,说道:“世子,大事不好,衢州萧家,衢州萧家被官府查抄了!”
“什么!”青年站起身,怒道:“怎么会被官府查抄,三大家族呢,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那下人道:“回世子,这件事情里面,本就有三大家族的身影,三大家族,三大家族怕是背叛我们了!”
“找死!”青年一掌拍在桌上,那桌子顿时四分五裂,轰然倒塌。
衢州萧家是他们的敛财之地,如今复国大业到了关键时刻,正是需要银子的时候,它怎么可以出事?
“派人去查一查!”青年阴声道:“若是三大家族真的背叛了,不妨帮他们换一个听话的家主。”
“是!”那下人应了一声,就立刻退了下去。
萧家控制三大家族多年,可以说,衢州三大家族就是他们圈养的牲畜,牲畜被压得太久了,也想当主人,这个时候,只要当面杀他们几头,它们又可以重新变的安静下来。
“衢州……”
白锦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变。
……
苏媚穿着一件轻薄的衫子,趴在床上,翘起小腿晃荡着,见白锦走进来,抬头问道:“脸色不好,又被世子训斥了?”
白锦看了她一眼,说道:“三大家族背叛,衢州萧家,被官府查抄了。”
苏媚白了她一眼,说道:“你也说过,蛊术控人,是歪门邪道,常使歪门邪道的人,就容易遭报应……”
白锦道:“三大家族没有那个胆子,此事一定是吏部来的京官做的。”
苏媚瞥了瞥她,说道:“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这件事情和我有关系吗?”
白锦看着她,问道:“你有多久没看情报了?”
“来了江南就没看过了。”苏媚放下小腿,说道:“怎么了?”
白锦问道:“你知道这次吏部下江南的人是谁吗?”
苏媚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从床上坐起来,问道:“谁?”
第五百八十一章 跳窗
白锦看着苏媚,说道:“吏部代侍郎,唐宁。”
苏媚站起身,看了看白锦,忽然笑了,说道:“你诈我……”
“我是不是诈你,你自己知道。”白锦看了她一眼,淡然道:“刚到江南西道,便将包括鄂州刺史在内的数名官员捉拿下狱,押送京师,一个月的时间,将江南西道搅了个鸡犬不宁,到了江南东道的第一个州,便将我们在衢州的据点查抄……,除了他,还有谁能做出这种事情?”
白锦说完,便将几张纸笺扔在桌上,说道:“你自己看吧。”
苏媚拿起来看了看,又将之放回去,笑道:“他来了好啊,我又可以睡的安稳了……”
“希望只是这样。”白锦看着她,说道:“你最好告诉他,让他不要插手我们的事情。”
苏媚眼波流转,说道:“你可以自己告诉他啊……”
想起唐宁,白锦脸上露出一丝忌惮之色,说道:“我不想和他起冲突,相信你也不会想,只要他不插手我们的事情,我会劝世子不与他为敌的。”
说罢,她便转过身,径直走出去。
白锦走出去之后,苏媚收起脸上的玩世不恭之色,转而浮现出一丝担忧。
与此同时,江南西道,袁州。
从京师来的商队刚刚进入袁州城,便有一名管事走上街头,拦住几名路人,急切的问了些什么。
片刻后,他才走回来,走到一处马车旁,说道:“小姐,我打听过了,唐大人十几天前就离开袁州了……”
“又走了……”女子脸上露出失望之色,跳下马车,说道:“你们先留在这里吧,我自己一个人去……”
那管事急忙拦住她,说道:“小姐,不行啊,临走之前,掌柜的特意交代过,不让你一个人行动,再说,你一个人也不知道姑爷去哪里了……”
女子脸上露出气恼之色,埋怨道:“你们这样慢吞吞的,要走到什么时候去……”
……
唐宁站在城墙之下,望着润州州城,又看了看城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确定陈国江南的经济中心,似乎偏移到了润州。
难怪几个江南大族都在润州立足,黔王之前也要选在这个地方藏身,只要拿下润州,钱袋子便会迅速的充实起来。
确定了目标是润州之后,唐宁便不打算亲自前去江南东道的其他州府,而是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吏部的其他小吏。
反正是来平叛的,在这个过程中,他顺便将黔王在歙州和婺州的据点也一锅端了,润州是最后一站。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苏媚现在就在润州,很有可能便在萧府之内。
不过唐宁并不能去见她,他端了他们三个据点,黔王的人有很大可能不会欢迎他,他去萧家,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需要先去一趟润州的城防营,润州是江南的经济重镇,驻军数千,出门在外,安全最重要,都打到敌人的老巢了,不调上几千兵马,睡觉都睡不踏实。
吏部考课的官员入城,即便是没有事先通知,城门口的守卫获悉他们的身份之后,第一时间就通知了润州的地方官员。
当润州刺史带领着润州官员匆匆前往驿站的时候,也有一些人得到了消息。
苏府。
润州四大豪族,以苏府为首,不仅因为苏家雄厚的财力和在江南的影响,还因为苏家和京师唐家的姻亲关系,使得苏家在朝堂上也拥有强大的背景,若是端王能够上位,苏家就会变成名正言顺的江南第一家族。
一名下人匆匆的跑进苏家,跑至某处厅中,看着一名儒雅男子,平息口气,说道:“家主,他来了。”
儒雅男子对面的一人望着他,问道:“苏兄,是谁来了?”
儒雅男子放下茶杯,笑了笑,说道:“一个有意思的小辈,这次有事情来江南,家里来信让苏家好好照顾照顾他……”
那男子看着他,说道:“能让苏兄评价为有意思,那就是真有意思了,什么时候给我引荐引荐?”
儒雅男子笑道:“等有机会吧……”
“府中还有些事情,就不多留了。”中年男子站起身,看着他,说道:“我刚才说的事情,苏兄记得考虑考虑。”
儒雅男子点头道:“一定。”
中年男子走出萧府时,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喃喃道:“不知道这把尚方宝剑,到底斩不斩得到苏家……”
苏府,儒雅男子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刚才那么淡然。
他用食指敲击着桌面,缓缓道:“他到润州,到底是为了什么……”
吏部考课的官员进了润州,明面上并没有激起什么浪花,但暗中却涌起了无数湍流。
萧府之内,黔王世子抓着一人的衣领,大怒道:“你说什么,歙州和婺州的萧家,也被官府查抄了?”
那管事哆嗦着说道:“回,回世子,这次吏部考课江南,十分严厉,各州商人,税务上有问题的,大多都被罚了银,有些更是被直接抄家……”
黔王世子没有听他解释,一把将他推开,阴沉道:“不管是谁,胆敢坏我大事者,就永远的留在江南吧!”
白锦面色一变,上前一步,说道:“世子息怒,衢州,歙州和婺州的银两已经全都运到了润州,既然世子决定起事,这三处日后就没有了太大了用处,被查了也不可惜,可吏部代侍郎此人,手段颇多,主动与他为敌,实乃不智之举……”
黔王世子看着她,说道:“你在京师待了这么久,胆子反而越来越小了,这里是江南,是润州,本世子拿四大家族没办法,难道拿他一个小小的京官也没有办法吗?”
白锦面色再变:“世子……”
“你闭嘴!”黔王世子挥了挥手,说道:“只要他敢来润州,本世子就让他有来无回!”
……
夜已深,驿站之内,唐宁在看来之前搜集到的关于润州的资料,陈舟在屋内收拾床铺。
此行带着陈舟,不仅多了一个亲卫,还多了一个使唤丫头,当然,唐宁从来没有使唤过他,这些都是他主动做的。
他走到窗前,检查了一遍,发现有一扇窗户没有关,正要关上的时候,唐宁站起身,说道:“那扇窗户不用关了。”
陈舟怔了怔,随后便点了点头。
唐宁看着他,说道:“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歇息吧。”
陈舟拱手道:“属下告退。”
陈舟离开之后,唐宁简单的洗漱之后,熄了灯,和衣上床。
没多久,房间的窗户传来“吱呀”一声轻响,唐宁的鼻间就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香味。
在之后,他的被子里多了一具温热的身子。
第五百八十二章 干上一票?
唐宁认识的女子,都各有擅长。
小意能写诗填词,小如女红做的很好,李天澜胸有治国韬略,赵蔓撒起娇来,嘤嘤嘤两声,人的骨头都会酥软。
此外,三夫人唐夭夭善翻墙,干姐姐苏狐狸善跳窗,而会三更半夜溜上床的,只有苏媚一个。
唐宁将双手枕在脑后,说道:“好久不见。”
苏媚深吸了口气,明媚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光,说道:“好久不睡。”
唐宁向床里面挪了挪,和她在被窝里保持距离。
京师第一美人,细心体贴的知性姐姐忽然化身成为张口荤话的痴女,和她同处一个被窝,她说话就像是在耳边吹气------这谁顶得住啊!
和唐夭夭这颗青苹果睡在一起的时候,他还能够保持清心寡欲,面对熟透了的苏媚,他只能用距离来克制一些不该产生的心思。
“你躲什么?”苏媚向里面靠了靠,说道:“我有这么吓人吗,还是好久不睡,你觉得生分了?”
唐宁侧着身子,看着她问道:“黔王都死了,你们还留在江南做什么?”
苏媚身体一震,惊诧道:“你怎么知道黔王的?”
唐宁道:“你们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苏媚问道:“师叔告诉你的?”
唐宁点头道:“他全都告诉我了。”
苏媚不信道:“不可能,她怎么可能将这么机密的事情告诉你?”
唐宁当然不能告诉苏媚,其实公孙影之所以这么老实,是因为他威胁她,不说就弄死她,随口道:“可能是被我的诚心所感动了吧……”
苏媚不再追问这件事情,想了想,问道:“你来江南,就是为了黔王的事情?”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朝廷已经注意到江南了,如果你们的动静再大一些,来江南的就不是我,而是朝廷的大军了。”
苏媚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他说道:“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
唐宁道:“说吧。”
苏媚道:“江南的事情,你能不能不要插手?”
唐宁看着她,疑惑道:“黔王已经死了,白锦还不放弃吗?”
“黔王死了,还有世子。”苏媚解释道:“他们在江南经营多年,就是为了复国大业,不会轻易放弃,世子身边,也还有不少供奉,在润州,你斗不过他们的。”
唐宁没想到,老了死了还有小的,子承父业,这下公孙影之前算是白高兴了。
他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在和他们斗,是朝廷在和他们斗,他们能斗得过朝廷吗?”
“他们当然斗不过。”苏媚抬起头,问道:“如果再加上草原和西域呢?”
唐宁从床上坐起来,苏媚刚才的那句话,信息量有些大,他得消化消化。
一个草原,就已经是陈国的大敌了,而西域一旦打进关内,立刻就会成为不输于草原的威胁,到时候陈国必定要兵分两路,一路抵御草原,一路抵御西域。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江南再在陈国背后插一刀子,老赵家的天下,可能就真的坐到头了。
他转头看着苏媚,问道:“他联合了草原和西域?”
苏媚道:“还没有谈拢,但是他们已经和草原西域的人接触了,你阻碍他,就是和三方势力同时作对,这样一来,四大势力都容不下你……”
唐宁诧异道:“怎么又变成四大势力了?”
苏媚捏着她的下巴,说道:“润州苏家,是京师唐家的姻亲,你到润州的消息,他们应该也已经知道了,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
不知不觉的就进了贼窝,唐宁也很无奈。
草原和西域的人他不用担心,这里不是他们的地盘,他们翻不起多大的风浪,苏家只是一个豪族,唐宁若是不打算和他们讲道理。找个合适的理由就能献祭了他们为国库做贡献,至于黔王世子,可能要稍微麻烦一点,但也仅仅是麻烦……
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他们居然和草原西域勾搭上了,要是这三方真的达成了一致,同时发难,事情可就真的严重了。
一个草原,陈楚尚且能应付,再加一个西域,陈国立刻就应付不过来了,这个时候江南再出现乱子,极有可能会成为压垮牦牛的最后一根稻草……
陈国可不能出事啊,陈国出事了,小如小意怎么办,岳父岳母怎么办,他们家的生意怎么办……
于公于私,唐宁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他看着苏媚,问道:“如果我和黔王世子打起来,你帮谁?”
“没良心的,你怀疑我!”苏媚拧着他的耳朵,大怒道:“当初你身陷囫囵的时候,是谁破例帮你,你去楚国的时候,是谁偷虫王给你防身;你无家可归的时候,是谁好心收留你……,你居然怀疑我?”
……
女人真是一种可怕的动物,唐宁早上起床的时候,耳朵还是红的。
他只不过是多嘴了一句,就被苏媚折腾了大半夜,让他极度后悔问了一句废话。
他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不是洗漱,而是写信。
这是一封写给陈皇的信,黔王世子勾结草原也就罢了,没想到他们连西域都勾搭上了。
他必须提醒陈皇早做准备,在肃州沙州等地加强兵力,一旦草原和西域同时发起猛攻,西北地区便会立刻燃起战火,到时候,连京师都不是安全之地。
陈舟走进来收拾的时候,铺好床铺,将床上几根带有香气的头发收起,又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将窗台上的脚印擦掉,这才走到唐宁身旁,问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来的正好。”唐宁将刚刚写好的密信放进信封,封好之后,说道:“派人将这封信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师,一定要亲手交给陛下。”
陈舟见他表情严肃,接过信封,正色道:“是!”
……
唐宁走出房门的时候,左右两边的房中也有人走出来。
一路之上,他左右两边一直住的都是老郑和公孙影,如此一来,安全问题便彻底不用担心了。
老郑瞥了他一眼,说道:“昨天晚上睡的不错吧?”
以他们两人的五感,昨天他房间进人了他们不会不知道,唐宁也懒得解释,说道:“还可以……”
公孙影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唐大人真是风流倜傥,在这江南之地,竟也有相好……”
这女人以前惜字如金,自从知道黔王死了之后,话就多了起来,明显有些得意忘形。
唐宁看着她,说道:“关于黔王,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说到黔王,公孙影显然紧张起来,问道:“黔王怎么了?”
“你不选,那我就先说好消息了。”唐宁看着她,说道:“好消息是黔王真的死了,千真万确,死的不能再死。”
公孙影看着他,警惕道:“坏消息呢?”
唐宁道:“坏消息是黔王死了,还有黔王世子,黔王能做的事情,他也能做,所以白锦他们决定转而扶持世子复国,你们的对手还在,所以你之前白高兴了……”
公孙影面色大变,这一刻才意识到,当年还十分年幼的黔王世子,似乎被她忽略了。
唐宁看着她,问道:“怎么样,要不要干上一票?”
第五百八十三章 野男人
唐宁看着公孙影,充满诱惑的询问她要不要干上一票。
黔王世子身边应该有不少蛊术高手,对于这个,唐宁只是懂些皮毛,并不是多么擅长,只要公孙影肯全心全意的帮他,他就能够免掉很多麻烦。
她曾经听苏媚说过,白锦和公孙影都是万蛊教最杰出的弟子,自多年前那次万蛊教大劫之后,许多高深的蛊术都断了传承,当今世上,蛊术超过她们二人的,没有几个。
公孙影看着他,警惕的问道:“干什么?”
她这种防贼一样的眼神让唐宁很不舒服,黔王世子是他们共同的敌人,他们才是一条船上的人,有着共同的目标和理想,她需要防着自己什么?
担心自己对她图谋不轨?
那她实在是多虑了,她既不年轻又不漂亮,心肠歹毒,又是三姓家奴,整日和蛇虫鼠蚁为伴,最重要是,她既不年轻又不漂亮……
唐宁看着她,没好气道:“当然是黔王世子了,我有个提议,今天晚上,你偷偷潜入萧府,把黔王世子悄悄的杀掉,这样一来,黔王死了,世子也没了,白锦她们无人扶持,要想复国,只能选择吴王,岂不是一石二鸟,皆大欢喜?”
公孙影想都没想的说道:“世子身边肯定有不少高手,我师姐也会守着他,暗杀不可能成功的。”
唐宁想了想,说道:“我可以让老郑和你一起。”
公孙影还是不为所动,说道:“萧府守卫森严,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没有什么区别。”
“知道为什么白锦在京师混的风生水起,你就只能被人关在宫里压榨剩余价值?”唐宁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说道:“因为你没有魄力……”
公孙影想要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实在是异想天开,唐宁会让她知道,渔翁不是那么好做的。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要去一趟刺史府,安排润州的考课事宜。
到了润州,处理萧家自然是重中之重,但面子上的考课也是要进行的。
在这件事情上,唐宁并不打算蛮干,正如公孙影所说,萧府的实力强横,唐宁并不是做事不计代价的人,能少点损失就少点损失,尤其是事关人命的时候,无论是利刃还是润州的守军,都是活生生的人,作为上官,唐宁需要为他们负责。
刺史府的事情要尽量做完,他今天还约了苏媚一起逛润州城,顺便向她打听一些事情。
这些事情本来是应该昨天晚上问的,可惜昨天晚上两人聊天的内容跑题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找回来过,晚上的大好时光,大部分都用来打打闹闹了。
苏媚清早起来容光焕发,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唐宁则是一晚上没睡好,他甚至有些怀疑,她是不是趁着他睡着了,在他身上用了什么采阳补阴的方法……
他和老郑走出驿站,萧府之内,黔王世子站在一处院门前,问道:“姑娘怎么还没起床?”
院门口的丫鬟看着紧闭的院门,说道:“姑娘向来睡不好,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休息,没个准确时辰的。”
黔王世子皱了皱眉,转身正要离去,忽见一人从前方走来。
他看着苏媚,怔了怔之后,惊诧道:“你昨天晚上没睡在府里?”
苏媚看起来容光焕发,整个人更添魅力,瞥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世子连这些也要管?”
说完她便轻飘飘的飞过院墙,消失在院内。
黔王世子双拳紧握,看着那两名丫鬟,阴沉道:“她昨天晚上去了哪里?”
两名丫鬟立刻跪倒在地,说道:“世子息怒,奴婢真的不知道姑娘昨夜去了哪里……”
黔王世子想到她刚才光彩焕发,和往日截然不同的样子,身为过来人,他自然知道女人什么时候会是这个样子。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咬牙道:“在本世子面前装什么生人勿近的白莲花,晚上就出去勾引野男人,既然如此,本世子就不陪你玩下去了……”
他看向身旁一人,说道:“你擅长匿踪之术,等她出去的时候,小心的跟着她,我倒要看看,那野男人到底是什么人,竟敢抢在本世子的前面……”
那人躬身道:“遵命!”
他话音刚落,身后有一人走过来,看着黔王世子,说道:“世子,草原和西域的使者到了……”
黔王世子暂时收起了某些心思,说道:“走。”
萧府,一处宽敞的厅内。
十余人分为明显的两派,分别占据主位两侧。
左侧的数人身材高大,颧骨突出,右侧数人,则大都是高鼻梁,五官分明,极具异域风情,其中又以一名女子最为引人注目,奇怪的是,坐在西域诸人最前面的,却又是一名汉人模样的男子。
左右两侧的数人,望着对方的眼神,并不友善,皆是充满了敌意。
一名壮硕的汉子看了对面一眼,冷哼一声,用不太标准的汉话说道:“西域小国,也敢动这些心思,还没有被中原打怕吗?”
那漂亮的西域女子偏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用十分标准的汉话说道:“西域虽是小国,也没有被黑蛮打的像丧家之犬一样四处逃窜,不得不侵略中原……”
那汉子怔了怔,看向身旁的一人,问道:“丧家之犬是什么意思?”
另一人想了想,说道:“公主说过,犬……,好像就是狗,她骂我们是狗!”
那汉子顿时大怒,站起身,怒骂道:“你才是狗,你们西域人,都是狗,狗儿子!”
那漂亮女子看着他,笑问道:“狗儿子骂谁呢?”
那草原汉子大声道:“狗儿子骂你!”
漂亮女子掩着嘴,笑道:“狗儿子乖……”
西域几人闻言,顿时哄堂大笑。
那汉子怔了怔,想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那西域女子的意思,正要发怒,再一想,忽而说道:“我是狗儿子,你就是狗儿子的娘,你是狗娘……”
那漂亮女子愣了一下,才意识到那草原蛮子居然抓住了她刚才那句话的漏洞,用同归于尽的方式,将她也骂了进去。
她气得粉面含煞,端起桌上的茶杯便扔了过去。
茶杯砸在那草原汉子的身上,他身旁的数人见此,“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对面的几名西域人也不甘示弱,纷纷站起身,与他们遥遥对峙,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一触即发……
“诸位这是干什么?”
一道声音从外面传来,黔王世子走进来,看着他们,沉着脸道:“刚见面就窝里斗,诸位可不要忘记了你们此行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