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人若不自爱
袁艳很难过……
曾经的朋友、同事、姐们,纷纷被下岗,有些人家里真的困难,拖家带口,全靠一份工资撑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现在要挨个打电话通知他们不用来上班了。
做这种烂人,她觉得自己罪恶感好重。
可是又看看桌上亲手写地自荐信,推荐自己当人事科科长。
只要把这信给张上,升官是肯定的,因为人事科管理层只留下她一个人事专员,其他科长,主管,副科长之类,全走了。
“好难抉择啊。”叹了叹,拿捏不定。
其实她很不理解张上,年龄那么小,看上去那样干净洋气,心肠却怎么狠到这种地步?
大刀一落,别人连反应地时间都没有,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下岗,就无缘无故被开除了……
不过,这孩子也挺精明的,不针对一线员工,只要根基不坏,无非就是管理层大换血而已,矿上塌不了。
“袁艳姐,还没打电话啊,要不要我帮忙?”
矿上放假一星期,矿工们都回家了,宿舍空唠唠的,狗蛋无处可去,闲着无聊,来人事科窜门。
“不好打啊,一下子开除这么多人,护矿队都有五十个,万一他们合伙闹起来,张上这矿长能不能当下去还两说呢。”袁艳忧愁地说。
“放心吧,他们翻不起浪来。”狗蛋笑了笑,知道她为难,“我来帮你打电话。”
……
放假的第三天下午。
整个红崖煤矿一片荒凉,没有了带大捆现金求着买煤的人,也没有蜿蜒如长龙的拉煤卡车,往日的红火场景不再。
只有淅淅沥沥地原管理层们聚在一起,义愤填膺,准备来矿上讨回公道。
人事科办公室,愤怒地人群将屋袁艳团团包围,拍桌子瞪眼,唾沫星子横飞,什么难听话都喷。
而袁艳只能无奈地一遍又一遍重复:“这是矿长的决定,我只是执行人。”
“他凭什么开除我们,老子认识他是个球?”
运输科长愤恨不过,脸红脖子粗,情急之下一拳捣桌子上,把袁艳喝水的杯子震倒,开水流了一桌子。
“就是。”安监处处长附和说:”我们捧他他就是矿长,我们不捧他,他算哪来的野毛球?”
“不想给发双倍工资就算了,凭什么撵我们走?”通防部部长喝叫:“我们都是正式工,三晋能源总公司备过案的,没有总公司批准,他哪来的权利开除我们?”
“他不过就是野路子,得了大老板一句话,目中无人,肆意妄为,比牲口还不如。”
“还是吕治歌在的时候好啊。”
“他能回来就好了。”
“这毛孩子忒他娘不人道,惹急了大伙,谁也不认他当矿长。”防冲办公室科长阴笑一声:“想当矿长,除了要得到我们的拥护,还得有总公司的正式任命,没有这两样,他想坐稳位置是痴心妄想。”
“惹急大伙,掀了他娘的天!”
场面一下子安静了……
因为最后一句话是副矿长周秋实喊的,他算被开除地管理层里边位置最高的,威望也高,在矿上工作了十几年。
吕治鸿在位的时候他就是副矿长,直到后山开黑口子,也是他最先带头领双倍工资,五千变一万……
此刻见他一讲话,众人像似找到了归属,有了核心凝聚力,纷纷附和。
“周矿长说得对,大伙不认他。”直接把副字省去。
“想开除我们,把解聘书拿出来了,再让总公司盖上章,不然没效应,只凭你一句话就撵人,开什么玩笑!”
“实在不行,咱就把周秋实扶正,顶上去当矿长,我们进行内部选举,晾他总公司也没话说。”
“是这个理。”
“……”
一句气话,让自己有了众望所归的凝聚力,可周秋实却心惊胆战。
枪打出头鸟,弄不好得挂掉,矿上无缘无故消失个人是常事。
可是,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成功不就是拼出来的吗?
这么一想,心思活络了,红崖煤矿的矿长啊……在临汾都算得上个人物。
“这事,有管理层的支持还不行,主要得看护矿队。”周秋实如是想道。
在矿上沉浸十几年,里边的道道,他比谁都看得清楚。
而此刻,护矿队被开除的那五十人,也在大闹。
“副队长,他凭什么开除我们,吴队长为了救他被吕治歌开枪打死,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简直他妈的狼心狗肺。”
“我们都是有功绩的人,那些年出死入生,跟三不管地带的人打仗,怎么地,现在退下来,他就看不起人了?”
“咱都是朱新宁亲自分配到这的,我到要当面问问朱新宁,你的接班人,就是这么做事的?”
“如果惹得兄弟们没法活,咱就闹他!”有人发了狠。
冯南一句话没回,只是蹲地下抽着眼,心里苦闷得不行。
都是兄弟,都是战友,都在矿上工作,可是人啊人,总是越活越现实,也越来越功利。
生活好了,工资高了,每天除了吃喝就是吹牛打屁。
说实话,朱新宁的矿几乎没人敢来闹事,他们这些人,大约等于坐着领工资,凭以前的付出在这享福。
三五个月还行,能保持住部队养成的良好习惯。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时间一长,除非你有强迫证,自律到不行的那种,才能保持己心,严格要求自己。
不然,给谁都得变成酒囊饭袋。
只看眼前这些兄弟们,大腹便便的不在少数,发福是常态,包括自己也在列。
人心腐化了……有点志气的,觉得对不起朱新宁的,都走了。
剩下的,大概是被岁月磨平了棱角,死皮赖脸了,其中也包括自己,抛弃这么一份好工作,变成无业游民,没那狠心啊。
好在自己还有点眼力价,还算有点小聪明,留下了。
不过,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只凭张上那雷霆手段,敢把管理层全撸了,就不怕这些人闹事。
“副队长,你倒是说句话啊。”
有人想让冯南做主。
“他能说什么?”有人阴沉着脸说:“又没被开除,而且要升成护矿队长,顶了吴安毅的位置,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说什么?”冯南身后站着不少没被开除的兄弟,当下不满意了,蹭一下站起来。
“怎么,我说得不对?”这人并不退缩,破罐子破摔,反正已经被开除,和你们不是一个队伍了,怕个鸟。
多年情谊,不及利益。
这时候,周秋实笑着走过来说:“兄弟们有什么可闹的,跟人家不是一路人了,说什么都白搭,人家难道还能放着队长不当,跟你们一块闹事?”
顿了顿,扫视被开除的护矿队员说:“你们的希望在我这,只要拥护我当上矿长,工资保持原来的两倍,一切福利待遇照旧。”
冯南闻言,眼珠子一瞪,扔了烟头,站起来眯眼注视周秋实,你当上矿长,那下岗的岂不就是我们?
见他这样,被开除的队员们也不示弱,仗着人多,挤成一团。
场面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第118章 受贬无人听
朱新宁这一辈子威风地晃眼,近代煤炭史上的神话。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其实说白了,他的手段并不高明,高买低卖而已,把市场搅乱,从中得利,这种手段在股市经常见。
可他就牛逼在年代不一样。
如果是二十一世纪,这样的思维不算很厉害,传销,非法集资,恶意做空,各类诈骗犯屡见不鲜。
可是放到九十年代,面对头脑不够开化的人们,股市也才刚刚开放,这种资本手段是真牛掰。
如果国家不出台相关政策,猪哥大概是能一统天下的……玩完煤,再玩其他行业,一招鲜吃遍天。
……
来时两人,回时46人,带了一个加强排……
虽然他们都是同一期从边疆退下来的,但原先并不在一个单位,散落南北,只因为老家是三晋的,所以才找到猪哥这里。
其实像这些兵哥哥,给他们找工作真不是一般难。
工资少的拿不出手,不体面的也不行,非要高大上的那种才不能寒了同志们的心。
2007年最高大上的工作不是什么白领啊、酒店经理啊,最吃香地是煤矿,只要不是一线矿工,不是黑口子,都很幸福。
再者就是兵哥哥大部分都是大老粗,没什么特长,想当白领人家也不要你啊,想让你管人还得是那块料呢。
从建南汽车站包了一辆大巴,井然有序地上车,各个坐姿端正,目不斜视,看得张上心里美滋滋……
只是,气氛好像有点不对?
“哎,你绷这么紧干嘛?”张上看着旁座浑身紧绷地陈连尉,咧嘴问。
陈护卫不回话,只是精神高度集中。
他和张上在第一排,后边很多人偷瞄他,有些人大概是嫉恶如仇习惯了,隐隐带敌意。
张上憋着笑,站起来扭回头说:“大伙别瞅了,看把我兄弟吓地,他不是罪犯,只是早年被困在黑煤窑里,经历了些事,才变得这么冷,大伙别介意啊。”
顿了顿,见大伙把敌意放下,接着说:“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吧,以后咱们都在一块工作,我虽然是矿长,但年龄不大,有事请大家多担待。”
“我先来开个头,我叫张上,过了年十八岁,红崖煤矿的矿长,和给你们发工资,造就工作岗位的朱新宁是兄弟,我年龄小,不够资格领导大家,所以大伙自我介绍完以后,你们选个矿长,让他来带领你们。”
“……”
兵哥哥们面面相觑,难道我们和社会脱节了?
未成年的小屁孩来管理一座煤矿,你开什么玩笑?
还跟朱新宁是兄弟,你逗乐的吧。
来时大家都跟上头了解过朱新宁,能源大鳄,功劳赫赫,给国家做过无数贡献,光交税每年就得交几百亿,而且身份特殊……
你个毛孩子,说跟朱新宁是兄弟,你不如把我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
对于大伙的不屑一顾,张同学只笑笑不解释,示意该你们自我介绍了。
兵哥哥们轮流起立,除了一个叫丁泰的,这家伙肌肉爆棚,跟朱曦那个莽牛似的大个保镖有一拼。
其他人的情况都差不多,分配是按功绩来的。
再牛逼的不会分到矿上,而是给你个快递代理点当老板发财,或者去手下的控股公司当保安队长之类,待遇不凡。
张上说选队长,兄弟们作难了,彼此认识的就那么七八个,其余零零碎碎一两个战友,真不知道选谁。
好在苗克邦有先见之明。
丁泰跟其他人比,战绩彪炳,立过一等功。
一等功一般都是烈士专享,这家伙却好好的,模样比谁都精神,苗克邦把他塞这堆人里,明显有意让他当队长。
眼瞅着大家不说话,张上想了想说:“要不先让丁泰同志当队长吧,你们部队里应该也是战功多就受尊重多吧?”
顿了顿,“不过,咱矿上也不是当了队长就能高枕无忧,以后每年进行一次选举,票数高的人当队长,人人都有机会。”
对于管理的学问,张同学直接照搬民主选拔制度,能者居上。
……
当回到红崖煤矿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天都快黑了。
西北风凌冽地吹,寒意随着天色袭来。
虽然已经有三天没开工,可远远看去,整座煤矿依旧黑雾缭绕,浓烟冲天,与空中黑云连成一片,分不清哪里是人间。
有句古话说得好,“上帝要谁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张上一眼看见光秃秃的山头上,那两堆气势汹汹对峙地人群。
真是人情淡薄,一起共事好些年的兄弟,也能说动手就动手,大概,流年岁月真的可以磨灭一切吧……
张上和陈连尉下了车,面色阴沉,先把架势摆开,不然镇不住人。
“怎么,你们有事?”朝周秋实说。
尽管被一堆人虎视眈眈盯着,但张上心里丝毫不乱,只是庆幸,还好老子早有预料请来救兵,不然还要让你们翻了天呢!
“是张矿长啊?”
周秋实大概是得到了拥护,自觉人多,有恃无恐,竟然不鸟张同学了,满脸戏谑,“听说你要把我们大伙集体开除?”
“是有这么回事。”张上摸了摸鼻子说:“昨天我发工资时应该讲得很清楚吧,你们的工资都是我垫付的,大伙领得挺勤快啊,丝毫不给我面子,连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样的小觉悟都没有,不把矿长放眼里,唯利是图,要你们有什么用?”
笑了笑,扫视众人,知道这些人铁定要闹事,讲话也不留情面了,“一个个吃相难不难看啊?只准你们抠我的钱,难道还不准我开除你们?”
“这……”
众人都反应过来了,怪不得冯南袁艳他们没被开除,原来是没领工资。
“我们都是小老百姓,没那么高的政治觉悟,你不用跟我们耍那套,我们捧你你才是矿长,不捧你你算毛?”周秋实身后有人喊。
“是吗,合着我这个矿长没你们还不行了?”
张上失笑,“人得要点脸,这矿不是你们的,也不是我的,是朱新宁的,他指定我来,所以我才来的,你们勾结吕治歌跟猪哥对着干,才注定了今天的下场,我就是那个来收债的人。”
真是让人气愤又好笑,“你们和老板对着干,一个个都猪油蒙了心,脑子勾芡了吧?”
“弄不清楚谁给你的就业岗位了吧?”
“不知道谁给你发工资了吧?”
“一个个利欲熏心,心黑得没边了吧?”
尽管张上知道社会是个大染缸,人云亦云,见风使舵,是出来混社会必备的技能。
有时候就算你不想跟他们同流合污,也是不行的,不然你就得滚蛋。
少有那种仁人义士,能够慷慨舍身,出淤泥而不染。
可是就算心里明白原因,什么都清楚,大概不怨这些人,因为他们要生存,但就是看不惯啊……
看不惯他们这种行为,看见就觉心里膈应,难道生活中除了钱,就没有其他东西吗?
矿上的工资可以说是整个煤矿界,同行业中最高的,福利待遇不比国企差,这还不知道收敛点?
一帮人被问得哑口无言,但好多人不甘心。
“想开除我们,只有矿长才有这个权利,得总公司正式任命的矿长,你不过是个野路子,这红崖轮不到你耍狠。”
“是吗?”
张上笑着,从屁股后边的裤兜里,把叠着的任命书掏出来,展开,拎住上头的纸边,晃了晃。
“三晋能源总公司副总经理,红崖矿长,够不够开除你们?”那笑容颇有点小人得志的模样,十分欠扁……
“这……”周秋实瞬间黑了脸,比煤壁还黑,其他人也哑口无言。
他们明明占着人数优势,却干不过张上,一旦退去,自此以后就是无业游民。
“拼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话里带着狠。
还有人从人群里挤出来,谄笑着,满面哀求,“张矿长,我们家全靠我这份工资撑着,一旦下岗,全家都没法活啊。”
又有人自知无力回天,灰心丧气地退去。
也有人慢慢挪动,想把任命书抢下来,撕掉。
这世间的人生百态,都在这一刻显现。
突然。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整齐的喊号声。
“唰唰唰……”空谷足音,铿锵有力,步伐整齐划一,令人心头震撼。
他们从大巴车后面齐刷刷跑出来,各个身穿军装,背着棉被和包裹,真有裂石穿云的气概。
“报告首长,应到44人,实到44人,整队完……呃?”
丁泰习惯性敬礼、汇报,结果话才说到一半,自己先懵了,职业病犯了。
我不是已经退伍了吗,这他妈搞地哪出?
真尴尬啊……
面对这样的阵容,周秋实在内的所有人全都变了脸,这尼玛!
这是把部队拉来了?
往年红崖护矿队虽然也来新人,但每次都只有稀稀疏疏一两个,哪见过这种派场?
直接拉来一个排,你他娘要翻天啊?
别看被开除的人多,但全是酒囊饭袋,见到这些才退伍的兵哥哥们,当下耸了,好多人面露惧意,不声不响地开溜。
“那个……周哥,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啊哈哈,天气真不错哈,咱们去外边遛遛。”
“天气是不错,四哥,我跟你一块去。”
眨眼间,周秋实身后没几人了……
一帮乌合之众,人走茶凉,老周这个心,哇凉哇凉滴。
张上看得发笑,突然很庆幸自己下狠心把他们全开了,不然就凭这些货色,你还能对他们有什么期望?
“那个,我也有点事。”
周秋实装尴尬挠头,谄媚地笑了笑,小心翼翼点着脚尖挪动,见张上不理他,哧溜一下,狼撵一样消失在山头上……
没了这些人,喧嚣的矿上变清净,可是两方相对,冯南他们很尴尬。
按说面对这些新护矿队员,他们应该摆出长者的姿态,以长辈教育后辈,可事实却是,他们十六个人虚得不行。
“这是我任命的护矿队长丁泰。”
“这是副队长冯南。”
张上分别指着两人给大伙介绍,也顺便把职位定了性,不理有些人难看地脸,直接去了人事科。
办公室一团糟,跟被人洗劫了一样,桌上的水杯倾倒,打湿了一份资料,茶水顺着桌角滴答滴答地流淌……
袁艳狼狈不堪,衣服被撕扯成布条,脸上还有抓痕,裤腿上有脚印,马尾辫被乱抓一气,成了挠头鬼猪刚鬓,好一副凄惨场景。
“袁艳姐,你没事吧?”
看着欲哭无泪地袁姑娘,张上知道她受了大委屈。
这个姑娘和其他人相比算是心地比较善良的,人也热心肠,主要是跟自己关系不错。
“没……没事。”赶紧整理衣服,把裤腿上的鞋印子拍掉,再把辫子整理顺畅了,用皮筋挽两圈扎起来。
悄悄把被水浸湿的升职报告揉成一团,扔垃圾桶里。
又从窗台下边的暖气片上拿了抹布,把桌上的水擦掉,擦着擦着,就泪眼模糊了,哽咽起来,委屈得要死。
张上注视她,尽管这姑娘满脸麻子,胖墩身材,半点美感都没有,但并不惹人讨厌。
想了想说:“先在人事科长的位置上干吧,我不会一直只当红崖的矿长。”
不理她怔住地心情,接着说:“后山黑口子里的那些矿工,愿意继续留下的,让他们来前山上班,正好把选拔完管理层后空缺的工位补上,不愿意干的就遣散。”
“另外,聘请蒋福来当副矿长,狗蛋当运输科科长,巴六林当通防部部长……”
一番人事任命,把袁艳听得目瞪口呆,脑子里只有一个词“任人唯亲”。
简直把煤矿当你自己家了,上位的全他妈是跟你玩得好的。
张上才不管别人怎么想,自顾自地安排。
他来红崖才不到一个月就通过另类方法成功夺权,时间短,根基弱,除了身边这几个人,和其余人半点交情也没有,选择太少,不捧身边的人还能怎么样?
第119章 雷霆雨露
这世间,一旦牵扯到利益问题,大概没完没了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红崖煤矿整体裁员的消息不出一天便传得沸沸扬扬,邻里皆知。
接着,在那些下岗员工的宣传下,红崖私挖滥采,透水事故,死亡四人的消息不胫而走。
老刘家正在办丧事。
院里用黑布搭个棚子,摆满花圈,设成灵堂,棺材居院正中,黑白照相摆案几上,蜡烛贡品,哀乐不停,扰攘四邻。
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大多数人哭过后,眼里藏着深深地羡慕。
这家人收了矿上八十万现金,还有保险赔付的二十万,直接成了百万之家。
这些年煤炭生意火爆,也是人红是非多,好些人感觉自己不对劲了,会想方设法去煤矿上班……
狠心些的,故意制造事故,把自己干掉……立马可以带富一家人。
夜里,西北风刮着,令棚布哗啦啦作响,案几上的烛光左右摇摆,随时可能熄灭,令气氛显得有点恐怖。
“请问是老刘家吗?”
门口来了不速之客,开着辆面包车,车漆上印着“新闻采访”。
“你们是?”老刘媳妇才烧完纸,闻声出来问。
“我们是国家电视台的记者,想和您采访关于红崖煤矿的事情。”
说着,这位戴眼睛显斯文的中年人掏出记者证晃了晃,证明自己地身份。
老刘家知道规矩,收了矿上的钱,你就得守口如瓶,不然惹急了手眼通天的煤老板,你个小老百姓拿什么抗衡?
“我家什么都不知道。”老刘媳妇警惕地关黑铁门说。
“哎,您先别关……”记者赶紧用自己的身子卡住门缝喊:“我们带了金牌律师,免费给您进行法律咨询,帮助您合法维权,矿上赔偿金经过我们办理,一般都可以翻一番。”
“……”老刘媳妇怔住,关门地动作也停下了。
院里守灵的两个儿子闻声走来,竖起耳朵,赔偿金可以翻一番,这是什么概念?
“你们?”大儿子探头,狐疑地问。
“我们可以免费帮您打官司,多要赔偿金。”记者赶紧喊。
“那……”一家人犹豫一下,老刘媳妇松了关门地手。
记者团队从门缝里挤进来,后边除去律师,还有摄像的,拍照的,煞有介事,很像那么回事。
“你们真能让赔偿金翻倍?”
“只要真是矿难事故,并且你家配合我们的工作,应该不成问题。”
“那进屋吧,外边愣。”
“谢谢。”
……
停业整顿第四天,张上焦头烂额,吕治歌留下的烂摊子全要他擦屁股,一堆要账的人闻风而来,搅得人心烦意乱。
欠买机器的钱了,赊账水泥钱了,少人运输费了……
卷走的那三亿,事关交税,连工商税务局的也来了。
虽然上头打招呼把矿难事故压下,没有新闻媒体报道,但坏账烂账必须梳理清楚,税费不能少。
朱新宁开矿有一条死规矩,你们贪污矿上的钱我可以接受,只要不碰我的底线,但谁要是敢给国家少交钱,逮一个下土一个。
这规矩其实不难理解,是一种保障。
猪哥这么些年横行霸道,逍遥自在,浪成了神话,如果换一个没规矩的人,早他妈拉出去枪毙了。
张上这样忙得团团转,对他真是一种磨练,心里燥的不行,恨不得三头六臂。
就好像戈壁大沙漠里有一块肉,谁都想上来咬你两口……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让狗蛋去陪工商税务局的大爷们逍遥快活去,他才一屁股坐老板椅上,浑身都要虚脱了,身心俱惫,感觉跟人打交道比练拳还苦百倍。
“报告!”门口有人喊。
“进。”张上揉着眉心说。
丁泰进门,职业病难除,两拳放腰两侧,保持军姿跑进来,才要敬礼,又尴尬地放下,“后山发现陌生人游荡,鬼鬼祟祟,不知来意。”
“什么?”张上心里一惊,黑口子虽然封了,各口道全部用水泥埋死,但有心人不难发现矿难踪迹,“带护矿队去看看,如果来者不善,先抓了再说。”
“是。”丁泰出门。
张上深吸一口气,想不通哪的牛鬼蛇神,竟然敢来红崖撸虎须,老子就那么好欺负?
人都是置身恶劣中环境中,尤其勾心斗角多了,就会无比向往那些年的纯真,这一刻,张上突然很想何婷婷……
两个已经有好久没联系了、
那要强的姑娘,大概是觉得没有献身于张同学,闹了那么大矛盾,两人冷战到已经分手。
张上把着手机,打了三个字“在干嘛?”
咬咬牙,齿尖使劲抿着嘴唇,手有点发抖,想下个狠心发出去,却发现,那么难啊……
谁先联系谁,大概就等于谁认输了,以后见对方都得小心翼翼地。
张上是个好面子的人,上学那会就老被何姑娘当全班同学的面揍,尽管是自己手先发贱来着,但是我不要面子啊?
好不容易处成男女朋友,占了上风,能拿捏住她了,怎么可以轻易认输?
正想着,回忆初恋的点点滴滴,嘴角微微上扬,那是青葱岁月的美好……
“报告!”丁泰喊。
“进。”回了回神,把手机放下,处理正事要紧。
“对方是一个记者团队,说要报道矿上的事,并且要求采访矿长。”
“采访我?”张上一愣,报道矿上的事,那就是盯上矿难事故了,这是有生以来第一回和记者打交道,得看看他们耍什么花样。“请他们进来。”
“是。”
没一会,传说中的记者同志出现在张上面前,看上去挺像新闻工作者,长枪短炮,先冲矿长办公室一顿扫,接着彼此客客气气握个手。
记者同志举起手榴弹,放张上嘴边说:“您好年轻啊,您是红崖煤矿的矿长?”
“我是,请坐。”张上笑着,五指并拢,朝办公桌前的椅子做个请的手势。
“我们是国家电视台的记者,想采访您关于煤矿透水事故,瓦斯爆炸,塌方埋人,死亡四人的事件。”吴选州顺势坐椅子上说。
“嗯?”张上笑意收敛,仿若变色龙,上一秒风和日丽,下一秒就能雷霆闪电,阴下脸喊门外的丁泰说:“护矿队戒严,没有我的话,今天这屋子里谁也不准走。”
“是。”门口的丁泰大手一挥。
咔咔咔,整齐地脚步声传开,透过办公室的窗户,可以看到外边一个个笔直的人墙背影。
“草!”吴选州心里突突,不由自主骂了一句,就没见过这样的,上来半句话不对直接翻脸。
摄像的,拍照的,律师,也心惊得厉害,这阵式……
“你要说什么来着,咱接着谈。”张上脸色由阴转晴,明知故问。
“那个……”吴选州咬了咬牙,他出来跑江湖五六年,从事这份工作,挨打是常事,硬着脖子说:“你们红崖煤矿发生重大事故,我们作为新闻媒体,有义务对事实进行报道。”
“谁告诉你红崖发生事故的?”
“大家都这么说。”这样套话的,他见多了。
“你们是国家电视台的?”张上摸着脑门想了想,这名头到是挺大,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说,“你们电视台在哪,我怎么没听说过?”
“帝都,昌平区。”
“你们从那么老远的地方,跑到我们这儿来采访煤矿事故?”张上心里起疑。
“我们隶属于三晋分部,听说临汾发生了特大煤矿事故,所以第一时间赶来。”
“挺好的,挺尽职,我喜欢,想采访什么,问吧。”
“经过调查,已经确定你们后山发生事故,而且我们采访过矿上赔偿的两户人家,每家只有八十万封口费,难道人命那么不值钱?我们的律师团队将免费为他们维权,将你告上法庭。”
“哦?”张上一下子明悟了,这些人是来要钱的,瞅准机会敲诈你。
可是苗克邦都出面了,这几天也没有见任何其他媒体来采访,这几个却敢上门,有意思……
那些年,三晋煤老板大名鼎鼎,同时也带火了“假记者团体”,把负面报道当东西卖。
因为黑口子太多,煤老板最怕的就是出事故,一旦发生,很可能面临的就是煤矿关停,钱袋子炸掉。
所以好些农民、无业人员,只要哪里有事故就闻风而来,假装记者,说要给你曝光,如何如何,搞得煤老板痛不欲生。
最牛的时候,一场矿难有二百多个假记者去领钱,黑压压一片,排成长龙。
煤老板也不会看真假,他们也不懂,只知道拿钱把人送走,矿上安生,比什么都强。
如果你讲得有理有据,甚至是真记者上门,还能大大地加钱。
再牛一些的,直接找律师合伙,说要帮死者家属维权。
煤老板好不容易摆平家属,律师再来搅局,凭空给你多出几场官司,搅得你不得安生,给不给钱?
这种的已经上一定档次了,租个办公地,搞个小报刊,不经官方省察,自己发行的那种。
兜售介绍信,过收费站可以免费,还帮人要债,勒索过路卡车,专门采访公家部门,你让怎么写就怎么写。
更牛的,勾结老外,打着什么国际人权组织的旗号,就算没矿难,他们只要瞅上你,就到矿上调查。
怂恿矿工向他们组织投诉,比如工资少啊,伙食不好啦,各种名目。
假记者还好猜穿,可老外来了,你去哪调查他是真是假?
只能捧着,也不敢来狠的,不然就是外交事件。
“你们和那两家联系过,他们也告诉你赔了八十万是吧?”
张上无奈地叹口气,人啊人,怎么都这么贪心呢,想了想,拨通袁艳的电话说:“袁艳姐,知道出事那两家的住址吧,帮我把他们叫来。”
说完,又看看吴选州,直接问:“你们想要多少钱?”
眼瞅着人家让去叫死难者家属了,吴选州也有点急,在人家的地皮上,那些家属很可能扛不住压力变卦。
想了想,右手五指张开,故作镇定说:“我们一共五个人。”
“一人一百万?”张上轻巧地开了个玩笑。
“呃……”吴选州怔住,我了个天,这红崖的老板也太有钱了吧,他心里想地是每人拿十万就不错了。
赶紧应;“只要你掏钱我们立马就走,甚至帮你安抚好死者家属。”
“是吗?”张上站起来,笑得有点失常,“你们觉得,五百万够不够买你们五个的小命?”
“你想干什么?”吴选州噌一下站起来,毛骨悚然。
他接触的所有煤老板,就算再无法无天,也不敢明目张胆讲这种话。
“不想干什么,只是觉得黑口子里冤魂太少,得把你们五个填进去,我这心情才能顺畅。”
说着,朝门外喊,“等会我玩够了,把他们五个弄后山,挖个大点的坑,下了土。”
“是。”丁泰进门,一眼瞅见张上给他使的眼神,心领神会,大手一挥,一堆人冲如狼似虎地冲进来,将人按地下,
五人被吓得惊慌失措,有打人的煤老板,有威胁人的煤老板,就是没听说过敢把人活埋的……
“我……我们不要钱了……”律师被俩护矿队员按着胳膊,使劲挣扎,声音带哭腔。
“别,别砸啊……”
摄像师眼看着张上把他的昂贵炮筒抢过去,扔地下,用锤头一下一下地狠砸,直到稀巴烂,那股发泄狂暴地劲头,宛如野兽。
又把吴选州的话筒拿手里看了看,在他嘴边比划,天真烂漫说:“你嘴巴挺大的啊,应该能吃下去吧?”
话落,左手捏住他下巴,用力掰开,右手猛力把话筒头往他嘴里杵。
在吴选州眼里,张上就是一个狰狞地魔鬼……
“不……不要……”努力紧绷着闭嘴。
“怎么塞不进去呢?”张上试了试,装作恍然大悟地样子,“原来是有牙齿挡着啊,看来得敲掉才行。”
说着,把铁锤头拿起来,在吴选州嘴边比划,然后好像觉得敲那里不过瘾,又往上提了两分,正对额头的位置。
那漆黑厚重的实铁疙瘩,是令人类心惊胆战地凶器。
这下,甭管你心里素质有多牛掰,万一铁锤头敲下来,当场就死。
“我们不要钱了……啊,不要啊……”吴选州彻底崩溃,大悲之下,痛哭淋涕。
“不要了啊?”张上笑着,“来说说,你是真记者还是假记者啊?”
“假……假的。”
“国家电视台,有这媒体吗?”
“没……”
“难道你以前诈骗的时候,其他煤老板就那么好欺负?”这点,张上有些不理解,难道自己挺适合演坏人?
“他们没,没你狠。”吴选州痴呆地说。
“唉。”张上叹了叹,嘟囔说:“都是被你们这些人逼的,我只是一个高中生诶,阳光善良,向往纯真,怎么遇上你们就变狠了呢?”
心里有点悲,张同学清楚自己的变化。
本来不应该砸人家摄像机的,但那时候心里总想发泄,好似憋着一股不知道什么东西,不砸不舒服,这大概就是破坏欲吧。
“哎,你摄像机多少钱?”想着,张上蹲下,低头问被压着的摄像师。
“不要钱……求求你放了我,求你。”被吓破胆了。
“我问你,你就回答,别再惹我生气。”张上嘴皮子紧绷,有些不耐烦。
“一万三。”
“呐,这是两万块钱。”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两沓现金,拎开吴选州背后的衣领,顺着脖子塞进去。
“赔你们摄像机的钱,还有话筒钱,剩下的不用找零了,感谢你们今天晚上陪我玩游戏,挺愉快的……如果下次还想玩,随时恭候。”
说完,示意护矿队员们松手。
可大概是被吓懵了,或者不相信自己能够死里逃生,五人久久没反应过来。
“怎么,要我送你们啊?”张上失笑说。
“不……不用。”
那逃跑动作,出门拐弯带漂移,飒飒地飚风……
对付这些人,就得一次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不然一旦沾上你,迟早是炸弹。
第120章 谈笑退虎狼
撵走了假记者团队,让护矿队的兄弟们散去,没一会儿,两家的死难者家属来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每家七八位,声势浩大,骂骂咧咧地找理由,互相推搡,给自己壮胆。
闹哄哄地一窝蜂挤进矿长办公室,老刘家的人还穿着丧服,一身白,半点不讲究。
矿上忌讳说“死”“出事”这类的字眼,签合同都得用拐弯话来表达。
矿工家属必定知道这种忌讳,却还穿成这样过来,摆明了触霉头。
靠天吃饭地人,没有哪个不迷信,尤其煤老板,成天提心吊胆,相信风水算命之道。
谁要是敢在矿上穿丧服,找晦气,估计得乱棍打出去,非要把你一身白皮扒了不可。
张上不讲究这些,却也觉得这丧服看着扎眼,沉下脸说:“每家留一个做主的,其他人出去,把门带上。”
大概是觉得他有威严吧,彼此互相看了看,打气,安慰,说在外边等,有事就叫。
最后留了老刘媳妇,和另一家的老父亲。
对于这些人,张上有同情,毕竟死了人。
也有恨,咱就不能知足点吗,讲点信誉成不成?
“人心不足蛇吞象,秤砣得知己斤两。”
张上吟完,把抽屉拉开,青h化隆造的火枪,吕治歌那把,拿出来摆桌上,就那么直盯盯看着两人。
气氛无比压抑,好像泰山要掉下来,精神稍一松懈就将人压成肉饼。
直到两人满头大汗,惊恐到瞳孔放大,张上才又说:“管着点嘴,回家吧,棺材里尸骨未寒,闹这出不嫌丢人?”
“是……是……”慌不择路地转头向门外跑。
等办公室里空无一人了,张上突然颓废下来,脊柱骨撑不住身体,软绵绵地瘫在老板椅上。
就好像连续七八天没睡觉,连轴转,事情多到永远处理不完,心里烦躁得要死,像是融金锻铁的火炉在心里烧,呆坐在椅子上,久久讲不出话来。
这个晚上,狗蛋替张上应酬到很晚才回宿舍,整个人喝得吊儿啷铛,处于一种疯魔状态,最起码灌了二斤白酒。
把张上和狗蛋这一天的经历加起来,大概就是煤老板们的生活吧。
一两天还好,如果成天面对这种暴戾厮杀的环境,性格再温和的人也得疯掉,脾气变暴躁。
……
矿上停业整顿的第四天。
吕治歌挟太子以令诸侯招来的那八位矿长,终于耐不住性子,找到红崖来了。
当看到张上时,所有人都愣住,好个油头粉面的小后生……
这也太嫩了吧,难道朱新宁瞎了眼,想把黑金帝国葬送掉?
他们被招来,人人各怀心思。
有想卖好的,拔得头筹,得到接班人的赏识。
有惧怕朱新宁威势的,因为直到现在,猪哥是死是活都没有消息。
这在他们矿长心里才是最可怕的,就好像一把隐藏在头顶的悬空利剑,说不准什么时候锋芒一闪削了你脑袋,所以还是听话点好。
还有见风使舵的,存心来探虚实,想见识一下接班人的手段。
如果是软柿子咱就捏一捏,如果真有能耐,那我就盘着。
面对八位名镇一方的矿长,张上没有起身迎接,只是老神在在坐老板椅上,默默观察。
有人穿着淳朴,九十年代的灰色尼龙裤子,廉价皮夹克,衬衣外边套秋衣,挺有意思的装扮。
大概是那些年穷习惯了,至今改不过来。
有人金戒指,玉扳指,檀香手串,一身名贵华丽,大腹便便,金漆马桶,很有大老板派头。
不晓得在猪哥面前是不是也这幅装扮。
还有人精瘦得不像话,脸上几乎没肉,眼窝深陷。
学猪哥那样梳个大背头,奈何头发少,显得不伦不类,再披一身黑煤马褂,脚下却穿着亮闪闪的红袜子……
大眼瞪小眼,彼此盯了一阵。
“我想大家都听说红崖的事情了吧?”张上起身,行了个抱拳礼说:“吕治歌借我名义把大伙招来,虽然我也是才知道这事,但感谢诸位这么给面子,既然来了,咱们就讨论一下大事。”
“什么事?”
八人精神一震,暗叹没白来,不然你连知情权都没有,想着,分别在沙发和凳子上落座。
“猪哥既然指定我来管公司,那就是看好我的方法,诸位觉得呢?”
“什么方法?”
“我见过苗克邦了,他把猪哥的产业给我看一遍,我发现一个问题。”张上摸着下巴说:“猪哥这三十多座矿,收益都归各矿长管理,每个季度把所有开支刨去,才上交剩余收入,你们不觉得有问题吗?”
“这……”
语出惊人!
他们这些矿长,之所以能贪污矿上的钱,全因个人自治,每个矿都有自己的账户。
卖了煤的钱,不进总公司腰包,而是先转到矿上,各煤矿把开支减去,最后剩余的钱,每个季度末集体上交总公司。
这里边的油水简直不要太大……
想花多少钱,不用总公司同意,只要你矿上的账户里有钱,随随便便就能调动几个亿。
吕治歌能拿走红崖的三亿,也是这个原因。
各矿长如果存心贪钱,想不发财都对不起老天爷。
不过这样做也有好处,大大减轻朱新宁的负担,他只要等着拿最后收益就成。
这就好像古代的分封制,各矿长都是诸侯,总领煤矿一切事物,只要按时向天子缴租。
这样做,大概是朱新宁顾念旧情,舍不得对他这些兄弟下手,一路走来,不容易。
而张上要做的,就是把权利收回来。
你们每天卖煤的钱全部打到总公司账户上,发工资,买机器,任何开销都要和公司报备,然后给你批经费下去,你才能花。
这种后世上市公司的经营模式,才是正常的。
可是,想法挺好,你这么做,三十多位矿长不得翻了天?
你把人家钱袋子砍掉,将人家的权利削弱,这种变革,简直堪比古代的变法,触碰的利益链太大了。
张上判断,大概朱新宁有这种想法,因为他每天疲于奔波,时不时要下土两个矿长压制歪风邪气,根本不是长久之计。
也许,他有他的顾虑吧。
但是,换我来,可不管那么多。
他跟这八位矿长讲这个问题,只是试探。
没有傻到脚根没站稳,就想飞……
这么大的变革,事关几万人生计,得徐徐图之,如果没有朱新宁支持,没有苗克邦在后边点头,简直是找死。
其实,他大可以听之任之,猪哥的要求很简单,只要煤矿不乱就成。
可是张上觉得,在其位谋其政,和我这个潮气蓬勃的少年讲“尸位素餐”四个字,我大约是会吐你一脸痰的。
眼瞅着八位矿长变脸,阴晴不定,就知道这话触碰了他们的心脏。
“大家这是干嘛,玩变脸啊?”张上笑笑说:“我也就那么一说,看把大伙吓得,脸都青了,至于嘛?”
“……”
矿长们都不是简单人物,心里起了警惕之心,暗暗思量,如果他真要收权,自己该怎么办。
“朱老大果然没看错人,少年壮志啊。”衬衣外边套秋衣的彭海柱嘀咕了一句,皮笑肉不笑说:“步子太大容易扯着蛋,这种话你不该跟我们讲,要多一些耐心,你不是朱老大,没他那么有威望。”
“老狐狸……”张上也嘟囔了一句。
然后嬉皮笑脸说:“啊哈哈……是啊是啊,来日方长嘛,诸位年龄都跟我爷爷那么大了,不会和我这个小孩子计较的吧?”
妈的小屁孩,贼损,老子还他妈不到五十岁呢,你爷爷的。
大家对张同学的第一印象……嘴里尽喷粪,爱占人便宜。
“小后生伶牙俐齿,有一套,听说吕治歌在后生开黑口子,还卷走红崖账上的三亿资金?”竹竿大背头叔叔问。
“官方发了通缉令,应该能把钱追回来吧?”张上挠头说。
矿长们闻言,彼此对视一眼。
彭海柱眼里发凶光,义愤填膺说:“这小子吃了豹子胆,敢背着朱老大开黑口子,还卷走这么多钱,兄弟们怎么看?”
“弄他丫的,回去都发动关系,南边,北边,水客,都打个招呼,要是抓住这小子,先把两条孤拐砍了再说。”
“是这个理,朱老大不在,兄弟们得把面子撑住了,不然让人家小看咱三晋人。”
“可不嘛……”
诸人应承着,心里暗想,各凭手段的时候到了,老子他妈当了这么些年矿长,吭哧吭哧努力贪钱,也才攒了半亿身价。
你到好,大手一卷,三亿,让老子情何以堪?
别让我抓到你。
看大伙这反应,张上终于醒悟过来,眉头拧成一疙瘩。
姜还是老的辣,怪不得这八人一起找过来,原来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看上吕治歌手里的钱了。
谁先抓到他,谁就能拿三亿……
这些矿长背靠朱新宁,关系网庞大,说不准还真能抓到人。
老狐狸们没一个好相与的。
“小伙子,我还听说红崖发生离职潮,护矿队都要散了,要不我给你派点人来?”金漆马桶的闫更生眯眼问。
“谢谢您了,我已经从苗叔那要来一个加强排,足够维持矿上的秩序。”
张上摇头拒绝,哪能不知道他打的什么鬼主意,派人来护矿队,想插手红崖煤矿的事情,从自己手里夺权。
“我还听说你大裁员,把矿上的管理层一刀全砍了,叔派俩人过来给你帮帮忙?”
“不用,我自己可以。”
“你年龄还小,很多事情考虑不周到,叔在红崖住几天,帮你把矿上打理好再走。”狗皮膏药似的黏上了。
张上有点不耐心,但还是强制压住脾气,从抽屉里拿出任命书。
“红崖的矿长是我,总公司的副总经理也是我,诸位还是回去把自己矿上整理好,别出岔子,过些时候我会去大家矿上看看,如果有问题,我可是要指教大家的,诸位是长辈,到时候脸上不好看了,可别怪我。”
“这……”
一帮人凑上来使劲瞅任命书,确定是真的以后,都不说话了。
按公司的行政级别,张上是他们顶头上司。
“呵呵呵……小年轻脾气就是冲,经不住打趣,你这心性可得多加打磨,矿场就是战场,想在凶险环境中生存,控制和伪装情绪是必须的能力。”
“谢谢您提醒。”这到是句实话,自己还得多修炼才行,三言两语就生气,以后还不得被气死?
“小伙子有礼貌,那叔就再点拨你两句。我们八个今天能来,就说明我们还是向着你的,在没来的那些矿长眼里,咱已经是一个阵营了,所以你不用太针对我们。”
“您说得有道理。”张上想了想说。
“你与其想着怎么把权利收回去,还不如想想怎么先让那些矿长听你的话,什么事都得慢慢来,不然逼急了,朱老大又不在,你把他的公司玩崩了,那可就不太好了。”
这相当于是威胁,张上听得懂,“谢您关心,小子懂这些。”
“既然这样叔就放心了,你可得把红崖打理好,大伙都在看着你呢。”
闫更生呵呵一笑,率先向门外走。
其余人一看,见没好处可捞,也都嘻嘻哈哈地走了。
出门第一件事,都一个动作,拿手机,通知天南海北的朋友,找吕治歌。
张上从窗口看着他们的背影,突觉有点力不从心,面对这些老狐狸,自己会是他们的对手吗?
第121章 矿法
停业整顿最后一天,夜。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整个红崖煤矿沸腾似狂欢,好多人摩拳擦掌,热情似火,争相走告,给自己拉选票。
因为明天矿上将进行公开选举,能不能从小罗罗一下子变成包工头,就看关键时刻了。
当然,拉选票的人寥寥无几,因为百分之八十的人没那个自信,不奢望当队长科长。
平时跟别人的关系不好,不与人为善,人家又怎么会选你?
唯有热心肠,得到大伙尊重的人,才有机会搏一搏。
张上这宿舍最安静,没人傻到来他这里拉票。
即便当了矿长,他也不会没有搬去矿上唯一的豪华小别墅里。
人少,住那么大的空旷屋子,晚上渗得慌,远不如这个和谐小宿舍来得舒坦。
蒋福来是长治人,离临汾有一段距离,他平时都在宿舍住,只有矿上放假才回家。
“咳咳咳……”
门外清晰地咳嗽声,令躺在床上闭目休息地张上看去。
只见蒋福来拎着蓝布条格子的旅行袋,撑得鼓鼓囊囊,提着似乎有些费力。
咳嗽的时候,旅行袋从左手无力滑落,脚步虚浮,驼着背,得用左手撑住墙,右手握拳,虎口堵住嘴,怕有东西咳出来。
“蒋叔。”
张上一看,赶紧坐起来,也不管鞋子穿好没,脚趾插在鞋帮边缘,一塌拉一塌拉地瘸着腿往门口冲,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蒋福来。
“蒋叔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摆摆手,漆黑到洗不干净的脸,艰难地挤出一些笑容,对他笑了笑。
这笑,令张上没由来的心酸,刹那间想了很多,多愁善感,眼角有点湿润。
扶着蒋福来进门,把他搀床边坐好,再把门口的旅行包提进来,想了想说:“蒋叔,明天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不用不用。”连连摇手拒绝说:“没事的,下矿这么多年,肺里有点土很正常,不要惊怪。”
“还是去查一查吧,你现在是咱矿上的副矿长,事多,得有一副好身体。”
“副矿长?”蒋福来呆了呆,被突来的消息打蒙,下一秒就反应过来,张上在报答他。
在那人情冷漠的黑口子里,他看惯了勾心斗角,持枪凌弱,甚至凶险厮杀,制造天灾。
本以为心已经冷了,再不知热血是什么,直到张上义无反顾下矿救人,他才懂得,这地方还是有真情的。
在那心绪激荡的瞬间,受了刺激,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所以奋不顾身和吕治歌对着干。
此刻,听到要当副矿长,他苦笑了一声,多么成功人士的位置啊,奈何……
“我不行的,当了半辈子采煤工,让别人拾掇我还行,不是管理的那块料。”
“蒋叔,你可别客气了,除了你,没人适合这个位置。”
张上提起暖壶,给他倒了一杯开水,递过去说:“我来矿上没多长时间,除去咱宿舍真没认识几个人,你在矿上干了半辈子,什么都熟悉,其他狗蛋、巴六林,陈连尉,都不合适啊。”
“真不行,我一听管人就慎得慌。”
正说着。
“咳咳咳……”
又猛地咳起来,赶紧抿一口水,却咽得有些难过,嗓子肿成了一疙瘩,咽水就像流沙摩挲食道,膈应得要死。
一看他这样子,张上就知道,又一个尘肺病,时日无多了。
“蒋叔,我带你去医院,别怕花钱,矿上都报销。”
“不是钱的事。”
声音沙哑,像是一点一点挤出来的。
“我在矿上摸爬滚打大半辈子,工资不少,家里也算富裕,不去医院是不想遭那份罪,洗肺、磁疗、输液扎针哪个是好受的?乱折腾一通还是要死,不如就这样,难受也是自己愿意的,人就活个畅快,自己不好受可以,让别人治我,不爽。”
这话,让张上沉默了,一股悲凉笼罩心头。
“叔,你不能再下井了,下边煤尘多,这几天先帮我打理矿上的事吧,我需要人帮忙。”
见孩子这么真诚,蒋福来想了想,笑着说:“也行,叔托你的福,临死还能过一回当官的瘾,值了。”
“叔,你在矿上这么多年,有没有觉得哪是不合理的?”
“不合理的地方多了……”
这一夜,张上和蒋福来唠叨到很晚,听取了很多宝贵意见。
管理矿工,不只是福利待遇吃食好就成,最重要的是工作氛围。
像后山黑口子,在那样残酷到毫无人性的环境下工作,人人提心吊胆,生命无法得到保障,怎么可能不出事故?
第二天。
吃过早饭,矿工们很自觉在宿舍前的开阔地带集合。
袁艳拿着大喇叭整队,按照班组,各自形成队伍。
就像上学时选班长一样,每人写个小纸条扔箱子里,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写“正”字,一票加一杠,票最多的当队长,第二多的当副队长。
整个流程一直搞到将近中午。
接着,轮到咱张矿长公布选举结果,再进行讲话。
为了刚好的治理煤矿,改善风气,张上提出“正矿规,敦矿风”的核心宗旨,提倡全员做好人。
成立纠察队,每星期,每个班组出一人,轮流组成纠察队,专门查矿下的违规活动。
比如骂脏话,发现一次罚款二十块。
比如故意破坏劳务工具,要写检讨。
直接将学校管理孩子们的那套拿出来。
还把“做好人”列为管理目标,时时开展“打老鼠屎”行动,逐渐清退难管的矿工。
并且,当了班组长也不会高枕无忧,每隔半年,班组成员要给队长打评分……
人人都是监察委员,都可暗中行使权利。
吕治歌以前那座矿长小别墅,改为“自省室”,犯事的人要去里边背三字经。
新上任的队长、科长,必须带好头,要规规矩矩做人,与人为善,一旦发现欺凌或恶劣事件,立马免职。
这一套整下来,把所有人听得目瞪口呆。
我他妈是在煤矿工作,不是去念书,不是给你当学生受教育的……
好些人年过半百,平时骂骂咧咧习惯了,你搞这一套,他怎么改得过来?
可张上不管这些,他打心眼里恨透了后山黑口子的草菅人命,那种不出三句话就骂人的恶劣氛围。
让老子看不惯,就治你们。
第122章 传说不只朱黑金
红崖煤矿可以说是百废待兴,各种改制,各种折腾……然后,声名远播。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位煤矿界的新星,朱新宁的接班人,卧薪尝胆,矿难救人,雷霆手段,开始有传奇故事在煤老板间传唱。
与之相应的,是各种邀约、饭局。
人生在世,“钱权势”就是中心,有了这些,什么牛鬼蛇神,吹捧巴结,不用召唤,都会自觉地朝你涌过来。
朱家古宅。
护院头子薛金力打开车库,尽管他不太张上,但人家将来很可能是宅子的主人,还是可以行使一些权利的。
比如,张同学要开车,这么简单地要求是不能拒绝的。
亮晃晃地车库,什么兰博基尼、法拉利,都跟玩具一样摆在那里,大概一年也开不了一回。
当矿长,事多,总不好一直步跌吧,连去个太原都得等火车,出行贼不方便。
张上撇一眼不远处的奥迪a8,有点小心动。
不过跑车只适合玩,底盘太低,甚至都开不到矿上,坐着也不舒服,还是选一个相对低调又舒坦的车比较好。
“就这辆迈巴赫吧。”
“你不是当红崖的矿长了吗?”薛金力招呼库管找车钥匙,有些不解地问:“大矿长还没钱买车?”
“矿上的钱不属于我,虽然我可以支配它们,但还是公私分明一点比较好。”接过钥匙,递给陈连尉,让他开。
“陈兄弟有驾驶证吗?”
“……”嘴皮子开合了一下,张上蠕动说:“没……”
“你们哥俩不会想拿汽车当坦克开吧?”薛金力深刻怀疑,这车只要一出车库,就得报废。
“不至于吧?”张上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我来开吧,我还行。”
“……”老薛无语,你他妈一个十七岁的毛孩子,驾驶证都没,开碰碰车还差不多。
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想当年朱曦学车的时候,开着他爹从国外定制回来的防弹车,那真是路霸,多撞两次就好了。
太原,星河湾大酒店。
其实张上很不喜欢应酬,见到灯红酒绿就很烦。
他现在向往山水田园的安逸生活,大约是来到红崖煤矿以后才心生的这种想法,突然爱上清静,想远离喧嚣。
今天组饭局的,是一个不能拒绝地人,赵华山。
当初开娱乐城,如果不是人家华山叔帮忙,可能现在都没找好上货渠道。
说实话,张同学的倒车入库技术实在烂得一屁,尽管旁边没车,撞不着人家,他也停不在白圈里,把孩儿急得满头大汗。
一次停不好,再来一次……
在路人看傻逼似地眼神中,张上在五星级大酒店门前练车,大概是觉得脸上过不去,心里拧巴,人家保安过来说我给你停,他还不愿意。
要不是看你开这么豪的车,早撵人了。
到后边,张同学直接不关车门了,每挪一点方向盘,就探头出去看白线,然后再挪一点方向盘,再出去看位置。
半小时后……
抹了一把额头流下来的汗水,站车边,满足地看着停在白圈正中心的迈巴赫,挺有成就感。
陈连尉捂面,嘴角抽搐,实在无语,你还能再丢人点不?
“go……”心情舒畅了,张上整理衣装,大手一挥,上楼。
顶层。
谈不上金璧辉煌,因为入眼之处皆是古色古香,房间里的摆件,无论是字画还是瓷器,一件件皆透露着古朴,流露出旧时风韵。
“好地方。”张上扫过一眼,不得不叹,这星河湾有点底蕴。
建五星级大酒店不难,差距就在文化积淀上,这一件件古老玩意,有钱也未必能买得着。
进了里屋,一张大圆桌,却只有三个人。
张上的出现,令大家一齐看过来。
“哈哈,张贤侄,你可来了。”赵华山年近五十,眉毛浓重且下垂,看上去面容慈祥,拍了拍他的肩膀,
“华山叔好。”知道自己迟到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说:“刚才在下边停车,我技术不好,那个……耽误大家时间了,真不好意思。”
“啊?”三人一愣,互看一眼,很有默契地失笑,没想到朱黑金的接班人竟然这么可爱……
“嗨,不急,我们仨也才来。”
给张上安排座位,又不失礼貌地问候了陈连尉,坐下介绍说:“这是咱太原的耿市长,上次你在太谷拿电影院,就是耿市长帮地忙。”
“耿叔好。”赶紧站起来伸手。
“小张你也好。”耿秋波笑了笑,其实他今天不想来的,对于这样的应酬,他觉得不是一个市长该做地事。
但是黑金帝国的接班人没人敢小觑,三晋人皆知每一位煤老板背后有数不清的父母官。
朱新宁背后的存在,难以想象。
“这是马城鹏,专门从帝都赶来的,想和你见一见。”
“马叔好。”张上又连忙站起来跟人家握手。
老马不敢托大,赶紧伸手,显得足够尊重,笑着说:“贤侄一表人才,老马仰慕已旧,很早就想见你,奈何没机会,今天总算如愿了。”
“马叔您客气了。”张上客套着,知道他睁眼说瞎话,哥也是最近半个月才出名,以前你去哪听说我?
这时,赵华山插话说:“张贤侄,你马叔朋友多,天南海北都有,以后遇上什么困难事,能帮的,他一定不会推脱。”
“这是必须的。”马城鹏接茬说。
“谢谢马叔。”张上嘴里应着,心里却不以为意。
大概是为了让朱黑金的接班人看上眼,也为显示自己的能量,赵华山讲了一通马城鹏的故事。
老马可是厉害人物。
帝都的官圈子里几乎没有他不认识的,曾经被国安部门以为是间谍,后来得了领导一句话,老马比间谍还厉害。
八面玲珑对他来讲只是小菜。
他交朋友不搞权钱交易,也不帮人拿地搞项目,只是单纯的帮朋友做力所能及的事情,不要回报。
真正的大事情,只有钱是办不成的,要看你这个人怎么样,比官场。
马城鹏日复一日都不带休息的,从早晨六点醒来研究出行计划,怎么才能多拜访几个人,跑到晚上十二点,一年四季都如此。
不是正在拜访领导,就是在拜访的路上。
他组一个四十人的饭局,能在一小时内接六十个电话,把问路的人丝毫不乱指点好。
红楼梦家族关系乱吧,人多吧?
帝都官圈子怎么也有上千人,天罗地网的瓜葛,他都能记住。
每天见这领导,那区长,帮人办护照,走关系,时间久了,自然会被盯上。
被请去审问。
说你这么可劲专营,是不是间谍?
老马当下就懵了,天地良心啊……
然后开始解释,他只是想多认识些人,维护好彼此的关系,有困难可以找他帮忙。
比如一个厅长的儿子在农业部,想调到广电局,却没门路,正好我认识广电的人,他女儿也想调一调,我就组个饭局,介绍大家认识。
国安的人又问你都拿过什么好处?
老马大义凛然说,帮人是自愿的,要好处,那是丢尊严的,让人看不起。
能帮别人办事,那是你的荣幸,他下次还能找你,那就是最大的好处。
你要是能帮全国人做事,那就是主席,你要能帮全球人做事,大家把你当上帝也是有可能的……
这话传到领导耳朵里,就下令把马城鹏给放掉,这比间谍厉害多了呀,绝对的超级人才!
第123章 为人之智慧
赵华山讲了一通马城鹏的牛逼事,最后撂下炸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你马叔还曾经调停过副部长之间的纷争。”
这话直把张同学炸懵了。
帝都的部长……那是什么级别?
“嗨,老赵,过去的事情不值一提,快别吹嘘我了。”
被这样的吹捧,马城鹏脸泛红,觉得很不好意思,拍了拍赵华山的胳膊,示意你赶紧闭嘴。
跟黑金帝国的接班人吹这些破事,鲁班门前耍大刀……让人嗤笑。
你是看别人脸免的活的,给你面子,你才有脸。
人家是自己就是脸,自己就是面子。
尽管张上还没完全接手黑金帝国,但那也是迟早的事。
别人不知道,赵华山可是门清,都跟马城鹏讲了,张上和朱曦是对象,又跟朱新宁称兄道弟。
能让朱黑金发话,说让你接班,把这江山交给你祸害,这就是最大的认同了。
那么大家业,任何一点波动都事关无数人的生活好坏。
而且张上凭借自己的能耐,没有任何人暗中帮助,硬是斗倒能糊弄住朱黑金的吕治歌。
这吕治歌也是牛人,借鸡生蛋开黑口子,能把护矿队策反,跟老板对着干,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结果这样都不是张同学的对手,可见张上手段非同凡响。
最近又当上三晋能源总公司的副总经理,有了真正的权利,所以赵华山才赶紧组饭局,先打好关系再说。
至于马城鹏,自前段时间听说三晋有巨大变故,朱黑金遇刺,指定了个接班人,他就一直活络心思想结交张上。
奈何没门路……
直到这次来三晋帮一位高官办事,拜访赵华山时聊起这事,今天才能得见张上。
而赵华山,商业大佬,晋商代表性人物。
太原百货行业的一哥,手下有华宇购物中心,有大型仓储超市,有100万平米的商业地产,这点和万达很像,还有鼎鼎有名的“宇通客车”也是他的公司。
闲聊过一会,每个人的根底都讲清楚了,关系变得融洽。
说实话,跟这三位大佬坐一桌,张上觉得很膈应,远不能洒脱自如地交谈。
因为见知这个东西,年龄小,见得少,经历也少,真不是钱啊、学问啊,包括胡吹瞎侃可以弥补的。
不过张上有窍门,不适应咱就少说话,装可爱,说单纯却不白痴的话。
尤其不懂的东西,不要管不住嘴巴当场问人家。
比如人家讲“舟山”的事,你不知道这地方在哪,就问人家“舟山在哪啊?”
你没听说过,不知道这地不是你的错,可你当场问出来,人家回答你舟山在浙省,那会显得你像个傻逼,金漆马桶,不学无术,这点常识都不知道,你就是再有一百个黑金帝国,人家照样打心眼里看不起你。
要找懂的东西,时不时插一句,这样才能显自己的存在感……
其实有品格的人吃饭,不会大鱼大肉那样地来,更不会一桌七八万的搞,那是一般煤老板的做派。
煤老板吃饭必须贵,不然他觉得没面子,也怕对客人招待不周,怕不够吃。
他们的饭局不在乎花多少钱,主要是显摆那个场面,展示吃饭的排场,用这个来衬托自己的身份地位,因为他们好像除了钱,其他都突显不出来……
今天张同学可算开了眼了,这一桌菜,跟家常便饭没区别。
白馒头,土豆丝,红烧茄子,大米粥……
唯一带肉的大概是丸子汤。
五星级大酒店顶层,吃这种饭,可算是清新脱俗了。
但所有人都吃得津津有味,有一种“家”的感觉,连陈连尉也敞开吃了。
宾主尽欢的一顿饭,尽管有不少荤段子,却也让张上涨了见识,默默记在心里。
将来饭桌上逗一逗乐子,开心一下,活跃气氛,还是挺不错的。
“酒足饭饱,要不咱去泡个澡?”赵华山作为地主,得招待周全,“星河湾的温泉还算不错。”
“成,听你的。”
马城鹏舒服地抚摸着肚子,时刻用眼角余光观察张上,照顾他的情绪,不让他觉得被冷落。
比如吃饭时,用汤匙捞完丸子汤,匙柄不会就那样朝自己的方向放下。
而是手臂多伸出一点,把匙柄朝了张上,让他舀汤的时候方便。
这些张上都看在眼里,不说其他,只这些小关怀,他就觉得马城鹏是个不错的人,跟这样的人打交道挺舒服。
这可就厉害,第一次见面,能让朱黑金的接班人觉得你这人你挺不错,印象分很高,这绝对不是钱啊,巴结啊,帮你做事啊,能轻易得到的信任。
做人到这种地步,马城鹏无疑是成功的。
耿秋波也点头应了去泡澡。
张上当然也无异议,可是电话却响了,让他有些尴尬,因为别人肯定比他忙,却都没响,应该是静音了。
“那个……”不好意思地从裤兜里掏出手机,藏桌子下低头看了看,是狗蛋的电话。
“有事就接,正事要紧,尤其你们开矿的,马虎不得。”赵华山掏烟,给马城鹏和耿秋波都递了一根,点上,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
张上不抽,陈连尉也摆手拒绝。
“喂?”
“蒋叔咳血了,吐的痰也是血,在床上跪着,躺不下。”
“赶紧打120啊!”张上几乎是吼着喊。
“蒋叔不让。”狗蛋苦笑说:“打了也没用,你赶紧回来吧。”
“等我的。”
挂掉电话,用歉意地眼神看三位大佬,“那个……矿上有个叔叔对我有救命之恩,他尘肺病犯了,咳血。”
“你有事就赶紧去,我们仨去泡澡。”赵华山起身相送。
张上不矫情,告别说:“梗叔,马叔,赵叔,有空咱们再聚。”
“好。”马城鹏站起来笑着点头。
“矿上要紧。”耿秋波也站起来说。
耐着性子漫步往门外走,出了门就飞奔,坐电梯下一楼,开上车踩足油门飞驰。
可是回到矿上,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
蒋福来平静地躺在宿舍床上,脸和手脚已经变冷,皮肤从里边发黑。
张上平静地看了一阵,大概是心里早有预感吧,没有流泪,只是心中悲凉。
黑金,充斥着劳动人民的血与泪。
第124章 人心长 吾厌之
“蒋叔说什么没有?”张上问。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唉……”狗蛋叹了一声,声音低沉,“最后一句说,腆着老脸死在矿上,对不起你,还得找人把他送回去,给你添麻烦了。”
“通知家人没有?”
“已经打电话通知了,他们正赶来。”
“算了。”张上犹豫一下说:“我去送吧,找袁艳要蒋叔的家庭地址,顺便把工资结算了,再把赔二十万的保险合同带上,另外从账上支一百万。”
“我去办。”狗蛋出门。
像当初送饼子那样,用床单把蒋福来整个人裹在里面,巴六林和陈连尉抬着,将人放迈巴赫后座上,也多亏这车宽敞。
张上很不讲究,给一般人,绝对不舍得用自己车拉死人,不吉利,也很恐怖,尤其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他要连夜送人。
没一会,狗蛋过来,把东西都递给他,“我和你们一起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你帮我盯着矿上吧,我和蒋叔都不在,你得多费心。”
又指着巴六林说:“让老巴和我们去吧,他也是长治的,对路熟悉。”
“也行。”狗蛋应着,大概是死人了,高兴不起来。
其实他又升官了,副矿长跑不掉,今年也才二十来岁而已。
发动汽车,巴六林人高马大,坐副驾驶。
后座被横放着的蒋福来几乎占满,陈连尉只能坐尸尾那头,微微沾着座位边。
……
蒋福来有一子一女,都已成家立业,矿上传来惊天噩耗,令一家人差点伤心到崩溃。
这死讯真地半点预兆都没有,他们从没怀疑过父亲有尘肺病,就算平时咳嗽得厉害,也以为是感冒,吃点药就成。
哭过之后,要面对现实,准备棺木、寿衣,入殓事宜,找阴阳先生算忌日,头七,找手巧的村妇帮忙缝孝衣……
大半夜,扰得街坊四邻不得安生。
当知道蒋福来是死在矿上时,沾亲带故的姑子婶子,来帮忙的人几乎都一个想法,“矿上得给赔多少钱啊?”
好在大家都知道轻重缓急,死者还没运回来,就问这种问题,脑子勾芡。
然而总有人自以为脑子好使,在蒋家人面前嘟嘟囔囔,诉说自己的高见。
张上到蒋村已经是凌晨三点。
村子真不好找,打了七八次电话才问清楚路怎么走。
蒋家的院子还算不错,将近三米高的对开大黑门,门口有俩小石狮子,红墙转,有那么点高门大户的气象。
当迈巴赫停在门前时,帮忙的人们全都愣住了……真有钱啊。
2007年初,有钱人相对还是少,“大奔”这词代表着身份地位和财富,能开这车的人最少也是大老板。
更别说这几百万的迈巴赫,当下把所有人镇住。
“爹啊……”一声哭嚎自院里传来,悲痛欲绝。
蒋福来的媳妇儿子女儿,一起扑出来。
开了车门趴尸体上就哭,使劲撕扯床单,仿佛要把父亲的灵魂拽住,拉回到人间。
哭闹好一会儿,三人都哭瘫了,亲戚们才过来劝,把人搀扶回去,安慰说人死不能复生之类的话。
张上才要和陈连尉把尸体抬回蒋家院子里,却被人拦住。
“怎么个意思?”皱眉问。
“人死外头不能进家门。”有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说。
这点张上倒是知道一些,客死他乡的人,他的魂已经在外边了,进家门不吉利,自古以来风俗如此。
“那就赶紧在外边搭棚子啊。”
“搭不搭棚子得主家发话,我做不了主,再说这大晚上去哪搭棚子的东西?”不依不饶的意思。
张上突然有点气,到不是嫌弃蒋福来的尸体晦气,也不怕脏了汽车,只是这人忒他娘不地道了吧?
还有这蒋家媳妇子女,怎么办事的?
提前几个小时就通知会把人送回来,你清楚死人不能归家,那就在街上弄个简陋的棚子,哪怕是下边支个床板,上边拿床单撑起来也算的。
让尸体没着落,你家是怎么想的?
遇上这种事,给一般人大概会把尸体放门口,你爱管不管,关老子屁事?
可张上做不出这种事。
想了想,招呼陈连尉和巴六林,进蒋家找床单。
“哎你们干什么?”见三人才要进屋,帮衬的亲戚又堵门,不让进。
“怎么个意思?”
“你们抬了死人,身上跟着不干净,夜里不能进门。”
“那你们倒是动手搭棚子啊。”张上有点急。
“人怎么死的都没搞清楚,搭什么棚子?”这位大娘呵斥说。
“把蒋家做主的人叫来。”深吸一口气,压制怒意,心里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蒋家媳妇哭哭啼啼地出来,要死要活的模样看上去是真可怜。
“婶子,先别哭了,把蒋叔的后事操办好才是正经,好歹门口搭个棚子,让他有个着落。”
“他……”抽泣着问:“我家男人怎么死的?”
“尘肺病,应该到肺癌晚期了。”张上说。
“我怎么不知道他有这病?”
蒋家媳妇说完,旁边一堆亲友也搭茬帮衬,“是了,福来那么健康一个人,我们都没见他病过,身体好好的,怎么说死就死了?”
“那你们觉得他是怎么死的?”张上语气不善问。
“死你们矿上,我们怎么知道?”一堆人七嘴八舌地回答,话里带指责。
这些话,张上懂了,看了看悲哭的蒋家媳妇,“你是想要矿上给你一个交代是吧?”
不回话,算是默认了。
张上又突然想笑,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蒋叔,你好苦啊!
“那我要是不给交代,你们就不办蒋叔的后事是吧?”笑着,声音却发狠,嘴皮紧绷,“宁愿让他当孤魂野鬼,宁愿让他横尸街头,宁愿让他尸体发臭是吧?”
“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怎么办后事?”后边的大娘扯开大嗓门反驳,“说不准是你们害死他的,不给个说法就想了事,哪有那么容易!”
“那你想要什么说法?”张上盯着她反问。
“难道福来就白死了?”大娘毫不示弱,也反问。
“呵呵呵……”张上彻底失笑,多么难看地嘴脸啊。
悲从心中起,蒋福来的面容浮现在脑海中,你这一辈子,图个什么呀?
“这是赔偿保险,20万。”
从巴六林手里接过保险,递给蒋家媳妇,不管怎么样,有蒋叔的救命之恩顶着,该给的不能少。
可是,他才要说下一句,那大娘先急眼了,泼妇似的粗嗓门大喊,刺耳如蜂,“只二十万?”
张上被吓得怔住,要讲的下一句话,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第125章 寂寞身后事
人活一世,尊严和体面应该算是毕生追求的终极目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你想主动给一百万,可别人却非得说成这钱是你欠她的,把你的好意当成驴肝肺。
但凡是个有脾气有尊严的人,应该是不会再给了。
张上也不出此列,不然显得自己没尊严。
人家不领情,你还上赶着给钱,咋滴那么贱呢?
“就这二十万,你们爱要不要。”他眸如火柱,扫视所有人,包括蒋家媳妇。
面对如此强硬的口气,大概是人多势众,大娘并不退缩,“二十万一条人命,你想的倒美,小心我们去法院告你。”
“随你的便。”张上想笑,哥又没做亏心事,还怕你告?
甭说三晋这片地,你他妈就是告到皇城根脚下,老子也保证你赢不了。
话讲到这份上,蒋家亲戚朋友们都有点傻了……
人家根本不吃你这套,也不怕你去闹,你还能怎么地?
老百姓本来就弱势,你对上煤老板,跟人家闹,钱权势哪样你都是菜,吃亏的保准是你。
闹到最后,只会让别人看笑话。
你家男人尸骨未寒,你连家门都不让进,后事也不办,一心想着多要钱,这尼玛还算是人类吗,半点人性都没有。
索性,好歹有二十万。
蒋家媳妇泪眼蹒跚,其实她不想闹这出的,只是经不住人多嘴杂,大伙都劝,你就没办法了。
家里顶梁柱塌了,她也想给子女留些家底,以后的生活好过一些,才任由这些人胡闹。
“那个……”示意亲戚们都闭嘴,蒋家媳妇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别听他们的,怎么能让我家男人没着落。”
说着,对头发花白的老爷爷说:“尚大爷,操办后事得麻烦你了。”
这话算把事情定了性,承认拿这二十万,事情就算了结。
“不麻烦。”得到主家的话,老人点头应了,然后招呼人在街门口搭灵棚,准备入殓事宜。
“里面坐吧。”蒋家媳妇哭得嗓子沙哑,丧着脸请哥仨进屋。
对于这种一边唱黑脸,一边唱白脸的戏法,张同学嗤之以鼻,却也伸手不打笑脸人,叫了声“蒋姨”,招呼巴六林和陈连尉一起落座。
这一闹,天都快亮了,彻夜未眠,所有人都很困。
闲聊会儿,说了说蒋福来在矿上的往事,当然是拣好听地说,然后两眼皮打架,就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了。
接下来的三天,哥仨都不闲着,跑东跑西,帮忙弄这弄那。
好在只停尸三天就下葬。
像太谷一般都是停尸七天,子女守灵棚七天,还不算太遭罪。
听说好些地方的风俗会停尸十五天甚至一个月,那尸体还不得发臭了?
对于蒋家门前突来的豪车,前来吊唁的人们不免会多问几句。
结果就是,三天时间,张同学被迫搞了一场相亲大会,少说有二十场……把他搞得不厌其烦。
您好歹也找点看得过眼的啊,尽是些歪瓜裂枣,还好高骛远。
到不是张同学有钱了看不起普通人家,是这些人真不会来事,一眼就让你晓得姑娘是功利人。
就算你长得跟天仙下凡似的,没逼格,咱就是看不上。
夜场里漂亮姑娘多了,你会找吗?
此时已经是2月2号,再有半个月就过春节了,尽管没有一场雪,可天气已寒冷。
下葬这天,冷风像刀子剐锅一样,从人的脸颊刮过。
几乎整个蒋村人都出动了,亲属们穿着粗布制的白衣白裤子,还要用白布包缝住鞋面,女人们白帽子前边耷拉下来个白布条,哭地时候用来堵眼……
其实哭没哭自己知道。
蒋福来大儿子捧着父亲的黑白照,走最前边,后头女儿拿着哭丧棒,亲属跟成一排。
张上哥仨也在旁边跟着。
走路上,招魂幡被寒风吹得哗啦啦乱窜,唢呐和人们凄惨地哭声令人听了心里发毛……
等把蒋福来下了葬,回到蒋家,亲戚们都散得差不多,各忙各的生活去了。
屋里,在炉子上暖和着手。
蒋家媳妇这三天哭干了泪水,蒋福来才五十多岁,他媳妇也年龄不大,五十岁就当了寡妇,说不准以后还得再嫁。
张上考虑着这事,有点难办。
蒋叔对他有救命之恩,对从黑口子里活着出来的人都有恩德。
如果不是蒋福来提醒,吕治歌把黑口子封死,大伙都得横死矿下。
这三天,张上气也消了,还是准备给一百万。
可这钱给子女呢,还是给蒋家媳妇?
按法律来讲,配偶是第一继承人,既然法上这么定,那就这么办吧。
“蒋姨,节哀顺变,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唉……能有什么打算,把我孙子孙女带好,就知足了。”端来水果,招呼哥仨坐下休息,感激地说:“这三天幸苦你们了。”
“没事,蒋叔对我们有恩,不把他安置好,我们心里过意不去。”顿了顿说:“儿子和闺女怎么样,工作都还行吗?”
“儿子还行,考进文物局了,儿媳也是文物局的,就是闺女不景气,在城里饭店给人端盘子,嫁得也不好,男人没本事,给修汽车的师傅打下手。”
张上想了想说:“您闺女愿意来我们矿上不,缺坐办公室的文员,不需要学历,工作也轻松。”
“这……”蒋家媳妇犹豫了一下说:“我问问她吧,孩子我可以帮她带,主要是离得有点远。”
“要不这样吧,女婿不是学修车吗,简单的电路检修应该会吧,让他们俩一起到矿上,单独给他们分配一个宿舍,俩人工资加起来有两千多,应该不算低。”
“那……挺好,闺女和女婿应该会去。”这回不推辞了。
接着,张上从兜里掏出银行卡,放茶几上推过去说:“前两天咱们有点误会,没把话说完,蒋叔对我们有恩,大家不会忘恩负义,他在矿上工作大半辈子,功劳甚大,保险赔的20万不多。”
顿了顿说:“这卡里有一百万,您收着,算我个人,还有兄弟们的一点心意。”
“这……”蒋家媳妇直接呆滞了,嘴巴张大,然后眼眶湿润,语无伦次,思想也是天翻地覆,这跟印象中的煤矿怎么完全不一样呢?
这黑金,好像没那么冰冷。
第126章 老了,老了……
办好蒋福来的后事,回去地路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张上想了很多。
其实蒋家人还算讲理,没给你抬着尸体去堵煤矿。
殊不知那些丧心病狂的家属,玩医闹,在医院门口摆花圈烧纸,哭天丧地,把尸体摆路中间,也是屡见不鲜的事情。
矿上事故多,矿闹也比医闹更频繁,煤老板们习以为常。
不过闹事的人向来没有好结果,煤矿可不像医院那么好说话,不是你说讹就能讹的,不然要护矿队有什么用?
可是好不容易逮着一块可以发家的大肉,不咬几口怎能甘心?
……
天寒地冻,春节将近,矿工们努着最后一把力气,期盼干完这几天,领了工资,过年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矿上早已恢复往日的繁华喧闹,风刀子挡不住那拉煤的长龙。
即便卡车被压歪了,一边高一边低,让人看着慎得慌,好像随时会倾倒,但司机却依旧笑着,期盼再多拉几车煤……
不知什么时候,一辆一辆的卡车中间,突然出现了不合时宜的场景。
大概有三十个人,聚拢着七八个担架,每个担架上边都躺着伤残者,包括被彪子虐断腿的武二郎。
他们气势汹汹在车辆间穿梭,有点嚣张的意味,反正不正眼看那些卡车司机,好像自己很得理。
司机也觉得他们晦气,赶紧躲远远的。
过泵的工作人员从山上看到这些担架队伍时,赶紧通知狗蛋和护矿队。
丁泰把护矿队分成六个班,按照部队的规矩,每班十人,从早到晚不间断,在属于红崖的地盘上巡查。
对讲机里听到消息,十个小队第一时间赶到。
狗蛋也不慢,明知故问说:“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谁?”有家属不屑于搭理狗蛋,直说:“喊你们新上任的张矿长来。”
“他不在,矿上的事我可以做主。”
“你?”担架上的武二郎轻蔑笑了笑,上下扫视狗蛋说:“你算个球?我们工伤让你赔百八十万,你能做主?”
“你这不算工伤,彪子打断你的腿,你去找他要钱治病,跟矿上有什么关系?”
武二郎的事情,他听巴六林讲过。
“你们矿上管理不善,纵容殴打他人,我成这幅模样,这辈子都瘸了,都是因为你们。”武二郎吃力地伸了伸腿,脸色发狠,眼眶微微发红,大概是想到了伤心处。
“哦……”狗蛋突然醒悟说:“我懂了。”
以前武二郎的医药费都是彪子垫付,但张上当了矿长以后,彪子很自觉的离职了,人也肯定跑了。
武二郎找不着人买单,又听说张上当了矿长,对于这个总是阳光和善的新管理者,可能报了一种“人善我欺你”的想法,想来矿上讹钱。
“你们呢?又是什么原因?”狗蛋看着其他伤残者问。
有人嘴巴里边发亮,上了满口烤瓷牙,坐担架只为装惨。
有人断了三根手指。
有人左胳膊被传送带切下来。
有人被开采机器碾烂整个脚掌,各种凄惨……
这些历史遗留问题,都是后山黑口子出的事故,吕治歌父子造的孽,却需要新管理者来承担。
吕治歌开黑口子只要不死人,他根本不管,全凭刘秃子治理后山。
出了伤残事故,想要钱?
你先问问一条刀疤贯穿面部,延伸至颈脖到胸口的刘秃子答应不答应。
对上这种狠人,讲理没用,惹又惹不过,大家也不敢找事。
可是换了张上,大伙觉得,还是得试一试。
“说说吧,大家想怎么解决?”狗蛋被寒风吹得缩了缩脖子,最近才学会抽烟。
从皮夹克兜里掏根烟,用防风打火机点上,吸烟时很用力,两腮帮子陷下去,吐烟圈时再鼓起来。
“赔钱!”
“对,得赔钱,不然我们跑这来干甚?”
“赶紧把你们新矿长叫来,我们要跟他说。”
七嘴八舌乱说一通,大体意思不离讹钱。
看着这么多人表演,狗蛋突然笑了,把没抽几口的烟,蹲下身子在石头上碾灭。
站起来说:“说了矿长不在,这里我能做主,既然大伙瞧看不起我,那我今儿就讲一句,想要钱,没门!”
这种事情不能开斋。
一旦开了头,以前出事的人都得来你这讹钱,煤矿开了这么些年,来来去去伤亡不知多少人,你有多少钱够赔的?
而且这个东西,人云亦云,你现在赔了他们,以后出事的人,没完没了的跟你闹,绝对不能形成榜样效应。
狗蛋的强势令气氛一滞,场面诡异地安静了一下,人们互相看看,彼此壮胆,武二郎咬牙说:“不给解决这事,我们就不走了,有种打死我们!”
“对,有种你打。”有人附和,故意往前走一步,向狗蛋示威。
这一下,气势似乎提起来了,人人面目倔强,颇有点视死如归的气概……
狗蛋皱眉,往后退两步,保持距离,然后看着护矿队的人,示意该你们出马了。
这些兵哥哥,你让他们打击犯罪,镇压邪恶,他们肯定没话说,但跟这些伤残人士动手,都不愿意。
班长为难地说:“这事得和队长汇报一下。”
狗蛋沉默,知道护矿队不会听他的,他也没这个资格指挥这些人,索性不管了,等张上回来再解决吧。
……
丁泰的电话,令正在开车的张上怔了一下,没有大事,是绝对不会联系他的。
“喂,怎么了?”
“矿上有一堆人闹事,有七位伤残者纠集家属,说是后山黑口子受地伤,来要赔偿。”顿了顿问:“我们该怎么办?”
“闹得凶不凶?”
“他们说要住山上,不给钱就不走,有人把帐篷都拿来了。”
“那先别搭理他们,只要不耽误生产就成,等我回去解决。”
“好。”
挂掉电话,张上心如死海,不起波澜。
才把死人送走,经历了那个生老死灭的过程,整个人突然沉浸下去,觉得没什么能令自己心潮澎湃。
就像八十岁的老人,看开了一切,什么事情都激不起心中的热血。
老了,老了……
第127章 我法
当张上回到红崖时,见识到了壮观景象。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那一个又一个的蓝色旅游帐篷紧挨着,在山上连绵起伏,远远看去,仿佛黑烟笼罩的山体表面鼓起了塑料泡泡……
小时候经常捏着玩,看见就想捏,管不住手……把泡泡炸开放气,心里就舒坦了。
他们的帐篷将办公楼门堵死,不让工作人员进出办公。
好在大概是有高人指点,知道好歹,没去堵运煤通道,不然耽误了生产,将面临哀鸿遍野,被铁血镇压。
对煤矿来说,生产永远排在一位。
这天气寒风呼啸,薄薄的帐篷半点不防冻,透明到能够看清楚里边的人影。
张上心想,这些闹事者真够可以的……也不怕半夜把你冻死。
才下车。
“矿长,您回来了。”有员工讨好地上来搭讪。
张上笑了笑,点头回应,没心思闲聊。
“章弓长……”武二郎眼贼,这群人里头只有他见过张上,赶紧爬出帐篷尖啸:“矿长回来了……”
三十多个帐篷涌动起来,宛如破壳出蛋的鸟儿,挣前抢后,蜂拥而出,好像这里有一座人形金雕,谁抢到就是谁的。
张上眉头大皱。
身后的陈连尉和巴六林赶紧挡他前边。
远处有一班护矿队员专门看护这些人,免得他们惹事,一见这场面,举起防爆盾扑击,一窝蜂挡冲过来。
“退后!”
“退后,听见没有?”
“再不退就不客气了!”
面对饿狼扑食被冻眼红的人群,护矿队人数显少,又不敢下手打人,被逼得连连后退。
按理说这些兵哥哥都是立过战功的,打过仗的人不会太优柔寡断,可是面对身无寸铁的老百姓,他们没法下狠手。
眼见镇压不住群情激奋的场面,陈连尉面无表情,不再留手。
抢过一位护矿队员的棍子,两棍子下去抽倒两人,惨叫声连天。
一人抱着腿弯打滚,满地痛呼,地上煤土多,搅得黑尘滚滚。
一人被打中下巴,都没反应过来,当场晕厥了。
这狠手出来,才压制住暴动。
“再敢上前,死。”陈护卫用棍子指着人群,将他们逼退,冷俊如冰,真有一夫当千的气概,强悍到一塌糊涂。
场面终于安静下来……静得可怕,唯有北方卷地百草秃,还有打滚地人,令气氛显得有些凄凉。
“有事好好说,我不想和大伙闹意见,如果硬要找事,奉陪到底。”
张上往前一步,看着这些可怜又愚昧的人们,生活不易,断手断脚,这辈子都完了……他心中有怜悯,也有恨。
这样逼宫,大概是个煤老板都不会鸟你,人有尊严,没那么容易就范。
如果你心平气和地找来,说我没法生活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认清现实,讲点好话,相信任何人都会动容的,谁都有善心,只要力所能及一定会帮你。
尤其煤老板,大部分都不太走正道,烂事办多了,比较缺人格。
你来找他,那点钱根本不是事,他们要地是心情,要地是感恩,这比那点随手就能砸出去的票子重要得多。
“受伤的七个人都到我办公室,其余无关人等,外边等着。”
张上说着,分开人群,搂了搂袖口,风有点大,灌进衣袖里让皮肤凉飕飕的。
搀着,扶着,家属们把伤残者送进矿长办公室,都被凶威震慑,将面对不可知的未来。
一帮伤残人士在眼前,张上逐个打量他们的伤势。
给钱,并不是最好的办法,一个可以保障生活的长久之计,才是对这些人负责。
“给你们百八十万的赔,不可能。”先定了基调,回到座位上,叹一声说:“不管怎么样,你们在红崖出了事故,即便是别人造的孽,我既然当这个矿长,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接着逐一谈话。
“你断三根手指,还没有完全失去劳动力,每个月来矿上领八百块钱,只要煤矿开一天,这钱都不会少你的。”
“你满嘴牙齿被打掉,修牙应该花了不到五千块吧,一次性赔你五万,此事了解。”
“你左脚被碾烂,丧失行动能力,每个月来领两千,应该够你生活了吧?”
“……”
最后说到拄着拐的武二郎,这个仅仅带过自己一天的师傅,张上沉默了一下,一天的师傅,也有一天的恩德。
武二郎被盯着,紧张得要死,在他的印象中,这个章弓长应该只是任由拿捏地小屁孩,可这才多长时间,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大人物气势?
面对他,你会战战兢兢不敢讲话,觉得这人有一股威势,令你大气不敢出。
“武师傅。”张上喊了一声。
“诶……”赶紧献上谄媚地笑脸,尽管笑得很难看,脸本来就很猥琐,这下更拧成了一疙瘩。
“我对你的遭遇很同情,是我来矿上迟了,才没有能力阻止惨剧,令你受创,先得说声对不起。”
“这……”武二郎呆滞,你这是搞哪出,不想掏钱?
连每个月几百块都不给?
心里虽然这么想,可是他不敢当面跟张上讲……
“你每个月来矿上领一千二百块钱吧,应该够你正常开支了。”
“……”武二郎不服,碾烂脚的,没我伤势重,你还给开两千,凭什么到我就这么少?
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忿,张上接着说:“你喜欢赌,钱多了并不是好事,一千二够你吃喝买药的开销,再多,你绝对忍不住手贱。”
顿了顿,“当然,如果你连生活都不顾,也要去赌,那我无话可说,只是以后再到矿上来闹,我就把你填了黑口子。”
武二郎浑身一哆嗦,被吓得差点拄不稳双拐……矿上无缘无故消失个人,是经常的事。
“我……那个,我发誓,以后肯定戒赌!”谄笑着,举手发誓。
“希望吧。”挥挥手,兴意阑珊,示意你可以出去了。
出了门,武二郎才发现自己满头大汗,贴身的秋衣完全湿透,裹身上堵住毛孔,不透气,难受得要死。
接着扇了自己两巴掌,自言自语说:“让你赌,让你贱……”
张上在老板椅上坐着,见门外武二郎这幅样子,突然失声笑出来,心里的抑郁如烟消散。
……
把自己的不幸,认为是别人的过错,大概这就是人的天性。
张上跟杨凡生学拳,功夫次之,重要是学做人。
学他为人处事的“担当”和“纯粹”还有“诚恳”,学那种旧时代武人的风范。
时至今日,张同学觉得,自己好像开悟出了那么一点智慧……最起码处理事情掌握了一些高深莫测的脉络,尽管离杨凡生还差得远。
许久没和家里联系,杨芯终于忍不住来电话了。
“儿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还有一星期就过年,你们该放假了吧?”
对于煤矿的事情,杨芯不懂,也不清楚儿子经历过什么,只是希望他早点回家,见到人,就放心了。
“我看看啊……”张上翻着办公桌上的日历,想了想说:“最近矿上有点忙,过年事多,得再有四五天才行,家里怎么样?”
“就那样,你爸买了太谷的几个食品厂,晋香记,枣夹核桃,香脆枣什么的,在咱自己超市里上货,还在运城下边的三个县,搞了三块地,正在建,准备开娱乐城。”
“钱够吗?”
“应该够,北顺城街又买了二十多套门面房,能支援上。”
“那就好,婆婆姥爷,爷爷奶奶他们都好吧?”
“你姥爷上个月才回来,不准备再出去打工了,你婆婆老打麻将,晚上回的迟,俩人因为这总闹架,不过现在合好了。”
“给姥爷也办个保险吧……”张上笑出声来,老妈变着法子给姥姥办保险,每个月都能领钱,他想到这茬就发乐。
“我跟你姥爷说了,可是他不要,说有退休金,不花孩子的钱。”顿了顿,杨芯说:“你怎么不问问白静了?”
“……”张同学无奈地摸了摸鼻子,“嗯……唔……那个,白静还好吧?”
“越长越好看了,经常有人给她送花送吃的。”杨芯装作毫不在意地说,想试试儿子的反应。
“她收了没?”尽管清楚白静肯定不会要别人的东西,但还是很配合地问了一句。
“收了。”
“啊?”张上失声。
电话里杨芯大笑,旁边还有“噗哧,嚯哈哈哈哈……”银铃般的笑声,那笑很开心,很欣喜,很满足。
“白静在旁边啊?”张同学尴尬地要死,一脸黑线。
“那个……张上,是我。”白静掩饰不住笑意,俏声喊。
“嗯,我知道。”
“张叔去运城出差了,所以我过来和阿姨做伴。”
“嗯,挺好的。”顿了顿问:“你到底收人家东西没有啊?”
“咯咯咯……”电话里又一阵猛笑,好一会儿,白静才娇羞地抿着嘴唇说:“没有收,即便他们硬塞给我的,我也扔垃圾桶了。”
“唔,挺好。”
“那个……叔叔出去有两天了,阿姨让我搬过来和她一起住。”
“……”语塞,这该怎么整?
想了想,张上只能说:“住呗,反正你也是一个人,和我妈搭个伴挺好。”
“你同意了?”
“同意了。”尽管张同学知道,一旦姑娘住你家,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在别人眼里,尤其是熟人眼里,亲戚朋友眼里,他们不会问你原因,只要在你家住,你们就是同居过的,比男女朋友还要近,离结婚都不远了。
对女方也有致命影响,没领证就住别人家,一旦传出去,会有闲言碎语,会议论你这个人“随便”,有损名誉和贞洁。
可是,张上没法拒绝啊……不然这回弄尴尬了,心里留下梗,以后还怎么相处?
“谢谢你。”白静诚挚地感谢。
“……”我还能说什么?
你都不在乎,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
可是,张上还真有点怕,这要让朱曦知道自己家里住着个姑娘……想想都不寒而栗。
“我他妈是不是患上恐惧症了?”张上暗自嘀咕,不知从什么时候,竟然开始有点怕朱曦了。
“难不成是我做贼心虚?”
“也不对啊,咱就算是男女朋友,就算我家里住着姑娘,可我又没碰她,我不该怕你才对吧。”
张上想了很多,然后惊觉,脑子里蹦出个词“上门女婿”。
几乎所有上门女婿都怕老婆吧?
因为你的一切,钱啊,地位啊,都是女方给你的,人家肯定有优越感,平时相处自然颐指气使,而你呢,不由自主的气弱。
那父女俩把张上骗来临汾,一直以来,张同学都没想过要拿这父女的一分一厘,也从没想过接手这偌大家业。
他给自己的定位,就是“来帮忙的”,你家出了事,我来搭把手,这算朋友间的帮衬,我心无私,不欠你什么。
可是,最近好像有点分不开了。
给蒋福来那一百万,是红崖帐上的钱,本来不该矿上出。
你开的车,迈巴赫,也是朱家的,甚至你能和赵华山吃饭,认识耿秋波,结交马城鹏,这些都是朱新宁赐予你的。
你对上朱曦,如何能硬气得起来?
想着,张上起身,去财务科。
掏出自己的银行卡,太谷饼的收入,柳琴李纯媚他们拍视频的收入,还有以前剩下的,应该够了。
“从这张卡里给矿上转一百万,把赔给蒋福来的一百万抹平。”
“呃?”财务科的人发呆,大老板出了事,这矿都是你的,还搞这些花样干什么?
不过矿长发话,你照办就是。
“再找个人,帮我把车洗干净,送到临汾朱家古宅。”张上把迈巴赫的钥匙放桌上说。
“好。”科员应着。
“再帮我查查卡里还有多少钱?”
“余额191万。”科员盯着电脑说。
“再找个人,帮我去太原买一辆路虎揽胜,要现车,我记得价格应该是130万。”张上又把身份证掏出来放下,叮嘱说。
“是……矿长。”科员呆滞地盯着张同学,脑子不够用,这是闹哪出,矿长傻逼了是不?
见张上要走,科员想了想,赶紧喊:“矿上,快过年了,您的工资还没领。”
“工资?”张上回头,摸了摸后脑勺问:“我的工资是多少来着?”
“您是年薪,一年领一次,100万。”
“我这……”张上有点不好意思,“我才当矿长没几天,也就一个来月,算了,不领了。”
“您得领啊。”科员卖好说:“上一任矿长走的时候,没领工资,都堆到您这了,不领的话,这钱一直都在账上,没法弄。”
上任矿长他奶奶的卷走三亿,账上只留了十几块钱,还领毛线的工资。“算算我一个月应该领多少钱?”
“呃。”科员无奈了,只得拿计算器读读读按一通,“您每个月的工资是8.33333333……”
“……”撇撇嘴,装大方说:“八万打我卡上吧,其他不要了。”
“好。”
办完这些,张上回了自己办公室,只觉神清气爽,心头的压抑一扫而空。
自我安慰,就算朱曦发现咱家里住着姑娘,哥也不怕你了,我又不欠你的,不用低声下气。
可是,快过年了,朱新宁大概是回不来的,朱姑娘孤零零一个人……
第117章 方刀【求首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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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冬天不是特别冷,只是浸入骨髓的冰凉仿佛要把身体所有温暖都抽离,尤其夜间。
让你晓得原来天地间没有避寒的地方,除非洗热水澡,或者家里安了空调。
“咔。”
“终于杀青啦。”众人欢呼雀跃。
朱曦拍的文艺片终于赶在过年前完成,不同于别人的欢乐,朱姑娘只是淡淡笑着。
揉了揉被冻得有些发红的耳朵,默默回到保姆车上,随手拿起一个小熊抱枕抱在怀里,仿佛这样会有一些依靠。
车里很热乎,可是,朱曦却觉得有点冷,凄凉。
朱新宁已经给她来了电话,北边金矿吃紧,铺设天然气管道也是困难重重,骑熊大国在道上混的人比较多,猪哥已经花重金招募了国际雇佣兵,却还是有些吃力。
所以,过年回不来了。
其实朱新宁可以把手下的护矿队拉过去,这些都是退伍好些年的兄弟,已经不关部队什么事了。
可是,为了不让矿上乱起来,也为了给张上留点底子,他只能找不靠谱的人。
往年,那偌大的朱家古宅就显得凄凉,除了父女俩,就只有过年还执勤的兵哥哥们,还有那些踏破门槛,怀揣目的来拜访的人们和亲戚。
今年,连朱新宁都不在了。
这年,还算是年吗?
即便回去也是孤零零一个人,普天之下,还能去哪呢?
“砰砰砰……”有人敲车门。
“进来。”朱曦捧着热茶,抿了一口。
“小曦,导演让问你,杀青宴去吗?”
车里进来个三十多岁的干练女人,这是朱曦新找的助理,总不能什么都让那些五大三粗的保镖来,多不方便。
这位助理是她跟帝都一位伯伯要来的,听说还有官位,来给她当助理可算是屈才了。
其实朱姑娘看得比谁都明白,老爹在外边开疆拓土,身边如果没个人跟着,上头怎么能放心。
索性她也缺这个人,更不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就主动卖好呗。
“不去了。”朱曦摇摇头,浅浅地叹口气,“杜君姐,还有四天就过年了,你早些回去陪家人吧。”
“那你呢,过年准备去哪?”
“我也不知道。”有点迷茫地摇摇头说:“应该会回古宅吧,或者……”
突然眼睛一亮,眯成弯月牙,笑颜如花,“我偷偷溜去太谷……嘻嘻嘻,就这么决定啦。”
“太谷?”杜君想了想说:“去看你成天挂嘴边那个呆萌可爱,帅气阳光的张上?”
“嗯。”朱曦很用力地点头,骄傲说:“我偷偷去探班,给他一个小惊喜,他应该会很开心吧?”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先通知他一下,不然到时候他不在,你找不到人,或者碰见不好的事情。”
“唔……也是哦。”想了想说:“如果看到他背着我勾搭小姑娘,我是该生气呢,还是该生气呢,还是……当作没看见?”
“你心真大。”杜君笑了,开玩笑似的调笑了一句。
“唉……谁让我有点怕他呢?”嘟嘴装可怜说:“本来该我去矿上过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可他替我承担了这些苦,我觉得很愧疚,很对不起他,所以很怕他生气。”
“我们已经有……”朱曦掰着修长玉嫩的手指数:“一,二,三,四,五……大半年没见面了。”
“大半年他也不说来看看你?”杜君撇了撇嘴问。
“他没时间,矿上的事我都听说了,他是个超级超级大的大英雄,比我强十倍,唔……好像少了些,应该强一千倍。”
“……”你还能再夸张点不?汽车轮胎都让你吹爆了。
两人正闲聊着。
“砰砰砰”又有人敲门。
“我去看看。”只见外边站着个油头粉面的小伙,被保镖拦着,文艺片的男主角,杜君把车门关上,出来问:“有事?”
“那个……我想跟朱曦说几句话。”小伙装腼腆,憨厚地笑了笑。
“她正在休息,不方便,有什么事你可以和我讲。”杜君摆着一副职业脸说。
眼看又要无功而返,戏都杀青了,今后再见不知何年,小伙急了,“朱曦,我有话……”
还没喊完,就被保镖掐住脖子,旁边的东风猛士迅速下来一堆人增援,将保姆车团团围住。
这阵仗……当场把小伙吓得腿软,满面惊恐。
不过,他也成功吸引了朱曦。
车门打开,朱姑娘一双圆润修长的腿被牛仔裤紧紧包着,腿间没有半点缝隙,上身雪白的貂绒大衣,精致容颜,像极了精灵,轻轻一跃跳下车。“有事就说吧,反正以后大概是不会再见了。”
“我……我和你单独谈。”鼓起勇气说。
“可是我不想和你单独谈啊。”
“……”可以不这么伤人么,我堂堂男主角,就那么不入眼?
话说到这份上,人家懒得搭理你,还被保镖掐着脖子,给一般要点脸的就该撤退了。
可是,这位男主角好不甘心,咬咬牙,“我就和你说一句话,说完就走。”
“那快说啊,外边好冷的。”朱曦兜了兜衣袖。
“我想和你单独说啊!”快哭了……
“可是我不就是不想和你单独谈啊。”
“……”受到一万点暴击伤害!
眼瞅着朱曦要回车里,男主角心一狠,“我喜欢你!”声震四野……
“你喜欢我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朱曦有点厌烦地轻轻哼了一声说:“无聊。”
“是挺无聊的哈,尽是些自找没趣的货色。”
不知什么时候,夜灯下突然显出个身影,高领羊毛衫盖住小半个脖子,天蓝色休闲西装上衣,浅灰休闲裤,紧紧贴着皮肤,合身到不行,脚下白底灰面滑板鞋,身姿挺拔,时尚帅气。
“你……”朱曦大大地眼睛满是不敢置信,然后,泪水模糊双眼,激动到浑身发抖。
一把推开要包围张上的保镖们,飞身扑入他怀中,紧紧抱着,仿佛要融为一体,呜咽着问:“你……你怎么来啦?”
“我怕雪貂落到野猫窝里,沾染上坏习气,也怕她过节孤单,就来了。”
“呜呜呜……”朱曦哭着,泪眼蹒跚,也笑着,被巨大的惊喜包围。
“乖,别哭了,人家看着呢,瞅那眼神,恨不得杀了我啊。”
张上努努嘴,两手抱着姑娘的细腰,示意咱俩不是大熊猫,被人咬牙切齿地盯着,贼不舒服。
“他才不是你的对手呢。”朱姑娘撒娇地抹了一把眼泪,又把脸杵在他胸前蹭了蹭,拿他衣服当擦脸工具,把泪水蹭干净。
“嘿,哥们,你睁这么大眼瞪我干嘛?”把朱曦搂怀里,下巴贴着姑娘的额头,感受她的温度,朝男主角瞪眼问。
“你放开她!”剧烈挣扎,痛彻心扉地喊。
“噗……”张同学忍俊不禁,“我觉得吧,你对我们家朱曦的深情无法付诸语言来表达,要不您先回去想想,让她怎么样不讨厌你。顺便,让你的朋友们学学,怎么不用异样眼神来看你。”
说着,张上指了指不远处,剧组那一大堆的吃瓜群众……
大概是被那么多人看着,觉得丢脸了,男主角突然不再挣扎,也惊悟,自己今儿是不是神经病发作了?
这他妈的,愣凑上来让人家打脸啊……
脸烧得很火炉似的,不言不语,低着头,杀青宴也不参加了,背对众人,消失在黑暗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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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岁月静好【求首定!】
美丽的姑娘从不缺乏追求者,可是对朱曦,张上很放心。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就算看到她被人表白,他也一点不吃醋。
不是不在乎,只是这种金漆马桶似的小伙,放到黑口子里,大概不出几天就得残了……更不要说在凶险环境中厮杀,那不可承受之重,足够将人压垮。
自己有几斤几两,你就接触几斤几两的姑娘,人得有点自知之明。
好高骛远的下场,就是被无情打脸。
房车里,粉红色调的装饰像极了女孩子的闺房,暖暖地令人很舒坦。
朱曦兴奋得像只小蜜蜂,上车后一刻都不停歇,给他倒水,掰各种水果,喂他吃,仿佛有干不完的事情。
大半年没见,朱姑娘更加亭亭玉立了,也更像可爱的精灵了,有点像后世一个叫宋伊人的明星姑娘。
“这么看着我干嘛?”被盯得有点受不住了,娇羞地问。
“大半年没见还不让看看啊?”
“让……”小声说完,努力鼓起勇气和他对视。
不知心虚,还是扛不住他那火热到令人融化的目光,不到五秒就又低下头。
手里给他扒着橘子,认真将白丝一点一点拣完,再喂他嘴边。
张上只要张嘴就能享受帝王般的服务。
“那个……你过年有什么打算啊?”朱姑娘美美的,怀着小九九问。
“来看看你,再回家看看,没什么计划,矿上正月初七开工,想出去玩也没功夫。”张上细数着时间。
“好吧。”有点小失落,想了想说:“我本来打算去太谷找你的,不过既然你来了,那我就不去啦,但你得陪我两天才准回去。”
“……”张同学瞬间心脏砰砰跳,额头见汗,我地妈啊,神tm第六感。
这要不是想着过来给朱曦一个惊喜,过年的时候非露馅不可。
你家里住着姑娘,怎么跟人家解释?
“要不……你过年跟我回去吧。”张上犹豫了一下,作死地问,有一种拿火柱在自己身上捅窟窿的爽快感。
他犹豫那一瞬间,朱曦敏锐地察觉到了。
两人间的关系还没到见家长那一步,甚至连嘴都没亲过,跟男方回老家于理不通。
“不要啦,我才不去呢,本姑娘得矜持一些,不能那么容易让人骗到手。”可爱地嘟嘴说。
“那你帮我做件事吧。”张上想了想,思维发动,灵光自出,瞬间想到让姑娘过年不觉孤单却又有意思的事情。
“什么?”
“去太行山下那些农村,很多人过不起年,很多贫困儿童生活凄苦,他们住茅草屋,上学得走三个小时的山路,有的村子都没有通电,他们用煤油灯,吃野菜。”
顿了顿,张上讲出前世的遗憾:“我一直想去那里看看,帮孩子们做点什么,奈何没钱,也没时间,甚至连我自己都打理不好,生活也是一团糟,苦熬出人头地的那天,可是……没那个命啊。”
说着,张上逐渐哽咽起来。
生活,很多时候有心无力,并不是你想干嘛就能干嘛。
你心怀大志,可你得有那个命,才能做想做的事情。
一个小老百姓,每个月领着刚够生活的工资,谈何帮助别人?
就算重生后有了一些家底,可是这些钱一毛有一毛的用处,发展才是硬道理,钱多了才能更好的帮助别人。
网上有段子,比尔盖茨劝老马把资产捐了做善事,结果马爸爸说我才四十多岁,我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给社会创造价值,给人们创造工作岗位,让更多的人改善生活,这远比把钱捐了更有意义。
听了这话。
“我……”这一刻朱曦觉得很惭愧,脸皮发烫,仿佛置身于火炉中。
你过着比这天下百分之99.9999的人更好地生活,还有什么资格觉得心凉?
你孤单,是因为你的生活没有意义,没有人陪伴,那就该去做有意义的事情。
把张上搂在怀里,让他枕在自己大腿上,朱姑娘用温柔地眼光看着他说:“我决定了,今年春节要在山区过,帮一个叫张上的小男人完成一些梦想,剩下的,等他成为参天大树那天,自己去实现。”
话毕,朱曦身上涌现出一种活力,它把人内心潜在的善良挖掘出来,它会给女孩带来像菩萨一样的魅力。
像朱曦这样的人做善事,比百万人口的爆发力还强悍,因为她有钱,这东西真可以翻天覆地。
“谢谢。”张上心里感动,诚挚地说仰头看着她说。
只是,最先入眼的,是那满满饱饱的两团突起……
朱姑娘大概是经常吃木瓜,又发育了,明显要比半年前变丰满一些。
察觉到他的目光有感激到灼灼,朱姑娘呼吸变得有点粗重。
“你,你觉得好看吗?”小心地问。
问完就发自己混身发软,耳根子燥热,两腿微不可寻地摩挲了一下,动作不敢太大,怕枕着她大腿的张上摔下去。
“好看。”深深咽下口水,张同学气血上涌,试探着说:“要不……我去刷刷牙?”
尽管没有口臭,在飞来横店前就已经洗过澡刷了牙,但他还是觉得再刷一次比较好。
“刷牙干嘛?”朱曦呆了一下,见他咽口水的动作才醒悟,终于要和张同学跨出第一步了,满脸绯红说:“车里没牙刷。”
“可是我想刷啊。”顿了顿,坏笑说:“要不你给我刷?”
“……???”朱姑娘满头雾水,都说了没牙刷,拿什么给你刷啊,再说了,不刷也能亲嘴啊,我又不嫌弃你。
才这么想,就见张同学伸出舌头用力舔自己的牙齿,像用牙签在挑齿缝里的菜叶。
那股骚气劲简直能轰塌车顶,令朱姑娘直觉害眼……男人骚起来真没女人什么事。
“你能不能别这样呀?”她觉得心里很膈应。
“谁让你不给我刷牙的?”理直气壮。
“我给你刷还不行嘛?”
“那……咱试试?”张上喉咙里仿佛有物涌动。
“你……”紧张了一下,慢慢闭上眼,抿嘴丰润的娇唇,然后下定决心,“你来吧。”
张上坐起来,把她的身子转向自己,注视她长长的眼睫毛,脸慢慢贴近,心脏砰砰跳。
直到,彼此嘴皮触碰,有点冰凉,却很香……
张同学是个过来人,不会像小男生那样守规矩,没出一分钟手就发贱了,隔着一层衣服,在山峰上揉扁捏圆。
“唔……”大概是受不住他的力道,朱曦痛呼了一声,感觉胸口胀得厉害,羞涩到想找地缝钻进去。
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样欺负过,尽管提前做好了准备。
可是,她觉得应该矜持一下,这是在车上啊……不是在家里。
“那个……我想去厕所。”主动唇分,把他侵进来的舌头推出去,姑娘面红耳赤说。
“可不可以一会儿再去?”张上意犹未尽地说。
“那再给你十秒钟。”
“……”十秒钟能干求?
不过十秒也是十秒……手里用力,让姑娘痛呼了好几声才罢休,纯粹当作报复。
受了虐,还很高兴,朱曦觉得自己有点贱……胸口好像肿了,酸酸胀胀地痛,赶紧跑去卫生间看看。
而张同学则自鸣得意,两手抱着后脑勺,懒洋洋躺在沙发上,哼着小曲,心情舒畅。
可是等了好久朱曦也不出来,房车是独立卫生间,难不成,姑娘在里边自己玩呢?
有生以来第一次愧对良心,附耳偷听墙角。
实在是忍不住啊……
“喂,华山叔,你手下的仓储超市还有大厦,过年了,积压的肉类和衣服多吗?我全要了,多少钱?给你转账过去。”
“王叔,你们运输队放假没有啊?帮我从太原往太行山区拉点东西。”
“刘伯伯,帮我问下新上任的吕良市长的电话,嗯……我找他有点事。”
“建林叔,你手下的工程队忙吗,我想修两条路,顺便盖一所小学。”
“……”
里边一通电话打下去,令门外的张上无比感动。
他是人精,怎么可能不明白朱曦为什么躲厕所讲这些事?
这是维护他的自尊心啊。
如果当着你的面跟别人说这些,显摆黑金帝国的能量,你在旁边会不会觉得难为情,觉得自己很没用?
每个人都在成长,岁月静好,流年无殇。
转念一想,张同学又突然有点自得。
贼他娘的,老子竟然这么牛掰?
我就只是有感而发哭了两声而已啊,您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吗?
“你在门口干嘛?”朱姑娘推门出来,差点把张上拍倒在地。
见张同学呆滞地注视她,有点怕怕地问:“唔……那个,你别老盯着我行不,看得我心里发怵……”
“你这么大阵仗得花多少钱啊?”张上不做作,偷听就偷听了,一骨碌爬起来担心地说:“别好心办坏事,东西没送出去,都浪费了。”
“不会的。”朱姑娘眨着大眼说:“我联系了吕梁的驻守部队,他们会帮忙的,这种给百姓送福利的好事,想来就算上头知道了,也只会鼓励他们参加吧?”
“……”你牛逼!
“咱们现在就去太行山区。”姑娘跃跃欲试,拿起墙上的电话跟驾驶室吩咐一声,又笑着跟他说:“我突然感到全身舒坦,过年好有意思。”
“是吧,有那么多孩子们陪你过春节,一定很意思。”顿了顿,“要不,我也不回太谷了,跟你一起去山区。”
“还是不要啦,你回家陪叔叔阿姨吧,有那么多可爱的小朋友跟我一起,不稀罕你了,嘻嘻嘻……”
“这就不稀罕了啊?”张上装苦脸。
“嗯,谁让你欺负我来着。”
“我哪欺负你了啊?”
“你……”朱曦突然脸红,两臂捂住胸,难以启齿。
刚才她在卫生间脱下衣服偷偷看了看,自己胸口肿得好像要爆掉一样,这死人下手这么重,也不知道怜香惜玉一些。
尽管她上网查过,女孩一次被蹂躏会有肿胀感,有再发育的畅快。
可是,好羞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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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流年无殇【求首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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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大可以坐飞机的,又快又省事,可是朱曦舍不得张上,想跟他多呆一会儿。
两人已经合计好,去吕梁会路过太原,张上在那下车,开上新买的路虎回家过年,朱曦则直接去支援山区。
和女神共处一室,大概只要是个男人都会心猿意马。
张同学数次鼻血上涌,心生想把朱曦扒成小白羊的念头,并且心里清楚,如果他坚持姑娘一定不会拒绝。
只是,这种强迫式的方法很没情趣,郎情妾意嘛,女方心里会留下遗憾。
朱曦不像何婷婷那样闷,心里有事就说,会大大方方告诉他,在车上那样不太好……尽管这车稳得一屁,而且比酒店更豪华,更有氛围,但你还是得忍着。
这两天时间,张同学占足了便宜。
“它它它……好像在变大?”朱曦感受着手里迅速膨胀地气球,有点震惊。
“废话,你老蹂躏它,能不变大吗?”张同学痛不欲生,第一次体会到女流氓的强悍。
“听说男人的第一次都会献给了五指姑娘,你也是嘛?”朱姑娘天真地眨着大眼睛问,手却不放开,一下一下的捏。
“……”贼他娘,这都是什么他妈歪理论,尽管身体暗爽,嘴上却不饶,“如果你再玩,第一次就真献给你这五指姑娘了。”
“啊?”朱曦感觉手里的气球微微颤抖,又膨胀了一些,受到惊吓似的哆嗦了一下,赶紧松手,心有余悸。
“还要不要玩啊?”张上带着坏笑问。
“才不要呢。”见他一脸欠扁地样子,姑娘嘟嘴损人说:“你成天笑什么笑啊,笑的就跟破布鞋炸了线似的。”
“……”我尼玛!
刚才还哥哥,哥哥的叫,转眼就骂槐,气愤不过,一把将她从背后压倒在沙发上,照屁股pia~就是一巴掌。
姑娘穿着紧身牛仔裤,长腿优美浑圆,屁屁很突显,这一巴掌下去,像柔软的果冻那样轻轻一触就会颤出波浪线条,看得张同学大呼过瘾。
“唔……”朱曦吃痛,这两天没少被他打屁股,都肿一圈了还不放过人家,好贱啊。
接着,张上整个人趴在她背上,身下有肉垫,软绵绵的贼舒坦。
然后把她的秀发捋到一边,露出精致的侧颜,脸贴上去说:“已经到太原了,我得下车了。”
两个紧紧贴在一起,尽管隔着衣服,但还是能感觉到彼此的骚动,好像融为一体了。
朱曦舍不得他走,犹豫一下说:“要不,过完年我也去矿上吧,这样我们就能总在一起,我也可以帮你分担一些压力。”
“不用,我可以的。撑不下来你爹会小看我,人争一口气佛受一柱香,我自视甚高,跟他称兄道弟,决不能让他看扁了。”张上说出心里话,亲了亲她的娇颜,“而且我很难想像,你当女煤老板会是什么场景。”
“那好吧。”朱曦恋恋不舍,努起屁屁蹭了蹭他小腹。
“你在玩火!”张上仰起上半身,腿用力下压。
“那你来啊。”朱姑娘也不甘示弱,努力向后顶。
张上真的很想弄死她!
奈何,到目的地已经好一会儿了。
最后发狠似的扇了她屁屁一巴掌,狼狈而逃……只留下翻身坐起,痴痴看着他背影的朱曦。
“矿长。”
路边崭新的黑色路虎揽胜,霸道威武,矿上的员工已经等好久了。
“幸苦你了。”接过车钥匙,身份证和银行卡,张上感谢说。
“不幸苦,买车的手续都在手套箱里。”员工有点讨好地说。
“你去哪,我送你吧。”客套了一下。
“谢谢矿长,不用了,我家人都在太原买年货,一会就过来了,我跟他们一起走。”
“那行,来年再见。”
开上车,顺着太太路一溜烟回家。
春节了,陈连尉也已经回老家,矿上除去执勤人员,还有狗蛋守着,有家不能回,何等心酸。
大概,这就是走上歪道,想要出人头地的代价吧。
……
其实张上想多了,白静只是张志伟不在的时候才去和杨芯住,平时只要张爸在家,她都很少上门的。
一家人有一家人的生活,人家是夫妻俩,男女有别,家里有男人,你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住着不合适。
就算你是这家人心目中的未来儿媳,可是在当下,你跟张上还没有任何关系。
直接搬到别人家住,那会显得你没有尊严,要强的姑娘不会这样造作自己。
“妈,我回来了。”张上掏钥匙开门。
换了拖鞋,进门就见客厅里的大电视正播放空姐培训礼仪……
而老妈站得笔直,两手抱于腹部,牙齿咬着筷子,学那些空姐保持微笑。
“回来了?”大概是儿子在,杨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脸红了红,赶紧拿掉筷子解释说:“妈闲着没事,跟人家学东西。”
张上会心地笑了笑,老妈真是越来越有气质了,端庄优雅,和以前有天壤之别,再不显村妇的土里土气。
而且讲话速度明显变慢,温文尔雅,令人听着很暖心。
“吃饭了没有?”亲切接过儿子的外套,挂衣架上问。
“吃了,我爸还没从运城回来?”一屁股崴沙发上,懒洋洋地卧着,拿起个苹果用手心抹了抹,吭哧吭哧。
“昨天才回来,买的那几个食品厂正在整合,他得去盯着,你朋友那煤矿怎么样了,过完年还得去吗?”
“嗯……还得忙一阵子。”张上故作轻松说,然后瞅了瞅内屋,小心翼翼地问:“白静真搬来咱家住了?
“嗯,睡你那屋。”随口说。
“噗……”一口把嘴里咬碎的苹果喷出来,猛地咳嗽,“咳咳咳……”
我的亲妈,我还是未成年啊……
“妈逗你呢,你爸在的时候,白静一般不来,更不会住下,人家姑娘懂事着呢。”拿抹布把儿子吐出来的东西擦了擦,杨芯笑着说。
“……”张上无语,老妈真是越活越年轻,都学会开玩笑了。
没一会儿,张志伟也回来了,一身西装很像个老总。
只是,看到夫妻俩坐一块,张上突然生出错觉,小说里的狗血剧情,大家族小姐嫁给了乡下农民了。
一个满面沧桑的鞋拔子脸,坐那掩饰不住村里人的土气。
一个优雅温婉,一举一动很有贵妇风韵。
这俩人坐一起,怎么瞅怎么别扭……
可是,夫妻却能达成一个奇妙的平衡。
男人有钱了,花天酒地的应酬必不可少,接触的女人也是形形色色,如果家里是个黄脸婆,会形成一种反差,他大概是不介意在外边尝尝鲜的。
可是,张上笃定老爸不会这样。
只瞧他看老妈那眼神,恨不得天天呆家里不出去,都他妈四十多岁的人了还腻歪,我看着都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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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我与家法【求首定!】
从浙省开车去太行山,光路程就得走两天,除去吃饭时间,就是赶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其实大可以坐飞机的,又快又省事,可是朱曦舍不得张上,想跟他多呆一会儿。
两人已经合计好,去吕梁会路过太原,张上在那下车,开上新买的路虎回家过年,朱曦则直接去支援山区。
和女神共处一室,大概只要是个男人都会心猿意马。
张同学数次鼻血上涌,心生想把朱曦扒成小白羊的念头,并且心里清楚,如果他坚持姑娘一定不会拒绝。
只是,这种强迫式的方法很没情趣,郎情妾意嘛,女方心里会留下遗憾。
朱曦不像何婷婷那样闷,心里有事就说,会大大方方告诉他,在车上那样不太好……尽管这车稳得一屁,而且比酒店更豪华,更有氛围,但你还是得忍着。
这两天时间,张同学占足了便宜。
“它它它……好像在变大?”朱曦感受着手里迅速膨胀地气球,有点震惊。
“废话,你老蹂躏它,能不变大吗?”张同学痛不欲生,第一次体会到女流氓的强悍。
“听说男人的第一次都会献给了五指姑娘,你也是嘛?”朱姑娘天真地眨着大眼睛问,手却不放开,一下一下的捏。
“……”贼他娘,这都是什么他妈歪理论,尽管暗爽,嘴上却不饶,“如果你再玩,第一次就真献给你这五指姑娘了。”
“啊?”朱曦感觉手里的气球微微颤抖,又膨胀了一些,受到惊吓似的哆嗦了一下,赶紧松手,心有余悸。
“还要不要玩啊?”张上带着坏笑问。
“才不要呢。”见他一脸欠扁地样子,姑娘嘟嘴损人说:“你成天笑什么笑啊,笑的就跟破布鞋炸了线似的。”
“……”我尼玛!
刚才还哥哥,哥哥的叫,转眼就骂槐,气愤不过,一把将她从背后压倒在沙发上,照屁股pia~就是一巴掌。
姑娘穿着紧身牛仔裤,长腿优美浑圆,屁屁很突显,这一巴掌下去,像柔软的果冻那样轻轻一触就会颤出波浪线条,看得张同学大呼过瘾。
“唔……”朱曦吃痛,这两天没少被他打屁股,都肿一圈了还不放过人家,好贱啊。
接着,张上整个人趴在她背上,身下有肉垫,软绵绵的贼舒坦。
然后把她的秀发捋到一边,露出精致的侧颜,脸贴上去说:“已经到太原了,我得下车了。”
两个紧紧贴在一起,尽管隔着衣服,但还是能感觉到彼此的骚动,好像融为一体了。
朱曦舍不得他走,犹豫一下说:“要不,过完年我也去矿上吧,这样我们就能总在一起,我也可以帮你分担一些压力。”
“不用,我可以的。撑不下来你爹会小看我,人争一口气佛受一柱香,我自视甚高,跟他称兄道弟,决不能让他看扁了。”张上说出心里话,亲了亲她的娇颜,“而且我很难想像,你当女煤老板会是什么场景。”
“那好吧。”朱曦恋恋不舍,努起屁屁蹭了蹭他小腹。
“你在玩火!”张上仰起上半身,腿用力下压。
“那你来啊。”朱姑娘也不甘示弱,努力向后顶。
张上真的很想弄死她!
奈何,到目的地已经好一会儿了。
最后发狠似的扇了她屁屁一巴掌,狼狈而逃……只留下翻身坐起,痴痴看着他背影的朱曦。
“矿长。”
路边崭新的黑色路虎揽胜,霸道威武,矿上的员工已经等好久了。
“幸苦你了。”接过车钥匙,身份证和银行卡,张上感谢说。
“不幸苦,买车的手续都在手套箱里。”员工有点讨好地说。
“你去哪,我送你吧。”客套了一下。
“谢谢矿长,不用了,我家人都在太原买年货,一会就过来了,我跟他们一起走。”
“那行,来年再见。”
开上车,顺着太太路一溜烟回家。
春节了,陈连尉也已经回老家,矿上除去执勤人员,还有狗蛋守着,有家不能回,何等心酸。
大概,这就是走上歪道,想要出人头地的代价吧。
……
其实张上想多了,白静只是张志伟不在的时候才去和杨芯住,平时只要张爸在家,她都很少上门的。
一家人有一家人的生活,人家是夫妻俩,再说男女有别,你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住着不合适。
就算你是这家人心目中的未来儿媳,可是在当下,你跟张上还没有任何关系。
直接搬到别人家住,那会显得你没有尊严,要强的姑娘不会这样造作自己。
“妈,我回来了。”张上掏钥匙开门。
换了拖鞋,进门就见客厅里的大电视正播放空姐培训礼仪……
而老妈身姿端正,两手抱于腹部,牙齿咬着筷子,学那些空姐保持微笑。
“回来了?”大概是儿子在,杨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脸红了红,赶紧拿掉筷子解释说:“妈闲着没事,跟人家学东西。”
张上会心地笑笑。
老妈真是越来越有气质了,端庄优雅,又学会了化妆,和以前有天壤之别,再不显村妇的土里土气。
而且讲话速度明显变慢,温婉尔雅,令人听着很暖心,不像村里人说话那样,大嗓门吼,满满的泼妇劲头。
“吃饭了没有?”亲切接过儿子的外套,挂衣架上问。
“吃了,我爸还没从运城回来?”一屁股崴沙发上,懒洋洋地卧着,拿起个苹果用手心抹了抹,吭哧吭哧。
“昨天才回来,买的那几个食品厂正在整合,他得去盯着,你朋友那煤矿怎么样了,过完年还得去吗?”
“嗯……还得忙一阵子。”张上故作轻松说,只字不提经历的苦难,然后瞅了瞅内屋,小心翼翼地问:“白静真搬来咱家住了?
“嗯,睡你那屋。”
“噗……”一口把嘴里咬碎的苹果喷出来,猛地咳嗽,“咳咳咳……”
我的亲妈,我还是未成年啊。
不过……找个姑娘跟我睡,倒是挺爽。
“妈逗你呢,你爸在的时候白静一般不来咱家,更不会住下,人姑娘懂事着呢。”拿抹布把儿子吐出来的东西擦了擦,杨芯笑着说。
“……”张同学无语,老妈真是越活越年轻,都学会开玩笑了。
以前穷的时候,家徒四壁,生活压抑。
杨芯是属于那种胆小怕事的类型,平时话不多,和别人也很少交际,从来不会逗人、开玩笑、活跃气氛,就蒙头想着受苦挣钱,把这个家维持好,逢年过节,连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
此刻见老妈逗他,张上感慨良多。
没一会儿,张志伟也回来了,一身西装很像个老总,只是难掩那些年受过苦难的沧桑面容。
进门说笑:“张上你看见咱楼下停的路虎没,那车霸气啊,要不咱也买一辆?”
“那我是刚买的……”张上无奈说。
“你买的?”张志伟呆了呆,你连驾驶证都没,一个十七岁的小屁孩,开这车也太显摆了吧,咱是有点家底了,可你老子我还开着跑出租的哈飞路宝呢。
咱以前穷,可是,有钱了也不能飘啊。
“我在矿上接触的尽是些煤老板,到不是说攀比,你出去办事见人没个体面工具,人都懒得理你。”张上躺沙发上说。
“那意思是你这人生层面变高了?”张志伟皱眉。
儿子出去了这一躺帮人打理煤矿,他刚进门就感觉张上变浮躁了,远不像以前那样平和稳重。
讲话都显着一股得意劲头,心气变高了,觉得自己接触的都是牛逼朋友,看不起人了。
张上敏锐察觉出老爸的不悦,刹那思索,惊觉自身变化,随后沉默。
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竟也学会两面三刀了。
让朱曦去支援山区,花那么大代价,修路建学校,送衣服送肉,可是自己呢?
卡里有190多万,宁可买了豪车,都一毛钱没给山区捐,只是性起哭过一场前世的遗憾,却没有任何实际行动。
甚至给自己找理由,说学人马爸爸发展经济,造福社会,你他妈离这程度差十万八千里呢。
这一切,都是在去红崖以后产生的变化。
难道,煤矿的环境真就这么凶?
可以不知不觉间改变一个人的思想和性格,令他失了初心。
“爸,那个……”张上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变化。
“来跟我说说,你都接触过什么煤老板,我到要看看他们有多厉害。”张志伟脱掉外套,一副老子今天要教训你的样子。
“没接触过谁,我不够那档次。”张同学赶紧坐直,老老实实服软。
“那你牛逼甚了?买这车要作甚?”
“……”没敢回话。
“咱家从小就穷,爸没给你个好环境,是爸欠了你和你妈,这家底也是你打下的,可是咱们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有甚可拽的?”
“……”低头成了鸵鸟。
挨了一顿狠狠的批,张同学屁都不敢放一个,暗下决心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回归最初的纯真。
而以前溺爱到不问缘由就会护犊子的杨芯,此刻也没帮张上开脱,只是心里隐隐心疼。
最后,当张志伟问路虎怎么处理时,张上老实交出车钥匙。
然后,张志伟拿起,又把哈飞路宝的破旧钥匙放下,示意你开这个。
张同学当场呆滞,深刻怀疑亲爹是为了和他换车,才玩的这出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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