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芳心事可可
把何姑娘送回家,五点,张上懒得回家了,直奔网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就在一中不远处的天马商城,里边二楼就是中通网吧……嗯,跟自家的快递一个名。
一中校庆歌舞晚会在晚上八点开始,离得近,去看时也近便。
推开网吧门,还没走进去,迎面扑来一股二手烟的味道,天花板充斥着灰色烟雾,计算机密密麻麻地挨着。
电脑桌上烟灰、零食碎渣,粘着鼻涕的卫生纸,装着残羹冷菜的炒饭,还有冒着油气的方便面汤盒……
这个年代的网吧是真红火,尤其星期天下午,学生都返校了。
在宿舍呆着没意思,不管好学生坏学生,都会跟上时代潮流,来网吧看看。
即使不玩游戏,只单纯为了挂qq等级,也得来消遣一下。
张上到的时候,不只二百台机子满座,每台机子后边几乎都站着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机警到不行。
只要看见提醒冲钱的弹幕,立马站人家后边死死盯着……并且扫视四周,都别跟我抢……
走了一圈,班里的熟人不少,宿舍另一位没被选上跳街舞的王庸铮,连狄慧平也在,相跟着几位班里的女生,她见张上过来,笑着摆手打招呼。
张同学也善意地笑笑,班里和他相处愉快的女生好像就只有狄慧平。
再往后边走是贵宾区,价格比一般区贵一块钱,张上笑容冻结,迅速转身……
“张上,你给我站住!”声音清脆悦耳,还有丝丝恼怒。
韩雨佳从座位上站起来,怒目而视……
众人闻声转头向后看,王庸铮见这么个可爱女孩,眼馋到不行,发贱似的喊:“嘿,嘿,张上,有美女叫你。”
“……”你他妈能闭嘴么。
眼见跑不掉了,只得回头,有点尴尬地问:“韩雨佳同学,叫我有事啊?”
见大家都在看,女孩子终究面嫩,韩雨佳声音小了很多,“你过来,我有事和你说。”
“哦。”瘪瘪嘴,哭丧着脸,走过去,然后强行挤出笑容,向旁坐的吴姝、马亚琼打了招呼……
这仨姑娘是铁三角,一块的学习好,不只在学校形影不离,出来玩也一样。
大概是好朋友看着,韩雨佳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没好意思,憋半天,“那个……你要找空机子?玩我这个吧。”
对于桃花运,张上一向秉承敬而远之的态度,不是不好色,有时候晚上也会梦到人家面若桃花的样子,然后起床换裤衩,只是这并不妨碍他的选择。
他是个简单的人,不想沾染是非,搞人家只是爽一夜的事情,搞完以后呢?
勾三搭四是有那么好玩的?
今天这个闹,明天那个吵,约个会都得小心翼翼地,每天睡不安稳,做贼心虚不踏实。
再加上一堆烂屁股的事,今天要这样,明天要那样,生活琐事烦死人,什么都不用做了,就当你的小老百姓就好。
相比这些难受,权衡之后,还是简单些比较好。
毕竟张同学也是有小野心的,重生一回不能只当土财主。
人的精力有限,能创业发家财源滚滚,还能三妻四妾,五六七八奶的这种人,张上真心佩服……
要耍也是一切稳定之后,打下了江山,退休,然后勾搭勾搭小姑娘,快意人生,那还不错。
“大头哥哥,人家问你话呢。”吴姝提醒说。
她觉得不明就里。
韩雨佳跟张上表白是悄悄的行为,没跟这俩闺蜜讲,虽然吴姝觉得不正常,可具体却猜不到。
“哦哦……我来找人的,想回宿舍没钥匙,来和我们舍友拿钥匙。”机智如我,摆平小女生还是不成问题的。
成吧,这个理由很合适,可韩雨佳好不容易逮到他,不问清楚,不能罢休,给他塞完情书就没了下文,给谁能甘心?
眼瞅着张上摆摆手,跟王庸铮拿上钥匙就走,韩雨佳一咬牙,追了出去。
腿上生风,下了楼就推车子,可人家也不慢,张上半条腿才搭在大梁上,韩雨佳就快步下来了。
“你再跑啊?”恼怒地喊。
“……”呆住,没敢动。
“你就那么怕我?”眨眼间,娇滴滴的姑娘潸然泪下,女生追男生要很大很大的勇气,她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那个……”张同学很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对,想了想说:“在你之前我就有对象了。”
“谁?”
“何婷婷。”
“你骗人,这名字我根本没听说过!”
“……”好吧,大概就算给何婷婷打了电话,让亲口应承,韩雨佳也是不信的。
深吸一口气,“其实我是个挺色的人,一般喜欢用下半身思考问题,你要是喜欢我,咱俩现在就去开房,你去不?”
韩雨佳猛地抬头,嘴唇咬得发白,跟一个高中生讲这种理由,简直会颠覆她的认知……
见姑娘呆在那里久久不语,张上心里乐开了花,推车子就走。
“我……你站住!”顿了顿,“你答应一辈子对我好,我就跟你去。”
“……”大姐,可以不这么彪么,看来伤害还不够大,张上只得接着说:“其实我还是牲口,吃干抹净不承认,就喜欢尝个新鲜,你想试试?”
这回,姑娘真呆滞了。
可就在张上踩了脚踏板要走的时候,只觉车子一顿,被拽住了。
“我不信你是这样的人!”韩雨佳倔强地说。
下了车子,烦躁地五指张开,从发际线插入头发里,使劲抠抠头皮,张同学无奈了……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那咱走吧,一会儿别害羞。”想了想说:“咱可说好,是你自愿献身的,不是我要祸害你。”
“……”
“想好没,想好就走,马路对面有快捷酒店,反正也不贵,开房的钱我来掏。”
“……”
“你例假什么时候的?”
“……”
“咱还小,你要是怀上了,大概会被你爸打死,所以还是安全点好,要不咱先找个药店,搞点措施?”
“……”
“走啊,愣那干嘛?”
“那个……”韩雨佳真被吓到了,只觉眼前这是绝世大恶魔,弱弱地说:“我……我不去行不行?”
“你不是想和我好嘛?”
“是。”
“那就走啊。”说成这样张上反而放开了,伸手去拽人家,一副眼泛绿光,j虫上脑的样子。
“我不去了!”撒丫子往楼上跑,去网吧那样人多的地方才有安全感。
注视姑娘消失的背影,张上有那么一刻,真想满足一下前世用韩雨佳压床的愿望……
……
晚七点,一中,智升祥百无聊赖地蹲在石阶上。
“你这咋滴了?”张上从宿舍出来,瞅智升祥满脸丧气。
“哥们跟人打了一架,被二中劝退了。”叹了一声说。
这茬,这段,重生前就有,被二中开除后,智升祥又上了职中,又被开除,然后去帝都上了个两年制的培训学校。
张上一直想拉他一把,可命运这个东西,并不是你想改变就能改变的。
智升祥上不上学,在哪上,甚至要从事什么行业,是人家爹妈说了算的,不由你。
“你有什么打算?”
“我爸给我去职中问了,掏钱就能上。”顿了顿说:“可是,我实在不想上了,职中毕业顶多再混个大专,没什么出息,我想出去看一看。”
“你爸怎么说?”
“不上就打断腿。”
“……”张上摇了摇头,家长都一样,包括张志伟。
他们都是过来人,觉悟得深。
十七八岁的年龄,正是塑造性格的时候,就算在学校不学习,可大环境不坏。
最起码成不了贾嘟嘟那样,说话跟泼妇似的,虽然已经改了很多,可依稀还有土妞的影子,如影随形,反正文雅不起来。
性格塑造成那样了,就算再跟柳琴接触,也只能让她收敛,根子难除。
除非什么事都不干,像杨芯一样专门研究这些东西,闲着没事干嘛。
张上可是知道的,老妈每天在家对镜子五小时以上,买了十几盘礼仪培训光碟,就专门研究那个……才能显出来一丝“雍容”,改变那种村妇的土气。
最终,张上没法子,也无力承担改变智升祥命运的责任。
尽管心里有主意,想让智老二去学电商或者编程,将来肯定有用上的时候。
可是揽下一个人“命”,这压力太大了,连自个都瓦盖着屁股一塌糊涂,哪有心思管别人。
将来智升祥成才了还好,如果废掉呢?
怎么和人家父母交代?
第92章 开斋
校庆晚会气氛热烈,偌大的操场水泄不通,怎么也挤了上万人,好多都是从其他县市赶来的粉丝。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时张拉娜名气真大,刁蛮公主还在热播,有一睹其真容的机会,大概追剧的人都不会错过。
当然,花大钱请她的赞助公司也第一次出现在大众面前。
“本校庆晚会由弓长上有限责任公司独家赞助。”
弓,长,上……听了贼别扭。
张同学简直想把自己塞砖头缝里,也不知道哪个馊货起的这烂名字。
以前张家做生意都没有名称,快递公司就是“快递公司”,娱乐城就是“娱乐城”,前边没前缀。
现在生意做大了,必须有公司名号,只是没想到起了这么个清新脱俗的名……
知道拼字的叫张上,不懂的还以为是“强上。”
“强上有限责任公司”,唔……很强大。
由高中生组成的歌舞晚会,不是张上看不起人,是水平真不怎么地。
开场张拉娜唱了一首歌把气氛拉起来,可也把后边的节目显得惨不忍睹,如果不是她还要再唱一首,大概上万人得走一半。
张上和智升祥坐操场外边的石墩上,他俩不看节目,而是注视往来人群。
智老二见着情侣就眼泛绿光,“你说,这俩今儿晚上会不会去开房?”
这八卦劲儿,反正张上无语了。
不过,他重生前在学生时代也好这口,闲着没事的时候也八卦别人。
猜班里谁跟谁贼眉鼠眼对上了,哪个对哪个有意思,在街上看到情侣,男的磕碜女的漂亮,会羡慕嫉妒恨。
只是没胆量喊一句“放开那个女孩,让我来……”
现在他是面嫩心老的三十岁中年人,没了少年时代的青春激昂和浓墨色彩。
智老二自言自语了会儿,大概是无聊,心血来潮说:“上花儿,你和何婷婷发展哪一步了?”
“……”这都八卦到哥身上来了,这么私密的事情怎么可能告诉你?
见他不说话,智升祥眉眼耸动,猥琐至极,“以你这牲口个性,何婷婷肯定让你碰过,赶紧跟哥们说说,那事爽不爽?”
这茬没法接,四十五度仰头看天。
“剧组里的柳琴,贼他妈漂亮了,要不你给哥们介绍一下?”得寸进尺。
“你?”张上不屑地撇智老二一眼,这是连哥都搞不上的女人,你就算了吧。
“唉”,就知道是这样,不过还是不死心,“要不……哥们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我听说圪洞里小姐的可多了,咱去开开眼?”满怀期待地问。
太谷有两个“男人的天堂”,一个聚仙楼,另一个就是圪洞。
在108国道旁边,地势低矮,得下一段坡,坡里是四方城,里边成排的足疗,洗浴,按摩……
这地方,张上重生前27年不知路过多少回,但从没进去过,总担惊受怕,害怕让熟人看见,那脸皮可就丢大发了。
这会儿被智升祥一说,有点动心了。
当然不是去找小姐,只单纯想见见世面,满足一下好奇心。
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太谷人,连这么个著名景点都没去过,将来跟人吹牛逼都吹不起来。
“走吧,乘今天晚上黑灯瞎火,人都在这看校庆,路上肯定没人,咱进去逛一圈看看就出来。”智升祥心里火热,情绪躁动,眼都充血了。
“你不是想进去放炮吧?”张上歪头朝圪洞的方向示意,深刻怀疑这孩子的动机。
“有漂亮的再说。”
不等回答,智老二拽住他胳膊就走。
张上半推半就地也就从了。
其实这种事情只要起了那个心思,就算不跟他去,智升祥也得找机会自己去。
以前还能用艾滋病的由头压制这种心思,但人家也不傻,大概是开窍了,看片的经验也多了,反正不怕了。
俩人骑上自行车,一顿猛蹬。
今天还真是万人空巷,城里人几乎都去一中看张拉娜了,即使不去的也窝在家里,街上一片冷清。
圪洞对面,108国道旁边,俩孩子紧张不安,缩着脖子,疑神疑鬼四处打量……
“要不……咱俩还是别去了。”张上咽口吐沫,贼眉鼠眼观望,就怕让熟人逮见,声名尽毁。
“都来这了,一步就到,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就这么走。”
智升祥其实比张上还紧张,他只是个高中学生,心理承受能力没法跟张上比,忐忑着呢。
只是心里的另一股火,把这忐忑完全镇压住了……
“走吧,早进去早出来,老在这站着风险更大。”
智升祥两手合一起使劲搓了搓,似乎在给自己打气,率先推车子往里走。
张同学也不是个半途而废的人,反正有智老二垫背,被逮住就说是他怂恿的……
这么一想,心里有了慰藉,跟上。
下了坡,好像把人置身于深坑里,很难想像这么低矮的四方城,怎么会没被往年的大雨淹平。
弥红灯闪烁,处处90年代的古老风貌,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里边暗红的灯光。
即使天气转凉,还是有很多小姐姐花枝招展,在门口站着,聊着……
智升祥咽了不知多少口吐沫,不知激动还是害怕,反正腿抖得跟抽风似的,和张上把自行车锁上,犹豫了一下说:“要不……咱俩找个干净的店,玩玩?”
“你去吧,我在外边等你。”
张上心里膈应,有点后悔进来了,明明跟想像中没什么差别,可还是忍不住好奇心。
最主要的是,他有点怕……
大概是穿得比较好?
反正各家门口那些小姐姐,恨不得用眼神把他吃了……却没人主动上来揽客,大概是不成文的规定,让顾客自主选择?
“我……我一个人不敢。”智升祥紧张到肾上腺素激增,夹着裆,瞬间尿紧,拽住张上的胳膊说:“你跟我进去吧。”
“我才不去。”
“你够不够哥们……要不你在门口等我,万一她们要是强买强卖,或者给我扎针之类的,我在里边喊,你就赶紧报警。”
“还是别了吧,这玩意没那么有意思。”张上以过来人的身份教导。
“你怎么知道没意思?”智升祥狐疑地看他问:“你试过?”
“……”这他妈该怎么解释,在线等,急。
“你都开了斋了,哥们也不能落后啊。”似乎有了榜样,智老二得到鼓励,不商量了,直接说:“你在门口等我啊,哥们的命可交你手里了。”
说完,硬拽住张上往四方城里边走,其中有一家洗头房,名字很响亮“今夜有你”。
大概是刚刚装修过,算这里边最豪华的一家了,最起码看上去很干净。
智升祥犹豫了刹那,拽张上胳膊的手掐得他生疼,内心挣扎,但还是把持不住。
见两面嫩的少年在门口徘徊,里边有个穿短裙的少妇出来问,嘴里叼着女士香烟,细细的那种,“小孩,来玩啊?”
“他玩,我不玩。”张上尴尬地指着智老二解释说。
“多少钱?”智升祥声音抖着问。
“先进来再说。”笑着出来拽人,进了门才算自家的客人。
“别。”智老二挣扎了一下,把少妇的手甩开,“先说价钱。”
这样的雏,少妇笑了,“这得看你需求,便宜的五十,贵的二百。”
“这里只有你一个?”似乎对这少妇不太看得上眼,老二哥开始挑刺了。
“多着呢。”
说完,少妇后边人头涌动,在沙发上休息的小姐姐们都来门口观望了,没什么特别的年轻的,最起码也二十五六岁。
智升祥瞅了瞅,对张上说:“那个……我进去了?”
“去吧,快点的。”
得到肯定,老二哥心潮澎湃,一步迈上台阶,从兜里掏了五十块钱给少妇,然后指了个姑娘,去后边了。
张上看得蛋疼……
这种氛围下,他有种人卖人买的错觉。
苦闷的秋天,百花落尽,树叶枯黄,天地黯然,人总想发泄一下郁结的心情,却苦于没有方法。
于是只好在足疗店门前徘徊,明知道里边是擦脂抹粉的躺肉,可脑海里幻象着的那份美妙还是让你一咬牙进去了。
张上掐着表,果然,智升祥从进去到出来,没过三十秒……大概这就是从走路到提裤子的时间。
出门第一句话就是:“没意思。”
“……”不是你要进去的吗,张上明知故问:“爽么?”
“不爽,以后不来了。”连连摇头,然后提了提裤子,似乎想管住那拉拉胯玩意。
“我跟你说你还不信。”张上撇嘴,不是灵与肉的交融,就好像用火柴棍捅香蕉肉,好无聊,还损寿命。
“咱赶紧走吧,别让人逮着。”智升祥提醒说。
“成,也十不早了,明天还得上学呢,各回各家吧。”
第93章 以心洗流水 秋云暗几重
轰轰烈烈的校庆落下帷幕,留下百姓的谈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张拉娜当晚唱完歌就连夜走了,一刻都不想多呆……
这次商演都给她深深地上了一课,大牌没那么好耍,土财主更不好惹。
而张上也结束了周末双休,回归校园,终日码字以解无聊。
娱乐城ktv,包间里,灯光酒色,红绿相映,令人目眩神迷。
二亲和白杰最近很舒服,自从刘芒被判刑后,太谷道上已经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人物了。
狗蛋砍人名气大涨,他俩也沾了光。
再加上背靠金主,有太谷大名鼎鼎的老板撑腰,投靠他俩的混混不少,春风得意签歌逐,有点放浪形骸了。
一楼超市。
白静娴熟地处理好一位客户的投诉,在超市里巡视,看到摆得不整齐的物件,随手整理好。
杨芯给她银行卡,悄悄把十多万债务还了,尽管是拆东墙补西墙……可心情不一样,压力也没那么大了。
她没告诉白杰这些。
弟弟的性格她知道,花钱不打手,你不给点压力,他一辈子不知道长进。
再加上,他的认知好像有点问题……在他心里,花张家的钱,吃拿张家的东西,都是应该的,好像你家欠我的一样。
如果告诉他,张妈给十多万让还债,白杰是不会想要还这钱的……我姐都是你家的人了,你给还债是应该的。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
自上个月开始,白静发现不对劲了。
白杰十天有九天不回家,回家就是换衣服,说声“姐你把衣服给我洗洗”,然后打扮得油光粉面就走了。
不但不还债,反而倒跟她要钱,听他说是找了女朋友,花销有点大……
这大概是可以理解的,男女朋友出去吃喝玩乐,不都得花钱嘛?
可是,大家都在娱乐城,只不过差一层楼而已,超市里关于白杰的闲言碎语可不少。
主题大概是这样。
听说他那女朋友是圪洞里出来的……
白静找人问了,那人含含糊糊解释半天,她才依稀搞明白,传说中的小姐。
还有,ktv最近收入明显下降很多,跟他有关。
想了很多,白姑娘觉得有必要跟弟弟谈谈了。
下午六点,下班,她没回家。
上二楼,服务员们见她就是一愣,满怀诧异,赶紧喊:“白静姐。”
“白杰在么?”姑娘和善笑笑,纯洁的脸庞令人如沐春风。
“在,在包间里唱歌呢。”顿了顿,小心说:“要不我把他喊出来?”
“在哪个,我自己去吧。”
“888房。”
循着门房号走了一圈才找到房间,她虽然上来过二楼,但从没有进过包间,甚至里边是什么格局都不知道。
震耳欲聋的k歌声,还有男女尖叫的嘶吼声,令白静眉头大皱,心里很反感。
敲了敲门。
里边根本没反应,吼声盖住一切,她只能推门而入。
七彩魔幻灯轮转闪烁,三男五女,眼神迷离,雾气环绕,烟味酒味呛人。
白杰正抱着人啃嘴,是个二十五六岁穿着暴漏的姑娘,花枝招展,身材小巧,脸小而圆,挺有姿色。
门外的光照进来,让包间里一亮,“姐……你,你怎么来了?”
“出来。”白静淡淡地说。
“哦。”才要迈步,却被女朋友拽住手,见其他人都在看自己,白杰犹豫一下说:“姐,有事回家再说成吧?”
“就现在。”不等回话,兀自出门。
白杰有点尴尬,鼻子抽了抽说:“大家先玩哈,我姐找我有点事。”
“这是你姐?”
包间里男同志们眼里精光大冒,这妞真清纯啊。
女的只一眼,就对白静怀有莫名敌意,大概是因为白杰的缘故?
门外,白静看着他脸上的口红印,心中哀叹,“这就是你那个女朋友?”
“是,她叫晓丹,我叫她出来给你认识。”
“不用。”顿了顿说:“她最少比你大六岁吧?”
“七,七岁。”白杰想想说,说完脸皮抽了一下,可能自己也觉得年龄差有点大了。
“你是认真的,还是……玩玩?”
玩玩这个词,大概是白静人生中最最讨厌的词语了。
“认真的。”
“你知道她以前的生活经历么?”白静直直地注视他,似乎要把人的灵魂看穿。
“姐你问这么多干嘛?”白杰无缘无故暴躁起来,“咱爸妈死的早,家里的事都你做主,可这也不是旧社会,我找对象不用你同意吧?”
白静深吸一口气,她不是来吵架的,也不想跟任何人吵架,想了想说:“最近ktv的收入明显下降,我听别人说是你的原因,为什么?”
“我?”白杰瞪大眼睛,足足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我不就免了几次单吗?吃了点这的果盘,喝了点酒,这就收入下降了?”
“谁给你的权利?”
白静咬牙说:“你是只免了几单?还是每天都免?免你自己的就算了,连带你那些狐朋狗友,每天最少免三次,谁给你的权利?”
“我是这里看场子的,张上跟我说过,我有权利免单。”白杰死皮赖脸说。
“人得有自知之明,得有脸,人家说免,你就天天免?”
大概是被说到要害处了,白杰心里起火,直接喊起来:“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出来混就得交朋友,不然谁给你面子?他这ktv要没我镇着,每天闹事的不知道有多少。”
顿了顿,喘口气,“再说了,你迟早是他家的人,我是你亲弟,吃他点,喝他点,这就有意见了?要是这样,你俩的事我不同意。”
白静突然很哀伤……
这大概就是没爹没妈的坏处吧。
没人教你做人的道理,没人管你教育你,可以像野孩子一样肆意妄为,全凭喜好。
也没人告诉你脸是自己挣的,别人的东西不能随便要,更何况你是自己“拿”。
鼻子有点酸,姑娘倔强地抹去眸中的水光,整理一下凌乱的思绪,嘴唇抿得发白,缓缓说:“明天,我会找总经理辞职,这个月的工资,可能不够补你那些免单亏空,我会打欠条。”
顿了顿,浑身力气仿佛在随着话语流失,“你,也离开这里吧,这家人迁就你太多,该清醒一下了。”
还有一句是在心里说的,“人不能没自尊。”
说完,白静转身就走。
白杰看着她的背影,胸腔里好像有块大石头卡在那里,嗓子沙哑地吼:“要走你走,我才不走,有种他来撵我!”
……
ktv里人员众多,姐弟俩吵架的事情,没出十分钟,连超市的员工都知道了,围在一起窃窃私议。
苏瑛今天下班比较迟,她是整个娱乐城的总经理,远比白静忙碌得多。
她不是偷听墙角的那种人。
可今天,她觉得要把事情问清楚,晚上才能睡得安稳。
听完员工们的诉说,大概意思就是白杰和白杰吵架了,白静还要辞职。
事关白姑娘,苏瑛想了想,应该知会老板一下。
六点多,是高中学生吃饭的时间,张上正跟王庸铮、闫向东在食堂排队买麻辣烫。
可能是人多,他的手机上学都调震动模式,没感觉到,等买了麻辣烫坐位置上,才察觉口袋里嗡嗡嗡……
“喂,妈,怎么了?”
“白静和白杰吵架了,要辞职。”杨芯讲话很慌。
她不是怕白静跑了不还钱,是怕姑娘离开眼皮子地下,出去被人欺负。
张上扒拉着麻辣烫,辣椒放多了,火红的油飘碗里,吃着烫嘴,嘟囔说:“家里就剩她姐弟俩了,有什么可吵的?”
“可能……最近苏瑛跟你爸说,白杰在ktv每天要免三四次单,大概是因为这个吧。”
顿了顿说:“可是静静就这么一个弟弟,我跟你爸也不好说他……就当没听见,反正没多少钱。”
“……”您俩可真大方。
每天三四单,光唱歌还好说,可能让白杰免单的肯定是熟人,怎么还不弄点酒水果盘?
这么一搞,每天怎么也得减少五百块钱的利润,一个月一万五。
2006年的一万五,能在村里买个小院子了。
钱还是小事,管理上的问题不整明白,烂的可不只是钱。
白静这姑娘属于外柔内刚的那种,比谁都坚强,也比谁都看得清楚……
张家之所以这么容忍白杰,把他养手底下,吃喝玩乐,白发工资,每月两千块,都是因为她的关系。
不然你个十九岁的小孩,给人看场子?
简直能笑死人。
要脑子没脑子,要狠狠不起来,你凭什么?
不然你就跟狗蛋一样,甭看人家年轻小,可脑瓜子机灵,人也有股子狠心,敢打敢杀,这也算的。
本来就欠张家很多了,再这样下去,白静觉得,就算自己真跟张上好了,以后也直不起腰,被小看。
再加上这么个不懂事的弟弟,人生暗淡。
可家里就她俩了,该承担的,跑不了。
“上子,你说这事怎么办啊?”杨芯着急地问。
这事,谁心里都明白怎么回事,可谁来处理都头疼,包括张上。
你把白杰撵走,不在眼皮子地下,万一出去给你砍人了,吸毒了,被人砍了,伤心的都是白静,跟着自己爹妈也不好受。
而且你撵走白杰,人家能不记恨你?
人终究是姐弟俩。
想了想,张上叹口气说:“妈,这事交给我吧。”
“行,你可得拦住白静,她一小姑娘,辞职了能去哪啊?”杨芯心疼说。
“知道了,我这去找她。”
连饭也不吃了,课也不上了,给陈奇武去个电话,家里有事,直接就走了。
第94章 害死你亲爹了
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杆秤,你的劳动能不能配上工资,大概每个人心里都是明白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苏瑛下班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来到文武学校。
校长办公室。
把白静白杰,和张家的关系给杨凡生捋顺了,她问:“师傅,这事我该不该出面?”
其实白杰这档子事该她管。
她也有想法,可顾虑更大。
杨凡生闲着没事的时候喜欢写毛笔字,每年春节,学校和家里的对联都是他写,没回话,只是展开笔墨,一气呵成。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何惧哉。”
苏瑛看着这几个字,想了想说:“师傅,我懂了。”
……
张上骑车出了学校,径直往白静家走,有些心烦意乱。
尽是些狗屁倒灶的烂事,可你还不能不管。
“嗡嗡嗡……”手机响了。
从自行车上下来,屁股崴在大梁上,左脚踩踏板,右脚扎在马路牙子上,偏着身子掏手机。
“师姐?”
“明天我会把白杰撵走,白静的辞职报告也不给她批。”苏瑛顿了顿说:“有怨,尽管让他们来找我,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跟你们无关,身为总经理,管好娱乐城是我的职责。”
“……”张上怔了几秒,心里感动,这样会把自己家从中摘开,有怨也是恨她,“师姐,谢谢你。”
“这是我应该做的。”苏瑛笑了笑。
你当初给我开那么高工资,每月五千块,我要对得起这份钱,不能拿着烫手。
闲聊两句,挂掉电话,张上只觉心里大山尽去,连空气都闻着新鲜了几分。
很难想像,如果像旧时代的王朝那样,有那么多忠君义士拥护你,人生该何等畅快。
……
深宅宁静,灯光昏暗,屋里满满地孤独。
电视开着,信号不好,嗡嗡嗡地乱响,不成图像,这是房里唯一的声音,把气氛显得不那么凄惨。
白静情绪低落,独自坐在凳子上想着心事。
良久,似乎下了莫大决心,从抽屉里找出纸笔,开始些辞职信。
涓涓绣字如其人。
“呦,我们的白静姑娘这是心血来潮,准备谱词一曲?”张上掀门帘进来,两手背腰后,迈着八字步,老气横秋笑着问。
“你……”白静怔了怔,有点不敢相信,“你今天不上课吗?”
“晚上都是自习课,上不上没区别。”大大咧咧坐凳子上,把姑娘写了一半的辞职信拿起来看,“写得真不错,文笔有长进。”
白静每天下班回家也不闲着,只看柜子上竖立着那么一排长长的书,就知道姑娘想当文雅人。
不上学,并不代表学问不行,只要你有这个上进心,老天是不会关上窗户的。
“我……”姑娘紧紧抿着嘴唇,低着头,不知该怎么解释。
“跟白杰吵架了?”
“你怎么知道?”抬头注视他。
“吵那么大声,别人都看着呢,我这不也闻风而来了嘛。”把辞职信放下,“说说呗,除去白杰私自免单这事,还有什么原因?”
“你……你都知道了。”她替白杰惭愧,但这事自己也有责任,身为唯一的亲长,她没有教育好弟弟。
“这事苏瑛会处理好,说说其他的。”张上拿笔在指尖转着,能像玩蝴蝶甩刀那样转出花。
“他……”沉默了一下,尽管这事很丢人,可对张上她觉得应该坦诚,“他找了女朋友,可是我听别人说,那个女的是小姐。”
“……”很好,很强,口味贼特殊。
不过据他了解,年轻女孩基本不会出来做这行,最起码也得而立之年,对未来没有了憧憬,或者从小在社会上厮混,很早熟地看穿世事,不想努力,但又想多挣钱。
“多大年龄?”张上问。
“今天我见了,二十五六岁吧,名字叫晓丹。”
“这得比你弟大七岁吧?”张上掰着指头说。
“应该是……”白静低着头说。
“……”无语。
白杰大概是有恋母情节,缺乏母爱了,其实这可以理解,毕竟从小就没妈。
想了想问:“所以呢,你有什么想法?”
“他毕竟是我弟。”两手在桌下用力抠着指甲,内心挣扎,“我……我不能看他这样糟践。”
白静只是很普通的姑娘,可能别人找了这样的女朋友,她笑笑就过了,可轮到自己弟弟身上,她是没法接受的。
“所以,拆开他们?”张上试着问。
“那个……别人说她是圪洞里出来的。”有点难为情地说:“你能不能帮我个忙,跟我去证实一下。”
“圪洞啊?”张上捂脸,免得让姑娘看见他脸皮抽搐……
其实他可以理解姑娘的心思。
男人去那种地方,顶多说他饥不择食,不正经,流氓。
可女人要是去那种地方,被发现了,那可真是名声烂塌天。
尤其白静这样的姑娘,如果被人看成“在圪洞里活动的姑娘”,她大概会跳河自证清白。
所以得拉上他,碰上熟人好解释。
再者,张上在姑娘眼里是很有本事的那种人,顶梁柱,拉上他,心里有谱。
“什么时候去。”深吸一口气问。
“要不……”白静看了看墙上的老钟,七点半,抿着嘴唇说:“晚上路人少,要不现在去?”
“……”看来,对烟花场所的认知上,男人和女人是一样一样地。
带姑娘逛窑子,说出来是件丧心病狂的事,更何况白静这种一尘不染、清纯如水的姑娘呢。
今天张上算体验了一回。
一路上膈应的要死,心里总抑制不住地想,自己在把一朵雪白莲花往沟里带……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心情,俩人站108国道路边犹豫了好一阵子。
主要是白静犹豫,其实张上不是很紧张,可他得装……怕被姑娘看出他那轻车熟路的样子,坏了形象。
最终,还是张同学眼瞅着装得差不多了,一咬牙,率先走,提醒说:“跟我后边。”
“行……行吧。”她声音有点抖。
下了圪洞,把车子停好,锁住,白静不安地拽住张上的衣角,似乎这样才能有安全感。
两人相随往后走,想找个面善好说话的小姐姐,打听人,应该不算很困难。
可是……好像,所有人都眼神怪异地看他俩,有不客气地直接开骂。
“畜生,这么的姑娘也带过来。”
“这姑娘要是做咱这行,得挣多少钱啊?”
“可不嘛。”
那痛心疾首的样子,让张上好像明白了什么。
合着,这些人以为自己带“女朋友”下海来了……
绕一圈,没找着好说话地人。
“要不……咱走吧。”白静有点怕,那些闲言碎语她都听到了,心里打了退堂鼓。
想了想,张上叹口气,其实他刚才故意避开了那家“今夜有你”洗头房,怕被认出来。
现在没办法了,好赖跟那家的小姐姐们见过一次,熟人好说话。
“咱再绕一圈,如果实在不行就撤,我明天找个人来打听。”
“行吧。”白静把头埋在他背后,做贼心虚,好像这样就不会被人看见……
绕第二圈……
“今夜有你”。
还是那个少妇,瞅张上在门前晃荡,心里憋着笑。
这小孩上次跟朋友一起,拉不下脸进来,没想到后脚又自己上门了,天下男人一般黑,他人前黑,你人后黑……
见上次搭揽智升祥进去的少妇,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要主动来门口跟自己搭话,张上心里一紧,明白要遭。
白静可在他后边躲着呢。
“那个……姐,我想跟你打听个人,一个问题一百块钱,您看成不。”
张上抢先说,摆出一副我们很陌生的样子,然后从兜里掏出小半沓红票子。
“嗯?”少妇愣了半饷,这样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当下笑开眼,“问吧。”
“你们这里有叫晓丹的人没,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边说,边把一张毛爷爷递过去。
少妇接过钱,摸了摸银线边,又把钱张开,仰头看看水印,确定是真的才说:“有这人,还在我这揽过客。”
不过人家不傻,只表示我认识,却不说具体的事。
张上龇牙,又递上一张毛爷爷,“说说她的事。”
“她去年才入行,在前边那家《水上人间》做过一段,偶尔也来我这搭活儿,自上个月就不怎么来了,听说好像是傍了个大哥,县里娱乐城看场子的,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最后这句“飞上枝头变凤凰”,满是嘲讽和不屑地意味。
“知道她家里的情况吗?”张上又递上一张大钞。
“家里?”嗤笑了一声,“大山里的人,兄弟姐妹七八个,能把她养大都不容易,小学没上完,十六岁就出来流浪,除了端盘子刷碗,还能干嘛,也就这行能挣点钱,而且不求人,不用低声下气。”
这姐姐似乎不是讲晓丹,而是诉说她自己的故事。
“行吧,生活不易,祝姐你多揽客,多挣钱。”张上又递一张大钞,这是感谢她回答问题的报酬。
“那谢谢你了小弟弟,不进来玩玩?”接过钱,瞅着他手里那一沓厚厚地红票子,抛个媚眼……
“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哈……”畏惧如虎。拽住躲墙边的白静,撒丫子跑路。
……
回去的路上,白姑娘一会儿一瞅他,好多次欲言又止,最后大概是没忍住,“你是不是去过那啊?”
“没有!怎么可能呢。”张上心里一颤。
“可是……你们好像很熟的样子?”
“……”智老二,你他妈害死你亲爹了!
第95章 心比天高人无知
张上再三发誓,以人格担保,以前绝对不认识圪洞里的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白姑娘才把怀疑心思散去,对于张同学的人品,她觉得可以相信。
可是,证明完晓丹的来历,反而更加重了她的心结。
回到家里,为了感谢张上,姑娘亲自下厨煮了一碗面犒劳,色香味俱全,还有美人相伴,心情贼舒坦,馋得他“突溜突溜”吃,跟猪啃食一样一样的。
白静就坐旁边看着,手臂撑在桌上,两手捧着俏脸,像花儿盛开,幸福地笑。
等他吃完,姑娘才说正事。
“你说……”犹豫了一下,小心地问:“白杰会不会得艾滋病啊?”
“咳咳咳……”
一口气喘不上来,张上脸憋得通红,我滴大姐啊,您这思维跳得也太快了吧……
白静赶紧给他顺背,不明就里。
咳了半饷才止住,可是张上很尴尬,大晚上,孤男寡女的,给人家女孩普及xxoo那些事,也忒丧心病狂了。
“肯定不会得这病的。”接过姑娘递来的水喝一口,顺顺胸口,安慰说:“在圪洞里混的女人,每天跟那么多男人接触,她们比谁都注意健康问题,有保护措施。”
“保护措施?”白静天真地问了一句。
“……”您好歹是成年人,是大姑娘了,难道连男女之间使用率最高的玩意都不知道嘛?
或者,大概,她明知故问来着?
心脏不争气地跳了一下,张上抬头看姑娘,粉红的嘴唇,明眸里闪现着纯真的光芒,好纯净的脸。
一股意动灌溉全身,思想走到歪处,身体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刹那间热血澎湃。
“你……你这样看我干嘛?”白静发觉不对劲,耳根子烧得发烫,低着头,两手用力揉自己衣角,脸娇羞得像块大红布。
两情缱绻。
再这样下去,今晚上大概不用走了……如果眼前是韩雨佳,张上还保不准想试试。
可白静跟其他女孩不一样,她像古时候的人,简单纯粹。
我是你一块糖就能收买的女孩儿,却也是你十座金山都追不到的姑娘。
如果你动了人家,就算只是亲嘴和拉手,那就代表确定了关系,却不给个交代,她真会伤心到肝肠寸断,甚至上吊自尽……
“那个……白杰肯定没事。”尴尬地摸摸后脑勺,赶紧收拢龌蹉心思,转移话题说:“我还是希望你在超市上班,毕竟我想找你的时候挺方便。”
好吧,这个理由好勉强,白姑娘心说。
见白静不回话,只是低头玩衣角,可能她也很挣扎吧,张上索性不劝了,尽了心就好。
他懂这个倔强的姑娘,外表温柔可顺,内心坚强,懂自尊。
应该尊重她的选择才对,而不是勉强将她留下,然后每天都不开心。
如果这事换了自己,有个弟弟也像白杰那样不懂事,张上可以确定,他的选择和白静一样,离开娱乐城,承担责任,给自己一份尊严。
不过,不用太烦恼,苏瑛会办好的。
看看墙上的钟,不知不觉已经九点半了。
“不早了,我得回宿舍,不然锁了门就得流落街头了。”
“那,那我送你吧。”有点不舍地说。
“晚上千万记得锁好门。”张上起身,往屋外走。
“我知道的。”朝他笑笑,令人心暖。
推上自行车出了街门,看着她把门锁上,张上才走。
……
第二天,对白静姐弟俩来说,可能是个特殊的日子。
白静今天依旧按时上班,只是……令员工们奇怪地是,这个一项对自己严格要求的副店长,竟然没穿工作服。
做完早操,员工们散开,苏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了自己办公室。
白静尾随在后边,手里拿着一张信纸,满是忐忑,更多的是不舍,其实她很喜欢这份工作,把超市当自己家。
“噔噔瞪……”
苏瑛知道,敲门的人是白静。“请进。”
“总经理,那个……我,我想辞职。”她不敢抬头,脸上满是羞愧,她愧对了这份工作。
“辞职?”苏瑛面无表情,接过姑娘的辞职报告,瞅了两眼,轻飘飘放桌上,注视她,明知故问:“辞职理由是什么?”
“我没管好白杰,愧对大家对我的信任,他免单造成的损失,我会还上的。”顿了顿,窘迫又尴尬地小声说:“可是,我现在没现钱,只能打欠条。”
“白杰?”苏瑛笑了笑,“他不属于我们娱乐城的人,也不在我们的编制内,他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是我弟啊。”白静抬头说。
“你们都是成年人,各有各的归属,他得娶媳妇,你要嫁人,迟早要分开,古时候才搞连坐制度,一人犯事,所有人遭殃,咱是现代社会,不兴这套。”
说着,把辞职信捏成一团,准确扔进三米外的垃圾桶里。
接着说:“你的辞职理由不充分,不予批准,回去继续上班去,我相信你不会不告而别的,不经上级批准,私自离职,你的名声会坏,我相信以我们娱乐城的影响力,整个太谷甚至榆次,都没有人会收你当员工。”
这话贼狠……
白静直接傻了。
嘴唇张了张,欲言又止,合上,再张了张,还是说不出话……
千思万想,她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我就不放你走,你能咋滴?
给其员工可能会耍赖,老子明天不来了,你能把我怎么地?
可白静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回去上班。”苏瑛挥挥手,直接撵人。
白姑娘紧紧抿嘴嘴唇,两手在腹前使劲抠着指甲,心有不甘,意有不愿,内心挣扎得要死,可还是顺从的出了门,去休息室换上工作服……
……
下午四点,白杰心情抑郁,彻夜未眠,顶着两只熊猫眼来到娱乐城。
他发现,自从昨天跟白静吵完架以后,这里的员工看他时都带上了一种异样的眼神。
应该是嘲讽吧和看笑话吧,他这样认为。
二亲最近来得比较少,大概拍视频上瘾了,也可能想转行,反正有时间就去剧组厮混,李纯媚偶尔也让他出镜客串,过过演戏的瘾。
见白杰来了,二亲坐沙发上招手。
“跟你姐吵架了?”
“唉……”身子像被抽去了骨头,整容瘫在沙发上,低着头,心烦意乱。
“你有什么打算?”二亲勾住他的肩问。
“打算?”白杰抬头瞄了他一眼,“不在这还能干嘛去?”
“也是。”
二亲叹口气,像他们这样早早进入社会的年轻人,要技术没技术,要学历没学历,打工又嫌没自由,好吃懒做,离开这里,还能干嘛去。
想到这些,不免唏嘘,有姐姐罩着就是好,你姐迟早是这里的女主人,你当然能吃喝玩乐,撒欢似的逍遥,更能可劲免单,把这里当自己家。
可我不行啊,总不能就这样混一辈子吧。
两人像难兄难弟似的,互相感染,唉声叹气。
“要不……”白杰突然升起一个念头,“咱俩出去单干吧,放高利去吧。”
不等二亲回话,接着说:“自从流氓住进去以后,道上一片空白,连放高利贷的人都没有了,只要咱俩弄上本钱,放出风声去,不愁没人借。”
“咱俩?”二亲哭笑不得,“要是让杨凡生知道了,不用别人动手,他就得先把咱俩废喽。”
“他?”白杰一怔,咬咬牙说:“大不了咱叛出师门,不认他了,他也不能把咱怎么地。”
“不认他?”二亲龇牙,“你说得轻巧,不认他陈连尉还能罩咱?再离开这娱乐城,只凭咱俩,你以为别人会买账?混得惨点,说不准还得流落街头去。”
“咱不是还有狗蛋么,咱是他兄弟,道上的人不看咱,也得怕他三分。”
“你可别说笑了,狗蛋现在自身难保,被张上弄黑煤窑避难去了,成天下矿,前几天给我打电话哭得稀里哗啦,就差没哭爹喊娘了。”
“……”
这时,晓丹从楼梯处上来,打扮得花枝招展,挎着包,高跟鞋足有十五厘米,尖尖地杵地上,随时会摔倒的样子看得人提心吊胆。
跟老板娘巡视一样,俯瞰似的扫视众人。
走到白杰跟前,往沙发上一趟,简直比在自己家还随意。
这姿态,看得二亲暗骂,她妈的,什么几吧玩意……
“一会儿我有几个姐们要过来,你给免单不?”慵懒地在白杰身上,脑袋枕他肩膀上,撒娇地问。
白杰皱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可最终还是说:“免。”
晓丹喜笑颜开,继续躺沙发上玩手机。
说着,远处有员工走过来说:“白杰哥,总经理叫你去一趟。”
“总经理?”
他一向不怎么喜欢苏瑛,这女人总是一副很拽的样子,眼里容不得沙子,自以为是女侠,平时做事一根筋,逮谁不对都训,他看不惯。
“说找我什么事没?”
“没说,只是让我叫你。”员工回答,然后兀自忙去了。
“你赶紧去吧,按武行的辈分,咱得叫他师姑。”二亲说。
“我懒得搭理她,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也行。”
俩人起身,白杰对晓丹吩咐说:“你先坐会,我一会回来。”
“嗯。”躺沙发上动都不动,只是嗯了一下。
第96章 师友凋零尽
白杰和二亲不懂什么礼貌啊素质啊,直接推门而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你找我?”白杰不高兴地问。
苏瑛见二亲也来了,一怔,却没说什么,只是注视白杰说:“明天你不用来了,这个月工资抵消你免单的损失,并且,你另外欠帐4230块。”
“你说什么?”白杰霎时间火冒三丈,两步冲到办公桌前,一拳捣桌上,怒视苏瑛。
“我说,你从今以后,不用来娱乐城了。”站起来,毫不示弱,“用我再重复一遍?”
“你凭什么?”白杰大喊。
“我是总经理,这里我说了算!”苏瑛食指用力戳在桌上,嘴皮紧绷,“如果有意见,你可以找老板把我免了,你来坐这个位置。”
眼看两人剑拔弩张,二亲赶紧拉住白杰,帮衬说:“师姑,撵人得给个理由吧?”
苏瑛嗤笑了一下,“找你们来是罩场子的,不是让你把这里当自己家,你做了什么功德事,敢天天给人免单?”
顿了顿,看着白杰说:“而且,我听说你找了个女朋友,本来这很正常,可那女的是圪洞里出来的,弄得娱乐城沸沸扬扬,员工们每天议论这事,影响恶劣,败坏工作情绪,为了顾全大局,所以请你走,这些理由够不够?”
白杰额头青筋暴起,死死咬着牙关。
可是内心深处,他知道,此刻的自己多么无奈。
苏瑛真能说撵你走,就撵你走,而你连任何反击的余地都没有。
找老板做主?
要不是陈连尉把他们介绍过来,老板认识你算个求?
找白静?
白姑娘还没当上少奶奶呢,轮不到她指手画脚。
找陈连尉杨凡生?
人家跟苏瑛比你亲近多了。
“师姑,您看这事……白杰在娱乐城这段时间保一方平安,没功劳也有苦劳,您给他个改正的机会啊,不能一棍子把人打死吧,您给个机会他肯定改。”二亲献上笑脸说。
听了这话,苏瑛心里也是一动,撵走白杰不是目的,只要他知道好歹,养在手下总比让他出去惹事强。
“你倒是说话啊,服个软,离了这里你就只能流落街头,咱哥仨那段日子有上一顿没下一顿,坐街边抽个烟都只能抽一根,你想过那样的日子?”
二亲低声在白杰耳边提醒,见他不动,接着说:“再看看你现在,每天吃喝玩乐泡妞,道上谁见了你不得喊一声哥,还有两千块钱工资领着,你可得想清楚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
有人刚强不屈,有人趋炎附势,有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成天幻想美好未来,可你要胆量没胆量,要脑子没脑子,真轮到让你受苦,又要发挥好逸恶劳的性子。
有个性的人不受屈辱生活,想尽办法拼搏,笃信自己可以出人头地,比如狗蛋。
性子绵和一些的,懂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为以后的日子打算,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求屹立人巅,只想把日子过好,比如二亲。
再差一些的,过一天是一天,看上去很要强,很要面子,可真到关键时候,软得跟蛋一样……
大概,狗蛋不属于这种吧?
苏瑛不知道。
“你俩出去吧,我一会还有事,你要不是有个姐姐,还有那个被你气死的老子,早就当乞丐去了,还有资格跟我在这横?”
她故意这么说完,坐回位置上低头工作,最后讲了一句:“也不要说我不近人情,看在你姐的面子上,回去想清楚,该断的断,该收敛收敛,跟你姐道个歉,这里还有你的位置。”
“谢谢师姑。”二亲见她语气软了,赶紧替白杰道谢。
至始至终,白杰除了气愤,怒目而视,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被二亲使尽力气拉出办公室,他还死死咬着牙。
“形势比人强,你别摆脸子了,苏瑛不吃你这套、”
二亲唉声叹气,“不是兄弟指手画脚,咱哥俩虽然不是什么高级人士,可好歹也是良民,你要找对象,娱乐城这些女员工都是清清白白的姑娘,找她们多好,大家都会祝福你,可你怎么就看上晓丹了?”
“你不懂。”白杰眼眶气得红肿,磨牙说。
见他这样,二亲也不劝什么了,人在气头上怎么劝都没用,说多了反而遭人恨,拍拍他的肩膀。
“你好自为之吧。”叹口气,走了。
现在白杰有两条路可以选。
一是服软认错,和晓丹分手,乖乖在ktv里混你的日子,好吃好喝,过一天是一天。
二是耍个性,坚持跟晓丹好,然后离开这里,去社会上试试你的能耐。
白杰很清楚,如果服软,大概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了,以后见到苏瑛和张家人,哈巴狗一样,跪着求生活。
可是离开这里,就像二亲说的,除了流落街头,你还能干嘛去?
天下之大,无你容身之处。
如果勤恳些找个苦力活,勉强还能糊口,可姑娘会跟你过那样的日子吗?
回到ktv,晓丹已经不在沙发上。
问员工,说是来了几个姐们,去888包间嗨歌去了,还点了一堆酒水果盘。
白杰黑着脸,整个人沉闷得像地雷,随时可能爆炸。
“晓丹,出来。”推开包间门,白杰闷声喊。
大概是房间里没开灯,晓丹没看到他的脸色,只是得意洋洋站起来介绍说:“这是我对象白杰,娱乐城看场子的大哥。”
“这么厉害啊……”一片恭维声。
可听在白杰耳朵里,是那么地刺耳……
“跟我出来。”猛地拽住晓丹胳膊,把人往外扯。
“你他妈疯了?”出了门,晓丹甩开他,在朋友前丢了面子,怒喊。
白杰气炸,狠狠指着她问:“我就问你一句,现在开始我不是这里看场子的了,明天我一无所有,流落街头,你跟不跟我一起?”
“你他妈开什么玩笑?”晓丹气乐了,“浪荡街头你拿什么养我?”
沉默……
“哈哈哈哈。”白杰悲凉地笑,“道上有一句话,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我早该明白的。”
“你什么意思?”晓丹脸色难堪。
“没什么意思,我被这里开除了,不用我看场子了,也没工资了,另外还欠这里4230块,都是给你免单的费用。”怔了怔,似在回忆往事,“咱俩好过一场,我对你够意思吧?”
晓丹呆住,傻傻看着他,心里发颤,今天点的酒水果盘都是最高档的,少说得两千块……
白杰没心思管这些,转身走了,余音依稀:“就这样算了吧。”
“你他妈给老娘站住,先把单免了!”气急败坏……
外边吵闹,让包间里的姑娘们察觉出不对劲,互相看一眼,拿上各自的包包。
“那个……晓丹,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啊。”
“我朋友找我去玩,我也得走了。”
“刚才酒喝多了,肚子疼,我先去一趟……”
眨眼间散个干净。
一看不对,晓丹也急了,缩住脖子,做贼心虚,踩着十五厘米的高跟鞋,叮叮叮,看似沉稳,实则慌得一匹,赶紧往ktv外边走。
楼道就在眼前……
“上哥,这就是白杰对象。”二亲跟张上一起走上来,堵住去路。
“唔……”张上省视她,视线主要在高跟鞋上,那厚厚的驴踢,尖尖的脚跟,拿来扎人应该是不错的……
他今天上午心绪不宁,总寻思苏瑛撵白杰这事,怕出乱子,没忍住,又逃课了。
晓丹一看不对,装作不认识两人,强冲。
“你走哪去?”二亲抬胳膊拦路说。
这时,有员工紧跑两步追过来喊:“白杰哥走了,没说免单的事,她消费2060块,还没结账。”
“赖账啊?”张上笑了笑。
“我……我是白杰的女朋友,他才走,我去找他回来跟你们说。”晓丹彻底慌了。
“他啊……他来也不行,这里是我家开的,好像我说了才算。”张上掏了掏耳朵,很没素质的把耳屎弹她身上,转头问二亲,“遇上赖账的,你们一般怎么处理?”
“先打一顿长长记性,如果实在没钱,就刷盘子洗碗扫厕所,劳力抵工资。”
想了想,张上赞同说:“挺好的。”
二亲秒懂,有点狰狞地笑了笑。
今天可算能发泄一下了,这事就算报警都没人会管,片警不会替你还钱的。
掐住晓丹的脖子,提蒿草一样,往厕所走。
每个人都有破坏欲,比如看见易拉罐本能会去踢它,脾气上来砸东西,看什么不顺眼就想修一修。
只是大家都受过教育,懂礼仪。
平时可以很好的管理自己,但长时间的压抑不利于身心发展,偶尔发泄一下也是挺不错……张上是这样想的。
第97章 悲心离孤城
人生有许多难关要过
自古是情关最让人难受
也许我命中注定情海中颠簸
为你我付出这么的多
却让我痛到有苦不能说……
杨培安的这首歌出自2006年5月。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个年代流行街边放歌,好多商家会在门口放音响,大喇叭闹街,必有这首。
白杰彷湟地走在路上,垂头丧气,心中悲凉,听这首歌特别有感触,很符合心境。
举目四望,这个城市牵挂他的人也只有一个姐姐了。
可是……现在,好像连姐姐都离他而去了。
白杰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思考人生,生活和尊严,到底哪个重要?
是摇尾乞怜讨生活,还是浪迹街头要尊严,好难啊……
这些日子他没回家,晚上都跟晓丹在出租屋里睡,但那里没有他的东西,衣服都在家中,到也省事了。
老宅幽深,寂静而清冷,街门开着,院里快递员们进出拿货,给这里增添了一些生机。
见他回来,都客气地打招呼。
白杰笑得有点勉强,没了往日的高傲和拽劲,默默掏钥匙开门,对住了将近二十年的屋子,他第一次有新鲜感……
摸摸这,看看那,满是怀旧和恋念。
心有所想,又去隔壁那间没租出去的屋子门口,犹豫了一下,拿钥匙打开,房里空旷。
以前,这间屋子,放得是父亲的灵位……
屋里明明什么东西都没,可白杰眼前却出现了幻觉,不由自主向供灵位的地方鞠一躬,父亲的模样依稀浮现。
“是我气死了他啊……”直到这一刻,他才接受现实。
这种心灵的转变,让他陡然觉得院子陌生起来,明明是生你养你的地方,却没有归属感,不像家了,因为没人了。
这一刻开始,白杰觉得,这座城市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找出旅行包,这是父亲以前广誉远组织员工集体旅游买的包,一用就是十多年,尼龙料子的,这么些年还没磨烂。
拉开拉锁,里面有许多旧衣服,的确良料子,那个年代可值钱了,舍不得扔,一直攒到现在。
把旧衣服倒地上,打开衣柜,将自己的衣物找出来扔床上,春夏秋冬的,然后一股脑塞旅行包里。
他已经想好了,人得有骨气,太谷没我的立足之地,那走就是了。
就算去乞讨,我也要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不会让你们看了笑话。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后谁知道呢?
“这就要走了啊?”突兀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这大概是张上第一次和白杰单独面对。
他懒散地倚靠着门沿,抱着胳膊,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戏谑,这点小小的打击都扛不住,真是可怜又脆弱的自尊心嘤嘤……
“你来看我笑话?”白杰咬牙切齿说。
在他心里,从没正视过张上,可能是因为姐姐喜欢他。
好像心灵依靠被人硬生生抢走一样的感觉,让他很不好受,对张上天生带敌意。
就像父亲把闺女养大,却亲手把她送到别人家,看着她出嫁。
单亲母亲把儿子培养成人,看着她娶媳妇,成了别人的男人。
那一天,几乎所有父母都是强笑欢颜的,心里不会有太多兴奋,反而充满失落。
这种依赖和需要,构成了和和美美的一家人。
而面对这个比自己年轻小,却是自己老板,还让姐姐喜欢的人,按理来讲,白杰应该尊重他才是。
可大概是心里不平衡,二亲和狗蛋张嘴闭嘴叫“上哥”,但白杰却从没这么叫过。
他觉得张不开嘴,觉得难为情,觉得这样叫他“哥”,简直比吃了屎还难受。
“你搞的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张上咧嘴说:“其实咱俩算不上多亲近,你也不用总给我摆脸子,好像我欠你一样,你以为四海之内皆你爹啊?”
“……”白杰火冒三丈,嘴巴开合,可就是被怼得讲不出话来……
“虽然我挺不待见你,不过谁让你姐跟我关系好呢……你没领这个月工资,口袋里应该没几块钱吧,出门在外总要花钱,这是一万,出去不要饿着。”
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一沓红票子,白纸条横行封着,放在桌上。
“你施舍我?”白杰看都看这些钱一眼,只是死死盯着张上,面皮紧绷,目欲食人。
“不是施舍,是借给你,将来要还的,至于抵押物……”
顿了顿,似笑非笑说:“就拿你姐抵押吧,等什么时候你挣够了一百万,就来跟我把她赎回去,顺便证明你是个人物。当然,在此期间我会善待她的,也只能善待她,不然我妈要打死我……”
硬话软话都说了,哥可给足你面子了啊。
“我姐只值一百万?”白杰气急说。
“……”张上眼角抽搐,你mmp呀,老子给你台阶下还不要,索性说:“一百万确实少了,这样吧,等你什么时候能镇压我,比我有钱,比我混得好,虎躯一震四海皆服,你就来赎她,那时候我得叫你杰哥,得仰望你尊容,倍有面子,对吧?”
这话,让白杰似乎想到了美好未来,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掩不住地暗喜。
没再说什么,把旅行包拉链拉上,顺手拿起桌上的一万块钱,也不点一下够不够,就那么揣兜里,提上旅行包出门。
还不忘发狠似的威胁说:“你要是敢对我姐不好,你等着,如果让我知道,我拼上这条命也回来砍死你!”
“……”走投无路的人讲这种话,真有威慑力。
不过张上知道他是纸老虎,最起码今天以前是这样,笑了笑说:“出去手机常开着,别让你姐联系不上你。”
“不用你提醒。”白杰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拎包出了院子。
那副背影,那样绝决,只是不知道,“人不逼不成气”这句话放他身上有没有效果……
等他走了,张上锁了房门,骑上车子回学校。
一路上掩饰不住的欢喜,越笑越开心,
因为,白杰好像上当了,他故意没说万一赎不回白静要怎么样。
想比我这重生者还牛,除非有外星人罩着你。
这辈子也甭想把你姐赎回去,哈哈哈哈哈……
说实话,其实张上还真希望白杰成了个人物,然后有和他并驾齐驱的资格,这样的人生才有意思。
而在太谷火车站,白杰排队买票。
其实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本能想离开这座伤心的城市。
当售票员问话时,他怔了一下,随口说出个地方。
“广东。”
然后掏了掏兜,只有可怜的……十九块五毛钱。
如果张上不给他这一万,大概,今晚上就得露宿街头了……
当即将上火车的的时候,月台上,白杰眺望娱乐城的方向,常驻久视。
“我会回来的。”
……
当白静知道弟弟离开太谷时,先是一愣,然后担心。
电话里,张上腹黑,只字不提拿人家姑娘打赌的事情。
一万块买个花花大姑娘,贼赚……
“不用担心,有那一万块钱,他暂时饿不死,人总要经历苦难,知道生活不易,才会心怀感恩。”
“可是……万一他在外边惹祸怎么办?”白静紧张地问。
沉默了一下,这是张上第一次跟姑娘说严肃话,“人总要为自己做地事情承担责任,你护不了他一辈子。”
民间有句俗话“惜孩害孩”,如果不是过于溺爱,白杰会气死亲爹?
欠十多万外债,不寻思还钱,还倒跟她要,一屁股债务全白静抗了。
这也就姑娘坚强,换其他温室里的小女孩早崩溃了。
张上到不是对还钱有微词,只是这人啊,你不能太惯着他。
不然将来还不得上房揭瓦?
乘现在年轻,得赶紧治治他……
第98章 风从临汾来
12月底,元旦。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六家快递公司集体挪到北顺城街,毕竟自己有门面房,干嘛租别人的。
而这六十栋门面房,已经卖掉二十七栋,剩下的,卖不掉就租出去收房租。
张家的生意又多了一项,物业公司,管理北顺城街的物业。
这次请来了杨凡生的大徒弟,他那武馆不景气,门徒都收不到几个,生活贫苦,郁不得志。
这年头流行跆拳道,并且太谷已经开了一家,受年轻人追捧,毕竟可以耍帅嘛。
这时张志伟手里有了两千万现金,令他唏嘘不已,遥想一年前,还在住黑房子的那段时光……
接下来的发展道路,张上早已制定好。
四处买地,将弓长上娱乐城遍地开花,以超市为主,德克士和电影院为辅,先开遍三晋再说。
当然,在哪开得张志伟先去考察。
像太谷周边的县市,除了榆次比太谷发展好,其他祁县、文水、榆社,都挺扯淡,经济一蹶不振。
好多都是山地,像灵石那样“小国寡民”,不成群居,这种地方开大型超市纯粹搞笑,根本消费不起来。
不过张志伟已经有目标,县里传来消息,刘锋高升了。
大概是政绩够了?
将调任晋城,代市长,党组书记。
反正张家贡献了不少政绩,又是娱乐城,又是商业街,带动太谷经济发展。
其实不管到哪,有钱的都是大爷,除非六七十年代,吃饭要饭票,买布要布票……只要你裹挟重金,给当地投资,到
哪个县市都是座上宾。
刘锋临走前专门约了张志伟一趟,希望他可以去晋城投资。
就这样,两人一拍即合,你罩我,我给你政绩,互惠互利。
晋城是地级市,常驻人口两百万,将近太谷的十倍,发展潜力巨大。
有代市长罩着,只要站住脚,过段时间肯定会去掉代字,有市长撑腰,拿地和各种审批手续简单得多。
……
元旦,朱曦放假,本打算跟张上太原相约,可朱新宁一个电话把她叫了回去。
其实猪哥知道,闺女对他的煤矿很反感,半点兴趣都没有。
可是就这一个闺女,能怎么样?
香烟渺渺,弯弯而上,形如细龙,散发着提神醒脑的芳香,古老八仙桌上,父女相对。
朱新宁注视亭亭玉立的闺女,小时候粉雕玉琢的模样依稀还在眼前,叹口气说:“你年纪也不小了,爸这些矿总不能
扔掉吧?”
“你还这么年轻呢,先撑着呗……等你撑不住了我再上。”朱曦心里打着小九九说。
“已经撑不住了,最近我们跟北边的大国展开多边贸易,要引进天然气,合伙开发金矿,上头还提出个什么新丝绸之
路的模糊概念,虽然只是试验阶段,却也需要人顶上。”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朱曦撇嘴说,您又不是当官的,可真够为国为民。
“引进天然气要修管道,得路过那么多地方,纷争少不了,开发金矿得看住地盘,比煤矿的斗争更激烈,正规部队去
不了那边,只能暗处使劲。”
“所以呢?”
“……”猪哥被问得有点尴尬,虽然上头还没找他,可心里隐隐有预感,却不能跟闺女明说,万一到时候没用上他,
岂不是很丢亲爹的脸。
想了想,语气软了,“所以爸想早点退休……”
“行吧。”朱曦端坐的身子一下子松垮下来,没精打采。
她知道老爸这些年不好过,煤价翻着番的上涨,却也把人置身于凶险厮杀的丛林中。
勾心斗角,明抢暗夺,命运剧烈震荡,没人知道将来的方向在哪里。
可是,好不甘心啊……
每次想到自己一脸黑煤面子,浑身土气,跟那些油光满面的矿长,大腹便便的官员,拼抢地盘的其他煤老板推杯换盏
,她都觉得恶心到反胃。
这时,朱新宁突然问:“你跟张上怎么样了?前几天我听赵华山说他勾搭了个小明星?”
“哪有,人家意志坚定着呢,可不像你……”朱曦嘟嘴表达不满,用异样的眼光注视亲爹。
“……”猪哥缩了缩脖子,做贼心虚,一下不敢说话了。
那些年他当兵,在外边执行任务,闺女生出生的时候都没回来。
等知道消息时,伊人已逝,难产,只留了这么一个女儿。
那巨大的亏欠时刻笼罩他,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散。
所以他单身好多年,为了闺女至今没有再娶,但像他这样的黑金王老五,想傍的女人不知多少,面临的诱惑可想而之……
偶然也开开荤,毕竟总有生理需求嘛。
朱曦也理解他,父女间有自己的默契。
我不说你什么,你可以在外边玩。
但是……别让我知道是谁,更不要让我看见她,不然……
朱姑娘很彪悍的“哼哼”了两声。
想到张上,朱曦心血来潮,突然鬼使神差说了句:“爸,要不让他试试?”
“什么?”朱新宁眉心拧成一疙瘩,明知故问,无数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那个……”姑娘娇羞,往老爸身边挪了挪,抱着他的胳膊撒娇说:“他迟早是咱家人,你给他个机会好不好……”
朱新宁沉默。
其实他也曾经有这样的想法,因为张上是他这辈子接触过的人里边,最最令人捉摸不透的。
能吃苦,有头脑,胆子大,懂借势,短短一年多时间白手起家,一无所有到资产千万。
如果在改革开放的那些年,这种人并不稀奇,时势造英雄。
但在2005年,连三晋都没出去,就只是一个小县城,发家到这种程度令人难以想象。
所以他给了张上一条路,给你一座矿,让你有和我闺女相处的资本。
可人家却看不上眼……
这反而让朱新宁又高看了张上一眼,有志气,能经得住诱惑。
可是,你让一个小县城出来的孩子接管三十多座煤矿,每座矿有一千五百人,管理五万多人,光是吃喝拉撒的压力就能将人压垮。
还有洗煤厂,各种其他产业。
这简直太不现实了,想想都觉得可笑。
所以猪哥给了另一条路,去当兵,结交战友,磨练意志。
顺带,可以把我背后那些人让你认识一下,进入高层的眼线。
等当完兵再来接手煤矿,高层对你认同,官场不会为难你。
有从军经历,再弄些战绩,我手下这些退伍军人不会太为难你。
每座矿上的护矿队员,也能对你多一份亲近。
这很重要,只要掌握住护矿队,就有了矿上生杀予夺的大权。
但这条路,张上也没走。
现在朱曦突兀地说让他试一试,猪哥不敢答应,责任太大。
弄不好,不只自己家,连带几万人都得遭殃。
其他煤老板虎视眈眈,时刻想吞并你的地盘,到时候血流成河,无数家庭天翻地覆……
连官场都不能安宁。
三晋这个漩涡,几乎所有**案件背后都有煤老板,下台的人都涉及煤炭交易。
这一年,三晋的合法煤矿大大小小有4200个,但黑煤窑的数字比这还多得多……
每座矿背后,没几个上头人罩着,他是开不下去的。
“爸,你就让他试试嘛……”见老爸不说话,朱曦不甘心,再撒娇说:“你不是还在呢嘛,有你站他背后,没人敢乱来。”
“不行啊。”朱新宁摸了摸抿得一丝不苟的大背头发型,习惯性手揣兜里掏烟,还没拿出口袋,就怔了一下,意识到闺女在旁边,又放回去,接着说:“没名没份,别人不会服他的。”
名不正言不顺,这是个大问题……
朱曦脸红了一下,有点紧张地说:“爸,昨天是元旦,张上已经十八岁了耶……”
朱新宁瞬间脸黑,听出了姑娘的意思,鼻子酸遛遛,冷哼了一声,不说话。
在一些偏远地区,比如吕梁那疙瘩的人,结婚年龄普遍小,十八岁办婚礼的屡见不鲜。
夫妻俩结完婚一起上大学,甚至大学里就生孩子……
至于结婚证,都是等到年龄够了之后才领,只要办了婚宴,在亲戚朋友、乡亲邻里眼中,这就有了名分。
养了二十多年的闺女,就这么便宜张上,猪哥绝不答应。
这么一想,朱新宁心里生出了邪恶念头……要修理一个人,最令人痛苦的事情就是让他承担不可承受之重。
想勾搭我闺女,你丫等着。
“这样吧,我给他个机会,能不能跟我闺女好,得看他自己的能耐。”朱新宁松了口。
“真的?”朱姑娘大喜。
“真的,我悄悄跟你说……”
猪哥附耳,在姑娘耳边一阵诉说……
第99章 黑金与人心
红崖煤矿,朱新宁诸多矿里的一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猪哥的生活其实很简单,也很规律,总结起来就是“被煤矿绑架的人生”。
每天视察一座矿,终日奔波,紧巴巴的过日子。
就算这样勤劳,可摊子终究太大,三十多座矿……
自己的产业,每座矿一年才去十次,管理混乱无法避免,更何况{煤=钱}这种令人丧心病狂的资源。
朱新宁伫立山头,众星拱月,除了层层护卫的保镖,还有红崖煤矿的管理层集体相迎,他们满脸堆笑。
远处来矿上拉煤的卡车蜿蜒如长龙,它们置身于空中飘散黑颗粒的世界,疯狂地带着大把现金来贩煤。
静静看了一会儿,朱新宁低下眉头,扫视众管理层。
大概是见多了人生百态,他有时看看下属的走路姿势、站姿、语气神态,就能察觉到对方过得很顺心……
这些人,应该吃饱喝足拿够了吧。
于是淡淡地问:“最近矿上怎么样?”
红崖矿长吕治鸿,是跟了他二十年的老兄弟,从壮年人变成秃顶中年,岁月蹉跎,流逝的不仅是时光,还有当年把臂话山河的兄弟情。
想了想,吕治鸿说:“其他都挺好,只是最近国家又提高了产能标准,咱们矿上进行技术改造,在这上面烧掉不少钱。”
“都改造了哪些?”朱新宁环视四周,光秃秃的山,除了煤、卡车、就只有人头了,他无声笑笑说:“你给我指点一下?”
吕治鸿听出猪哥话里的意味,却并不慌乱。
“改造了电力线路,矿井通风系统,排水系统,新进了一批煤电钻、爬斗机、抓斗、掘进机、风钻机、液压支架……”
如数家珍,回答得滴水不漏,尽是你看不见的玩意……
要嘛就是新买了机器,你看得见,也有数量,但其中油水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这种答案朱新宁司空见惯,没说什么,只是带头往矿井下走,要实地考察。
这三十多座矿,无一例外,几乎每个月都要新买一大批机器,他也是默许的,没法管。
这就好像后世修路,明明预计三十年才碾烂的路,两三年就面目全非。
十袋水泥只用四袋,一个夏天就把路面裂开,然后再修,再烂。
不修路哪来的钱啊……
水至清则无鱼,守着矿山,你不让他贪,不让他富,可能吗?
只是这个“度”,不能过了猪哥的底线。
外边套上一身厚厚的绵矿工服,戴上安全帽,帽上有大灯,再戴上口罩,穿上雨衣……
猪哥的保镖们从衣服里抽出喷子,手枪,军用十字弩,三菱刺,分工明确,防护得无隙可乘。
“你们不用下来了。”朱新宁向那些管理层们挥手,让他们散去,然后和吕治鸿说:“你和我下来就行。”
这句话,让周遭气氛凝结。
吕治鸿心里一颤……好多矿长,都跟朱新宁下矿之后,再没上来。
不知什么时候,矿井口已经围了好多人,红崖的护矿队来了,尽是些面目狰狞的凶人,手持铁锹,铲子,钢管……
可是,他们对朱新宁的这些保镖,好像面色不善。
朱哥看了他们一眼,觉得很有趣,这些都是他亲自塞进来的人,组成了护矿队。
却没想到这些铮铮铁骨的汉子,只在矿上呆了几年,就已腐朽到这种程度了。
朱新宁无声笑了笑,大家都挺好的,跟着吕治鸿吃饱喝足,生活惬意,当他的马前卒。
只是,怎么感觉我自己不好了呢?
于是,他看了吕治鸿一眼,表情玩味,其实你还是挺有能耐的,能把这矿上的人拧成一疙瘩,不容易。
人生有许多选择,但这一刻吕治鸿没得选。
当护矿队对朱新宁起敌意的时候,他就明悟,没退路了,玩过了……
面对足以撕裂人心的利益,他衡量一下彼此实力,保护朱新宁的只有八个人,而护矿队有上百人,黑压压一片,虎视眈眈。
当然,如果猪哥的保镖们手里没枪的话,他大概是想拼一拼的。
只要干掉朱新宁,这座矿,他有的是办法据为己有。
甚至可以挟天子令诸侯,绑了朱曦,鸠占鹊巢,接手这偌大的黑金帝国。
刹那间,无数念头在吕治鸿心中划过……
可现实却是,黑洞洞的枪口顶住脑袋,这种手炮,一枪能把整个头颅炸成烂西瓜。
而护矿队的人,并没有像拿好处时应承的那么忠诚。
骨头软了,被金钱腐蚀,心气也弱了,再没有抛头颅洒热血的激情。
有的,只是趋利避害,谁给的好处的多,我就跟谁混。
霎时间,吕治鸿汗流浃背,像被滂沱大雨淋过一样……
“走吧,跟我下去看看你改造煤矿的成果。”朱新宁轻巧地笑了笑,用衣袖擦擦枪管,率先向矿下走。
保镖拎住瘫地上的吕治鸿,像拽尸一样把他拖到了井下,留下瑟瑟发抖的众人。
“咱……咱们怎么办?”
吕治鸿的亲信们目光呆滞,今日在劫难逃。
“要不……”有人发狠,脸色狰狞说:“咱把矿放了顶,让他们全部下土。”
“你疯了?”
这得丧心病狂到什么程度,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矿下少说有五百矿工,把矿炸塌,这简直是惊天动地的举动。
“难道等他上来收拾咱们?”有人咬牙说,不甘心。
这时,护矿队长面如死灰,颓废地低着头说:“不要废话了,都没用的。”
“为什么?”诸人注视他。
没有人回答,只是后排的人发觉气氛不对,向后看,原来朱新宁的保镖不只那八个……
……
矿井里漆黑如墨,安静得可怕,惶惶如深渊,给人心灵带来巨大阴影。
其实,朱新宁的这些煤矿都挺合规定,全是现代化设备。
巷道纵横交错,通风口,煤炭传送带,逃生通道,四周和顶板用钢筋水泥埋着,挖到哪埋到哪,光这一项费用就不比修公路便宜。
不然像黑煤窑那样,简陋到只用木墩子撑住吊顶,给专门整个逃生通道,想都别想,环境会恶劣到无法想像。
顶板会淋水、甚至会破碎,俗称“冒顶”,不砸死你也得半残。
就算穿上雨衣也没用,矿里都是苦力活,一劳动,汗液出不来,顶板的水滴滴答答的落在身上,终究一身湿。
更艰难得是长时间处在低温中工作,即使穿了棉衣,只要汗水冷下来就会冻得人慑慑发抖。
更有粉尘,煤烟各种无形伤害,像新闻里的照片那样,巷道干净得跟街上有一拼,那是没有的事……
黑煤窑之所以挣钱,完全是拿矿工的命在玩。
百米井下,开采机器翁隆隆作响,煤尘大的只能勉强看见人,粉尘中偶尔传出叫骂声。
在这种环境下工作,脑袋别在裤腰上,人心压抑暴躁,三句不骂人心里都不舒坦。
见外边有人下来了,还拿着枪,矿主也像死猪一样被提溜着,矿下渐渐安静。
远处几十米外。
最先头的掘进队,应该算矿下最苦的工种,放炮打眼,开墙掘洞……
狗蛋来这里有几个月了,可直到现在还没有适应。
“停工,全部停工,大老板来了。”
掘进队长大喊,见狗蛋还在用电钻开墙,上去就是一脚,把他踢得踉跄,险些让电钻头杵自己腿上……
每个班长都相当于是包工头,将自己班的人聚拢起来,目光凶狠说:“一会儿嘴都乖着点,如果说了不该说的话,最好庆幸大老板带你走,不然……”
众人噤若寒蝉。
矿下有开阔的休息地带,全员集合,各班组排队,有自己的一套流程。
“队长点名,整理人数。”
“综掘队满员。”
“开拓队满员。”
“综采队满员。”
“……”各种部门五花八门。
半饷,报完数,全部满员……
朱新宁皱了皱眉头,心里明白这些个队长滥竽充数,却没说什么。
笑了笑,让气氛缓和一下,问:“大家都挺好的吧?”
“好……”几位队长高喊。
除了他们,回应者寥寥无几,真尴尬啊……
朱新宁又随意问了些没营养的废话,知道这么多人在场,矿工没人敢出头说实话。
于是他不问了,就那么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像没事人一样,就往矿外走了。
两分钟后。
“嘣……”巷道里一声枪响。
可是,地下除了吕治鸿的无头尸体,还有中刀的朱新宁。
他胸口处插着一把水果刀。
在所有红崖煤矿高层和护矿队的震惊眼神中,朱哥被保镖们簇拥着抬走了……生死未仆。
这黑金帝国,似乎要天翻地覆。
第100章 心似炉灰冷
红崖煤矿发生的一切,张上丝毫不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元旦假期过得很快,他的生活也很充实。
姥姥如他所愿,不再当保姆,被主家含蓄地辞退了。
杨芯也用一种很委婉的方式,骗姥姥说给她买了保险,有生之年,每个月可以领两千块……还煞有介事的找人装保险推销员,走了一番流程。
这样的好事情除了姥姥自己,大概是人都懂怎么回事。
不过二姨三姨都精着呢,揣着明白当糊涂。
一个老人家,除去打麻将没爱好,更没花销。
每月两千块肯定花不完,攒下来,自然就补贴她们了……
1月2号。
张上第一本小说《舌尖上的美食》,于今天正式出版实体书。
同时,这本书他已经写完,网站发表了140万字,手上还有150万字的存稿……
这个月的稿费也过了两万块,着实不少,离大神只差一个头衔。
如果放在重生前,大概会在睡梦中笑醒,醒了再笑。
可现在,好无感啊……就好像这钱给不给都扯淡,远没有那种成就感和兴奋感。
他思索了一下,可能是自己眼界提高了吧,看不上这点钱。
记得有个节目叫《对话》,主持人采访王建林说:“您写了本书叫《万达哲学》,拿版税了吗?
老王说:“没有人给我钱……可能当初签合同的时候没说钱的事,说钱多庸俗啊,这个钱对我来说太少了……”
什么时候咱张同学也能装逼到这种程度,大概就功成名就了吧。
……
太谷可以游玩的地方很少,去逛街又怕被家长和熟人逮到。
农业大学,校园里应该比较安全吧,勾肩搭背秀恩爱,应该比大街上的人容易接受一些……
两人在湖边散步,今天何婷婷看上去格外开心。
一身素雅牛仔秋装显得落落大方,白皙脸颊给人稚嫩的感觉,斜斜的流海遮住额头,发丝披肩垂落。
这种打扮张上还是第一次见,就像何姑娘从来不穿裙子,出门在外都是马尾辫一样,很难见到其他装扮。
陡一改变发型,看上去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多出几分新鲜感和惊艳。
“您老人家今天这是开窍了?”张上调笑说:“怎么舍得打扮自己了?”
“心情好,想打扮了行不行?”姑娘和他并排而立,没好气地说,习惯唱反调。
“是想给我多留点好印象才对吧?”张上揽住她的肩,把人往怀里一搂,表扬说:“确实变漂亮了,没白费功夫。”
“要死了你?”
姑娘扫视四周,不习惯众目睽睽之下跟他这样亲近。
微微挣扎了一下,见这死货手上更用力,似乎要把她揉碎在怀里,心里甜蜜,身体却不甘心,赌气似的掐他胳膊一下,也就遂了他的愿。
张上虽然不是什么泡妞高手,但最基本的道理还懂,这时候绝不能松手,脸皮一定要厚……
两人沿着小湖走了几圈,大学今天也放假,人比较少,校园里缺生机。
“要不咱俩去网吧坐坐?”张上捡块小石子抛湖里,心里怀着小九九说:“老这么转悠没意思。”
“随你。”对上网这事,何姑娘一点都不热衷,去网吧除了挂qq,就只会看电影,全当陪他消遣。
见姑娘同意,两人骑车往农大后边的陈家庄走。
新潮网吧,有二人包间,只是比较贵,每小时五块,两个人玩一小时就得十块钱。
这个年代,这价钱对于高中生来讲真的很贵了。
何婷婷皱了皱眉头,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悄悄塞他手里。
这动作让张上怔了一下。
其实有时候他很想跟何姑娘炫炫富,把白手起家的历史讲给她听听,哥不差钱……
只是这些话一旦说出来,他怕两人的感情变味。
何婷婷是那种对感情单纯到无与伦比的姑娘,无关钱、家庭、权势……感情就是感情,不参杂任何东西。
跟这样的女孩相处,你很难和她讨论钱啊,开娱乐城啊,一条商业街啊。
说这些会让姑娘觉得你很俗,俗不堪耐,整个人的逼格都得下降好几层,所以他没法开口。
最后,张上没掏钱,就何姑娘这二十块给每人开了两小时的机子,恬不知耻的当了一回小白脸……
包间是全封闭的那种,墙壁厚实,不是三合板垒的,把门一关上隔音效果很好。
到了这种私密空间里头,张同学再也抑制不住贼心,饿狼扑食……
“你干嘛?”
被扑倒在沙发上,何姑娘有点惊恐,两手使劲撑住压在她身上的贱人。
“你说呢?”侵略十足的目光注视她,眼里冒着火……
“你……你起开,压得我胳膊疼。”用力锤了他几下,真打,不是撒娇。
“放过你也行,先叫声好听的。”把身子微微撑起来一些,给她一点活动空间,满脸贱笑,不怀好意。
“什么好听的?”姑娘揉着手腕,不明其意。
“如果你跟我结婚了,儿子,女儿,老公,姐姐,妹妹,哪个跟你没有血缘关系?”
“唔?”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思考了一下,不经大脑随口说:“老公。”
“哎,真乖。”张同学立马打蛇上棍,得寸进尺,把脸探上去封住姑娘的小嘴。
“……!!!”你mmp呀。
这一刻,何姑娘觉得自己好无力,面对张上的侵袭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就这样被动承受,给他压得身子骨都发麻没感觉了。
当感知回来的时候,只觉胸口冷飕飕的,衣襟被掀起,他伏在那里用力吃。
何姑娘从颈脖到耳根子,到脸颊,通红似火烧,“你……不要……我不要……”
张上完全不理,只管玩自己的。
直到舌头麻了,才又压她身上,眼睛对视,看着她,柔情似水说:“今天晚上别回了好不好?”
何姑娘身子发颤,心里也发颤,眼里似乎能滴出水来,哪能不知道他的贼心思,“不行,夜不归宿我妈得打死我。”
“就说晚上去学校宿舍住。”
“不行,我们还小,我害怕。”她觉得胸口冷,把衣襟翻下来,盖住肚子,哀求似的说:“等我几年好不好?”
“为什么要等几年呢?”张上语气不太好地说:“难道咱俩还不够好?”
“不……不是。”姑娘连连摆手,怕他误会,赶紧解释说:“感情归感情,但我觉得还是结婚以后才能那样……”
这话一出,张上脸色瞬间蒙了一层阴影,想到不愉快的事情,强装笑脸,实则内心不善,“如果我坚持己见呢?”
“那我就喊。”
“你确定,结婚以后才给我?”脸上的阴郁更多了一些。
不知为什么,只觉吃了屎一样的难受,仿佛心里有一把刀在划,撕心裂肺的疼。
“我确定!”姑娘不带丝毫犹豫的回答。
张上低了头。
这一刻,他只觉头晕目眩,天旋地转,深吸一口气,不死心地,一字一顿地再问:“你确定你拒绝婚前xing行为?”
这一刻,何婷婷害怕了,没有缘由的怕,明显感觉到他的心在离开,可还是咬了咬牙,眼眶发红地说:“我确定!”
张上凄惨地笑了笑,坐直身体,再不看她一眼。
心里变化来得太快,快到没有令人思考的时间。
时光回溯,初中毕业后他跟何婷婷失去了联系。
直到2011年微信出来,可以通过qq添加微信好友,才跟何婷婷联系上。
翻看朋友圈,那时何婷婷上大学,找了男朋友,他还厚颜无耻的问人家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姑娘亲口说“出去住过了。”
为此,张上情绪激动之下说了一些难听的话。
之后两人虽然还有交流,却多了一些陌生感,与不痛不痒。
这段往事,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可上天却跟他开了个玩笑。
你能跟大学时的男朋友去开房,现在跟我却说拒绝婚前xing行为,你逗我呢?
还是我不如他,或者你打心底没把我放在心上,又大概,你根本不够喜欢我。
男人什么事都可以不较真,但在女人这种事情上,宰相肚里好撑船,你把那宰相叫来,看他肚子里能不能想开这事?
片刻间的剧变,令何婷婷好久都没反应过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那冷漠如同路人的表情,让她完全无法理解。
这时,张上的手机响了。
他没心思接电话,理都不理。
可这电话好像跟他杠上了,不死不休。
直到第五次响,张上才压抑住心里的哀伤和暴躁,才要把手机掏出去,却又不响了。
只是一个短信发来。
“我爸遇刺,胸口中刀,生死未仆,他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让你来临汾,暂时替他管理煤矿。”
张上看着短信沉默很久。
何婷婷一直在旁边哭,他心情极差,没心思安慰她哪怕一句。
“走吧,我送你回去。”面无表情地说,即使心里不痛快,他也不会把姑娘仍这里。
“你……”哽咽着,委屈充满心头,却不知怎么解释,“你有事就先走吧,我自己能回去。”
“少废话。”宛如暴怒的野兽,声音满是不耐烦,说完,打开包间门,自己率先走。
何婷婷怔了一下,心里更加害怕,认识这些年,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
回去的路上,气氛死寂沉闷,他想着心事,她只管哭泣。
到了五中后边的巷子外,张上终于闷声说:“回去吧。”
然后头也不回地骑车走了。
何婷婷注视他的背影,想说什么,想答应他晚上不回了,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今天前,两人像是一块干净的白纸,可现在,仿佛有一把刀把这块纸撕裂开,想合上,得靠缘份。
第101章 天地不知老 多情死得早
重生过去,将这一生的遗憾弥补,大概是每一个人的梦想。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但重生也并不都是好处。
一些事情,你提前知道,就会有心里阴影。
比如知道杨芷媛未来是个胖子,会影响她在你心里的形象,于是,很无情地拒绝人家……其实减肥并不太难。
比如知道何婷婷第一次给了别人,于是你心里有梗,面对你不知从何而起的愤怒,姑娘无所适从,完全不清楚你为什么发神经。
而且,人的见知有限,你只知道2008年煤矿资源整合,煤老板退出历史舞台。
其实,煤矿真正的冬天是在2012年以后才煤价大跌的。
2008年煤矿整合,关闭那么多黑煤窑,导致煤炭供不应求,价格反而又大涨……但这些,张上不知道。
……
朱新宁遇刺,被专机以最快速度送到**……然后没有了下文。
他昏迷前留下话,要一个叫“张上”的人接手他的产业管理。
听说这人是朱曦的男朋友。
这个消息迅速席卷三晋大地,人心思动,巨额利益诱惑下,所谓忠诚,不值一提。
而张上也陷入了两难境地。
煤老板岂是那么好当的?
当下这个时代里煤炭行业缺乏秩序,错综缠绕的利益纠葛是世间最大的泥坑。
一旦踏进去,面对暴戾厮杀,勾心斗角,同行踩踏,干部刁难……没有人知道未来的方向。
尽管他清楚,2008年后煤炭改制重组,使煤老板这词从历史的舞台上散去,可你能撑到那时候么?
别半道上被人袭击打死,简直是赌命。
但如果不去,关键时刻当逃兵。
你将无颜面对朱曦,也再没有资格和朱新宁称兄道弟,叫他猪哥。
从此以后这事会成心里一道坎,迈不过去,留下心里阴影。
夜。
一家人和和美美,看电视剧,闲聊着。
张志伟当了大老板,逼格依旧提不上来。
不喝茶叶也不喝酒,就爱拿个水杯,从包装袋里倒点橘子粉,用开水美美的冲上一杯,摇啊摇……
过会儿,品尝两口,味道淡了,没化开,继续摇,很有那个年代人的印迹。
知子莫若母,儿子整个晚上脸色阴郁,远没有平时的那股活泼劲头,窝沙发上萎靡不振。
“张上,你怎么了?”杨芯拿毯子给他盖上说:“感冒了,浑身没劲?”
勉强笑笑,消沉地坐起来,“妈,没事。”
顿了顿,又和张志伟说:“爸,我想休学。”
“休学?”张志伟摇杯子的动作怔住,皱眉说:“家里这些事也不用你操心,休学干什么?”
“我有个朋友,临汾的,出了车祸,生意没人打理,让我去接他的摊子,先替他盯着。”
“朋友?”夫妻俩面面相觑,“我和你妈怎么不知道你在临汾还有朋友?”
“人家救过我和陈连尉的命,咱买娱乐城地皮的时候,县里本来是要招租的,不卖地,人家找人打了招呼咱家才能拿下这地皮,王怀东和刘锋老往咱家跑,你当为什么?”
为什么……上头有人呗,不然你就一土财主,人家县长和书记至于这么放下身段?
夫妻俩想了想,对儿子做生意的能耐还是挺认同的,也清楚他在灵石差点被人下土,好在福大命大,还救了陈连尉。
“他做什么生意的?”张志伟眯眼问。
“开煤矿的。”
“煤老板啊?”夫妻俩瞪眼。
这个年代,在三晋老百姓心里,煤老板绝对高大上,手眼通天,可以拿钱当纸的存在……
谁家要是把闺女嫁给煤老板了,或者嫁给煤老板的儿子了,那就是步入豪门,一步通天。
可煤老板也有大小,院里挖煤的叫煤老板,占山为王的也叫煤老板,朱新宁还是煤老板呢。
可人家那煤矿,储量都是几亿吨的来,小煤矿上百座都顶不上他一座的储量。
“你去接他的生意?”张志伟呼吸有点急促说:“管煤矿啊?”
“不是接手,是先替他盯着,不乱起来就成。”张上解释说。
“他没兄弟姐妹侄子外甥么,怎么想到让你去盯?”
“这……”张上心里紧了紧。
他以前和朱曦打电话时聊过这些,朱新宁亲戚众多,三个兄弟两个姐妹,家族枝开叶散,散落三晋各地,都是土霸王。
朱新宁在时这些人跳不出来,可现在他生死未仆,没指定亲戚这边的人接班,反而让自己上。
张上有了预感,最先为难他的肯定是这些兄弟亲家。
“大概是他那些亲戚不靠谱吧……”勉强解释。
“也有可能。”张志伟点头表示明白,又眯眼问:“我听说煤矿可复杂了,跟咱们一般人做生意不一样,你那朋友是正规开采,还是黑煤窑啊?”
“……”您知道的还挺多,只得无奈说:“都是正规煤矿。”
“那还行,你去多长时间?”
“这个……”
张上想了想,如果朱新宁挂掉,那得等到2009年煤炭改组,国企会把这些矿都兼并,朱曦拿股份和现金,他就算完成了任务。
如果没死,大概只要撑两个月就成。
“最少得两个月,等他伤好出院我就回来了。”故意没说万一人嗝屁……
“行,什么时候走我给你请假,这也算历练,反正我看学校也放不下你了。”张志伟咧嘴说。
对于儿子在学校的表现,他真真不敢恭维,老师得罪个遍,三天两头逃课,还敢怼高智本,就差没有为非作歹,强吻女同学了……
“明天就走。”张上想了想说。
“这么急?”杨芯着急问:“就你一个人去?”
“陈连尉跟我去。”顿了顿说:“狗蛋也在那边躲着。”
“狗蛋?”夫妻俩皱眉,对狗蛋印象极差,敢闯医院砍人,简直无法无天。
不过翻回来想想,这样也好,有这种狠人帮衬,张上在煤矿肯定吃不了亏。
又唠叨嘱咐了一阵,给儿子收拾衣服行礼,夫妻俩终究只是小农民出生,见识少,不知其中凶险,不然说死也不会让儿子去的。
这一夜,张上辗转反侧,不知紧张还是挑战人生的兴奋,让他没法熟睡,也不算失眠。
整个晚上不断地进入梦境,飞花落叶,梦幻泡影,无数种情况在脑子里浮现。
甚至梦到将要发生的事情,觉得自己好像可以预知未来……直到天亮。
一番洗簌,提上行礼,张志伟开车送儿子,不过临走前得去文武学校接陈连尉,顺便跟杨凡生告个别。
“这学校有点破啊……”这是张志伟第一次进文武学校。
远远看去,教学楼斑驳破旧,砖墙满是风霜划过地痕迹,除去校门口到教学楼的红砖路还算新,操场绿化得好,硬件真不咋滴。
“那您给捐点呗。”张上调笑说。
“是得捐点。”
张志伟想了想,儿子跟杨凡生学拳没给人家拜师礼,现在可得补上,咱身为大老板不能让人小瞧了。
“修一座教学楼怎么样?”
“贼好。”张上笑笑。
“成,回头爸找建筑公司的人,两个月给他盖起来。”张志伟搓着手,兴致勃勃,好像花得不是自己的钱一样。
盖座楼怎么也得上百万,眼都不眨就花出去,除了煤老板一般人真没这么阔绰。
他大概也是因为来钱容易才这样,不像受苦的人,每一分每一毛都是血汗,你抠他的钱,能跟你拼命。
说白了,张志伟这几千万身价都是躺来的,没出什么力,就吃吃喝喝过日子,不知不觉成了大老板。
教师宿舍,陈连尉整理行装,察觉到门外有人,下意识手揣兜里,摸了摸针线轴。
“这次出去,少造些杀孽。”杨凡生腰杆笔直,站门口注视他。
昨天晚上陈连尉已经跟他请假了,说张上要去临汾,顺便讲了讲在黑煤窑的那段日子。
没回话,只是松开线轴,继续一丝不苟地把衣服叠好,整整齐齐放行李箱里,拉上拉锁,提着箱子往门外走,才说了一句:“看情况吧。”
十足的冷面杀手模样。
杨凡生沉默,叹了一声,知道劝也白搭,被那种环境折磨到没人心,再回到那样的地方,很难认识“仁慈”这词。
当知道张爸要给学校修教学楼时,杨凡生呆了一下,没有大喜,也不低声下气,只是不卑不亢,一如往日的云淡风轻,好像天下没有什么事情能令他乱了心境。
闲聊一番,张上和陈连尉踏上了血与火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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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购我头颅千万金
这几年,煤炭的兴旺带动了商业繁荣,原本土气的临汾城变得五光十色。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年前来这里时路上好多人都翻盖房子,时至今日,已具有了大都市的既视感。
出了火车站,举目四顾皆茫然。
朱新宁只说让他管煤矿,却什么安排都没留,连朱曦也不在临汾,跟去**照顾猪哥了。
“咱们去哪?”陈连尉问。
“先去朱家古宅吧。”张上想了想说。
其实他也没计划,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连朱新宁那32座矿各分布在哪都不清楚,还是先找人问问吧。
……
此刻朱家古宅特别热闹,人头攒动,似旅游景点开放,让大家入内参观。
昨天朱新宁遇刺的消息传出去,他那些兄弟姐妹侄子外甥,全部闻风而动,第一时间赶至古宅,五国勤王,占据中宫。
兄妹六人按“福禄寿康安宁”排名字,老四老五是姐姐,猪哥是老幺。
连带下面的小辈,这一大家族人正在开会。
老大朱新福今年七十五岁,爹妈去得早,这些弟妹几乎都是他拉扯大的,那个年代,好像老大都这样,责任重大。
八仙桌上,他坐主位,其余人各自散乱坐着。
而那些小辈,这儿看看,那瞅瞅,对这一屋子古董满是好奇。
孩子们都围着那香炉,掏掏弄弄,把里边的香灰抓手上当沙子玩,弄了一地,直到长辈呵斥,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有点眼力价都知道,这香炉可是货真价实的“国宝”,据说是朱新宁从外国人手上花大价钱买的。
老三朱新寿玩着桌上的茶具,爱不释手。
下意识以为朱新宁的茶绝对是大红袍之类的好玩意,想都没想,先给自己泡一壶。
结果才下口,“呸呸呸……”苦胆都要吐出来了。
好半饷才缓过劲来,有点不可思议地吐槽:“老幺的口味真他妈邪……”
老二朱新禄脸怀嘲讽地笑了笑,暗骂一声土鳖,有钱人的爱好岂是你能懂的?
随后说:“大哥,老幺这回遭了害,你说他万一没救回来,大家该怎么办啊?”
“对啊对啊。”大伙一起搭话,各怀心思。
“没救回来?”老大朱新福沉吟了一下,很有股族长的气势,“那就等朱曦回来接班。”
“朱曦?”老三吐了吐嘴里的苦味,“她一个女娃娃,哪有那么大能耐管理这偌大家业。她迟早要嫁人,这份基业可是老幺辛辛苦苦打下的,怎么能便宜了外人。”
“老幺不是指定一个叫什么张上的人来接班么?”老大问。
“没听过。”兄妹几人互相看看,一致说:“也没见过,不知道这号人。”
言下之意,我们不承认他。
“听说他是朱曦的对象?”五妹戏谑地问:“是不是有什么来头?”
“来头?”老二嗤笑一声,“再有来头,又没跟朱曦结婚,就光是处对象而已,现在这些年轻人隔三差五换对象,他算个屁?”
“是这个理。”四妹帮衬说。
接着,老大也笑笑,这一家人算达成了共识。
……
深宅大院,大红灯笼高高挂,满满的古风。
张上和陈连尉下了出租车,一眼看去,古宅门口停着七八辆汽车……
行至朱红大门前,有警卫站岗,上次来时见过,算熟人。
“请出示身份证。”敬礼,一丝不苟地说。
张上闻言,眼角抽了抽,乖乖掏身份证递上,心里暗暗寻思,这是要给我来个下马威?
“请进。”警卫看了看,做个请的手势,接着挺胸抬头,继续站岗。
过了两道门,又有警卫,见他进来依旧不理不睬,也不搭话,就好像接待陌生人一样。
张上皱眉头,感觉像被架在火上烤。
连朱新宁的这些心腹都不认他,很难想像,去煤矿上视察会是什么待遇?
再往里走,人影绰绰,客厅门开着,里边五个与朱哥相貌很像的人正围一起谈论着什么。
陌生人出现,一大家族人目光聚焦。
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张上说:“大家好……”
“你怎么进来的?”老大和兄妹们互相对视,表示不认识这人。
“走进来的呗。”然后礼貌地对旁边的警卫说:“麻烦帮我们俩安排房间,谢谢。”
警卫怔了怔,心里挣扎了一下,听他的还是不听他的?
最后,大概是出于礼貌,人家都说谢谢了,总不好不理睬,于是接过张上和陈连尉的行李箱,走了。
这情况,看得屋子里的人眯了眼。
他们来时都自己开车,古宅有停车库,以前都停车库里,这回却不理了,你们爱停不停,主人不在,让你进门就算很客气了……
最后没办法,他们只得把车停街上。
不理他们,却理这小伙子,朱新福人老成精,想了想,脱口而出,“你是张上?”
“您认识我?”
笑呵呵往屋里走,见香炉灰撒了一地,熟络地从墙角找到扫帚和簸箕,把灰烬扫起来。
香炉后边的柜子上有个精致四方盒子,打开,里边是檀香粉,用小勺子盛一勺,倒香炉里边的盛物器上,点燃,盖上炉盖,一股令人舒坦的味道,香气渺渺。
众人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刹那之间有错觉,好像人家才是这屋子的主人,而自己这些朱新宁的亲人,反倒成了客。
兄妹几人脸色微微变了变,有些难受,坐立不安。
“小伙子,对这里很熟啊?”老大试探着问。
“嗯,挺熟的,跟自己家一样。”其实他只来过一次……
之所以知道那香炉怎么搞,都是和朱曦打电话时问的,毕竟对这种国宝古董,还是传说中的香炉,是人都有好奇心。
那烟是怎么冒的,里边烧得是什么玩意,当然得了解一下。
“你跟朱曦是对象?”又有人问。
这个问题有点难……他跟朱曦没有明确表白过,只能算搞暧昧。
如果承认和朱曦搞对象,这可好,在座的都是长辈,倚老卖老,你应他们是应该的,不应就是没大没小,不尊长者。
如果不承认是对象,那更好,直接撵你出去。
这是智慧的交锋,与人斗其乐无穷。
张上想了想,笑着说:“我跟朱曦是次要,主要和猪哥关系好,他救过我的命,我帮他出过主意,我们俩是兄弟,所以出世后他让我来接手生意。”
接着又先发制人,笑面虎似的问一句:“您几位没意见吧?”
“嗝……”老三正用茶杯喝水,直接呛住。
兄妹几位面面相觑,这该怎么回答?
老大正要开口,却听张上又抢先嘟囔:“您几位有意见也没用啊,自古以来,兄妹婚嫁就得分家,您有您的孩子,猪哥有猪哥的生活,他出了事,你们应该去**照顾他,尽到亲人的责任,都守这干嘛?”
顿了顿说:“等分家啊?”
这话说出来,甭说桌上的,连那些小辈,只要懂人世的,都变了脸。
有些事情只能私下说,自己心里知道就好,一旦捅到台面上,脸皮可就不好看了。
猪哥还没死呢你们就搞这出,人得要点脸。
“小伙子,话可不能乱说。”老二急了,蹭一下站起来,“我们兄妹几个有血缘关系,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们才是一家人,你算什么玩意敢指责我们?”
“就是!”五妹帮衬说:“甭说你还没跟朱曦结婚,就算结了婚你也是女婿,是外人,这家里可轮不到你说话。”
“打断骨头连着筋啊?”张上嘻嘻哈哈问:“那你去找猪哥说说,他临昏迷时怎么不让你接产业呢?”
又看着五妹说:“我是外人?”
“那要不你去跟朱曦结婚?”
“你跟她当夫妻试试?”
“你叫朱新宁爸试试?”
“你觉得朱曦是听我的话还是听你们的?”
“你觉得生意上出了事,猪哥会跟我商量,还是跟你讨论?”
张上一连串发问,直接把众人搞懵了,论耍嘴皮子,一堆人加起来也没他反应快。
这个时候张同学庆幸了,多亏去天津当了两个月茶馆小厮,磨练出这么一嘴皮子,不然今儿可就被撵出去了。
真理这东西,一在嘴上,二在事实,三在实力。
而老百姓之间的真理,都在嘴上,你说得过人家你就有理,你辩不过人家,自然就心虚。
街上两人互骂,商场谈判,夫妻吵架。
脑瓜子快的,嘴巴好使的,就能逞口舌之欲。
脑慢的,嘴上没毛的,就只能挨骂,然后受不住,气弱下去。
眼看嘴上不得理,朱新福猛一排桌子,拿出族长的架势,朝一屋子人使眼色,“把这赖皮给我扔出去,什么他妈玩意,敢在我们老幺家里指手画脚。”
群羊环伺,张上笑着没动,身后的陈连尉却面无表情,指尖夹着针。
一甩手。
“铮……”
明明没声音,但所有人心里都这么响了一下。
du~
一声细小尖利物刺入桌面的声音,入木三分。
“谁敢动,死。”陈连尉冷酷的声音传来。
这一刻,所有人都见识到绝世无双的风采。
武林高手!
这是众人心里的反应,接着就是毛骨悚然,人命脆弱,别看只是一根小小的针,足够要了你的小命。
眼看人发杀机,屋外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五六位身穿军装的警卫把门堵住,如临大敌,注视陈连尉说:“这里禁止动手,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原来……他们这些朱新宁的心腹,在听墙角,看戏。
陈连尉没回话,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只是手指一番,又夹了针……
去年,飞针刺玻璃成功申请吉尼斯记录,于是,他开始玩针。
人的血管,喉咙,眼睛,相信不会比玻璃硬吧。
第103章 真能罪我亦知音
场面一触即发……
门外五个警卫全是统一的动作,手别在腰后,想掏枪。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但自陈连尉夹了针的那一刹,他们的动作都怔住了,谁动,谁死,就这么有威慑力!
短距离内,针比枪更好使,你有掏枪和开枪的时间,人家早抬手飞针弄死你了。
“快收了。”这时张上也急了,赶紧按住陈连尉的胳膊,用力摇了摇。
陈护卫这才放松肌肉,把手垂下去,只是依旧虎视眈眈,但有不对,立马有人横尸当场。
“一年多不见,没想到你竟然玩起针来了。”
警卫们都认识陈连尉,张上第一次来时,他们跟陈连尉交过手。
那时的陈护卫远不是对手。
他们这些人都是顶尖的军中高手,横行南疆,枪口舔血,战斗力远不是一般人可比。
那次陈连尉被虐得够呛,脸被打肿,张上在火车上问他,他只说交了手。
时隔一年多,今日再见,他们五六人加起来,还有枪,竟都不敢出手了。
实力就是实力,不管你玩针也好,还是背着炸弹也罢,能活下来,干掉敌人,敌死我亡,那就是实力。
陈护卫没回话,只是往旁边退了一步,把张同学露出来。
“哥几个,看戏看爽了吧?”张上龇牙说:“看爽了就做事,把这些个想分你们老板家产的人都撵了,省得看着心烦。”
五人面面相觑,犹豫不决,这些人都是朱新宁的亲戚,低头不见抬头见,不太好得罪。
他们还没说话,五妹先毛了,骂街似的扯开嗓门撒泼:“我们想分家产,难道你不想要?你贼心更大,想把我们撵走自己独吞,你更是梦里拾钞票,财迷心窍。”
“是吗?”张上反问一句,打心眼里发笑,哥要是财迷心窍,这里还有你们一毛钱的关系?
“我记得去年吧好像是,猪哥说要送我一座煤矿,我没同意。”
想了想又说:“前段时间,又说起这事,我还是没要,后来他让朱曦跟我说,让我去当兵,出来以后接他的班,我也不愿意。”
接着扫视所有人,揶揄地说:“不是我吹牛,现在只要一个电话,我愿意给朱新宁当女婿,这黑金帝国都是老子的,你们一个个半根毛都捞不到!”
“吹,你接着吹。”五妹像看傻子一样盯着张上。
“年龄不大,口气倒不小。”
“纯粹傻逼!”
一屋子人开骂,把张同学贬得比臭水沟里的屎壳螂还不要脸。
不过他们才没说两句,门外的警卫说话了,“诸位若是来关心朱哥的,我们很欢迎,若是心怀不轨,请离开。”
场面安静下来,朱家人各个脸皮抽搐,小辈先受不住压抑,开始往外走。
有人开了头,说明你们已经不占理了,大势已去。
朱新福咬着嘴里脱落得没几颗的牙,我堂堂七十多岁的人,被一小后生撵出家门,脸上怎么挂得去?
一咬牙,才要死皮赖脸再坐下。
du~
身下的凳子上一声轻微细响,吓得老汉嗖一下汗毛炸立,瞬间浑身湿透,撒丫子往门外跑,动作灵活似猴……
“……”一屋子全傻了。
张上实在没憋住笑意,“嗝嗝嗝……”嗓子直抽。
老大都走了,陈连尉虎视眈眈,这下更没人敢耍赖皮了,鱼贯而出。
只是。
“这屋里所有东西,一厘一毫都不准带走。”警卫堵门,将四妹拦住,气势汹汹。
“你干什么?”四妹一瞪眼,毫不相让。
“把盒子掏出来。”警卫面无表情地说。
“这是我家老幺的东西,我是他姐,轮得到你管我?”
“朱哥不在,我等有职责看守这古宅里的任何东西。”说着,警卫也不动手,只是把手伸到腰后,做个要掏枪的动作……
四妹当场懵了,赶紧掀起外衣,从左边怀里掏出精致四方合。
放檀香粉的盒子,不知什么时候已被她顺了。
别看只这么点檀香粉,价值百万,有钱没处买。
一票人离场,这下总算清净了。
“哥几个,聊聊?”张上朝门外说。
五人互相看了看,进门,落座。
张上和陈连尉也坐下,他是主位。
想了想说:“我这趟来没打算接手猪哥的产业,也没兴趣当煤老板,更不会指手画脚领导你们,所以大家不用有敌意,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一切照旧最好,等猪哥回来我立马就走。”
“一切照旧可不行,你得做出成绩,最起码要保住朱哥的基业,辅助朱曦继承资产。”薛金力说。
他是古宅的总管,朱新宁不在时,这里他最大。
同时,他也知道朱哥的去向,还有父女俩的算计……戏可不能演露了。
“做出成绩?”张上苦笑了一下,老子他奶奶的光杆司令一个,连朱新宁手下有哪些产业都不知道,做屁的成绩。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薛金力无声笑笑,对旁边的警卫说:“把老苗叫来,给小同志讲讲情况。”
没两分钟,来了个四十岁的斯文男人,戴着宽边眼镜,梳着七分头,抿得很整齐,看上去不苟言笑。
薛金力介绍说:“这是三晋能源公司的总经理苗克邦,也是朱哥的助手。”
顿了顿,多嘴一句:“退伍前是团政委。”
张上诧异,瞬间明悟,这偌大的家业,上头怎么会不派人进来盯着,团长配政委,好搭档。
赶紧站起来,礼貌地伸手,“叔好。”
苗克绑身子微微前倾,不卑不亢,伸手握了握,落座,似乎对张上尊称他为“叔”很满意。
接下来,没陈连尉和薛金力几人什么事了。
“咱去练练?”薛金力看着陈连尉,摩拳擦掌。
“好。”陈护卫毫不示弱。
一帮人又走了。
“苗叔,有你在矿上应该乱不起来吧?”张上有点疑惑地问:“猪哥把我叫来好像挺多余的啊?”
“我只负责文职工作。”苗克邦扶了扶眼睛说:“打打杀杀我不在行,而且一码归一码,这些产业都是他自己打下的,我只是被聘来帮忙的,是外人,不能逾越了规矩。”
“……”张上心说,我也是外人,被赶鸭上架来的。
“先来说说产业问题。”
苗克邦不管张同学怎么想,从文件袋里拿出一沓厚厚的纸,递他面前。
“朱新宁有煤矿32座,储量都在亿吨以上,还有洗煤厂十一个,山陕两省快递垄断,其余零碎产业都在纸上,你自己看吧。”
张上龇牙,看着足有手掌厚的一沓纸,眼角抽了抽,备受打击,咱啥时候才能混到这种程度啊?
拿起来随意瞅了瞅,什么五星大酒店股份,上市公司股权,房地产控股。
还有顺风百分之20的股份……
最让他心惊的是后面有一页,融创控股有限公司……
你要说后世三晋走出来最有名的人物,大概就要属孙宏兵了,融创财团董事长,救乐视买万达,半年花千亿,连h南航空的盘子都敢接……背后不知有多牛的大佬撑着。
“这孙宏兵和猪哥什么关系啊?”张上好奇地问。
“他是三晋头几个考上清华大学的人,是个人才,人生低谷的时候朱新宁捞过他。”
“捞?”张上怔了怔,刹那明悟。
老孙牛掰归牛掰,不过却进过号子,在里边蹲了两年,尽管后来改判成功,却也成了人生污点。
想到这些,张上突然很怀疑,难道……猪哥也是重生来的?
不然这人生怎么他奶奶跟开了挂一样一样的!
不被世人所知,却把后世大佬收了当小弟……
又把后边的一沓纸仔细翻了翻,还好还好,总算没有二马一王刘京东……你把大佬都收完了,让我去哪找存在感。
足足一个多小时,张上才把资料看完,揉了揉眉头,突然有种感慨,理解了朱新宁的苦心。
钱到一定程度真就只是纸而已,这么有钱,投资这么多,也依旧带不来几个就业岗位。
一个能养活十万人的厂子,远比这些虚头巴脑的投资强。
2006年,六家快递公司加起来资产不过十多亿,只是就业岗位很多而已。
他给朱新宁出主意让拿下快递公司,回到他的却是一座价值千亿的煤矿。
这些就业岗位在猪哥眼里,远比钞票值钱千百倍……
高度啊高度,你还想着怎么发家致富,人家已经站在了国家的层面思考问题。
不过,不急,等我十年,不会比你差劲。
见张上看完资料,苗克绑说:“朱新宁主要经营煤矿和洗煤厂,其他投资大部分只有股权,不参与管理,所以他不在的时候你要保证煤矿不乱起来,弹压那些矿主,把矿上的收入拿在手中,而不是让他们中饱私囊。”
“我懂了。”
第104章 万事不入
一直和苗克绑探讨到深夜,张上才把猪哥的产业撸顺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临分开时,他问了一句:“苗叔,猪哥把这么大家业压在我这小屁孩头上,您不慌吗?”
苗克邦怔了一下,心里笑笑说:“不慌。”
其实,他们所有人,包括朱新宁,包括猪哥背后那些人,都只当这是一场玩闹,一次闹剧,给生活添点乐子。
没有人认为张上有能耐打理这份家业,十八岁小屁孩当煤老板,搞笑不?
都在等他抗不住压力,等着看笑话。
我们顶多就是浪费了些精力,陪你玩游戏,又没损失,有什么可慌的?
你把煤矿管乱了正好,让那些刺头冒出来,然后朱新宁王者回归,梳理产业,还江山一份太平。
但是,除了朱曦,其实朱哥心里也还是有小期待的,如果你真有本事接下我这盘子,把这份产业管理得井井有条,证明你的能耐,你勾搭我闺女,我也心甘情愿了。
苗克邦的回答令张上若有所思,大家都不是傻子……
夜已深,张同学伸个懒腰,准备回房睡觉。
不过,院里却有人鬼鬼祟祟地走来。
朱家老三,朱新寿。
张上腹诽……这帮人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朱老伯,您有何贵干啊?”
笑着问,用自己的蹩脚泡茶手艺冲了一壶茶,茶叶都没泡开,就那么将就抿了两口,茶味苦涩,却能提神。
朱新寿没回话,只是装憨厚地笑着,鞋拔子脸满是皱纹和沧桑,说明他这一生没少受苦。
“我回来没其他意思,只是给你送钱来的。”
说着,把一张银行卡放桌上,慢慢推至张上眼前。
“我们一家人一致认为你很不错,能说会道,勾心斗角有一套,我们相信你能把老幺的产业打理好。不过,老幺应该没说给你发工资吧,没钱怎么生活?所以我们觉得你需要钱,卡里的钱不多,也就一千万,送你了。”
“送我?”张上心里想笑,这钱敢收吗?
你要收了,从此就是提款机,朱家人会一直缠着你,以此为把柄,十倍百倍的把这钱捞回来。
说白了,这跟贿赂是一样一样的,你是企业高管,他们是蛀虫,想吸血,怎么也得先把你拉下海。
想了想,张上说:“您挺有眼光,我确实没打算拿猪哥一分一厘,我帮他只是出于道义,说钱会变了味。”
话锋一转,“您这一千万是不是有点磕碜啊,猪哥以前给我一座矿,值1500亿我都没要,您现在拿一千万给我,施舍乞丐啊?怎么也得来个一千亿,要不八百亿也成,才能把我的脾气踩脚底下。”
“……”
你麻痹呀!
狂!太狂!猖狂!
一千亿,你他妈怎么不开个印钞厂?
老子要有一千亿还他妈跟你在这墨迹?
早一巴掌干死你了。
朱新寿脸色铁青,吃了屎了一样的难受,清楚别人是变着法子损你,冷哼一声说:“你等着。”
然后拿起银行卡,头也不回地走了。
注视他那佝偻的背影,张上失笑出来,人性丑陋啊,不是所有人都见钱眼开的。
钞票可以慢慢挣,给我几年时间,有得是钱,但如果丢了尊严,那可就一辈子都找不回来了。
重生前二十七年,没什么出彩的地方,普普通通小老百姓一枚,没本事挣大钱,也成不了人上人。
但总算养成一样好的,就是练成了这幅贱骨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软硬不吃,你奈我何?
……
这一夜,身处异地,张上又失眠了,大概是不习惯这里的床,似睡非睡,脑海尽是些梦幻离奇的臆想。
大早,院子里扫地的沙沙声将他闹醒。
躺在床上,目过之处,尽管只是客房,但也布置得低调奢华,身处其中得小心翼翼,怕不小心打碎了什么古玩……
简单洗簌一番,推门而出,薛金力衣袖挽起,正拿着大扫帚扒拉院子。
“薛哥,早上好。”张上喊。
见他出来,老薛脸不自然地抽了抽。
因为,他脸上有一块红肿印记,一看就是被人揍的……可见昨天晚上大概是被陈连尉虐了。
没好气地带鼻音“哼哼”两下,就算回应了他的问好,扛着扫帚就走。
张上咧嘴笑笑,心里发乐。
这古宅里养着将近三十人,有食堂,陈连尉已经在吃了。
从上到下打量陈护卫,见他一如平常,外表没什么伤势,张上问:“昨天晚上战况怎么样?”
“横扫。”就俩字。
“……”你好歹给人家留点面子啊。
简单的小米粥,豆沙包,张上吃得津津有味。
没一会,苗克邦也来了,昨天晚上住着没走,打了饭,坐张上旁边开门见山问:“你有什么打算?”
“走一步看一步吧。”顿了顿问:“猪哥那边有消息没,他是伤了,残了,还是挂掉了?”
“……”苗克邦一脸黑线,扶了扶眼镜说:“胸口被捅,就算能救回来,不修养一年半载哪能恢复,别指望他了,回不来,还是赶紧想你的法子稳住矿煤是正经。”
张上:“什么意思?矿上出事了?”
苗克邦:“昨天我得到线报,有几个矿主私下聚会,具体商议了什么无从得知,不过内容肯定有你。”
“……”还线报,您当这是打仗呢?
想了想,张上说:“苗叔,其实这些事都简单,只要您给我配七八个警卫,这院子里的就cd带上盒子炮,我保证矿上乱不起来。”
你他妈想得到美……
“这院里的人我可指挥不动,连朱曦都指挥不动,你趁早埋了歪念头,这里的人有枪是上头特批的,保护文物,只准在这里用,拿出去公之于众,那就犯了非法持枪罪。”
“成吧,你怎么说都有理。”张上撇嘴,怪不得朱新宁花大价钱买这么多古董,原来还有这好处。
等咱将来有钱了,他奶奶的买个博物馆回来,供他七八件国宝。
想不让这些东西毁坏和被偷,好得很,给爷派个加强连来……其实,大概这只是一个合法持枪的由头而已。
陆陆续续,古宅里的警卫都来吃早饭了,军人食不语,气氛诡异的安静。
不过,他们低头喝汤的瞬间,会用眼角余光微不可寻地扫视张上这边,目光在陈连尉身上停留居多。
饭饱。
大伙各自散去,苗克邦也走了。
张上寻思一下,决定先去红崖煤矿看看。
昨天老苗说红崖是三十多座矿里面管理最混乱的,和黑煤窑没区别。
朱新宁遇刺就是在这矿上,重重护卫之下竟然被人拿刀捅了,有点玄幻啊。
最主要的是狗蛋也在里边,也不知这孩子混得怎么样了,对红崖煤矿应该很了解吧。
其实张上心有疑惑,虽然才来古宅一天,但据他观察,朱新宁生死未仆,可薛金力和苗克邦这些人好像一点都不着急。
丝毫感觉不到他们的焦虑和不安。
而且看他眼神充满玩味……就像观众看戏一样的心态。
张上不得不起疑,难道这是个局?
或者说,朱曦不想当煤老板,每次煲电话粥,姑娘都对这事吐槽……然后和猪哥演戏,假死,目的就是为了把自己钓过来,赶鸭子上架?
这父女俩,贼他妈损……这大概是看死了自己的性格。
心里虽然腹诽,可该做的事情还得做。
跟薛金力打声招呼,出了古宅,打辆车直往红崖煤矿而去。
第105章 为因多退处 不敢问升沉
朱新宁的古宅,除了薛金力等警卫,还有清洁工阿姨,古董维护人员,做饭大厨等等……
工资待遇极高,但当初应聘进来的时候,比公务员的政审还要严格。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家庭背影,有什么人,务什么工,都得调查得清清楚楚。
牛红丽伺候朱家有将近五年了,在后厨当帮灶工,给大厨打下手,等大伙吃完饭,把桌子擦了就能走。
工作轻松,但工资却有每个月2000块。
食堂很少有陌生人吃饭,张上和陈连尉的出现不免让她多看了几眼,嗯……年轻小伙子很俊,但另一个,好像死了爹妈一样?
脸甭那么紧,摆给谁看呢?
警卫们吃饭都很准时,而且各个素质高,桌上几乎没有任何残渣,她象征性擦了几下,装模作样,就可以下班了。
骑上崭新的捷安特自行车,出了古宅,有三小时自由时间,可以回家洗衣服啊,看看孩子啊。
只是。从乡下到城里有一段距离,荒郊野外。
“吱……”
一辆路虎挡道,车里冲下来三个壮汉,不顾她的尖叫和挣扎,直接将人架车里。
“再叫,剁了喂狗。”
副驾驶传来云淡风轻地话语,令惊恐地牛红丽瞬间住嘴,嗓子里好像噎了鸡蛋,硬生生把一口气吞下去。
副驾驶是个年轻人,他爸叫吕治鸿,前天横尸矿下,但朱新宁也中了刀,临昏迷前让一个叫“张上”的人接班,他怎么可能不关注一下呢?
“朱家古宅出来的?”吕治歌回头问,把玩着手里的王麻子剪刀,咔擦咔擦响。
整个剪刀比手掌还大,漆黑似生铁铸造,刃口雪亮,七八十年代,这玩意大概家家户户都有。
这种凶器几乎能把人的脖子剪下来,险些令牛红丽大小便失禁……
她只是个很普通的小老百姓,面对绑架,就好像当初张上被“下土”一样,完全超出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回答我的问题,不然,先下一根指头。”见她不回话,吕治歌用拇指肚子触了触剪刀刃口。
“是……是朱家出来的。”牛红丽瞳孔放大,赶紧说。
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抬手打开前边的手套箱,从里边捡了几捆百元大钞,晃了晃说:“好好回答我的问题,这些钱都是你的。”
“我……我回答!”牛红丽偷眼瞄了一下,瞳孔回收,吞了吞口水,人死卯朝天……
“古宅最近来什么陌生人没?”
边问,边从一沓大钞里抽出一张,似乎觉得好玩,用剪子咔嚓咔嚓剪着玩,让它们散落飘下,好像这些钱是纸一样。
牛红丽心疼得直抽抽,这可是我的钱,您别剪啊,连忙应:“有陌生人,有陌生人……”
见吕治歌剪完一张,作势又要下毒手,牛红丽故意顿了顿,令他住手才说:“昨天下午,老板的亲戚们都去古宅了,具体有些谁,我没见着,我只是后厨打下手的,去不了前院。”
“还有呢?”
好像对这个回答不满意,吕治歌拿起要给她的一沓钞票,剪刀口在白纸条横行封着的侧面比划了一下,似乎想把这一万块钱直接剪成两段……
牛红丽霎时激动到脸充血,忘记自己身处险地,泼妇似的岔开嗓门吼,“你别动我的钱……”
旁边的大汉见她挣扎,抬手就是一巴掌。
pia~
脸上火辣辣的疼,终于让牛红丽回过神来,哪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
“我耐心有限。”吕治歌很讨厌泼妇样的女人,沉吸一口气,像要发怒的莽牛,一股暴躁气浮上来,嘴皮子紧绷,露了狠,“再不好好回答,我就把你脑袋剪下来。”
顿了顿,接着邪笑说:“还有十根手指,十根脚趾,都削了,把你剪成人棍,再活埋。”
人要是邪性了,大概就像神经病人一样,你会本能离他远远的,这种人不可猜测,说不准什么时候发神经伤害你。
可能是过于惊恐,牛红丽嘴里的唾液快速分泌,好像含了鸡蛋一样,说话都不利索了。
“除……除了朱新宁的亲戚,还……今天早上,我还见了三个陌生人。有一个以前来过一次,和朱新宁一起,看那模样像领导的秘书,另外两个第一次去食堂吃饭,不过他们三人坐一桌。”
“领导的秘书?”吕治歌想了想问:“是不是四十来岁,戴着眼镜,七分头,斯斯文文的?”
“是是是……就是这个样子。”牛红丽赶紧应。
“那另外两个什么样?”他已经可以确定,这秘书是苗克邦,跟他一桌的两个陌生人,有一个肯定是他想找的。
“一个看上去像刚成年的人,面相挺嫩,长相也不错。另一个总是甭着脸,跟死了爹妈一样,拽得很叻。”
“具体形容一下,这两人有什么特征?”
吕治歌来了兴致,探身打开副驾驶前边的手套箱,又拣了几沓大钞,砸牛红丽怀里问。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真不错,更何况性命掌握在别人手里。
“那个年轻小伙子……”牛红丽使劲回忆,“毛寸发型,吃饭说话慢条斯理,一看就是挺有家教的那种,而且穿着不差钱,其他……”
牛红丽没法描述了,张同学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你只瞅过两眼,一时半会哪能想起来。
除非是靠眼吃饭的那些人,慧眼如炬,不然哪能看到身上的特征。
眼见问不出什么,吕治歌龇牙,浮躁情绪又上来了,只得耐着性子问:“知道他俩叫什么名字不?”
“离得远,没听清。”
似乎觉得这个回答不能令人满意,牛红丽也有自我觉悟,赶紧讲有用的,“另一个很拽的那个,藏青色中山装,衣领口那里专门用了风纪扣,小平头发型,冷酷的很叻,拽得二五八万,你要见了,绝对一眼能认出来。”
说完,牛红丽把怀里的钱搂了搂,眼巴巴望着吕治歌……
“滚滚滚滚……”吕治歌满是不耐烦,懒得再废话。
随着他的话,有个壮汉把牛红丽一脚踹下车。
砰~
用力关上车门,发动汽车,这就走了。
只留下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牛红丽,怀里捧着七八万,大喜大悲,容易令人精神崩溃。
……
红崖煤矿。
张上是个实在人,既然要管理煤矿,最基本的东西必须懂。
所以,他决定从基层做起。
长龙似的拉煤卡车在坑坑巴巴的土路上颠簸,老牛拉车似的慢慢移动,拉到煤的人愉快交钱,尘土过后,留下黑煤面子在空中飞扬……
本来想找狗蛋聊聊,再决定要不要当矿工,毕竟这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情。
万一死矿井下面,或者不走运,出点事故,缺胳膊少腿,残废了,这辈子就完了。
结果来时狗蛋就已经下矿了,联系不上。
矿上人事科。
“你们这里招矿工吗?”张上问。
“招,常年招。”袁艳注视张上,很诧异,穿着这么光鲜亮丽,家里大概是不缺钱的,怎么会想当矿工?
“我和他可以吗?”张上指了指自己和陈连尉。
“可以的。”善意地提醒说:“不过下矿可不是说着玩的,我们矿上经常死人……前天连矿长都死了!”
似乎于心不忍,姑娘出言恐吓,想把张上小哥哥吓退。
因为他跟矿工完全不搭边。
就像还在上学的豪门富二代,吃喝玩乐可以,但让他下暗无天日的矿井里挖煤,大概是个人都觉膈应吧,完全不是那块料啊。
“我想试试,不会勉强的。”张上很开心地说。
这个小姐姐很好说话,尽管满脸麻子,肉墩似的崴椅子上,其貌不扬,但张上觉得,这里的人不像苗克邦讲的那么黑暗混乱啊。
“这可不是试着玩的,矿下有很多突发情况,甚至你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也反应不过来,眼一眨就被埋了。”袁艳不死心,觉得如果让他下矿,对不起良心……
“我会注意的。”
“……”你奶奶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想死,老娘成全你,从桌兜里掏出两份表格,没好气地甩桌上,“填表吧。”
张上有点腼腆地“嗯”了一声,拿笔,和陈连尉填起来。
除了个人资料,后边有特殊的,矿难保险赔偿金额20万……
得填由谁受益,以及与当事人的关系,还有联系电话。
这有点像临死之人立遗嘱……
想了想,张上写个确定谁都不认识的名字,他不傻,写真名是找死。
受益人:段蓉。
关系:夫妻。
联系电话:131********
这手机号码是张上前世打了无数次,倒背如流的号码,只是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人用。
而陈连尉的表格,受益人写了令张同学吹胡子瞪眼的名字:“贾嘟嘟”。
关系:暂无。
联系号码……
把表格推给张上,示意你帮我填你姐的号……
看到这个名字的刹那,张上心里慌了一下,接着眯眼打量陈连尉,内心警惕十足,眼神诡异无比,似乎要把人的内心洞穿……
“好你个陈连尉……”
关系暂无,那就说明以后保不准会有关系,想勾搭我姐,先把老子撂倒再说!
咬牙切齿地掏手机,找到贾嘟嘟的号,脑袋底到纸上,右手写字,左手兜拢住脑袋,堵住视线,防止陈连尉偷看……
袁艳看着眼前这俩人直摇头,一个个都跟活宝一样,等你下过矿就没这种活泛劲头了。
见两人填完表格,她收起来看了看,失声喊出来:“你结婚了?”
“是啊,去年才办了酒席,只是还没领证。”张上眼都不眨的吹牛逼。
“……”袁艳彻底无语,不过这样的情况很常见,还有十六岁就生孩子的呢,“身份证拿出来我看看。”
张上早有准备,他和陈连尉都办了假身份证。
虽然国家2005年就开始了身份证换代,但好多人用地还是一代身份证。
里边一张纸片,写着身份信息,外边用塑料硬膜密封着。
这样的身份证,办假证跟玩似的……
“章弓长?”
“程车走?”
袁艳瞪大眼睛,扫视两人,觉得心里素质受到极大考验,这她奶奶都是些什么奇葩名字?
最近几年的怪事都堆今天了……
“下午进行体检,如果合格,我给你俩安排宿舍,然后明天开始上培训课,一定要注意听安全知识,跟你小命挂钩的。”袁艳叮嘱。
“好,谢谢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