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6章 来了
“主主，主人？”
大白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小剑魔淡淡一个眼神，却令黑衣少年脖子一缩，打了个寒颤。
恶意，他感受到了熟悉至极的恶意，他想靠近，又害怕，少年除了眼睛，一动不敢动。
小剑魔额头微抬，轻哼一声，越过少年进了白骨洞。
少年如遭雷击，而后，振奋的战栗起来。
少年额头一抬，睥睨四方，底气更足了。
他主人回来了，他还怕谁？
便是小蝉经过时，少年也不过含蓄的点了一下头。
此时大白大爷心中，主人老大，他老二，天都要往后排。
大白大爷从没这么自信过。
小剑魔不紧不慢走进白骨洞，仙葩齐放，树叶沙沙，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声音，便是小剑魔锐利的气息也柔和了几分。
进出洞府的修士本能避让，看到仙草摇曳，仙卉一瞬层层盛开到怒放的奇景，无不惊奇。
小剑魔对此，对他们都视而不见，径直走入内洞，内洞是不容外人踏足的地方。
众修回神，竞相猜测小剑魔的身份。
他们终是没敢猜到主人头上。
小剑魔走进茶园，不死茶哗啦啦摇摆个不停，他高兴极了。
小剑魔走到树下，站着没动，也没说话，但她站了很久，也听了很久。
不死茶说个不停，一点都不怕她。
不久，她又去了一趟石园，带出了一群无法无天的石头，它们也不怕她，一个个叫嚣着“石矶石矶……”
小剑魔也不以为逆。
茶园一瞬便欢乐了起来。
侍弄百草园和百果园的有情无情赶来，一人一边抓住了小剑魔衣袖，一个劲儿的傻笑。
小剑魔皱了皱眉头，还是没甩开他们。
小蝉静静站在一边，她也很开心。
这个时候，她终于看到了自己熟悉的老师。
原来不是老师无情，而是跟自己不熟。
她却不知，不仅是不熟，还有嫌弃。
因为弟子，在小剑魔眼里便是麻烦。
小剑魔或在茶园不动，或在骷髅崖吹风，进出都跟着一群小尾巴。
当她站在听雨台放眼天地吹风时，骷髅山的山道便出现了一群无法无天的石头，它们横冲直撞，惊得上下山修士鸡飞狗跳，石头或从天而降，或翻滚而下，吓退路人无数，惊起尘屑飞扬，它们却乐此不疲。
它们可比大白胆子大过了。
第一次见到这般场景，大白一脸不敢置信，眼珠差点没瞪出来。
他不知道山上还有这么一群无法无天的魔王，竟敢直呼主人名讳。
在小剑魔看向祖地的一瞬，终南山中的她也抬头看向了小剑魔。
她对小剑魔笑了笑，小剑魔也点了点头。
她们对彼此都很陌生，但不妨碍她们是自己人。
这一日，山门外来了一个风尘仆仆的少年，少年背琴，抬头看入山门，尽管他什么也看不到。
少年却红了眼睛。
他到了，他到了。
少年的异样情绪引起了山道旁的守山少年关注。
不知为何，他在这个少年身上感到了熟悉的声音。
不只他，大白鹅，小蝉，有情无情，都看向了少年。
便是大小石头也停在了空中。
骷髅山，因一人到来，失去了声音。
小剑魔转头，看向了少年人。
他的眼睛很黑。
第987章 负琴少年郎
和她的黑，是两种不同的黑。
如果说小剑魔的眼睛是会噬人灵魂的黑洞，那么少年的眼睛便是秋雨过后的夜空。
小剑魔的眼睛，不能久视，看久了会死人。
少年的眼睛，则会让人越看越喜欢，干净，澄澈，如晴朗夜晚的星空，似有星辰闪动。
四目相对，小剑魔的眼睛没伤到少年，少年的眼睛也没打动小剑魔。
小剑魔移开了眼睛。
少年对她又是一个麻烦。
少年不知为何有点委屈，他的心灵极其敏感。
一群石头围住了少年，这个碰碰，那个碰碰，少年站着未动，一任它们碰触，他知道它们没有恶意，不仅没有恶意，还很亲近。
少年伸手摸向了石头，石头也没躲。
山门前定格住了这么一幕奇景，石头碰触少年，少年触碰石头。
读书少年站起了身。
少年站在门里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山上看他们。
下山的人止步，上山的人回头。
他们也成了靓丽风景中的点缀。
直到一个接一个石头跳动，它们前簇后拥，簇拥着少年上山。
这是一次别开生面的欢迎，欢迎少年人回家。
小蝉下山，有情无情也跟着下山，没人比她们更确定少年人的身份，尤其是小蝉，她们的道基已有共鸣，她很确定，这个少年人是她的小师弟，因为她的道基是老师亲自筑的，这个小师弟的道基也是。
山主下山，众修退向两旁，小蝉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小蝉，有情无情眼睛却不曾离开朝她们走来的少年郎，还有他背上的琴。
琴和少年，在她们眼里便完美了。
双方同时停下，只有石头还在不满的蹦跶，意思是：干嘛挡路！
少年则看着小蝉，小蝉也看着少年，少年笑了，露出嘴角一个浅浅的酒窝，少年躬身行礼：“见过师姐。”
小蝉一直在笑，弯成月牙儿般的眼中闪烁细碎星光，她很高兴，真的很高兴，不仅是因为自己多了一个师弟，还因为自己多了一个同门同道，她们虽还未相识，却已是知音。
“师弟不必多礼，随我去拜见老师。”
少年乖巧点头，又有些忐忑不安。
有情无情一直跟着小蝉后面，上山时又跟着少年后面，她们眼里充满着对少年人的好奇。
少年在小蝉的引领下到听雨台下拜见小剑魔，少年整理衣裳，本要大礼跪拜，却被一个冰冷无情的声音打断了，“不用拜我。”
少年人脸一下子便白了。
在少年眼睛越来越暗，心沉到底时，还是那个声音，淡漠无情：“我会带你去拜见本尊。”
少年站在那里茫然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又该做何反应。
小蝉轻轻拍拍少年，让他不要担心。
夜幕降临，不死茶解了骷髅山禁空，一道黑光卷起少年返回了神魔战场。
星空之下，一众少男少女仰望星空。
黑衣少年叫大白，白衣少年叫白景，青衣少年叫有情……
骷髅山，今夜无风，很静。
石头们都睡了。
第988章 拜师礼
黑光穿越星海，穿过两方天地，天地尽得光明，她们从洪荒来到了神魔战场，少年人感受到了不同。
是杀戮，是血气，这个他并不陌生，他的父母死于战乱，他是临淄城的遗孤。
“跟上。”
淡漠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感情，却令少年在这个陌生的环境中感到安心。
血雾在骷髅山前拉开，一条大道直通山顶，小剑魔走得不快，少年人能清楚的听到她每一个脚步声。
所以这段上山的路，她们走了很久。
少年看不到领路人的表情，却知道她在迁就自己。
少年郎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梨涡，眼睛也更亮了。
山风徐徐，小了很多，山顶也是。
当少年郎脚下的路径变得平坦时，少年人的心却紧张了起来，就像他第一次爬上红衣坊二楼一样，他紧张，害怕，需要莫大的勇气才能向前。
大概是因为经历了一次拒绝，少年人又回到了小时候，渴望，又害怕被拒绝。
少年人的表情变化都落在了石矶眼里，她在看这个被小剑魔领上山的少年，没有去多问，她已经知道他是谁，又来自何方。
小剑魔很自然的站在石矶身边，不远不近，抬头望天，仿佛漠不关心，但石矶知道她一定在听着。
石矶笑了笑，对少年招手：“你过来。”
少年脚步一顿，原本忐忑不安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因为他听到了老师的声音，是的，是老师的声音，那么温暖，那么轻柔。
少年嘴角的酒窝加深，眼中的神采加重，少年长得很好，鼻挺眉直，神采飞扬，是个翩翩少年郎。
“过来。”石矶又唤了一声。
少年忙上前，一声“老师”出口，已重重跪下，少年膝下多了一个蒲团，少年反应过来，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石矶静静看着少年三跪九拜，行拜师大礼，大概这是另一个自己的交待。
石矶轻轻一拂，让少年起来，她看着少年的眼睛笑着问道：“你的拜师礼呢？”
少年窘迫了，他除了背上的琴，别无它物。
石矶静静看着少年，没有说话，静静等着。
半晌，少年才红着脸道：“那我为老师抚琴一曲。”
少年脸红是因为他的琴都是老师教的，但这也是他最珍贵的。
石矶点头，“坐下来弹。”
少年躬身一礼，解下背上长琴，再慢慢坐下，横琴与膝，抬手其上，闭目静心。
小剑魔眼角扫去，少年的坐姿与本尊几乎如出一辙，一看就有传承关系。
少年琴音响起，石矶也闭上了眼睛，她看到了自己，她带着少年从大河起源之地走来，日饮黄河水，夜听黄河曲，走过了春夏，复过秋冬，黄河九曲，万流归海，旭日东升，其道大光。
石矶笑了，她知道，这是她这个小弟子的筑基之曲，也是他自己的曲子。
琴音渐去，师徒二人久久不曾睁开眼睛。
少年忽然转头睁眼看向石矶，喃喃唤了一声：“老师。”
他竟生出了一种他还在黄河口，老师也不曾离开，他一回头便能看到的错觉。
他有些分不清了。
石矶慢慢睁开，看着少年，她知道少年唤的是另一个自己，但少年不知道，她也陪着他走了一程，曲由心生，她已经去过了，也见到了他心中的黄河。
石矶应了一声，少年回神。
石矶笑着说道：“你的拜师礼，老师收下了，也很满意，为师的收徒礼，你却要等些时候。”
少年忙摆手：“不用，不用。”
石矶轻轻一笑，并未多说，她却知道，如无意外，这将是她最后一个弟子，也将是她关门弟子。
她的收徒礼，不过举手之劳，是另一个她留给她的。
第989章 琴道传承
石矶抬头，仿佛在穿过少年，又穿过两个天地，在第三个天地，与自己打招呼。
少年出声，唤了一声：“老师。”
“嗯？”石矶收回视线。
少年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神魔战场。”石矶想了一下，又解释了一下：“洪荒与三千世界神魔大战的战场。”
少年张大了嘴巴，半晌回过神来，却是一脸振奋。
“老师，神魔长什么样子？”少年眼放亮光，他很好奇，非常好奇。
“神魔啊……”石矶想了想，说道：“有的大若须弥，有的小如介子，有的俊美的不像人，有的丑陋的不像人。”
少年眼神发散，不知又想到什么？
他的世界很奇妙，全凭自己想象，可能比梦婆婆的梦世界还要光怪陆离，毕竟他不曾真正见过这个世界，一切都来源于道听途说，一切都是盲人摸象，重点不在听，也不在摸，而在想象。
所以，他的世界，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但无疑这样的世界一旦与真实世界相见，必有一场心灵风暴，风暴过后，会是个什么光景，谁也说不准，两个字：难说。
但如果再加上少年这一身磅礴气运就好说多了。
石矶看着少年笑了笑，即便是分身，这行事作风，还是很石矶的。
少年察觉到老师的目光，问：“老师，您在看什么？”
石矶轻轻摇了摇头，没回答这个问题。
她轻轻抬手，指向天空，对少年道：“老师的琴道在这里，接下来这段时间，你便留在这里练琴吧。”
少年似懂非懂的点头称是，他不懂的是前半句，懂的是老师让他留在这里，既然老师让他留下，他便留下吧。
少年没有意见。
石矶看着天空，视线慢慢变得专注，她身上也起了涟漪，涟漪在她和少年之间画出一条线。
少年再唤老师，她已听不见。
小剑魔淡淡瞥了少年一眼，冷冷说道：“不要打扰本尊。”
少年不敢再说话，骷髅山又陷入了沉寂，小剑魔孤身一人站在绝顶峰最高处，留下一个孤傲背影。
山高我为峰，一剑绝顶。
时隔多年，骷髅山上，又响起了琴声。
不知多少仙人神魔看向这里，少年却不知道。
少年已沉入琴境，开始了一段琴道之旅。
这一段路，引导他的是他老师的琴道，也是这天地的至高琴道。
他并不知道他老师便是琴道的开辟者，也不知道，在这里，万道皆空，一道独尊，他甚至不知道，什么叫琴道，但他确实接受着琴道传承，在不知不觉间，以琴问道，又以琴得道。
山风漫漫，岁月变迁，天外的脚步声越来越重，还有混沌大潮的起落，那是老人的落脚地，抬脚，混沌潮起，落脚，混沌潮落。
神魔战场的压力越来越大，三千神魔世界的意志在咆哮，生死因果，不死不休。
大神通者都感受到了。
娲皇宫的女娲，坐镇四极的混元教主。
还有天道无极地的老人。
“要来了吗？”
“要来了吗？”
没人回答。
第990章 洪荒赴战
天道无极地，天道法则震动，天道意志复苏，又被老人压下，天道之下，已无老人身影。
空留万古枯寂。
以身合道，以神镇道。
昊天收回视线，伸手摄来昊天剑，提剑入天外。
这一次，王母未阻。
南天门的西惑君邪魅一笑，拍拍腰间长刀，紧随天帝而去。
万寿山五庄观，镇元子低宣一声道号，轻轻一挥拂尘，手持地书登天。
这一次，清风明月随行。
北冥妖师宫，鲲鹏老祖睁眼，寒光闪过，已不见鲲鹏老祖身影。
九幽，一道血光冲天而起。
天南，浩然气冲天而起，凤族大能大罗金仙随后，其中还有一个青衣少女。
凤祖站在凤凰台上目送。
西方，白衣僧人上灵山，入大雷音寺，雷音寺佛钟敲响，钟声传遍九天十地，如来带佛门佛陀菩萨出山，赶赴神魔战场，十方庙宇皆有佛号响应。
深魔渊，魔道二祖老魔携众魔出渊，天地间，万魔响应。
东方，一龙吟，万龙应，龙族出海。
金鳌岛，云霄一剑出，万剑随，截教万仙出岛。
麒麟崖，麒麟登天。
祖巫殿，共工踏天。
刑天，风伯，相柳，九凤，玄雨，随后。
万妖祖庭，招妖幡起，妖族三十余位大能，六大妖神齐聚，与妖皇羲皇齐赴神魔战场。
人道薪火殿，三皇四祖与人族圣贤离开人间，赶赴神魔战场。
洪荒天地大能纷纷出山。
玉泉山，玉鼎负剑出关。
二仙山，黄龙一飞冲天。
铁叉山，度厄赴战。
镜湖，观鱼赴战。
广寒派，十二月赴战。
灌江口，杨戬带着啸天赴战。
一个个大罗金仙纷纷赴战。
……
太阳星太阳神宫，小太阳神与八位哥哥作别，化虹赶赴天外。
太阴星广寒宫，月神嫦娥对着月华中的男人道了一声：“羿哥，保重！”月神离去。
月华中的灵魂却睁开了眼睛，他先是茫然，接着唤了一声“娥妹……”
空荡荡的广寒宫中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轮回无极地，后土抬眸看向九天，她轻轻唤了一声：“后羿。”
如孤魂野鬼一般在月宫飘荡的后羿残魂听到了母亲的呼唤。
他也找到了回家的路。
一缕残魂出月宫，下九重，入九幽。
尘封已久的盘古殿被打开了，盘古殿中尘封着三个祖巫，金之祖巫蓐收与木之祖巫句芒同时睁开了眼睛，只有那个伟岸的男子未醒，直到后羿走进盘古殿，几经轮回又被后土以盘古心血温养的另一半灵魂醒了，后羿走向他，他没动，直到后羿走进他现在的肉身。
巫族的十三祖巫，箭神后羿醒了。
三位祖巫，除了后羿，他们已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知道他们要去干什么。
蓐收和句芒对后羿说道：“洪荒需要我们，父神需要我们。”
三大祖巫对着已无盘古心脏也早已枯竭的血池跪拜。
三大祖巫踏出九幽，踏过三十三重天的一刻，不知震惊了多少人。
五行山下，被众人遗忘的猴子，看着一道道恐怖之极的气息破空而去，猴子被震惊到怀疑人生，他从不知道洪荒竟有这么多可怕强者。
猴子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还有一种无地自容羞耻感。
他上蹿下跳，真的演了一场猴戏。
第991章 女娲的讥笑
女娲站在娲皇宫外，淡淡瞥了一眼，一些久远的记忆碎片，浮上心头。
那是被她尘封，也不愿忆起的陈年旧事。
不周山上，东皇身死，帝俊殒命，她看着一个个妖族儿郎死去，却被三清阻在混沌，愤怒又无力。
她还是杀入了洪荒，斩下了两个祖巫的头颅。
想必就是这两位。
她记得，后土有过短暂的出手，天地静止，道祖那一次没有出手阻拦，大概是因为她出手不合规矩，逆了天道。
“句芒，蓐收。”
她终于记起了这两个她曾斩下头颅的祖巫名讳。
女娲淡淡一笑，一切都如过往云烟，再难勾起她半分情绪。
也许是因为找到了他，他还活着。
女娲看向混沌，看向封印在老人身上的一方大世界。
他活着，她的愧疚也就淡了。
女娲嘴角勾起一抹自嘲，便是圣人也难免落俗，也会自找解脱，自欺欺人。
欺骗了自己，也就欺骗了天地，因为无人敢诘问她们，即便她们错了。
女娲视线从那方世界转移到了担负世界，负重而行的老人的身上。
他何尝又不是，他带着三千神魔尸体远走混沌，又带着三千世界，三千神魔意志回来，又是为何？
不过是为找心安，为求自我解脱。
毕竟三千混沌神魔，除了盘古，就活下了他一个，盘古死后，他就是唯一的生者。
生者要承载死者的遗愿，他们唯一的遗愿便是要回来，要毁灭盘古洪荒。
他封印了他们四个洪荒纪元，终于封印不下去了。
他回来了，他先回来了一趟，向洪荒打了个招呼。
看似堂堂正正，何尝又不是自欺欺人。
不管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他要撂挑子，寻求解脱的事实。
和她远赴混沌深处，寻找太一下落其实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都是放不下，又想放下。
老人看到了女娲的眼神，他对女娲点了点头，不过脚步不曾停下，因为他快要到了。
压在他身上，他带着走了一千五百年的重量，压在他心上已经太久的沉重，他终于要放下了。
老人目光向前，步伐向前，他已经看到了洪荒，也看到了一个战场，那里洪荒的强者都在等他。
等他放下，三千世界神魔与洪荒盘古的因果。
他们会接过，接过这不死不休的因果。
没人逃避，也没人躲避，因为逃不过，也躲不过。
更不会有人阻止，因为他阻不住，鸿钧也阻不了。
这是世界之初，便埋下的因果。
已经酝酿了太久，也埋藏了太深。
除非世界破碎，意志消亡，这则灭世开天因果需要灭世来还。
至于是洪荒破灭，还是三千神魔世界破灭，他更偏向于后者。
因为他也是神魔，这片故土本就是他们的。
当然，他和鸿钧还有一场约定，他也会遵守。
老人的脚步溅起圈圈涟漪，每一圈都是混沌大潮。
女娲向前迈出一步，抵消混沌大潮。
神魔战场的冲击消失了。
老人笑了笑，没说什么。
第992章 老人杨眉
毕竟这只是旁枝末节。
老人带着三千世界归来，杨柳枝垂，如老人的长发舞动，每一根柳条都挽起一方世界，他才是三千世界的中心。
老人从混沌拔根，再一脚踩下，三千世界的重量，连混沌都无法承受，混沌崩开，老人落脚扎根，掀起混沌大潮如瀑。
女娲站在娲皇宫外未动，混沌大潮却在她眼前止步，不曾打向神魔战场。
老人的脚步声越来越沉重，毕竟他已经走了很远的路。
老人的那一脚终于落下，混沌破碎，天地震动，老人第一只脚落在了神魔战场上空，接着又是一阵天崩地裂的声音，另一只脚落下，神魔战场的天空被压了一寸，杨柳扎根虚空。
镇压四极的混元教主都已起身，东方仙山之上，元始天尊须发皆张，双手托天，脚下的仙山在他脚下下沉了一寸。
西方莲海，佛陀只手撑天，大如须弥的金色手掌被压下了一寸。
北方道宫，朴素道人，指天演道，太极阴阳鱼与天同沉。
南方菩提树下，麻衣道人抬手，十八只手掌同托天穹。
四位混元同时出手，还让天落下了一寸。
可见老人担负的三千世界之重。
老人微微一笑，道了声：“不错。”
老人此时心情不错。
三千世界之主，除了一人，都出现在了世界之桥桥头，齐齐向老人恭敬行礼致谢：“老祖辛苦。”
老人微微一愣，接着洒然一笑，从盘古斧下逃生，收罗同道尸首远走他乡混沌苟且偷生，无数岁月的噩梦缠绕不休，无数岁月不敢回洪荒一步，直到那人死了无数岁月之后，是八万年，还是九万年，亦或是十万年后，已没人说得清。
他才敢去天外紫霄宫会那鸿钧。
即便胜了鸿钧，他还是没敢踏足洪荒一步。
直到太阳神陨落，不周山倒。
他才相信他真的死了。
他收留了东皇太一，助东皇钟逃入了混沌深处。
这件事，鸿钧应该知道，女娲应该也有所察觉。
在他第二次出现时，女娲应该猜到了。
第二次，他终于踏足了洪荒，去人道之地看了看，人道，他没见过，不过见了之后，发现不如天道，也就放下了心。
他远远看了看不周山遗址，也不曾去日月二星，大概还是有些忌讳吧。
毕竟他是盘古。
最后他去天外与鸿钧商议回归之事，此时的鸿钧已经合道，已经身不由己。
天道的跟脚，没人比他更了解，因为他也是天道，最原始的一部分天道。
三千神魔，三千神魔法则，有他的，也有鸿钧的，不过他逃了，鸿钧？老人皱了皱眉，鸿钧到底是谁，又是如何活下来的，他还是没弄清楚。
不过，鸿钧已经合道了，是谁已不重要了。
老人一念，千万里，却是想远了，也想多了。
老人轻轻一笑，一来一回，他熬死了盘古，又熬到了鸿钧合道，他确实辛苦了，也当得起一句辛苦。
老人轻轻抬手，让他们不必多礼。
第993章 柳叶
神魔战场，山水相依，山头林立，每一个山巅，都有一个洪荒道人，他们站在山巅，便是洪荒的绝顶，每一座高峰，都代表着一条大道的止境。
天高，我为峰。
这便是洪荒的强者之林。
他们仰望苍穹，无喜无怒。
即便鸿蒙杨柳树的枝条已经遮盖整个天空。
他太高，也太大。
在他脚下的他们，就显得渺小，仿佛他脚下的山峰都成了一个小小土包，而站在山巅的他们，成了一根根杂草，杂草再强劲，也无法让大树低头去辨认他们谁是谁。
老人视线扫过苍茫大地，空洞的眼神在一人身上聚光，停留，此时老人眼睛闪动琉璃光彩，带着淡淡灰色，空洞缩小，映出了一点青色。
青色放大，一山绝顶，她站在山巅，山风凌冽，青袍鼓荡，她背着琴，和她身后的少年一样。
“是你……”
老人想了半天，才想起她的名字：“石矶……道友。”
老人还是加一个道友。
老人扫视石矶，微微惊讶，当日不过合道一城，今日已能合道山河万里，一方世界。
“那片柳叶……”
石矶伸手，一片柳叶在她手中成型。
石矶抬手，柳叶飞向老人。
老人伸手接住，哑然失笑，此柳叶，已非彼柳叶，她还他的，已是她的柳叶。
老人未说完的话是：“那片柳叶……你没用。”
如果她用了，那她便是他无意插下的柳条，无意插柳柳成荫，今日见到她，他会很高兴，不是说现在不高兴，只会更高兴。
那片柳叶，她终未炼入体内，也就不存在跟他有联系。
那条捷径，她也没走。
柳叶已经毁在了万仙阵中，毁在了元屠阿鼻剑下。
但柳叶中蕴含的空间大道，她却领悟了不少。
不然，也不会有今日的柳叶相还。
老人收起了柳叶，此中蕴含的空之大道很有意思，已非他之道。
昔年赠一叶，今日还一叶，他们两清了，这是她要表达的意思。
他收下柳叶，也就认下了。
昔日一念起，今日一念落。
“如果老朽记得没错，道友修的是琴道对吧？”
石矶点头。
老人也笑着点了点头，一饮一啄，更有意思了。
老人想到了东皇太一，他入主的便是音道大世界。
现在已是空音大世界，原本的世界规则已经被他改写。
空在前音在后，原有的世界意志已经被混沌钟磨灭。
而石矶，却是琴在前，空在后，此方神魔战场，她已经合道。
四方混元不曾阻，诸族大能不曾逆，合道一域，更合人心。
“妙。”
老人用道家玄门的一个妙盖棺。
这也说明了，他当日并没看错。
天上，地上，都在看着老人与石矶对话，没人不满，也没人发出声音。
直到老人收回视线，轻拂衣袖，三千世界之桥，化作三千柳叶，托起三千世界之主定位混沌。
覆盖苍穹的柳条微动，一个个世界被放下，还给一个个世界之主，神魔战场上空，被老人开辟出了另一方天穹宇宙。
三千世界错落更置，成神魔天地，混沌宇宙。
一众世界离体，唯一个世界还挂在老人身上。
正是被众神魔之主封印的空音大世界。
老人轻轻一笑，将此方世界送去远方，置于边缘地带。
鸿蒙杨柳缩小，老人走出树洞，只觉无事一身轻，很好！很好！
第994章 神魔意志
神魔战场上空，三千世界之下，老人缓缓转身，缓缓离去。
一众世界之主出声挽留，老人只是摆了摆手。
天地一时寂静。
但不久，在老人身后，距离他最远，距离神魔战场最近的一方世界意志爆发，如山崩海啸般席卷整个世界，一个个生灵眼睛赤红，对天怒吼，他们满眼愤怒，满心仇恨，他们的神志已被世界意志占有，已沦为了复仇的工具。
老人脚步丝毫未停，缓缓走入了混沌。
他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又如何？
复仇，毕竟是他们的事，不是他的事。
世界也是他们的，不是他的。
毕竟死的是他们，不是他，他一个活人又如何去与死人理论，也没法理论，因为他活着，他们都死了。
老人身后，一个个世界意志爆发，一个个世界被仇恨填满，魔修入魔，神修成神，魔物疯狂，神祗冰冷。
三千世界，除了寥寥几个大世界，都已被世界意志同化，或成魔界，或成神界，魔界魔物嗜杀成性，神界神灵杀戮无情。
两种世界意志，同一个目标，杀入洪荒，毁灭洪荒，复仇。
最先控制不住的是一位魔界之主，在一个世界嗜杀意志和亿万魔物的怒吼咆哮声中，这位世界之主眼睛逐渐变红，他头顶一个庞大魔神虚影显化，他手中的残缺混沌战兵也被虚影补全，他对天怒吼一声，气息暴长，他的声音竟压过了亿万魔物声音，他举起混沌战兵，指向神魔战场。
魔主脚下柳叶凋零，杀戮之门开启，无穷无尽的嗜杀魔物如蝗虫涌出，涌向神魔战场。
洪荒大能无不蹙眉，他们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景况。
他们最先要面临的不是三千世界的神魔之主，而是数不尽数的魔物神物，这些丧智失神的魔神，杀之无益，又不能不杀。
更何况他们身后还有似被混沌魔神附体的世界之主，他们依托三千世界，自带世界法则，进可攻，退可守，非常棘手。
转眼间，神魔天地已不知涌出了多少神魔，而且源源不断还在涌出，神魔战场上空的混沌宇宙已被各式各样密密麻麻神魔填满。
其中隐匿着多少神魔之主，谁也说不清楚。
黑云压顶，神魔泛滥。
大能大罗无不皱眉。
四极圣人坐下，也打开了天幕，堵不如疏，他们终会支持不住。
无边神魔涌入，四极圣人最先出手，盘古幡扫过，落向仙山的神魔尽化灰灰。
太极图转动，道宫上空不知又多少神魔被绞碎，也化了灰灰。
莲海，莲花朵朵盛海，不知又有多少神魔落入其中，皈依佛门。
七宝妙树刷过，天空一片空白，不知多少神魔化虹归去。
中央神魔战场，日月同辉，小太阳神，与九天月神一左一右，太阳神头顶大日耀天，大日中扶桑树轻轻摇曳，刷出太阳真火焚天，无数神魔烧成灰烬。
石矶右侧，九天月神头顶明月高悬，明月中月桂花开，花开杀生，无数神魔同花雨落，煞是凄美。
站在石矶身后的少年，掀起了心灵风暴，不久前，他的老师送出了欠他的礼物，他眼前一亮，始见光明，开眼第一眼见到的便是这一幕。
少年的心灵已不能用一个震撼来形容。
这样的神魔，这样的仙人，这样的丑陋，这样的美丽，这样的神通，这样的仙术，少年神魂震颤，忙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他的内心世界开天辟地，重炼地火风水，已由凡尘进入神魔仙人世界。
这格局已不是一般的大了。
除了他老师，没人留意他的变化。
石矶轻拂衣袖，将少年送下山。
小熊，小蝉，申公豹，身边多了一人。
他们身后还站着白景大白。
这样的神魔战场，除了小熊，他们暂时还有参与的资格。
但他们都来了。
第995章 山巅大能出手
四极圣人与日月二神出手的同时，站在山巅的绝顶大能也已出手，鲲鹏一掌拍塌虚空，不知有多少神魔被拍成齑粉，冥河元屠阿鼻过如犁庭，满天血雨纷纷，镇元子手中拂尘如蛟如龙，横扫神魔无数，龙族老龙主探手一抓，天空抓出了一个血色窟窿，五指一握，砰然一声，神魔尸骨无存。
麒麟族遗老挥袖一拂，大袖扫过，神魔无一幸存。
妖族羲皇抬手，一画开天，手指划过，一条天堑划过天空，天堑所过，神魔归墟。
共工抬手一拳，打破虚空，神魔陨落无数。
老魔出拳，同样霸道，西边天空也是一个窟窿。
如来掌出，孔宣拳出，昊天剑出，皆为一世之尊。
南极拂尘如瀑，洞穿神魔，痛下杀手。
玄都左手执旗，右手挥扇，扇去神魔何止百万。
云霄一剑出，万剑从，诛杀神魔如斩草。
玉鼎剑出如虹，斩杀神魔不留情。
黄龙挥动白玉如意，打死打残神魔无数。
云中子，左手杏黄旗，右手戮仙剑，一剑斩出，血雨纷纷，他手中的仙剑也随之破碎，一看就是仿品，好在他又拿出了一把仙剑，看着不像戮仙，而像陷仙。
果然，仙剑斩出，红光四射，又是一场血雨。
便是他那两位真正手握戮仙陷仙的师兄也被抢了风头。
只因他已是天地大能，他走通的一条道便是炼器。
山巅的洪荒大能都已出手，大罗金仙也相继出手。
小熊留下一句：“保护好自己。”拔刀向天而去。
骷髅山，一道黑影跟上，小剑魔也动了。
石矶站在山上未动，她眼若琉璃，看破天际苍穹，一个可怕的数字在心中不断增加。
“杀之不尽，诛之不绝。”
这便是她的定论。
只要三千世界还在，生灵还在繁衍，她们杀戮的速度，永远赶不上神魔的输出，更何况还有神魔之主。
石矶看向了站在金字塔最顶端的一众神魔之主。
他们以两大混元为首，还有九辰，一个老妪，一个壮汉，还有几个陌生面孔。
他们并不曾受到世界意志影响，他们所在世界的世界意志，不是被磨灭，便是被镇压，他们都是有望混元大道的真正魔神至尊。
单独一个便不容小觑，更何况他们，还有他们的大世界竟聚在了一起。
他们目光或冷漠，或平淡，或饶有兴趣，看着同类赴死，不见一点动容。
有三人察觉到了石矶的视线，两大混元混沌魔尊和青洛神尊，还有对石矶情有独钟的九辰神君。
混沌对石矶笑了笑，她们有几分像，不管是气质，还是外貌。
青洛也对石矶笑了笑，他一贯没有正形，见谁都是三分笑，他有两重身份，杨眉老人的弟子，混沌水世界的主人。
至于九辰，自然不会给石矶什么好脸色，当然，石矶也不会去看他的脸。
石矶收回视线，看到了嫦娥失神，她想都不想，一掌拍出，一箭比她却更快。
箭过天空，神魔皆死，从东向西，无一例外。
石矶猛回头，一个伟岸男子从天边大步走来，日月都为之颤动。
石矶没由来又想起了那一幕，石矶轻轻一笑，收回视线，没有出声。
因为大哥眼里没有别人。
巫族战场，豪迈大笑传来，对天出拳，又多了两个恐怖拳头。
第996章 尸如雨落
神魔陨落，初看，如刹那花开，久看，如大雨永恒。
看久了，仿佛也就这样。
石矶站立不动，似在发呆，又似在走神。
直到一个悦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还带着几分戏谑。
“还不出手？”
石矶在红霞浓烈处看到了女娲似笑非笑的眼神。
石矶沉默片刻，点了一下头。
琴音响起的一瞬，天地为之一静。
诸道纷纷住手，一场永恒大雨未停，却不再绚烂，也无雨声。
神魔簌簌而落，再无声音。
一场寂静的杀戮，只有琴声。
一茬一茬，如收割庄稼，没有反抗，也没痛苦。
尸落如雨，倾天而下，覆盖大地。
谁曾见过这倾世杀戮？
即便见过，谁又能不再失神。
生死悬于一线，不过如此。
过线即死，阴阳两分。
只在她轻轻的指尖。
她在山巅发声，天地不在有声。
杀生，她很会，也很能。
小熊落下，小剑魔落回。
少年小高看着老师，世界不存，仿佛天地间，就这一个声音，已成永恒，生死皆无声。
小蝉何尝不是，老师已经占据了小姑娘整个天空，小姑娘朝歌城的天空。
小熊下意识轻舔嘴唇，他也想这般杀人。
申公豹眼神炙热，他也想做这般仙人。
白景失神，大白振奋，这是他们的山主，他们的主人。
琴音继续，杀戮不停。
神魔战场，只有尸落如雨。
这是她静坐千年来第一次动琴，也是第一次杀生。
一日所杀，便是一个神魔战场全部。
琴道显化，纵横如龙，如一高悬，一道永恒。
“琴师……”
这是无数仙神魔道心中浮现的声音。
便是天外神魔之主神魔至尊也不例外。
混沌敛眉沉目，青洛不再有笑。
其他神魔之主也没了声音。
这一幕，他们不是没想过。
但真正看到，又是一种感觉。
震撼，甚至还夹杂着一丝恐怖。
这种无声死去，看久了，会令人发毛。
越过生死线前，漫天神魔如飞蛾扑火，可扑入火中，却连一个火花都没。
由生到死，诡异折射，中间那个过程仿佛都不存在。
便变成了尸体一个。
真是尸如雨落，每一个都凉透了。
是杀戮，而不是沉睡。
骷髅山无风，天地也无风。
琴音却不曾停下，仿佛回到天荒地老。
这般杀戮，一人杀戮。
便是一个战场。
不要说后学末进，便是一些前辈高人也只觉得心神摇曳，只有仰望。
尸雨连天，却无功德降落。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心里都明白了。
道宫中的老道，一贯古井不波的眼里出现了忧色。
他的忧虑不在此方天地，而在家乡。
混沌中，不曾远游的老人，轻轻笑了笑。
他与他的博弈也要开始了。
以天道为棋子，可比以蝼蚁为棋子要高得多。
这古往今来，也就他们有此棋力，能执此子。
此次过后，悠悠万古，空有一人，老人笑了，笑得有些沧桑，也有些快意。
一声怒吼，如惊雷炸开雨幕，杀入了神魔战场。
石矶未动，自有人接下。
第997章 箭神
杀向石矶，大如山岳的神魔之主，被一拳打飞出去。
神魔之主喷血倒飞，撞死撞飞神魔无数，但未死。
神魔之主头顶混沌神魔虚影咆哮怒吼，神魔之主气势不减反增，神魔之主挥动大若天刃的混沌战兵斩向对他出拳的伟岸男人。
男人收回拳头，刹那搭弓射箭，一箭快若流星，箭矢自神魔之主眉心穿过，贯穿头颅，神魔之主眼中怒火熄灭，庞大的神魔躯体坠下天空，与之对应的神魔世界剧烈震动，似要脱离混沌宇宙束缚，砸向神魔战场，与脚下的神魔战场同归于尽。
洪荒大能无不警惕，但世界终未坠落。
女娲娘娘与和坐镇四极的圣人不喜反忧。
他们不怕一个世界坠落，便是女娲娘娘，仅凭山河社稷图也能兜住一方世界。
他们唯恐悬而不落，那将会是后患无穷。
但此时，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
从道祖依托洪荒立下此方神魔战场，便决定洪荒被动防御的战斗方式。
先入为主，占得主场，也就意味着放弃了进退有据。
进，则意味着放弃主场优势，退，更不能退，他们身后便是洪荒，他们大道的所依，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这里没人不懂。
被动，就是不管天上掉下什么，他们都得接住。
他们占据了地利，天时就不在他们这里。
地利是主场，主动权则归于天，归于天时。
打不打，如何打，都在天，不在地。
这就仿佛又是一次天地巫妖之争。
同样是不死不休的因果。
妖族在天，依附天道，巫族在地，占据地道。
妖族势大，顺天而行，巫族力强，逆天而尊。
一方尊的是天道，一方尊的是盘古。
与此时，三千世界神魔在天，承天道意志回归，洪荒诸道在地，守护盘古洪荒何异？
不过又一次天地之争，战局更大，因果更加根深蒂固而已。
随着第一个神魔之主杀入神魔战场，接二连三不断有神魔之主杀向石矶。
只因他们已有过半部属死于石矶之手。
后羿连射九箭，射杀九位神魔之主。
九位世界之主毫无反抗被射杀于天空，如流星坠落大地，带起阵阵轰鸣。
东方天空的太阳有些不稳。
小太阳神眼睛死死盯着西边天空。
洪荒大能无不暗自心惊，直到这一刻，他们才清醒的意识到他回来了，那个一日射九日，一箭射杀天后的箭神后羿又回来了。
那最后一箭的可怕，只要见过，便不会忘记。
那是天帝帝俊全盛期也接不下的一箭。
那一箭过后，天后灰飞烟灭，箭神也魂飞魄散。
只因那一箭，太过霸道。
洪荒的老人，虽不知道他是怎么回来的，但对于他的危险程度，都默默在心里画出了一个新的高度。
他们尚且如此，那些神魔之主更不用说。
一箭一个？
这可不是普通神魔，每一位可都是执掌一条混沌大道，主宰亿万神魔的世界之主，即便是最末等的小世界之主，也不该如此干脆！一箭一个！
这和射杀飞禽何异？
站在一众世界之主之上的那一小撮人也不淡定了，更确切说，他们也被吓到了。
洪荒何时出了这么一位杀神，他们竟不知道。
一时无言。
鸦雀无声。
在后羿搭箭要射杀第十位神魔之主时，被嫦娥拦下了，月神柔美无瑕的手按在了后羿刚劲有力的手背上，“羿哥，你且休息一下。”
别人看不到，站在他身边几乎同他同呼同吸的她，又岂会注意不到他的呼吸加重，他额头闪现的汗滴。
毕竟，这每一箭射杀的都是一位神魔之主，每一箭射出的都是精气神。
在嫦娥抬手之际，石矶身边的小剑魔已经出手。
还有谁比她更清楚这每一箭的耗损。
她可是箭神传人。
第998章 破境
一声金铁交击，小剑魔斩上了六翼神魔手中的宽阔战兵，六翼神魔倒飞出去，小剑魔脚下一震，脚下虚空千疮百孔，而后碎成齑粉，她人已如破空之箭，追杀上去，如影随形。
在小剑魔刺中六翼神魔眉心之际，六翼神魔背后六翼齐震，消失在原处，再出现，已在神魔群中，不过他出现的地方，有一柄剑在他额前悬停，仿佛就等着他。
神魔怒吼一声，六翼再震，从剑前消失，再出现，又一柄剑，离他眉心又近一分，神魔消失，再现，再现，消失，无边虚空都是他的残影，但每一道残影额前都有一剑在悬停。
不，应该说每一柄剑都在推进，等六翼神魔意识到此剑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之时，剑，刺穿了他的眉心。
神魔致死两眼圆睁，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不是他不够快，而是根本与速度无关，绝仙之下，无路可逃。
神魔尸落大地，同他齐落的还有无尽尸雨，有他的士卒，也有别人的。
又一方世界震动，天穹宇宙仿佛越来越不稳。
洪荒这边每杀死一位世界之主，仿佛就要面临一次世界坠落的危机，而且这种危机还在不断叠加。
如利剑悬顶，不仅会落，而且不止一柄，他们杀一人，剑就多一柄。
这是**裸的阳谋，这些不断冲击神魔战场的神魔和他们的主人，不是炮灰就是弃子，炮灰越多，洪荒这边消耗就越大，虽然不至于蚁多咬死象，但千百次出手，杀过亿万亿万又亿万神魔之后，洪荒神魔战场又有几人还能保持战力全盛，至于弃子，生能消耗洪荒最高战力，死能成为压在洪荒众修头上的筹码。
不管是天成阳谋，还是有人推波助澜，站在最顶端的神魔之主都乐见其成。
因为他们必将成为最终的利益所得者。
至于其他神魔，其他世界之主，与他们何干？
毕竟他们的世界完好无损，他们的大道只会扶摇直上。
等打碎洪荒，天道意识回归，他们又能得到一份大道回馈。
这里人人可证大道。
只有一人令他们膈应，让这原本天衣无缝的大好局面变得恶心。
一个个神魔之主每多看一眼，都觉得如同吃屎一般难受。
终于有人忍不住咒骂了一声：“这该死的要弹到什么时候？”
已经一天一夜了，还不见停。
“总有消耗……”青洛神尊将后面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混沌魔尊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九辰死死盯着石矶，已经不咬牙切齿。
青洛神尊说的没错，石矶总有消耗完的一天。
但他们永远不知道，他们要等多久。
石矶沉寂了千年的元神，在石矶手指触碰太初的一瞬，琴与心合，心与道合，元神不减反增，一举突破三十五重天，还未停。
连破两境，这还要感谢她这个小弟子带回的心声，一曲《高山流水》，一曲《雉朝飞》，一曲《刺客》，还有原汁原味的《阳春白雪》。
她都已取回，这是另一个她让小徒弟带回的礼物。
第999章 彼岸花开
神魔战场，琴音继续，尸雨连天，只有杀入神魔战场的神魔之主方圆才有一片晴空。
小剑魔已被三个神魔之主围在中间，一男两女，一尊金甲神人，一个绿衣女子，还有一个红发魔君。
神人高大，女子娇小，魔君手中的战兵和他的头发眼睛一样赤红。
小剑魔一人一剑，转战三人之间，剑意冲霄，剑光纵横，丝毫不落下风。
站在月神嫦娥身边，执子之手的后羿也难免发出赞叹：“没想到，她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
嫦娥浅笑点头，柔美的容颜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骄傲。
后羿看到妻子这般神情，不觉稍稍用力握紧妻子柔美至极的娇手，闷笑出声。
夫妻相视一笑，仿佛又是天长地久。
眼里再无别人。
小剑魔一人对战三尊先天神魔之主，掌中衍生出的三尺青锋，或快或慢，妙之巅峰，竟令东北两极两位混元教主生出片刻恍惚。
他们仿佛看到了一人。
他的剑，也是这般霸道凌厉，几近于道。
一剑截道，我意纵横。
不退不让，剑出有我，无人，无道。
三尊神魔挥出的混沌大道还未成形，往往就被一剑斩破，三重大道中，她便是那个一，出入无距，仿佛三人的围杀并不存在，还是一对一。
所以，小剑魔不见有伤，三尊神魔身上的剑痕不断增多。
直到一朵剑花盛开，金甲神人由内而外射出剑芒无数，混沌战兵无力脱落，神人神体四分五裂崩碎落下天空，一方世界震动，世界之主陨落。
其余两位神魔，也难逃肢解命运。
两尊神魔陨落，他们头顶的混沌神魔虚影不甘怒吼一声，消散，两方世界剧震。
小剑魔转身，拖曳身后的长发飞起，如黑瀑散落天地间，不知何时，已有人为她当下了后来的魔君。
昊天布履麻衣，昊天剑居高临下，后来魔君在他倾天剑意笼罩之下，只有招架之力。
小剑魔也无二话，上前一剑，斩中魔君脖颈，大如山岳的头颅滚落脖颈，尸首两离砸下天空。
昊天收剑、微笑，点头，换来的却是小剑魔的冷哼扭头，她并不领情。
昊天除了尴尬摸摸鼻子，还能怎样？
琴声依旧，杀戮继续，普通神魔陨落不停，不计其数，也不断有神魔之主杀入神魔战场。
目标都是石矶所在的山头，一个个绝顶大能都很有默契的出手拦截。
毕竟这个时候，谁都明白，是谁罩着他们头顶这片天空。
他们还有功夫在这里欣赏这场尸雨奇景，是谁在出力，又是代谁在出手？
小剑魔重新落回绝顶峰，就近守护石矶。
石矶心神沉入琴曲，一心杀人，与道同游。
此时琴道变红，彼岸花朵朵盛开，已开满虚空。
石矶嘴角含笑，只见花开，不见死人，那年那月，她走过之处，彼岸花开，亡灵无数，那年那月，天发杀机，不周山倒，天倾水灌，花开无数，那年那月，地发杀机，修罗出世，花开无数，那年那月，人发杀机，封神战起，花开无数……
第1000章 花开见我
彼岸花开，花开见我，照见本身。
“你是谁？”
“石矶。”
“不，你不是。”
“那我是谁？”
“你要去找！”
“不用你说，我便是石矶。”
“不，你不是！”
石矶淡淡一笑，她是谁，还用“她”说。
彼岸花开，花开见我，照见本性。
“你本性嗜杀！”
“不对。”
“嗜杀成性，还敢说不是？”
“非是嗜杀，也并未成性。”
“如此多的生灵死于你手，还敢说不是嗜杀成性？你这是自欺！”
“自欺？呵呵。”
“若我真喜嗜杀，定要嗜杀成性！”
石矶嘴角勾起一抹偏执，一抹不屑。
她本性为何，还要“她”说。
彼岸花开，花开见我，照见本心。
“你独爱琴道。”
“对。”
“为了琴道什么都可以放弃？”
“对。”
“那就放手！”
“放手？”
“对，放弃他们，我们还有琴道要走。”
“不是我们，是我。”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不，你是我，但我不是你。”
“不一样？”
石矶轻笑：“不一样，你只是我的本我执念，我还有善恶。”
“善恶不是被你舍弃了吗？”
“不是舍弃，而是分离。”
石矶又加了一句：“你也一样。”
“不！我不同！”
“有何不同？”
“……”
“不管有何不同，你现在都得放手！”
“为何？”
“不放手，我们的琴道就断了，你我都会死！”
“死也不放手，你该懂的。”
“不懂不懂，我不懂，你快放手，放手以后，我们就能证道，对，证道！证道混元，我们再搜罗鸿蒙紫气去做那不生不灭的圣人！”
石矶轻轻摇头，笑着说道：“圣人，现在我难道便不是？”
彼岸花开，花开见我，石矶头顶一朵彼岸花摇曳盛开，神魔战场，亿万万魂灵朝她朝拜，花蕊中心走出了一道缥缈虚影，姿态慵懒，似刚从睡眠中苏醒，她举手投足间，都牵动着亿万万魂灵心弦，仿佛生死只在一线，魂灭只在她一念。
神魔战场，早已积尸成山，大地被抬高了不知多少，层层积尸之上，魂灵密密麻麻跪拜，诚惶诚恐，唯恐惹她生气。
“这是？！”
不管是洪荒大能，还是域外神魔，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有寥寥数人知道石矶这是在斩尸，而且好像成了？
女娲娘娘，准提圣人，惊诧之余又多喜色，接引一声佛号，疾苦的脸上看不出喜乐，元始天尊神情复杂，老子愕然，他们这些斩过三尸的混元圣人谁都没想到，石矶竟在这个时候，就这么斩出了执念本我。
像鲲鹏冥河，镇元子，这些老祖，也猜到了什么。
他们毕竟离这个境界不远，甚至有些已经触摸到了。
不过一境之差，岂知千百万里之遥。
他们心情无不复杂，毕竟不管是谁看着一个晚辈登顶将他们抛下，也不会好受。
大概同境界中，只有嫦娥后羿会真心替她高兴。
域外神魔隔着此方天地，模模糊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更何况他们走的都不是斩尸成道的路子，恐怕连三尸是什么都不知道。
小剑魔盯着石矶头顶的虚影，有些不善。
那虚影察觉小剑魔的不善，淡淡扫了一眼，撇撇嘴，打了哈欠，躺在花中睡了。
这可把小剑魔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