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乱象
“大人……”妲己声音微颤,眼神哀求。
石矶却挥挥手,道:“今日到此,以后随叫随到,咱们来日方长。”
这话说的极其暧昧,妲己却如遭雷击,浑身颤抖,痛苦不已。
妲己魂不守舍的回到寿仙宫,帝辛酒醉未醒,问过宫女,方知她离开不过一个时辰。
但那种度日如年的绝望却萦绕于心不曾离去。
她仿佛还能闻到那种腥臭,她的脚仿佛还深陷泥潭难以自拔。
“快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妲己很冷,身上仿佛裹着泥巴,难受之极。
“是,娘娘!”
“花瓣,多放花瓣!”
“是,娘娘。”
……
夏天的雨总是来的快也去的快,雨过天晴,彩虹高挂,蝉震翼晾翅,蝉鸣声声。
红衣小姑娘眉头舒展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小姑娘起身,深吸一口清新空气,回头道:“姑姑,咱们出门?”
“好。”
石矶心情很好,和红衣小姑娘一样好。
她心情好的原因却不足为外人道。
大雨过后的朝歌城格外清新,一洗如新,树叶翠绿,地面湿润,屋舍城墙洗刷的格外干净,一尘不染。
……
同样是一阵雷雨之后,西伯侯姬昌于燕山古墓前捡到了一个婴儿,姬昌大喜,因为此前他已有二十四妃,九十九子,此子正合百子之数,西伯侯收其为义子,家将仆从纷纷恭喜,姬昌更加高兴。
西伯侯一行人过燕山,见一道人,丰姿清秀,相貌稀奇,道人宽袍大袖,出尘不凡。
姬昌忙下马见礼。
道人稽首,自报家门:“贫道终南山玉柱洞云中子。”
“原来是云中子道长,不知道长来此所谓何事?”
云中子道:“有将星降世,贫道特来寻访。”
姬昌智慧过人,忙让仆从将义子抱来。
云中子从仆从手上接过红光满面睡的正香的婴儿,抚须笑道:“可找到你了。”
云中子说此子与他有师徒之缘,欲带回终南山,收之为徒,传授武艺。
姬昌也知自己此去朝歌凶多吉少,又见云中子一身正气,便点头答应了。
姬昌看着熟睡的孩子多少有些不舍。
云中子道:“贤侯不必如此,自有相见之日。”
姬昌忙问:“何时相见?”
云中子道:“贤侯回归之日。”
姬昌道:“道者带去不妨,久后相见,以何名为证?”
云中子看了看天道:“雷后身现,便以‘雷震’为名!”
姬昌目送云中子带着雷震子腾云而去。
叹息一声,上马赶往朝歌。
西伯侯入朝歌至金庭馆驿,东伯侯姜桓楚,南伯侯鄂崇禹,北伯侯崇侯虎,都在等他。
几人问他何故来迟,姬昌回答:路遇雷雨。
三人为西伯侯接风洗尘后,又通气商定明日面君事宜,各修奏疏。
夜深人静,有人入金庭馆驿向东伯侯告密,晴天霹雳,东伯侯姜桓楚跌倒在地,痛哭失声:“我儿剜目,炮烙双手,此等恶事,亘古未有!”
其余三人得知真相后也是震惊的无以复加。
南伯侯鄂崇禹怒骂一声:“昏君,毒妃!”
姬昌忙出言阻止,令他慎言。
姬昌提议,他们重修奏疏,与东伯侯一起面君。
他们怎知,他们入城的第一时间,费仲已进宫禀报了纣王帝辛,纣王大喜,他对这四个祸害早就动了杀心,下定决心明日朝会诛杀四人以绝后患!
费仲走后,纣王心情极好,抱着妲己又是一番寻欢作乐。
纣王餍足,抱着妲己宠溺道:“明日除了那四个大祸害,孤与美人从此高枕无忧矣!”
妲己牵强一笑,应了声,“大王说的极是。”
有忧无忧明天过后才知。
翌日,临朝。
文武百官噤若寒蝉,四大诸侯或悲或怒或提心吊胆或虚情假意上殿面君。
东伯侯姜桓楚一脸凄楚呈上奏疏为女儿姜王后伸冤。
纣王不为所动,义正言辞怒叱姜王后刺王杀驾之后必是姜桓楚指使,不容申辩,令殿前武士将姜桓楚推出斩首。
姜桓楚怒骂无道昏君……
纣王大怒,令人将其拖出去剁了。
求情的文武有,但不多,只要是长头的,都知道姜桓楚必死无疑。
姜桓楚有罪无罪已不重要,朝歌封锁消息急召他入朝就是为了杀他。
南伯侯鄂崇禹与东伯侯姜桓楚交情莫逆,仗义执言,纣王以勾结叛逆,意图谋反定罪。
西伯侯姬昌求情,北伯侯崇侯虎附和,纣王一声令下全部拿下,以心怀不轨,结党营私定罪。
纣王机敏善辩,雷厉风行要杀四大诸侯。
满朝文武头皮发麻,天下八百诸侯以四大诸侯为首,这一刀下去就是二百,四刀下去,天下八百诸侯不知会反叛多少,天下大乱就在眉睫!
“大王,不可!”
第一个走出来的是武成王黄飞虎,他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没人比他更清楚这几刀下去的可怕后果。
黄飞虎三步化作两步走到大殿中央单膝处地以武将之礼参拜,“大王,太师远征北海在外,四方乱起,国中并无讨伐平乱之兵!”
纣王闻言脸色微变,变的有些难看。
“大王,万万不可!”
亚相比干快步走出朝班劝谏道:“大王三思,四大诸侯,非是四人,而是四族,杀四人不是安天下,而是乱天下!”
“求大王收回成命!”
王叔箕子、微子。
“求大王收回成命!”
纣王的兄弟微子启,薇子衍,伯夷,叔齐,一众王族。
“求大王收回成命!”
满朝文武尽数求情。
纣王满脸讥讽道:“杀他们四个天下就会大乱,这样的忠臣,这样的天下,是谁的天下?”
纣王又指着满朝文武嘲弄道:“看看,看看,看看这满殿忠臣,也不知是谁的忠臣?”
如此诛心之言,满朝文武满嘴苦涩,却无言反驳。
纣王善辩,群臣多不是对手,君臣辩论纣王鲜有败绩。
“大王!”
费仲走出来道:“大王明鉴,东伯侯姜桓密谋杀王篡位,罪大恶极,死不足惜,北伯侯崇侯虎前年督建寿仙宫摘星楼却是有功,不久前又奉王命平叛冀州为陛下迎回了妲己娘娘,却是忠贞之臣,即便是一时受人蒙蔽,也罪不至死。”
“臣附议费大夫之言。”尤浑也走了出来。
此二人皆是纣王宠信之臣。
纣王咳嗽一声道:“崇侯虎既有功于社稷,孤不负其劳,特赦崇侯虎!”
武成王黄飞虎,亚相比干,箕子、薇子,薇子启,薇子衍,伯夷,叔齐,又为西伯侯姬昌求情。
纣王思虑再三勉为其难又赦了西伯侯姬昌。
东伯侯与南伯侯却没有这两人的好运,东伯侯被乱刀剁碎,南伯侯被枭首。
今日上殿四大诸侯都有安排,东伯侯,南伯侯一死,两侯家将星夜兼程回报噩耗。
西伯侯姬昌因不曾贿赂费仲尤浑几经波折也被囚禁。
不久,天下八百诸侯反了四百,东伯侯姜文焕起兵四十万攻取游魂关,南伯侯鄂顺起兵二十万攻打三山关。
黄飞虎忙发令箭,令守将紧守关隘!
第537章 先手
已故东伯侯之子姜文焕起兵伐纣之时,陈塘关一个娃娃生出来了。
为什么说是娃娃不婴儿,因为这个娃娃在娘胎里长了三年零六个月。
三年零六个月生了个肉球,一剑劈开一个光屁股娃儿跳出来没学走就会跑,不会哭只会笑,张嘴就喊父亲,回头就叫娘。
除了稳婆吓了个半死,李靖夫妻倒是接受良好。
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上门,说这娃儿生逢兵祸,又犯一千七百年杀劫,生来命里带煞,却是不好,李靖夫妇向真人求解,真人赐名,赐宝收徒,李家混世魔王三公子小哪吒出世了。
守着乾坤弓轩辕箭的红衣大巫九凤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她来此首要任务是镇守乾坤弓与轩辕箭,至于隐性任务,九凤瞥了一眼李靖,很好!
娲皇宫女娲娘娘瞥了一眼陈塘关。
玉虚宫元始天尊微微松了口气。
去了一趟骷髅山的孔宣被一道军令调去了三山关协助邓九公邓秀父子守关。
军令简明扼要,鄂顺起兵二十万攻打三山关,军情紧急,令三山关副总兵孔宣火速前往三山关赴任。
这次孔宣连朝歌城都没看到就被人拦住了,是一个干巴巴的黑瘦老头,大罗金仙十一重天,半步大能。
孔宣和老头干了一架,心满意足的去上任了。
黑瘦老头跳出大坑,拍拍身上的土,干笑两声,身影变淡,消在原地。
老头出现在石矶身边,丢下一句:“妥了!”隐去了行迹。
飞廉手捻棋子看着老者来了又去消失的地方久久无法回神。
飞廉看向石矶。
石矶道:“你没看错,魔族。”
飞廉沉默良久,终于问出了那句一直压在他心头的问题:“你到底想干什么?”
石矶眉梢挑动,看着飞廉道:“没看懂?”
飞廉摇头。
石矶笑道:“没看懂就对了。”
石矶又补充了一句注解道:“你站的这么近,看了这么久都没看懂,城外的人更不可能看懂了。”
飞廉一字一句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石矶指了指棋盘道:“下棋!”
飞廉抓了数枚棋子投入棋盘,说了声,“我输了。”
“这就认输了?”石矶指着棋盘上寥寥无几的棋子笑问。
飞廉苦笑:“落子吃力,心无胜算。”
石矶一颗一颗捡回棋子,道:“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琴师大人是在夸我吗?”飞廉自嘲道。
石矶将黑子捡尽,将白子扫出棋盘,说道:“下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石矶从棋罐里捻起一枚黑子,啪的一声按在天元,说道:“这就叫先手,先手重要吗?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要看落子的是谁,又落在何处?”
飞廉盯着棋盘上唯一的黑子咀嚼石矶的话。
石矶指着棋盘上的黑子道:“若这枚棋子是你落的,不会有人关注,更不会有人抓心挠肺琢磨这一子背后的深意,但换做我就不同了,一子如山岳,落子惊天地,一子风云起,我若落子,谁敢错过?”
飞廉心神激荡,又难免失落。
石矶口气极大,但却是事实。
石矶指了指飞廉道:“你是棋子,迫不得已入局的棋子,而我不同,我是主动入局的。”
石矶揭开酒葫喝了一口酒道:“我的入局,不知吓坏了多少人,又令多少人举棋不定,手足无措,你说我这先手威力大不大?”
飞廉闷声憋出一个字:“大!”
石矶笑了笑,道:“不知有多少人以为我会安坐骷髅山,盯紧棋盘,瞅中机会,或雷厉风行杀人,或偷偷摸摸行鬼祟之事,但那是他们,不是我石矶,我就是要摆开棋盘,堂堂正正,先手开局,落子天元,我落一子,他们就得跟上,我不会去想他们想什么,他们要时时刻刻琢磨我在想什么,这就是先手,不在棋盘之内,不在棋盘之外。”
飞廉看着石矶两眼放光,棋盘,他仿佛看到了天一样大的一个棋盘,她如神如圣端坐天地之间,手执黑子,落子天元,一子落,地动山摇,风云变幻。
石矶喝了口酒,道:“朝歌风云变幻,龙蛇起陆,你看,九间殿里的真龙,寿仙宫的狐狸,砍了头的草莽,羑里蛰伏的大蛇,西街摆卦摊钓鱼的老人,市井坊间披着人皮的妖,加上你我,是不是很有意思?”
第538章 合道
飞廉细细咀嚼,咂吧咂吧嘴,还真有几分说不明的味道。
石矶问飞廉:“你知道朝歌最神奇的地方是什么吗?”
飞廉摇了摇头。
石矶喝了一口酒,道:“人道压圣,朝歌城,风可进,雨可进,就是圣人不能进。”
飞廉心中炸雷,将他埋在心里暗自琢磨的忌讳炸开了。
“你……”飞廉瞳孔收缩,他竟有些怕,有些怕眼前这个人。
石矶却没有看他,石矶捻起一枚黑子道:“你比我晚来了几天?”
“一天。”飞廉回道。
石矶并未将那枚黑子放入棋盘,而是用棋子轻敲棋盘道:“我比你们来的都早,比你,比狐狸,比钓鱼的,比一批一批进城的妖,都早。因为我来的比你们早,所以,我定住了这座城,不管后来的是谁,这座城里都有规矩,不曾乱。”
飞廉点了点头,事实如此。
“若我不曾先你们一步进城,那些披着人皮的妖会做什么?害人,不断害人,父害子,子害父,妻杀夫,夫杀妻,人吃人,披着人皮的妖会做出什么,你比我应该会更清楚。”
飞廉沉默了片刻,道:“人本就是女娲娘娘为我妖族造的食物,更何况我们是奉了女娲娘娘的法旨。”
石矶淡淡道:“那你怎么不去吃人?一口一个吃光你府里的下人,再去吃朝里的同僚!”
飞廉脸色微白,说不出话来。
“这样的话以后少说。”
飞廉低头称是。
石矶道:“我很高兴我早到了一步。”
飞廉道:“您难道就不怕女娲娘娘怪罪?”
石矶喝了口酒道:“因为是我先进了朝歌,天道也准我留下,至于人道……”石矶又喝了口酒,道:“人族与我渊源极深,人族三祖见我也要执晚辈礼,三皇五帝继位都会去骷髅山拜见我,大禹治水,我也曾帮着……抓了只猴子。”
“猴子?”一切敬仰被一只猴子带偏了。
“嗯,猴子,不过送给共工了。”
飞廉又是半晌无言。
祖巫,那可是妖族的心头大患。
只听石矶道:“朝歌是人道之城,我却先抓住了天道,我顾全了天道人道,所以这座城的人道与天道在我身上达到了统一,也可以说我合了朝歌城的道,朝歌不破,石矶不死!”
飞廉心颤了颤,道:“您是不是喝多了?”
石矶摇了摇头,道:“不曾。”
飞廉看了看石矶酒葫道:“还有没有酒?”
他要压压惊。
石矶一拂衣袖,桌子上多了一坛未揭封的桂花酿。
飞廉忙揭去泥封狠灌酒。
“难怪会是你。”石矶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
飞廉闻言,放下酒坛,道:“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石矶点头,“确实可怜,修为不如人,胆小怕事,又不是女人。”
飞廉颓然,“连你都知道了?”
石矶道:“在此之前我不曾听过你的名号,不过不妨碍我得出结论,一个比较不重要的人,很容易沦为弃子。”
“弃子?”飞廉灌下一口酒,笑的比哭还难看道:“确实是弃子。”
“不过……”石矶声音拖长,“从今往后,你飞廉不再是寂寂无名之辈。”
“什么?”飞廉从酒碗里抬起头,一脸茫然。
石矶一震衣袖,风轻云淡的说道:“能与我石矶在这朝歌城里喝酒的飞廉,天地难道不该记住其名?”
飞廉瞠目结舌,半晌无语。
口气这么大的人,他真是第一次见到。
飞廉认真反省自己,难道他沦落到如此地步就是因为他太低调了?
石矶一看就知道飞廉跑偏了,不过没关系。
石矶喝酒。
飞廉后知后觉道:“你是说我成了你的人?”
石矶纠正道:“是自己人。”
飞廉垂死挣扎:“我们什么时候成了自己人?”
石矶沉默了片刻,道:“难道是我同天地误会了?”
飞廉烦躁道:“不要拉上天地?”
石矶伸手。
飞廉不解其意,问道:“什么?”
石矶道:“我的酒是给自己人喝的,还我!”
飞廉从没听过如此儿戏的话。
不过看到石矶眼中的认真,他知道石矶没有开玩笑,她是认真的。
飞廉慢慢低头看进几近见底的酒坛,他沉默了。
飞廉抬头看了石矶一眼,提起酒坛一口气将剩余的酒喝了个底朝天。
很怄气的说了一声:“没了!”
石矶很平静的点了点头道:“如果我说这坛酒是月神亲手酿的桂花酿你心里会不会好受些?”
飞廉再次低头看着空空如也的酒坛心里更难受了。
第539章 旧恶复发
“能再给我一坛吗?”
“你说呢?”
飞廉走了,提着那个空酒坛走了。
石矶喝了口酒,将手中的那枚黑子放入棋盘,片刻,捡回两枚棋子丢入棋罐,棋盘上再无棋子,空空如也。
石矶起身看向城南,一条巷子中一群孩子在打架,一个红衣小姑娘站的远远的看的津津有味。
“吱呀……咯吱……嘎吱……”
仿佛商量好的似的,一排大门齐齐打开,第一户人家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第二户人家一个矍铄老头儿,第三户人家一个中年汉子……
“回家吃饭!”
众口一词!
红衣小姑娘抬头看了看天,这个时候吃啥饭?
一群孩子比她还茫然,回去他们方知吃的竹板炒肉。
红衣小姑娘跑了,各家各户的有心大人才松了口气。
红衣小姑娘一阵风跑过几个巷子,止步于一棵老槐树下。
老槐树下吵吵闹闹围着一圈人。
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脑袋忽然冒出来,抓着棋子的老头儿手抖了!
吵吵闹闹出谋划策的声音越来越小。
挤到小姑娘的人心惊肉跳的挪开身子给红衣小姑娘让出了一个位子。
小姑娘蹲在棋摊前也不说话。
下棋的人却战战兢兢,马走直线,车走日子,也没人骂:“老头,你会不会下棋!”
他们下的是象棋,象棋据说是舜的弟弟象发明的,象棋出于阡陌,兴起于市井乡间。
这一盘棋下的很累,看棋的累,下棋的更累。
红衣小姑娘一皱眉,就有人悔棋,来来回回,一盘棋下的好长。
红衣小姑娘观棋不语,石针穿行于小姑娘头顶的云层中不曾落下。
石矶转头看向了那个摆挂摊的老人。
老人生意很好,排队算卦的人很多。
一个穿着孝服扭着腰肢的妖娆妇人也不排队走向了老人挂摊。
众人见她重孝在身,不是死了丈夫就是死了爹,又是一个女人,便让了她先。
算命老人淡淡看了妇人一眼,道:“小娘子,借右手一看!”
妇人道:“先生算命,难道也会风鉴?”
老人道:“先看手相,后算命!”
妇人暗笑,将手递给老人。
结果却是……
老人一把抓住妇人的手,不看手相却看着妇人的眼睛。
妇人脸色一变,却是被扣住了命脉,妇人羞恼道:“老先生,你不看手相也不说话,抓着我的手干什么?快放手!”
老人冷笑,“好你个不知死活的孽畜,竟敢来老夫面前卖弄寻衅,今日却饶你不得!”
旁人肉眼凡胎不识妇人真身,纷纷出言:
“姜先生,快放开那妇人。”
“姜子牙,你这么大年纪,怎干这事?”
“莫要为老不尊!”
姜子牙出言道:“列位,她并不是人,而是妖!”
“明明是人,怎么会是妖!”
“准是你这老头见色起意!”
“真是世风日下!”
那妇人更是哭哭啼啼惹人心怜!
姜子牙百口莫辩,一狠心,抓起砚台照妇人头顶砸下,妇人脑浆崩裂,瞬时断了气。
“啊……”
“算命的打死人了!”
“算命的打死人了!”
受到惊吓的民众群情激愤的围住了姜子牙。
恰逢亚相比干车驾路过,民众拦住比干车驾状告姜子牙见色起意,妇人不从,暴起行凶用石砚打死了妇人。
比干闻言大怒,令人将姜子牙拿来。
姜子牙被众人押送到比干面前,他一身血污,还死死抓着妇人的手不放。
比干怒叱一番,姜子牙申辩:“相爷,我手中的妇人是妖不是人,我若一放手,她就会遁去无形。”
一听是妖,比干心里却是咯噔了一下,他慎重问道:“真是妖?”
姜子牙稽首:“不敢诓骗相爷。”
“如何证明?”
姜子牙:“若用三昧真火一时三刻便会炼出原形!”
比干却是心一动,有了计较,他朝群情激愤的民众拱手道:“比干押他进宫,见过君王,自有明断!”
众人纷纷称好。
亚相比干的信用那是杠杠的。
比干带着姜子牙与被他抓在手里不知是人是妖的妇人进宫见驾。
纣王兴趣缺缺,妲己却对纣王道:“亚相所奏,真假难辨,不妨将那术士连同女子拖到摘星楼下,妾身与大王一辨真伪!”
纣王拉过妲己的手道:“御妻所言有理!”
此时妲己入中宫,为后宫之主,一国王后。
妲己此言正合比干心意,他就是要那个叫姜子牙的术士看看这妲己到底是不是妖孽?若是,能除去最好,即便不能除去,也可敲山震虎,再图后谋。
比干心有七窍,不动声色的跟在纣王与妲己身后。
妲己一见姜子牙手中抓的妇人,却是心中大痛。
大王传旨令姜子牙炼出妖精原形以辨真假,妲己却无法阻止。
眼睁睁的看着姜子牙将妇人炼回了原形,原来是一个玉石琵琶精。
妲己站在摘星楼上看着姜子牙,姜子牙也站在摘星楼下看着妲己。
妲己是大反派,姜子牙是主角,命中注定的第一次见面大反派受伤。
不过主角也奈何不了大反派,这里是王宫,他不过一介草民,那可是高高在上的娘娘。
他稍敢异动,必是斧刃加身的大罪。
所以当妲己向他索要玉石琵琶时,他双手奉上了。
妲己心里恨得牙痒痒,却笑面如花的在纣王面前称赞姜子牙大才,该招纳朝中。
纣王也觉得姜子牙确实有本事,点头道:“御妻所言极善。”
遂封姜子牙为下大夫,任职司天监。
姜子牙从江湖走向了朝堂。
也开始出入将相王侯门庭。
妲己将玉石琵琶放于摘星楼上,采天地之灵气,受日月之精华,以期五年后返本归元重新化形。
妲己走回寿仙宫,细算时间,距那次落入泥潭狼狈不堪过去已经十一个月了,她日夜担惊受怕,那人却没再找她。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妲己的心又大了。
压下的恶念也一个接一个冒了出来。
一日,纣王与妲己在摘星楼设宴,酒至半酣,妲己献舞,三宫嫔妃,六院宫人,齐声喝彩,唯七十余宫人不仅不喝彩,反而眼有泪光。
妲己一查,却是姜娘娘宫中旧人。
妲己对纣王道:“这些宫人心有愤恨,留之必是大患!”
纣王欲命人将这些宫人打死。
妲己却阻拦,道:“且将她们送入冷宫,妾有一法,可除宫中大患!”
纣王眼睛一亮,“不知御妻有何良策?”
妲己道:“将摘星楼下开二十四丈阔,挖五丈深,大王可传旨,令帝都每户纳蛇四条,都放于此坑中,将作弊宫人,洗剥干净,送入坑中,喂此毒蛇,此刑名为‘虿盆’!”
纣王赞叹道:“御妻奇法。”
忙传旨,勒令朝歌万民扑蛇。
一时朝歌蛇贵。
朝歌方圆数十里大蛇小蛇尽数入宫。
虿盆建成。
纣王与妲己欲将那七十余宫人推入虿盆行刑。
上大夫胶鬲闻此恶刑上摘星楼劝谏,不想激怒了纣王,欲将他洗剥投入虿盆。
胶鬲怒骂纣王纵身跳下了摘星楼!
纣王骂了一声晦气,令人将七十余身体**背缚双手的宫人推入虿盆,他与妲己看着毒蛇咬人,以此为乐。
缓步慢行在朝歌城走的极慢的石矶抬头看了看天,她觉得明天是个好日子。
所以她见到了飞廉。
“我要见她,明天!”
第540章 天子
时隔十一月,又是一年夏!
春雷滚滚,夏雷炸。
乌云压顶,雷霆贴着头皮炸响。
妲己脸色惨白,青衣笑容依旧。
落在妲己眼中却是恶魔的微笑。
“妲己拜见琴师大人。”
“不必多礼。”
妲己起身。
“上来!”
云海铺陈,依旧在云端。
妲己战战兢兢走上云端。
她怕一不小心又掉下泥潭,即便知道掉不掉下去与她是否小心无关,她还是走的提心吊胆。
走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妲己欠身,唤了一声:“大人!”
石矶看着妲己笑问:“你很喜欢蛇?”
妲己脸色微变,娇艳红唇微张,却没说出一个是或不是。
“你看!”
妲己顺着石矶手指所指的方向看去,瞳孔一缩,颤声道:“虿盆!”
她再回头发现她们并不在云端,而在摘星楼上。
“惊不惊喜?开不开心?”
妲己只见那人大袖拂来,铺天盖地,她根本躲不过去。
“不要!”
妲己凄厉惨叫,与那些被她推下去的凡人宫女并无二致。
甚至更不堪,那些宫人的惨状与她相合,那种接踵而来的恐惧令她窒息,令她痉挛。
她与一个蝼蚁一个凡人并无不同,她哀求,她惊惧哀求的看向那人,那人高高在上,风轻云淡的坐在摘星楼栏杆之上,眼中没有怜悯,只有期待,期待她与万蛇上演的一场好戏。
妲己很熟悉这种神情,因为她不止一次从纣王脸上看到过。
蛇,密密麻麻的蛇!
她被盯上了,狭长冰冷的眼神,猩红的蛇信,不断放大。
她的心在痉挛,腥臭,恐惧!
“啊……”
她尖叫!
一条蛇弹起来咬了她一口。
黏糊,水渍。
一条一条,争先恐后,蛇吻,无数的蛇吻。
她已不敢尖叫,因为蛇会钻进她的嘴里,她知道,因为她见过。
她还曾为此鼓掌惊叹。
她终于落入了虿盆。
滑腻恶心恐怖突破了一个又一个极限,粗的细的,不知有多少蛇在身体上爬动痴缠,她的脸上不断落下蛇吻,她的身体已经不属于她。
她想死,她想她给她一个痛快,求她给她一个痛快,可怜可怜她,不要再折磨她,不要让她生不如死!
她却在喝酒,晃着腿,美滋滋的喝着酒,欣赏着她与蛇共舞,欣赏着她的扭曲,她的痛苦,她的恐惧,她的崩溃,以及她卑微的哀求。
恐惧是没有止境的,只要你活着。
她活着,所以恐惧一直缠绕着她,折磨着她,吞噬着她。
她甚至希望那大蟒一口吞了她,但不曾,那大蟒只吞了她一条胳膊。
不知是永生的折磨,还是永世的沉沦。
“你很喜欢蛇?”
她竭嘶底里的尖叫:“不……”
“不喜欢那就算了!”
依旧在云端,脚下云海如天,洁白如雪,她喝着酒,轻挥衣袖,说了声:“再见!”
头顶雷霆炸响,她如噩梦惊醒,浑身湿透,不是雨,是汗,也许是蛇涎,黏黏的粘在她身上,妲己浑身战栗,她多想像一年前一样淋一场大雨,但,天只有雷,没有雨。
妲己失魂落魄的跑回寿仙宫沐浴,一遍又一遍的沐浴,里里外外不知洗了多少遍,但那种粘稠滑腻恶心的感觉却不曾离去。
她令人填了虿盆。
虿盆中的蛇,不翼而飞。
也没人在意。
石矶喝了一口美酒,白骨塔中的黑袍小石矶长了一岁,绝仙之影也凝炼了一分,白骨塔也加高了一层。
放蛇归来的天琴道人对石矶打了个稽首,坐入了玄关。
雷霆已去,天威不显,又是一个安详平和的夏天。
至于妲己,她已跟她说过:“再见!”
她与她都不曾想到她们的重逢再见会这么快!
……
填了虿盆,妲己对纣王自有一番说辞,缓了些时日,妲己又想起自己妹妹琵琶精之仇还未报,思虑数日,妲己与纣王酒酣之时,妲己献图纣王,言及:“此台若成,自有仙人、仙女下凡,大王与真仙遨游,延年益寿,福禄无穷,大王与妾身可永享人间富贵!”
纣王心动,观过图后惊叹不已,纣王道:“此台工程浩大,命何官督造?”
妲己道:“此工须才艺精巧,聪明睿智,深识阴阳、洞晓生克,以妾观之,非下大夫姜尚不可。”
纣王闻言,即传旨:“宣下大夫姜尚!”
姜子牙接到旨意先起一课,料定凶吉方进宫见驾。
姜子牙看过图纸。
纣王询问:“营造此台多少日可完工?”
姜子牙回奏:“此台高四丈九尺,造琼楼玉宇,碧槛雕栏,工程浩大,非三十五年不能完工。”
纣王闻言,对妲己道:“御妻,姜尚回奏,台工需要三十五年方成,孤想光阴瞬息,岁月如流,年少可以行乐,若是如此,人生几何,安能长在!造此台实为无益。”
妲己对纣王道:“此图是妾献之与大王,又岂会不知工时,这姜尚一方外术士,最善诬言,三十五年?纯属一派胡言,姜尚当面欺骗君王,实乃大逆不道,如此欺君罔上之辈,罪大恶极,罪当炮烙!”
纣王怒视姜子牙:“你敢骗孤?”
姜子劝谏道:“鹿台之工,劳民伤财,愿大王且息此念,切为不可。今四方刀兵乱起,水旱频生,府库空虚,民生日促……”
纣王闻言大怒,纣王怒声而起:“匹夫,你敢诽谤孤王,来人,给孤拿下,以正国法!”
姜子牙早有准备,一挥衣袖往楼下跑去。
纣王怒笑道:“果然如御妻所言,一听拿他就跑,礼节法度全然不知不顾,跑?孤倒要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姜子牙被赶过龙德殿、九间殿,到九龙桥,姜子牙回头道:“诸位不必赶我,无非一死!”
姜子牙按着九龙桥栏杆,一跃跳入水中,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却是借水遁而逃。
御前统领回报:“下大夫姜尚投水而亡!”
纣王怒骂一声:“便宜了老匹夫。”
妲己心中怀疑,却不好言明,只好让人打捞尸体。
却又哪里寻找得到。
姜子牙借水遁逃走。
督造鹿台的任务落在了北伯侯崇侯虎头上。
对他来说这可是肥差。
督造寿仙宫摘星楼他已吃了个肚饱肠肥。
不仅是他,费仲尤浑他也没少给。
不然,九间殿上费仲尤浑也不会替他说话。
崇侯虎是个小人,也是个酷吏!
真小人,真酷吏。
上大夫杨任入宫阻拦劝谏,被剜了双目!
杨任昏昏沉沉间被人背走。
却是被青峰山紫阳洞清虚道德真君召唤的黄巾力士背去了紫阳洞。
纣王下旨召崇侯虎入朝。
朝歌子民得知纣王又要兴建工程更加浩大的鹿台,民怨沸腾,民声载道。
朝歌人心不稳。
石矶漫步朝歌,不知有多少人在看石矶笑话,娲皇宫的女娲娘娘冷瞥了一眼。
玉虚宫的元始天尊眉心舒展。
又不知有多少大人物在背地里嘲讽:
“不知顺逆!”
“不知所谓!”
“徒劳无功!”
“徒惹人笑!”
……
石矶抬头看天。
飞廉却急急找上了她。
见面第一句话就是:“你管不管?”
石矶笑问:“管谁?”
飞廉道:“昏君!”
石矶笑了笑,道:“看来你还是不会下棋。”
飞廉烦躁道:“这又与下棋有什么关系?”
石矶道:“我执黑,你执白,我落在棋盘上的黑子你不能动,你落在棋盘上的白子我也不能动,落在棋盘上的棋子,有些子能动,有些子不能动。”
飞廉难以置信道:“你是说……他是别人落的子?”
石矶摇了摇头道:“不别人。”她指了指天,道:“是天。”
“天子!”
石矶点头:“天落的子只有天能动,他命在天,我不能动他,你不能动他,妲己也不能动他,只有新天子能取代他。”
“那现在该怎么办?难道让我妖族去给他做苦力?”
“等等,等我选个好日子。”
第541章 固若金汤
石矶抬头看了看天,道:“这个月却没有好日子,下个月再看吧。”
“下个月?”飞廉声音拔高,“您没看到朝歌快要乱了吗?”
“乱不了!”
石矶慢腾腾的走了。
她又怎么会让朝歌乱了。
崇侯虎在月末进城,飞廉月初第一天来找石矶。
不待飞廉开口,石矶道:“今天,就在今天,我要见她。”
飞廉欲言又止,一甩衣袖走了。
艳阳高照,无风无雨,也无雷。
妲己来了,她不敢不来,因为要见她的是石矶,去传话的是飞廉,她谁都惹不起。
“琴师大人……”妲己笑的很牵强。
石矶笑着跟她招手。
妲己硬着头皮走上前。
石矶指着一个奴隶如牛马一样被驱赶的地方道:“这是要干什么?”
妲己声音微颤道:“建鹿台。”
“建鹿台?建鹿台干什么?”
妲己自不敢用糊弄纣王的那一套糊弄石矶,颤声道:“取乐。”
“谁让建的?”
妲己忙道:“大王。”
“谁的主意?”
妲己颤声道:“小,小妖。”
“如此……”石矶道:“从明日开始去搬砖吧。”
“搬,搬砖?”
石矶点头,“搬砖,鹿台盖一日,你就去搬一日砖,我也会去,这叫同甘共苦,咱们工地见!”
第二日妲己在工地见到了石矶,不过石矶手里提着鞭子,是监工,搬砖是她和那些又脏又臭的奴隶和贱民活,她身上被施了障眼法。
妲己搬了一天砖,不知被抽了多少鞭子,石矶不曾抽她,确切的说,石矶虽拿着鞭子却不曾抽任何人,抽打辱骂她们的都是崇侯虎的狗腿子。
妲己腰酸背痛的回到寿仙宫又陪了纣王一夜。
纣王夜生活丰富,昼夜颠倒,天亮纣王回寝宫睡觉时,妲己却要上工了。
她不敢不去,更不敢让石矶等她,她对石矶的恐惧已深入骨髓。
石矶一笑,她心肝都颤。
所以妲己上工很积极。
不敢迟到,不敢早退。
“早!”
“……早!”
“昨天干的不错,继续加油!”
石矶一个加油握拳的动作。
“加油!”
妲己照做。
妲己都快哭了,她竟有些感动。
炎炎夏日,汗流浃背,辛苦搬砖,污言秽语,还有皮鞭。
她恨死了崇侯虎和他的狗腿子,她不敢恨石矶,她给自己找到了不恨石矶的理由,她不曾打她也不曾骂她。
和动辄举起鞭子抽她污言秽语侮辱她的监工一比,石矶真是个善良的大好人!
妲己坚持了四天,想好计策,回去把崇侯虎炮烙了,将崇侯虎手下的监工通通抽死,鹿台不建了。
朝歌子民欢欣雀跃,载歌载舞,妲己竟因此收获了不少好名声。
妲己主动来请罪,石矶不仅不曾怪她反而宽慰了她几句,妲己很感动的走了。
飞廉在旁看的目瞪口呆。
目瞪口呆的绝非飞廉一人。
那些嘲讽的声音全消失了。
人心未失,朝歌未乱。
不仅未乱,反而更稳。
只要石矶在,妲己就翻不起大浪。
一物降一物,妲己被吃的死死的。
而妲己却能吃死纣王。
这朝歌城固若金汤!
第542章 震天箭出
崇侯虎身死朝歌,其弟崇黑虎继承北伯侯之位却不曾反叛。
这崇黑虎曾蒙截教仙人传道,粗通几门碧游仙法,算半个截教门人。
其实殷商朝中武将或多或少都与截教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石矶入朝歌先后落下了四子,龙族入淇水关,巫族入陈塘关,凤族入三山关,魔族留守朝歌城。
四族气运同补殷商武运,她坐镇朝歌,镇压的是殷商武运,九间殿的纣王与寿仙宫的妲己作天作地杀的都是文臣。
所以石矶曾对妲己说:“你的运气很好。”
后半句不曾说出口的却是:不曾动我截教中人。
石矶不在乎殷商文臣生死,善恶忠奸在她眼里没有丝毫意义,天地杀劫中,百万、千万死的都是无辜性命,巫妖大劫中谁该死?不该死的比该死的死了不知多出多少倍。
她不曾看一眼,夏朝就灭了。
成汤六百年基业,九间殿里的老臣忠臣看的比命还重要,在石矶眼里也不过是史书小翻一页。
改朝换代在人族灭族危机之前真不值一提。
人族灭族危机前她也不曾眨眼。
不曾眨眼却伸了手,拉了一把,护了一程。
又帮她那个傻弟弟为三百万人族在巫族谋了个出路,谋求了个祖巫庇护。
殷商在她眼里真不算什么。
延一千年国祚又如何?
意义何在?
不过是天道神仙劫搭上了人间改朝换代的顺风车。
才让殷商和这朝歌城入了她们这些大人物的眼。
站的越高,都越往上看,没事不会有人去关心朝生暮死的蝼蚁国度更替。
所以纣王从不在她眼里,只要不影响她大计,杀光满殿文臣都无妨,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吃的是人家的饭,人家要命,给他便是,当官就有杀头的危机,昏君杀人,明君也杀人,明君杀的人不一定就比昏君少。
所以崇侯虎死的冤吗?
石矶笑了笑,崇侯虎正在阴间大骂纣王无道昏君,和那些忠臣骂的是一样的话。
却被阴司定为了奸佞,不知会遭什么罪!
阳世的因结阴世的果,阴世对阳世的影响越来越大了。
石矶转头……
一个头抓道家双髻身穿皂色道袍的古奇道人走进了陈塘关。
端坐演武堂的九凤睁开了眼睛。
道人眉眼含笑朝九凤走去,道人走进演武堂打了个稽首道:“灵鹫山元觉洞燃灯道人见过九凤大巫!”
“燃灯!”九凤眼中火光跳动,红袖藏刀入手,也不多话,一刀劈出,火焰如瀑扑面而去。
燃灯头显三花,神光护体,火焰分流不曾伤到燃灯分毫。
九凤一步迈出,人与刀皆在眼前,一刀扎下,手狠且黑,燃灯道人缩地成寸一步退出百丈,九凤如影随形,刀离燃灯胸口始终不过一寸。
不知什么时候燃灯手里多了一尺,寸有所短,尺有所长,燃灯一尺抽来,却是丈量天地,分割乾坤。
九凤也不回刀,左手抬手就是一拳。
轰然一声,九凤被抽出百尺,燃灯不过晃了晃。
九凤左手流血,却浑不在意,她死死盯着燃灯,一步迈出,已是千丈大巫真身,一身浩瀚煞气如火山喷发,一步一喷发,烧红了整个陈塘关的天。
燃灯笑容不改道:“九凤大巫可敢与贫道去九天之上做过一场!”
九凤目似骄阳,两眼流火,九凤冷笑:“族兄之仇,正好清算!”
燃灯稽首,“大巫随贫道来!”燃灯身若流光直上九重天,九凤亦步亦随,踏空空裂,踏天天破,恐怖之极。
陈塘关总兵李靖额头冷汗直冒,此前他并不知那个手持朝廷军令前来坐镇陈塘关的红衣女子是大巫九凤。
要是知道,他还不得将她供起来啊!
结果他却将人晾了起来!
李靖看着天空被九凤一脚踩出久久不能弥合的窟窿干吞口水。
李靖家的混世小魔王却趁机溜进了来过多次那女人却不让他进的演武堂。
“有什么了不起的,小爷还不是进来了!”
小哪吒用大拇指一削自己鼻子,大摇大摆神气起来。
“不让小爷进来,一定有宝贝!”
小哪吒两眼放光看到了供在中堂桌案上的乾坤弓震天箭。
“一定是你们!”
小哪吒跳上桌子取弓抓箭……
小小顽童玩箭却牵动着不少大人物的心。
一箭射出,箭出无距,穿越千山万水,射到了骷髅山。
“小心!”
站在骷髅崖的有情童子大骇!
震天箭直奔无情童子胸口而去,一只小黑手抓住了箭尾,震天箭却没止住,有情童子手中的紫芝如意脱手而出打向飞箭。
无情童子这一刻离他却是那样的远,一个在山顶,一个在山间,却好像隔着阴阳两界生死之间。
站在山顶的有情童子看到了那支箭,走在山间的无情童子却没看见,她低头,箭已在胸间。
十二颗明月珠不曾放光,箭实在太快,太出人意料。
无情童子有些微楞。
一段光阴与她重合,或者说一个身影挡在了她身前。
她抓住了箭。
一声敕令,震天箭不敢再动。
“姑姑!”
有情童子两眼通红奔跑下山。
无情童子抬头看着熟悉的背影,她不怕,真的!不怕!
……
朝歌城的红衣小姑娘如风,一箭破空而来,同样是一个熟悉的身影,往日很慢的一个身影,一瞬到了红衣小姑娘身前,一把抓住了箭。
一个老魔稍慢一步出现,接着是飞廉。
两人看了看石矶手里的箭,抬头看向石矶。
石矶笑了笑,道:“没事。”
老魔金灯明眸不曾移动半分。
石矶摇了摇头道:“你不宜出手,也不宜出城!”
老魔点头,隐去了行迹。
飞廉有些扭捏道:“要我做什么?”
石矶摇了摇头道:“不用,九凤在那里,你去不合适。”
飞廉有些惊疑道:“难道你要出城?”
石矶笑问:“我为什么要出城?”
飞廉沉默了片刻,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他指的是一箭之仇。
石矶挥了挥衣袖道:“一箭就想把我射出城?不,是两箭,两箭也不行!”
她一般不会生气,更不会动怒,她已经忘了她动怒时的样子了。
想激怒她,没那么容易。
飞廉听了个似懂非懂,不过石矶的意思他却听明白了,她不会如愿出城,至于是如谁的愿,石矶没说,他也没问。
飞廉低头问红衣小姑娘怕不怕。
小姑娘摇头,她神采奕奕的盯着石矶手里的箭问道:“姑姑,这是什么箭?好快!”
是啊,好快!这是小姑娘评判一个会动的事物的直观标准。
石矶将震天箭递给她道:“想不想学?”
红衣小姑娘咧嘴,“想!”
“好,从明天开始,姑姑教你射箭,不过练琴也不能懈怠!”
“嗯!”红衣小姑娘重重点头。
红衣在前,青衣在后,渐行渐远。
飞廉目送两人离去,转身走向来时的方向。
……
天琴道人白衣胜雪面沉似水乘坐青鸾到了陈塘关。
第543章 小哪咤
“李靖!”
声如天剑威凌陈塘关。
天琴道人第一次这么生气,不是针对李靖,但也不能说没有迁怒的成分。
自家孩子差点被别人家的孩子射杀,找孩子家长算账总归没错。
一道火光,先到石矶面前的却是红衣似火的九凤。
九凤受了些伤,脸色微白,不过并无大碍,比起风伯她还是有些不足,加之灵鹫宫灯克制,她被燃灯打下了九天。
在世大巫中她战力排在第三,只在刑天风伯之后,与相柳伯仲之间,不过她的火属性克制相柳木属性,属于先天压制,至于不以战技见长的玄雨,走的是雨师神通路线,在巫族眼里属于不务正业,所以毫无悬念排在末位。
“琴师……”
九凤抱拳低下了头,面有愧色。
震天箭少了两支,一支正拿在琴师手中,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没事吧?”
九凤摇头。
“没事就好。”
天琴不再言语。
“师伯!”
李靖匆匆赶来,看到青鸾上的天琴道人,忙上前见礼。
天琴道人沉着脸将震天箭抛给李靖道:“你可认得此箭!”
李靖伸手接过,一入手便知是震天箭,李靖惊诧道:“此箭怎会在师伯手中?”
天琴道人冷笑:“你问我?”
李靖忙道:“弟子不敢!”
“我只问此箭你可认得?”
李靖忙点头,“认得,认得,正是轩辕黄帝遗留在陈塘关的震天箭!”
“认得就好。”
天琴道人眼中光阴陡寒,“此箭飞到我骷髅山行凶杀人,李靖,你是不是该给贫道一个交待?”
李靖如丧考妣,双膝一软跪倒道:“师伯容禀,弟子真是一点都不知情,这震天箭与乾坤弓一直供在演武堂,自从……自从……”
李靖转头看了九凤一眼,道:“自从大巫前辈来了陈塘关后这乾坤弓与震天箭就……就……”
九凤丹凤眼火红,骇人之极。
李靖满头大汗不敢再往下说。
九凤怒声道:“去问你那祸害儿子!”
李靖只觉五雷轰顶,前些日子那个小魔星刚打杀了东海龙王三太子敖丙,东海龙王上门问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是要逼死他呀!
李靖面无人色,一头磕在地上道:“师伯稍等片刻,待弟子将那小孽畜拿来交由师伯发落!”
哪吒闹海之后,李靖对自己儿子的惹祸本事不再怀疑,也不敢再将他当成寻常七岁稚童看待。
“且去!”
青鸾起伏,天琴道人在风云中起起伏伏。
九凤开口:“要不要……”
天琴摇头:“不必。”
今日的局不在李靖,不在哪吒,也不在九凤,而在她,她来入局,就想看看,都有谁?
又有什么本事给她布局?
“放开我,放开我,为什么要绑我!”
一个头梳总角双髻戴着项圈的红袄稚龄孩童被李靖提了过来,孩童身子扭动一刻不静,却不曾崩断捆绑他的绳索。
“小畜生,还不跪下!”
“就不!”
孩童铁骨铮铮,腰杆镚直,仰头挺胸,目空一切,仿佛天老大,他老二,谁都不怕。
李靖强按哪吒他却率先跪下。
“父亲,你不必跪她,箭是我射的,我看她能把小爷怎样?”
“休得无礼!”李靖喝叱。
哪吒毫不在意,神奇十足,将初生牛犊不怕虎表现的淋漓尽致。
他父亲却浑身颤抖,以头触地,面无人色。
哪吒对父亲的胆小怕事与软弱无能很是瞧不上。
他又怎知李靖心中的绝望。
教子无方,护子无力。
他堂堂七尺大丈夫,一关总兵,难道就不知男儿膝下有黄金,作为父亲,若一跪能救小畜生性命,他又何惜一跪,再跪,三跪!
更何况头顶这位娘娘,那是比天还高的存在,师父度厄真人都要仰望的存在,小孽障不知天高地厚作死,令他绝望至极。
“认了就好!”天琴道人伸手抓向哪吒。
哪吒嘭然挣开绳索,手中混天绫一甩,红光波浪赶进缠向了天琴伸向他的手,“想拿小爷,也得看你有没有本事!”
“稚子游戏!”
也不见天琴有何动作,混天绫便钻入了天琴衣袖,再无动静。
“你……”
哪吒大怒,“好你个老妖婆,敢夺小爷法宝,去死!”
哪吒取下颈项上的乾坤圈就向天琴打来。
天琴手到擒来,又收了乾坤圈。
她也不与哪吒废话,抛出一锦帕,道:“黄巾力士何在?”
“在!”
“将不知人伦不知尊卑的哪吒拿回骷髅山压在骷髅崖下!”
“是!”
哪吒修为被八卦封禁,黄巾力士一把抓住哪吒腰带,高举过头转身大步奔去骷髅山。
哪吒四肢朝天手舞脚踢哇哇大叫却无济于事。
“师伯……”
李靖两眼通红,额头淤青,几欲落泪。
天琴叹息一声道:“子不教父之过,稚子孩童手持重宝,害人害己!”
天琴不忍,又说了一句:“苦头难免,性命无忧。”
“李靖多谢师伯!”
李靖以头触地,泪入泥土。
“好胆!”
天琴怒叱一声,哪吒却是半路被人抢了去。
九凤上前一步。
天琴摇头,“你有伤在身安心在陈塘关养伤,另一支震天箭不久也会送回。”
青鸾转身,携狂风暴雨而去。
九凤不甘,从李靖手中夺了震天箭回了演武堂。
夺走哪吒的不是别人,也是一个黄巾力士,不过要比石矶召唤出的黄巾力士大很多。
所以在天道规则之内,大鱼吃小鱼,石矶的黄巾力士出身未捷身先死,慷慨就义。
第544章 风雨欲来
黄巾力士前脚刚到,身后云海压境,风雨欲来。
“师父!”
小哪吒从黄巾力士背上跳下,看到似慢实快朝他走来的老真人,满眼惊喜,老真人须发如雪,手持拂尘,一尘不染。
“师父……”
哪吒跑向老真人,一脸委屈的向师父告状:“师父,弟子被人欺负了,那人不仅抢走了师父赐给弟子的混天绫和乾坤圈,还要抓弟子去骷髅山,骷髅山一听就不是好地方,那老妖婆……”
“住口!”慈眉善目的太乙真人脸一沉,哪吒还真不敢再开口。
太乙真人看着天空流云如白马奔袭而来,天边万马奔腾而至,齐压乾元山,老真人眉头一皱再皱。
“唳!”
一声鸾鸣,风云际会。
天琴道人乘坐青鸾而至。
看到天琴道人,哪吒跳出来指着天琴道人道:“就是她,师父,就是这个老妖婆……”
“住口!”
太乙真人拍下徒儿手指,哪吒一脸委屈。
“不必住口了,如此目无尊长、口出无状、辱骂贫道已不是第一次了,更何况言由心出,其心不善,其言又如何能善,贫道本欲带回骷髅山好好管教,让其知人伦,懂道德,不曾想被道友截来此处,不知道友如此不知尊卑不知礼数半路截道所谓何来?”
天琴道人与风云契合,出声风轻云淡却自有天威。
此言不管是落在圣人耳中还落入大能耳中都挑不出半点错。
太乙真人恭敬打了个稽首道:“琴师明鉴,哪吒是贫道的弟子,弟子有错,贫道这个做师父的难辞其咎,贫道接回哪吒的初衷却是与琴师一样,也想好好管教于他。”
天琴道人冷笑一声,道:“我看他的目无尊长就是从你身上学的,你太乙真人敢从我手里抢人,可曾将贫道放在眼里?”
太乙真人稽首一礼道:“却是太乙关心则乱,思虑不周,失了礼数,琴师恕罪!”
“太乙道友截道截的如此精巧,贫道却看不出一点思虑不周,应该是思虑极周才是。”
太乙真人脸色微微一变,道:“琴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呵呵,你把讲道理叫咄咄逼人,那我若是一巴掌拍死你,岂不是叫讲道理了?”
太乙真人眼神一冷,一挥拂尘道:“琴师,贫道顾及三教之谊,对道友才一让再让,道友却步步紧逼,得理不让人……”
“哈哈哈……”天琴放声大笑:“你跟我谈三教之谊?你对我说一让再让?太乙道友!我称呼你一声道友,你还真把自己当道友了?我称呼你一声道友,你才是道友,我叫你一声太乙,你就是晚辈,三教之中如此,天地之间更是如此,我教训你,你就得听着,这就是道理,这就是规矩,不服让燃灯来跟我说话,你还不够格!”
天地雅雀无声。
太乙真人须发、拂尘皆在抖。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哪吒更是目光呆滞,两眼无神,他心中那座最高的山在摇!
那是撑起他世界的不周!
那是他无敌的靠山!
第545章 流云
哪吒拉了拉师父的衣袖,太乙真人看到了弟子眼中的动摇和心神的摇曳!
太乙真人向前踏出一步,道:“太乙向琴师前辈问道,请前辈指点!”
天琴轻轻一笑,风轻云淡,“大罗金仙七重天,乾元山道场,这就是你的依仗?”
太乙真人衣袍无风自动,乾元山地脉汇聚他脚下,乾元山是他的道场,乾元山也以他为中心。
一方道人养一方山水,一方山水也近一方道人。
日久天长,潜移默化,道人与山水契合,便成一方道场。
道人在自己道场内,掌控大地灵脉,享山水气运,更有护山大阵,众生念力……凡是种种皆向道人。
所以道人多横死于野外,少死于道场。
想破开一方道场杀一方道人,很难。
所以才有圣人告诫门人弟子,大劫之中,紧闭山门,静诵黄庭。
“来!”
天琴大袖铺开,如千丈白云,她袖中飞出一道金光,内蕴八卦,包罗万象!
金光如一道明黄法旨卷向太乙真人。
太乙真人拂袖将哪咤送出百丈之外,拂尘挥动扫向那卷向他的明黄宝光,拂尘如雪,挥洒如瀑,震兑之宝虽快,却难近真人身。
真人脚震大地,气浪涟漪激荡,八卦云光帕处处碰壁,如金鲤入笼,却逃脱不得。
真人手掐法诀大声敕令:“此物不落,更待何时?”
八卦云光帕果然向真人手中落去。
一声轻笑从天空传来,大袖如云海向真人扫来,真人横扫拂尘,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尘丝乱飞,白瀑飞溅,溃不成军。
真人被扫出百丈打了个趔趄才稳住身子。
八卦云光帕如倦鸟归巢入了流云飞袖。
云海茫茫,白袖如垂天之云。
云上仙人轻问:“可还要问?”
太乙真人须发皆乱,少了仙风,多了怒容。
“问!”
天琴轻笑,“非要我破了你这乾元山水才肯罢休?”
太乙真人怒笑:“前辈尽管出手!”
“好!”
天琴拂袖,身后流云如千军万马入境,流云无尽,层层叠加,越叠越高,越加越厚,云高天低,云厚天沉。
集云成海,积云成天,乾元山被换了天,乾元山外是云海,乾元山被云海包围,如茫茫大海中一座孤岛,孤岛上空却是能压死人的云天。
“前辈好算计!”
天琴轻笑:“天地谁人不知!”
不知我石矶好算计!
天地无言!
大能无言!
太乙无言!
天琴道:“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更何况你是在我这白云天下,服个软,将哪吒交给我,贫道看在圣人面子上,可以既往不咎!”
天地间的大能纷纷点头,不是认同石矶这个人,而是认同石矶的话,谁又不曾低头?都低过。
玉虚宫元始天尊眼皮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娲皇宫女娲娘娘冷笑一声,不再多看。
太乙真人一挥拂尘,道:“今日太乙问道,自要问出个结果,又岂能半途而废?太乙占地利,前辈算天时,却也公平!”
“哦?如此说还要问?”
“问!”
“好,这我却要高看你一眼!”
第546章 九龙神火罩
太乙真人面沉似水,翻手掌中托出一物,口中念念有词,拂尘朝天一挥,“起!”
宝物应声飞起,翻转变大,反罩白云天与云上仙人。
宝物透明,如天大,竟罩住了乾元山的天,如一个透明大碗,碗口朝上,欲装天。
白云入碗,云上仙人也落在了碗里。
太乙真人眼中闪过喜色,忙掐法诀,一声敕令:“炼!”
九龙游弋,口喷烈焰,却是道家最正宗的三昧真火。
但见烈烈焰光中,白云团团如雪融化,云上仙人坐下青鸾团团乱转,却是不辨东西南北。
见识略显浅薄的大能已开始摇头,摇头石矶太过托大。
炎炎火光中,天琴白袖如云,轻笑道:“火是好火,却炼不了贫道,洪荒年间,贫道与十日为伴,四百年炼就四转金丹,这火却是小了点。”
太乙真人不为所动,催动九龙厉炼,又掐一诀:“震!”
九龙神火罩震动,四面八方震波齐击天琴,天琴不躲不避,不仅承受了自己的,连击向青鸾的震波一起引到了自己身上。
天地间能震动她神魂的灵宝很少,她至今见过的也只有东皇钟,在她见过东皇钟后,能震动她神魂的灵宝就更少了。
至少这九龙神火罩却震她不动。
天琴以身试法,神闲气定。
“太乙,你可还有问?若没有,我可就要回你了。”
太乙真人脸色难看,却出言道:“前辈尽管出手,晚辈接着便是。”
天琴轻笑,“好!”
天琴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默念咒言,一声敕令:“乾坤颠倒!”
天地翻转,地在上,天在下,云海天来铺满地,乾元山却是倒悬,成了倒悬山,太乙真人与哪吒以及乾元山的生灵都站在地上,却是脚在上,头朝下,都成了一个个倒挂的蝙蝠,说不出的诡异,不知有多少生灵吓晕、多少生灵眩晕。
哪吒张大了嘴,吊着眼睛东张西望,却不曾吓到,他试着迈步却能行动如常,有些别扭又有些新奇,这娃心贼大,太乙真人脚下踩云,却已翻转。
九龙神火罩因为这次翻转,名正言顺的罩在了已成地的云海天上。
神火罩内传出风轻云淡的声音:“都说凡水难灭真火,我却不以为然!”
“雨去!”
天琴抬手指天!
雨从天下来,要到天上去。
瓢泼大雨逆天而上,从下往上洗刷九龙神火罩,如天河倒泄,却是大雨沛然。
“好雨须乘风,风起!”
大风起兮云飞扬!
青鸾乘风起,大雨顺风去!
“电闪!”
“雷鸣!”
电蛇起云陆。
雷龙出云海。
龙蛇起陆直扑火龙。
九龙神火罩中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已被反客为主。
九条火龙一退再退,九龙神火罩一小再小。
乾元山地脉灵气消耗速度极速加剧。
天琴道人颠倒乾坤,乾元山倒悬,已经断了深层大地灵脉,也断了一半山根水脉,待山中灵气耗尽,山穷水尽,乾元山不攻自破,太乙真人的道场也将跌境,不负道场威能。
“唳!”
一声鹤鸣。
道人乘鹤而来。
“琴师……”
第547章 来者不善
“……手下留情!”
天琴轻笑:“这话不该对贫道说。”
“师弟,还不住手!”
乘鹤道人声音微沉,便生威严。
太乙真人却是有苦自知,请神容易送神难,天琴道人反客为主根本不容他收回九龙神火罩,拖着他死耗,师兄出言,太乙真人一咬牙,壁虎断尾,舍了九龙神火罩。
太乙真人一放手,那九龙神火罩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入了云海,消失不见。
一声带着笑意的:“颠倒乾坤。”
天翻地复,天地复位。
云上的仙依旧是云上的仙,地上的山依旧是地上的山。
除了真人狼狈,顽童啧啧称奇,山水都不曾变迁。
一地山水,天琴却不忍心破坏,即便太乙真人不舍九龙神火罩她最后也会放手,山水有灵,来之不易,更何况还有一山生灵,不看佛面,看僧面,众生无辜,不该受此无妄之灾。
所以天琴诸般法术都在九龙神火罩内。
她的善心不必天知不必地知也不必众生知,她心知便好。
“见过琴师前辈!”
道人下了白鹤,拂尘轻挥,稽首见礼。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见不善。
也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天琴瞥了一眼脑门突出,寿眉垂至粉嫩脸颊,如雪长髯飘洒胸前的长寿道人,道:“斩尸了?”
道人微笑稽首。
天琴却没再多看他一眼,故意叫她前辈,却是还她颜色。
“哪吒,跟我走!”
天琴绕过南极太乙直接跟稚童说话。
哪吒却犹豫了,犹豫就是摇摆不定。
七岁稚童最是心性不定的时候。
见过了石矶翻转天地的手段,小家伙有些意动,有些心痒。
太乙真人黑脸,南极仙翁皱眉,他却不能不说话,南极稽首:“琴师此言何意?”
天琴道:“问你师弟!”
明知故问。
她懒得跟他废话。
南极仙翁寿眉颤了颤,却是心生无名,又被他压下。
南极仙翁轻轻一拂拂尘道:“琴师可还记得我昆仑后山那些白鹤?”
天琴唇角勾起:“记得如何?不记得又如何?”
南极仙翁轻叹一声,道:“当年南极不知天高地厚为了那些鹤儿却是冲撞了前辈。”
天琴道:“我记得我已经给过你教训了,难道还不够?”
这话说的却是一点都不客气。
不说南极仙翁,就是太乙真人都变了脸。
此事他不曾听闻,更无从得知,在阐教圣地,圣人道场教训人家的掌教大弟子,这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天地大能无不咋舌。
南极仙翁脸上再也没了笑容,这若是都能笑出来,一是海阔天空,一是城府极深。
“前辈此身是善尸吧?”
明知故问,天琴似笑非笑看着南极仙翁,反问:“怎么?觉得自己斩尸了,想教训我这个前辈一番?”
南极仙翁长长的寿眉又颤了颤,石矶不给谁面子时,一般人真受不了,字字挠脸,句句抓心。
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南极仙翁道:“若是前辈本尊在此,晚辈自不敢自不量力,但前辈善尸,晚辈却要斗胆讨教一番!”
天琴轻笑:“敞亮!”
第548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南极仙翁打了个稽首,脚下团团起云,托着南极仙翁腾空而起。
天琴坐在青鸾上却不曾动。
南极道人脚踩洁白云团,来到云海之中,白云之上,两人隔着如雪铺陈浩瀚云海相望。
白云铺天,洁白无瑕,云气升腾,云光荡漾,无尘无垢,白云世界。
云上仙人都是一身白袍,一身洁白仙光。
如雪长髯飘洒的年老仙人稽首:“琴师前辈,请指教!”
天琴轻笑,“能放开手脚?要不去九天之上?”
仙翁摇头,“贫道一无重宝在身,二无破天之力,唯道术仙法上有些心得,出不了前辈这云海。”
“很好!”天琴微微点头,伸手示意南极仙翁尽管出手。
南极仙翁也不客气,口中念动真言,手掐法诀,一挥拂尘,眼中神光乍现,“前辈请接我玉虚神雷!”
一朵如玉白云罩定天琴,雷落如珠玉,颗颗大如斗,看着就吓人,落下、炸开又不知多骇人!
“不错!”
天琴暗自点头,能将千钧万钧之雷霆束之于一丸,雷光不外泄,控制力绝对惊人。
南极雷法玄妙,天琴破的却极粗暴。
拂袖甩出一物,一声:“收!”
九龙神火罩收雷纳云,接着……
斗大雷丸纷纷炸开,雷云暴动,九龙神火罩剧烈震动,九龙哀鸣不已。
南极仙翁面皮抽搐,太乙真人肉疼心中在滴血。
真是不是自己的一点都不心疼。
风轻云淡声音传来:“你也接我一剂上清神雷!”
天琴收回吃了一剂玉清神雷的九龙神火罩,抬手就还了南极仙翁一剂上清神雷。
雷云罩定,雷落如珠,颗颗斗大,除了颜色天清,与南极仙翁施展的玉清神雷一般无二。
南极仙翁嘴角抽搐,脸色难看,却丝毫不敢怠慢,神雷威力没人比他清楚,能伤金仙体,能破大罗神光,厉害的要命!
南极仙翁口中念念有词,手中拂尘急挥,道道玉清仙光打出,才堪堪扫去了雷珠,散去了雷云。
南极仙翁婴儿般红润的脸上泛起潮红,连眼睛都微红道:“琴师如此投机取巧却有失前辈风范!”
天琴轻笑,“前辈风范?前辈该是什么风范?你教我?”
南极仙翁眼神陡寒,一声:“缚!”
仙光如玉带缠向仙人腰间,玉带缠腰,却是缚住仙人。
此乃南极仙翁自捆仙绳中领悟的缚仙术。
天琴眼中光阴流转,她也抬手一指,“缚!”
光阴潺潺如流水,却是水带缚仙。
南极仙翁脸色微变,驾云急退,躲避缚仙水带及身。
天琴却是不躲不避任由缚仙玉带缠腰。
天琴眼中光阴流转,片刻功夫,腰间玉带自行脱落,散为点点玉光,却是被破了其中缚仙法意。
她那半成品光**带时间到了,也自行散去,她有自信再次出手缚仙,南极一定很难逃脱。
不过她却不曾再出手,因为她找到了与南极斗法的乐趣。
南极道人却一点都乐不出来。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又怎么乐的起来?
第549章 山来!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就是其人!
所以其人很生气。
“去!”
南极仙翁抓紧拂尘用力一挥,一道璀璨水流激荡,浪花朵朵,袭向天琴,水流不大,却格外纯净,水光荡漾,映照日月星辰,璀璨之极!
“三光神水!”
不知有多少声音惊呼。
五庄观镇元大仙骤然站了起来,三光神水珍贵之极,一滴难求。
天庭王母也定住了神。
“不对,是水法!”
有人反应过来。
镇元子与西王母又岂会认不出是水法。
但,没见过三光神水又如何能悟出如此水法?
看眼前这量,还不少!
一个个大能有些眼馋。
但也只能眼馋。
一般人若敢露出一丝苗头,绝对会被这帮老家伙生吞活剥,但这个大脑门,他们还真惹不起。
瞅瞅欺负大脑门的石矶,他们嘴里更不是滋味了。
璀璨水流激荡而来,天琴的惊讶丝毫不弱旁人半分,她饮过帝流浆,在汤谷金液池洗过手,吃过星辰果,却未见过三光神水。
月华、日精、星液,她都见过,三光神水却无缘得见。
三光神水绝不是月华、日精、星液混合而成,而是先天未知条件下凝结的先天生命本源神水,与日月星有关,但也只是有关,从几位绝顶大能眼巴巴的眼神中便可以知道,后天无法合成。
纯净的生命气息扑面而来,天琴第一次退让,不过退的也有限!
她抬手一指,一道光阴河流,掀起白浪朵朵,水流对冲,不曾激起半点恶浪,朵朵浪花契合,光阴依附水流,或者说光阴吞了水流,流过光阴的水流乖巧的绕在天琴身边,直到南极切断了法意。
天琴挥手,乾元山下了一场润物细无声的灵雨,虽不是三光神水,却也有几分神水真意。
“山来!”
一座巍峨神山压下。
“山去!”
一座巍峨神山撞去。
一声震天巨响,云海激荡,两座神山俱碎。
来的是东昆仑,去的是西昆仑,不过碎的都是法意。
即便如此,元始天尊与西王母的脸也不好看。
“山来!”
这一次来的山更大,大可遮天,高不见顶。
“回去!”
山被天琴一袖拂回,压向了南极。
南极仙翁黑着脸散去法意,山去无痕,归去无尘。
天琴淡淡道:“半截不周就想压我?你知道何为不周吗?”
这搬山仙术,却是南极仙翁参悟天地第一第二神山所得,第一神山他却不曾见全,不过是参悟了元始天尊带回的半截不周,第二神山却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巍巍昆仑。
见都没见全,又如何敢说知道,这天地间其它山,石矶不敢说,唯这已不在世的不周,她若说没见过,谁人敢说见过?她若没说知道,谁人有资格说知道?
她可以指着任何人说,你们不识不周,不知不周,包括三清。
前人不曾识,后人不曾见,不周已倒,倒了!
石矶起身,南极一惊,不仅南极,太乙真人,注意这里的天地大能无不精神一震。
石矶第一次起身,她走下了青鸾,站在云端,几分肃穆,几分悲伤!
天一瞬肃穆,云一瞬悲伤!
“请见不周!”
她的声音更肃穆,更悲伤!
第550章 再见,不周!
石矶向前迈出一步,她脚下的云往下一沉,不过一块不周山的石头,石矶再向前一步,脚下的云又是一沉,她手里多了一把不周山的泥土,一手石头一手泥土,俱是不周。
这是她初至不周山,在不周山脚下捡的一块石头,抓的一把泥土。
石矶展颜,“这才是不周!”
她一步迈出,连绵云海齐齐下沉百丈。
“不周!”
南极仙翁被压弯了腰,他却极力抬起头,仰望不周。
“不周!”
太乙真人佝偻身躯,舍不得移开眼睛。
小哪吒被压趴在地,不过他在趴下之前来了个黄龙大翻身,所以他肚皮朝天,四丫八叉平躺在地上,瞪大了眼睛!
“不周!”
“不周!”
高低不一,此起彼伏!
一个个怀着不同情结的大能都站了起来。
他们里面也有很多人没见过不周。
三万岁以上的古老存在有机会登临不周,但很多却没去。
三万岁以下的天地大能最多只是遥观远望,他们生在妖族掌天巫族掌地的时代,巫妖势同水火争夺不周,他们除非活的不耐烦了,才会去挑逗巫妖两族的敏感神经,登山?
与找死无异!
“不周!”
本不存在遗憾!
但,不周说倒就倒了。
却不曾去看一眼。
哪怕在山脚摸一下不周的脚也好。
可却不曾!
后人看不到了,他们却不曾去看。
他们那个时代最高的山,为他们顶天立地万年万年又万年的山,他们却不曾去看一眼。
遗憾,永世的遗憾!
不好意思对人说他们活在那个时代。
连不周山都没见过的人,又怎么好意思说?
生不见不周,憾事!天大的憾事!
“不周!”
大雪纷飞,那是不周山的雪,下了万年又万年。
亿万星辰环绕,那是不周山的星辰,不周山的周天星辰,不周而周!
只有一个轮廓,只有一个虚影,却是天地中心,却是顶天立地,一切生灵看到他都会感到渺小,圣人也不例外,因为他是盘古不周!
天琴身合不周,不周有灵,有灵才是不周,哪怕只是一个淡淡的轮廓,一个模糊的虚影,也是不周,天地不周。
与之相比,南极搬来那山不过是死物,不过一个大一些的石头,如何配叫不周!
“不周不是山,不周而是魂!”
归去来兮,不周淡去,走了,带走了不周雪,带走了不周亿万星辰光影。
不周一去,云海抬升,浑身湿透的南极仙翁也伸开了腰,不过不再那么直了。
太乙真人若有所失,他是第一次见不周,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
小哪吒翻身跳起,眼珠乱转,不时低头咧嘴偷着乐。
小孩的心总是很大,可以装下很多东西,今天摘颗星星装进背囊,明天就敢把太阳挂在床头,每个小孩都是他们世界的小盘古,开天辟地无所不能,孩子的世界大人不懂。
小哪吒就偷走了不周山。
“不周,再见……”
天琴总是多愁善感。
天琴看向南极仙翁,她此时身上的威压极重,“不要再搬不周,也不要再称它不周,便是心里也不要!”
“不会了!”南极稽首,“多谢前辈请来不周一见!”
天琴微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