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秘术
梦婆婆冷冷看着石矶。
“器灵没事。”
石矶这四个字一出口,梦婆婆紧绷的脸松了一些。
石矶又叹了口气,道:“婆婆数万年都等了,又何必急这一时,我的劫数,婆婆比谁都清楚,石矶也不是个听天由命的人,总要争上一争,这黄泉却是不可或缺的助力,也多亏了黄泉,石矶才能从冥河老祖的元屠阿鼻剑下逃得性命。”
梦婆婆冷冷吐出四个字:“冥河无能!”
石矶却笑了。
石矶道:“婆婆,若我被冥河老祖杀了,他还会告诉你黄泉在我手里吗,只怕这黄泉枕要永沉血海了。”
梦婆婆眼神微变,心神却是一紧。
石矶的话不假。
石矶伸出三根指头,“三百年,算我借的,三百年后,不管生死,必还黄泉。”
梦婆婆眼神忽明忽暗,心里盘算着。
石矶又道:“婆婆放心,石矶从未对人失言过。”
梦婆婆没有点头,但神情明显松了。
“叮……”
石矶挑了一下琴弦,道:“抛开一点不愉快,我与婆婆算是故人重逢了,五百年了,婆婆可好?”
梦婆婆皮笑肉不笑道:“好,若见不到你会更好。”
这是嫌弃石矶活得太久,命太硬。
石矶笑了笑,笑纳了,她指了指一个个好奇宝宝般盯着金液中梦婆婆呈像的金乌道:“天帝与天后的儿子,小太阳神,婆婆第一次见吧?”
她又回头对九个小金乌道:“帝一,你们过来见过梦婆婆。”
一个个金乌排成一列。
“帝一见过梦婆婆。”
“帝二见过梦婆婆。”
“帝三见过梦婆婆。”
一个个金乌很有礼貌。
梦婆婆眼神柔和了下来,有些失神。
她想起了她做巫婆婆那些年的很多事,很多小巫,孩童绕膝。
石矶闭上了眼睛,拨动了琴弦,琴音如丝,织着一个梦……
一个庭院,茅屋三两间,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煮着汤,一个青衣少女抚着琴,微风徐徐,青烟袅袅,天光柔和,如老婆婆与少女脸上的微笑……时光陈旧,却未褪色,反而多了旧的味道。
一曲奏完。
汤谷与梦婆庄沉浸在一片时光中。
故人。
故事。
总耐人回味。
石矶在这边,梦婆婆在那边,一段旧梦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好久没给婆婆弹琴了。”石矶怅然道。
梦婆婆嘴动了动,没有说话。
“也很久没跟婆婆叙旧了。”石矶依旧怅然。
“天上地下这些年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不知婆婆在家里知不知?”石矶的声音突然轻快了起来。
梦婆婆微微一怔,一下子从怀旧模式转换到八卦模式,梦婆婆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她老人家有一颗年轻的八卦心,梦婆婆昏黄的老眼亮了。
石矶找到了熟悉的巫婆婆,她笑着问:“婆婆是想听天上的事呢,还是地上的事?”
梦婆婆咳嗽一声,微微矜持道:“天上有什么事?地上又有什么事?”
石矶嘴角勾了勾,这是都想听啊,有些贪心啊!
石矶道:“天上的事就多了,天帝与天后有事,天帝与帝后也有事,我还去了一次天庭天牢,那地方真是……对了,东皇,东皇陛下,婆婆一定想听东皇陛下的事,我记得婆婆好像很喜欢东皇……”
“闭嘴,你给我闭嘴!”金液荡漾,梦婆婆情绪波动有些大,老羞成怒了。
一个个金乌眨巴着眼睛,这个老婆婆喜欢叔叔?
他们齐齐打了个寒颤,汤谷今天好像有点冷。
金液池恢复平静,巫婆婆的脸才不再晃荡、变形。
只闻石矶道:“婆婆不要激动,咱不说东皇还不成!那咱就说说地上的事,是说月神与十三祖巫的家事呢,还是说昆仑山的仙鹤掉毛的趣事,对了,金鳌岛,金鳌岛那盛况,那场景,可真是鱼龙混杂,更有趣的是,我三次碰到了同一片云彩,咦?最后一次,我好像把她给忘了……”
石矶抹了一把额头并不存在的汗,依旧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说着她认为有趣,别人听着糊涂的事。
不要说梦婆婆抓狂,就连几个金乌都急了。
“姑姑,父皇和母后怎么了?”
“姑姑,你去天牢做什么?”
“姑姑,叔叔他有什么事?”
“姑姑,我想先听月神的事!”一个小家伙有些害羞道。
“我……我也想听。”
一个个金乌眨巴着眼睛,眼里都有一个月亮。
石矶笑了笑,讲起了月神家庭院的琐碎事,当听到月神喜欢晒太阳时,一个个金乌兴奋的翎羽飞扬。
梦婆婆一直竖着耳朵听着,事不在大小,名人的事再小也是大事,梦婆婆深谙其中道理。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石矶故事会结束了。
“那……那……别的呢?”
“姑姑还没说父皇和母后的事。”
“还有天牢!”
“叔叔……”
“云彩!”
一个个金乌说出了巫婆婆的心里话。
石矶道:“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给你们讲。”
小金乌有些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
梦婆婆的脸就纠结在了一起,成了菊花。
她忍了半天,最后生硬问道:“啥时候说?”
石矶略显歉意道:“我也说不准。”
梦婆婆脸黑了。
“要不到时我通知婆婆。”石矶很贴心的提议道。
梦婆婆脸色微缓。
石矶又问:“不知该如何联系婆婆?”
梦婆婆脸一黑,原来在这里等她,该死的石矶,果然是个黑心烂肚肠的。
但她胃口已经被钓起来了,心里有事猫抓一般,一件件都是悬案。
梦婆婆黑着脸传了石矶一段秘术,金液一荡,消失了。
石矶和九个小金乌凑在一起琢磨梦婆婆传的秘术。
只见金液池中不断荡起漪沦,大的小的,有成像的,也有不能成像的,有模糊的,也有清晰的。
一个站在这头,一个站在那头,这头跟那头聊天,一个个玩的不亦乐乎。
石矶初步掌握秘术后,嘴角翘了翘,不管是过去的巫婆婆,还是现在的梦婆婆,对她来说,都是等她挖掘的宝藏,这个无名秘术就比大巫之间的通讯巫笺更方便,看来以后她的小锄头要不停挥动,才能挖出更多宝藏。
石矶摸摸下巴,这样想好像有些不厚道,老抓着一只羊薅羊毛……
“没什么不厚道的,咱挖掘的是知识,知识只会越挖越深,不会越挖越少,反正巫婆婆也不会少什么。”
石矶点了点头,“咱是在帮巫婆婆啊,帮她老人家将那些发霉的东西拿出来晒晒。”
石矶咂咂嘴,她想起了小黑碗,那压缩劫运之水的秘法……
“阿嚏!”
梦婆庄今天好像也有点冷。
第404章 天机
石矶起身绕树行,三百年,这并不是一个随口而出的时间,而是她多次推算出的。
天地在变,她的命数也在变,三百年为界,天地与她都将有大变。
推算,或者说推演,是修行之人的必修课,以前石矶不会,如今她在金鳌岛补上了,不仅补上了,而且还学了很多,如:观天勘地术,周天星衍术,大衍术,小衍术,大六壬,小六壬,望气术……
她最擅长的是周天星衍术,其实周天星衍术又分大周天星衍与小周天星衍,大周天星衍术是以周天星辰为算子大衍天地运数,天地间恐怕除了天道圣人也就天帝能做到,但圣人不一定擅长。
石矶会的紫薇斗数与二十四星宿算法都属于小周天星衍术范畴,这里的小是相对于大周天而言的,并不是指不能算大事。
以数星为算子,或以一方星域星子为算筹,其实原理一样,不过算子越多,变量就越多,但覆盖的天机也越大越全,有可能算的很准,也有可能算错,还可能吐血,天机不是那么好撩拨的,推到一半推不动了想停下,那就要遭天机反噬。
就如石矶遭魔瞳反噬一样,会被天机反咬一口,所以推演天机讲究量力而为。
夜了。
金乌都睡了。
石矶敲了敲扶桑木,扶桑木轻轻摇了摇。
石矶知道扶桑木有灵,但不是扶桑大帝,就不知这灵是天道赋予的,还是太阳赋予的。
这对石矶很重要。
或者说对金乌很重要。
因为石矶发现金乌的运数与扶桑木相连。
这就意味着金乌若离开扶桑木就会气运大减,或者说扶桑木管着金乌的气运,不是镇压,是管着。
扶桑木用气运的线牵制着金乌,所以金乌不能久离汤谷,最多一天,他们就得回来,这也大概就是金乌不会将太阳背跑的原因,每天都会回来,按时回家。
“你喜欢太阳,还是喜欢天?”石矶问扶桑木。
扶桑木又轻轻摇了摇,他托着的太阳也动了动。
石矶稍稍松了口气,八成是太阳赋予的灵。
天道的手还没伸入太阳中,就像太阴星的主人是九天月神一样,月亮是自主的,太阳也是,盘古的眼睛不是那么容易纳入天道的。
石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太阳星与太阴星与天道之间与天道圣人之间……她抓住一点灵光急忙推演。
“哇……”
一口鲜血喷出。
天机反噬,伤上加伤。
石矶浑身发抖,遍体生寒。
不是她无力推算,而是她触碰到了禁忌。
她没算到,但已经不重要了,她已经猜到了,她被天机反噬就是佐证。
石矶扶着扶桑木慢慢坐下,她没有疗伤,她得想想,好好想想。
石矶睁着眼睛坐了一夜。
“姑姑!”
今天值日的是五太子。
石矶笑着挥了挥手。
太阳升起了,石矶闭上了眼睛。
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疗伤。
也不知是三花聚顶功五气朝元诀疗伤效果好,还是这功法与她相冲,自从她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突破大罗金仙后,这伤就没好过,人有点背呀!
功行周天,五气形成一个透明光罩将石矶密封其中,一尘不入,一羽难加,这就是不漏,除非打破五气护体罩,否则谁也伤不到石矶。
三花聚顶,养的却是元神。
功行渐深,清气绕体,紫气生。
丹田,明晃晃金灿灿的金丹大口吞食着紫气,开心的不得了,天天有太阳晒,顿顿有紫气吃,这日子真美的没谁了。
气海潮起潮落,昼夜不息,阴风呼啸,是最精纯的阴风,剔除了法意,风更纯粹了,在这大日起落之地十日纯阳之谷日夜精炼,如此阴风天地难见。
没有阴风会在纯阳之地炼上百年乃至数百年。
石矶吐气收功,看到了一个人,不,应该说是一张脸。
金液池中,梦婆婆盯着石矶,也不知来了多久了。
“你庆云道象呢?”梦婆婆问。
“庆云化了,道象……”石矶想了想,道:“道象将出未出之际被我分成了三花。”
梦婆婆皱着眉头想了半天,道:“真是个奇葩。”
但她又接着道:“走一个纯粹的练气之道,很大胆,若能走通,定有大风光。”
石矶嘴角还没扬起。
梦婆婆又说话了,“以前也有人这么走过,但都死了。”
石矶嘴角压下。
“为何这么选择?”梦婆婆又问。
石矶道:“我修的是琴道,以后会走纯粹琴道,练气简单些。”
梦婆婆用很古怪的眼神看了石矶一眼,没再说什么。
其实她很想问:以后?你会有吗?
但她忍住了,她是来听故事的。
梦婆婆的眼神石矶看懂了。
石矶只是笑了笑。
看门的黄巾力士走了进来,憨憨的说道:“去北海钓鲸的力士回来了。”
一众金乌欢呼一声,汤谷从里到外火域分开一条道,一个黄巾力士扛着一头巨鲸吭哧吭哧走了进来。
那鲸被黄巾力士身上的玄黄气包裹着,除了有些脱水,倒是没死。
金乌一飞过去,巨鲸就扑腾起来,时间不大,肉香满汤谷。
石矶一直防备着,就怕鲸爆。
梦婆婆嘴抽的厉害。
她老人家也算是长见识了,黄巾力士原来还能这么用,而且看上去很好用的样子。
梦婆婆眼里产生了浓厚兴趣。
鲸油流了一地,又燃了起来。
石矶也尝了一块鲸肉,肉质很细腻,就梦婆婆一个人看着。
一头鲸很快被九个小家伙消灭了。
除了鲸有点可怜,大家都很高兴。
石矶喝了口酒,开始了今天的故事会,她将自己被天帝从观星台上打入天狱井牢的遭遇讲了一遍。
一个个金乌齐齐声讨他们亲爹。
第405章 五圣齐聚首阳山
九炎回到天庭的第一时间并未见到天后,她被请去了明月宫。
帝后娘娘接见了她,九炎并未将石矶在汤谷的事告诉帝后,作为天后的心腹她不仅不会相信帝后,反而还会防着她。
帝后大概询问了一下九炎突破的经过,就颁下了法旨,册封九炎为九炎天君,这都是有惯例的,没有什么争议。
很快,九炎天君就被外派了。
星辰宫她只住了几天。
金羲宫她没机会接近。
五百年,足够将一个掌权者磨炼的老辣成熟。
天庭大军频繁调动,内部矛盾向外转移。
天庭陈兵不周山,这只是一个假象,但却止息了天庭愈演愈烈的内斗,但也不仅仅是一个假象,帝后同时准备与巫族打一场中下层的局部战以削弱巫族后备力量。
她将主动权交给了巫族。
天庭陈兵不周山顶,巫族同样在备战,不周山下巫阵昼夜不停运转集结巫族战士,不周山下,大巫齐至,地巫天巫日增百万。
第三次巫妖大战一触即发。
但明月宫的掌权者与祖巫殿的主宰们都很淡定。
因为一切都在他们掌控中。
几位天道圣人除了女娲娘娘都在皱眉。
他们要的不是巫妖大战,而是巫妖决战,是那种不死不休的决战,他们要一个结果。
一个天意的结果。
他们不想等了。
除了女娲娘娘,天道五圣成道后第一次碰头。
圣人要落子了。
……
汤谷,阳光充足。
大家都懒洋洋的。
除了一个人。
金液池中的梦婆婆横眉冷指:“你不要太过分!”
周天搬运不息,金丹周而复始,无时无刻不处在炼气状态的石矶懒洋洋的道:“婆婆何必动怒,你那秘法,我也不白要,《黄庭经》你不是听了不少了吗?”
梦婆婆气焰稍稍一弱,但依旧嘴硬道:“又不是我要听的。”
石矶很好说话的笑了笑道:“行,再加上颠倒咒,我用《大颠倒咒》换。”
梦婆婆鼻孔喷气,眼睛都气斜了,她斜眼瞪着石矶怒吼:“《大颠倒咒》还不是老祖传你的!”
石矶抬起一个手指,“错!那是你输给我的,输给我的就是我的,婆婆容我提醒您一句,此时不换,如果我应了劫数,再想换可就晚了,对了,除了《大颠倒咒》,还有《大天机咒》、《大阴阳咒》、《大乾坤咒》等十篇无上上咒,只要您能拿出相应秘术,都能换回去。”
梦婆婆瞪着石矶仿佛要吃了石矶似的,其实她已经心动了,也认可石矶的说法,但她就是咽不下这一口气。
石矶又道:“婆婆,其实您想想,您将您会的教给我,我将我会的教给您,咱们谁都不亏,不仅不亏,还赚了。”
梦婆婆冷哼一声,道:“赚的是你,我就是亏了。”
石矶道:“好好好,就算晚辈赚了,算您老厚赐晚辈的。”
慢慢,梦婆婆的气顺了。
她开口道:“我要《不归咒》。”
石矶眨眨眼睛,“不归咒不急,今天先换颠倒咒。”
梦婆婆眼里的火直往上冒,几颗老牙磨得咯咯响,心里暗骂这个黑心肝的忒可恨了。
石矶笑面如花,心里却盘算着要用梦婆婆的本命咒换一种偷天换日的无上密,就不知道梦婆婆有没有,又愿不愿意换。
汤谷自从有了梦婆婆就热闹了,也有了烟火气。
一个个金乌最喜欢看石矶与梦婆婆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做交易。
日升日落,又一百年过去了。
石矶与梦婆婆通过一池金液与一碗水,跨越阴阳两界讨论着一个阵法。
梦婆婆依旧是她那看啥都不入眼的高姿态,“马马虎虎,凑合能用,重光与昭阳,调换一下,再试试。”
石矶依言对调,再演,果然又多了几分说出的妙处。
石矶再一次暗赞此老见多识广眼光独到,即便她不擅长此道,依旧能凭感觉指出阵中缺陷,尽管很多时候都没道理可言,就一眼。
“不归咒!”
梦婆婆挑了挑眉稍。
石矶脸上笑容立即灿烂了起来,“您同意了?”
梦婆婆冷哼一声,懒得跟石矶说话。
两人鬼鬼祟祟做完最后一次交易,一拍两散了。
梦婆婆哼着小曲煮了一锅汤,喝了汤,她就睡了,她希望自己做个好梦,希望梦醒时分,石矶已经死了。
石矶却忙了起来,这百年她对十个金乌的操练的从未停过,不仅是她,梦婆婆不时也会动动嘴皮子,指点指点金乌。
石矶除了训练他们躲箭避箭之外,还在梦婆婆帮助下摆弄出了一个十天干金乌大阵,这个大阵是主防大阵,十金乌合力撑起一个太阳盾,能挡住皇阶一击,这也就是梦婆婆嘴里的马马虎虎。
九个金乌白天陪石矶练箭,十个金乌晚上合炼大阵,已经有上万个日日夜夜。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准备着。
但石矶心中危机感丝毫没有减轻,反而……
她从巫婆婆那里换来了偷天换日之秘,但她并不放心。
当天夜里,石矶两百年来第一次离开了汤谷。
天亮,她已站在金鳌岛上。
金鳌岛在通天教主第三次讲道后,就冷清了下来,除了内门弟子以及一些外门弟子,其余都散了,圣人已经两百年未开讲了。
少了龙蛇混杂之气,金鳌岛草青兰香,鹿鸣鹤翔,一派祥和,偶见树下几人论道,又见河边道人静坐,三五成群,志同道合,各得其乐。
见到石矶,或点头,或稽首,无言但有礼。
石矶颔首还礼,徐徐走过,她心中多了几分喜悦,道人该是如此,与道同游,与友同乐。
紫芝崖在望,碧游宫隐约。
石矶摒弃杂念怀着一份忐忑的心走到了紫芝崖下。
她见到了一个守在山下的小胖墩,小胖墩在打盹,一颗肉乎乎的脑袋,四周剃得溜光干净,头顶留着一个桃形,胖的可爱。
石矶脚步加重,小胖墩醒了。
小胖墩揉了揉睡梦惺忪的眼睛,盯着石矶看了半天,发现不认识。
小胖墩笨拙的打了一个稽首道:“你可是要见我家老爷?”
石矶点头。
“我家老爷闭关了。”
石矶想了想,道:“能不能麻烦童子通报一声。”
小胖墩摇头拒绝,“不行,老爷闭关前说过谁都不见。”
石矶在紫芝崖前站了很久,碧游宫大门始终紧闭,她失望的离开了。
她想圣人不是真闭关了就是不想见她。
她却不知圣人根本不在碧游宫中。
首阳山,八景宫中,近日迎来了一个又一个圣人。
他们沉默太久了,天地众生已经忘了他们是圣人了。
他们的时代在后头,他们要推动时代之轮,让这个阻碍他们大道的时代尽快过去。
除了女娲圣人都来了,毕竟天地不仅仅是东方的。
还有西方的。
第406章 通天教主
八景宫
五圣对坐。
诸事有了定论。
主位上的太清道德圣人老子道:“女娲师妹交给我们。”
其余两人点了点头。
“轮回那位若出手……”
“自有老师应对。”
“如此就好。”
大事议定。
五圣齐齐看向了汤谷。
老子问:“哪位道友走一遭?”
准提道:“贫道与她有旧,不好出面。”
元始道:“贫道两位弟子与她有旧,她也曾去玉虚宫拜见过贫道,贫道没法去。”
通天道:“她与我有缘法。”
老子道:“贫道不想见她。”
四个圣人齐齐看向了接引。
接引沉默了一会,叹息一声,道:“那就由贫道走一遭吧。”
四圣脸上齐齐露出了笑容。
元始道:“有劳接引道友。”
准提道:“有劳道兄。”
通天对接引打了个稽首。
老子道:“就定在百年后吧。”
接引点了点头。
一片混乱天机中,四圣各回道场。
混沌,娲皇宫,女娲圣人峨眉微颦,目光锐利的扫过洪荒天地,她冷笑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天机如此混乱,不是鸿钧出手,就是五圣联手,不管是谁,都在欺瞒她。
娲皇宫赤霞如血,红的可怕。
九幽轮回,白衣拖地长发及腰的白衣女子叹息了一声,那一声叹息,在空荡轮回中久久不散。
……
通天圣人即将回归碧游宫之时,脚步一顿,转了方向。
金鳌岛,石矶又来了,她和水火童子在紫芝崖下说着话。
水火童子就是那个小胖墩。
小胖墩见到石矶道:“老爷还未出关。”
“我知道了。”
石矶又站了一会,就离开了金鳌岛。
有一有二,不会再三再四,她不会来了。
石矶解下酒壶喝了一口酒,迎风踏浪行。
“吟……”
忽闻龙吟。
石矶抬头又见金光。
不是龙,是两头金蛟恶斗。
两只大手从天而降,平风定浪,一手一头,抓住了金蛟。
“圣人留步!”
石矶风驰电掣急追。
圣人抓着金蛟的手僵了一下。
风平浪静的海面上站着一个长身如剑的笔直身影,青袍如水,长发如风,与海天交融,又见锋芒。
不可直视,不可久望。
石矶稽首躬身:“石矶见过教主。”
通天教主背对着石矶,没有回头,他问:“你有何事?”
石矶道:“想向教主求取一法。”
“何法?”
“替死之法。”
通天教主嘴角微不可查的抽了一下,道:“天道不可欺,轮回不可逆。”
石矶道:“我截教不就是为众生截取一线生机吗?”
通天教主嘴又抽了,他终于明白八景宫中,一个个圣人不愿去汤谷走一遭的真相了,他更理解了大师兄那句“贫道不想见她”的真谛了。
他其实也不想见她,只是没躲过。
通天教主沉默了很久很久,海浪随着圣人的心情起伏,海风掀起了圣人的衣袍,吹乱了圣人的长发。
石矶静静站在圣人身后,衣袍不动,风浪不惊。
不知过了多久。
圣人出声:“是为你自己吗?”
石矶回答很快,“不是。”
圣人一条眉毛扬了扬,“如用你一命换你要救的那人一命,你愿意吗?”
“不愿。”毫不迟疑。
“为何?”
“因为我要救的不止一人,我一条命不够用,我也舍不得。”石矶很诚实。
通天教主嘴角抽搐,他那个心累啊。
又是长久的沉默。
“我有一法,即便身死也可保真灵不灭……”
“请教主赐法。”毫不犹豫。
通天教主眉心突突,“听我把话说完。”
大海起飓浪,可见圣人心情是如何的不平静。
“是。”石矶躬身,毕恭毕敬。
圣人深吸一口气,道:“但需要用掉你一个天地印迹。”
石矶立即回答:“我愿意。”
“你知道天地印迹是什么吗?”圣人眉心突突。
“不知道。”
通天教主深吸一口气,道:“那是业位的雏形,意味着只要你活的够久,这天地间就会有你一个位子。”
石矶想了想,问:“我有几个天地印迹?”
通天教主道:“三个,一个天地琴师印迹,一个太乙天地大能印迹,一个天阶天地大能印迹。”
说着说着通天教主神情古怪了起来,洪荒有一个天地印迹的人并不少,凡是天地第一批生灵都有天地印迹,天地第一缕风,天地第一朵云,天地第一条龙,天地第一个凤,天地第一个道人,天地第一个魔,以后不管是风是云,是龙是凤,是道是魔,都是参照他们的印迹生出的。
一个生灵的天地印迹代表着生灵在天地间的地位。
后天生灵的印迹都在自己脚下,无根无基,入土不过三分,天地不认,不算天地印迹。
石矶道:“后两个都可以用掉。”
通天教主捏了捏手中的金蛟,传了一篇法诀,就匆匆离去了。
他决定回去要炼一件大杀器,就用他手中的两条金蛟。
石矶一直弯着腰恭送圣人离去。
夕阳西下,残阳似血。
第407章 西方接引
汤谷,十个金乌每天日出前与日落后都会拜扶桑木,早三拜,晚三拜,一日九拜。
扶桑木十个枝丫上都被石矶刻满了诡异秘纹。
这是巫婆婆,也就是梦婆婆的偷天换日秘术。
也是一种替死之术,不过巫婆婆说成不成得看命够不够硬。
这就成了概率事件,因为只有死过才知道命够不够硬,命不够硬,就死了,活下来的证明命够硬。
但总有概率,不是九死一生。
石矶手里拿着两块玉牌,这是玉清圣人送她的最后两块昆仑玉制成的,她已按照通天教主授她的秘法将自己的两个天地印迹摄来封入了其中,再以上清秘法祭炼七七四十九天,等符篆结成,就成了两块保命护灵牌。
四十九日,石矶全神贯注不敢有一丝分心,由石针护法,金乌也很安静。
汤谷两道异光冲天而起,晴空霹雳,汤谷一黑,劫气涌来。
石矶一瞬气运衰竭,吓得她手一抖,差点摔了两块护灵牌。
黑气上脸,这是命不久矣的征兆。
石矶头晕目眩,眼前发黑,她赶紧让元神出手,以从巫婆婆手里换来的劫运秘法抽取劫运构建劫运池。
白衣元神神情格外凝重,她一瞬出玄关,一瞬入墨莲,在墨莲空间以劫运秘法开辟劫运池。
一声龙吟,劫运禁制所化的劫运黑龙破开了空间,站在龙头上的石矶一手定住空间,一手掐诀,灵宝空间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黑龙在雨中喜鸣,龙口一张,龙汲水,劫运雨水被黑龙吸入口中,再注入了劫运池中。
劫运之水一节一节抬升,劫运池一点一点被注满。
灵,也就是石墨又蹦又跳,乐疯了。
灭世黑莲残存的断裂残缺禁制都如一柄柄断剑纷纷落下插在墨池四周。
护食!
灵虽然智商低的可怜,几近于无,但他会吃呀,会吃就会护食。
石矶身上的劫气不断被抽走,同样被抽走的还有气运,天庭巫族气运源源不断流入缺口,维持气运定数,劫气越来越稀,气运虽有起伏,总体却保持定量。
当劫运池注满时,石矶脸上的黑气已经退去,她头顶的黑蛟也蜕化成了黑泥鳅。
石矶瞅了瞅黑泥鳅,沉默了半天,未能拔除劫气脱劫而出,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这也是她迟迟不开辟劫运池的原因,因为她没把握一次性将劫运拔除干净。
但今日,劫气如潮涌来,这是要命的节奏,她哪里还敢迟疑。
心有余悸,石矶抹了一把冷汗,劫后余生,已是侥幸,人不能不知足。
石矶又咂咂嘴,嘴里有点苦,她没想到圣人也这么不靠谱,这么要命的事怎么能不说一声呢。
她却是冤枉圣人了。
圣人自己也没炼过呀。
他也只有理论,没有实践。
毕竟谁也没有多余天地印迹练手不是。
所以洪荒很多秘法要么是出自造化玉蝶,要么是道人自己悟出的,说严谨一些是推演出来的,说粗俗一些,就是拍拍脑袋觉得可行,秘法就诞生了。
行不行,用过就知道了。
也只有两个答案,行,不行。
但比起别人,天道圣人还是有天道做背书的,可信度远远高于巫婆婆之流脑洞大开又不负责任之辈。
做圣人是要对他说出的话做出的事负责任的。
毕竟天道是正规部门。
……
汤谷百年,如白马过隙。
她来东海已经六百年了,在汤谷晒太阳也晒了三百多年了。
金丹在前不久五转了,金丹五转,雷劫毁灭不了,光阴难以侵蚀,算是撞进了不朽大门。
金丹算是跑到了练气境界前面,这也没办法,谁让金丹在这汤谷得天独厚呢。
躺着赢。
躺着都能赢,金丹也没办法。
墨还是四品,所以三花也是四品。
气海越炼越少,越炼越精。
扶桑木又恢复了正常,那些枝丫上的诡异秘纹都消失了。
只有石矶与十个金乌知道扶桑木十个枝丫都断了一节。
每个金乌肚子里都藏着一节诡异的扶桑木。
他们手上还有石矶交给他们的一个玉牌,十个金乌都注入了一个念头。
该做的她都做了。
今日,汤谷的风有些大。
石矶站在谷口看着谷外的天空。
“姑姑,你在看什么?”是小九。
石矶笑道:“在看天。”
小九歪着脑袋看了半天,疑惑道:“没什么呀?”
石矶轻轻道:“有,天乱了。”
“什么乱了?”又一个金乌,是小七。
石矶轻轻吐出两个字:“天机。”
两个小家伙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石矶耳朵动了动,她听到了脚步声。
石矶眼睛微眯,见气机隐晦。
她回头对两个金乌道:“外面风大,你们回去。”又叮嘱道:“记住带好玉牌和金灯。”
两个小家伙点头答应,飞了回去。
石矶招来太初,静待来客。
那人踩着余晖如行大道。
那人赤脚麻衣,头挽道髻,身材瘦高,一脸疾苦。
石矶看着朝她走来的道人满嘴苦涩,石矶默默将太初背在了背上,她的琴拦不住他,她知道她要被踢出局了。
道人脚下步步生莲,从火海走来,石矶站着没动,不避不让。
道人止步,看着石矶,向下的嘴角扬了扬算是笑了,道人单手竖掌见礼:“西方接引见过琴师。”
石矶侧身让开,道:“圣人之礼,小道可受不起。”
接引道人笑了笑,道:“众生平等,有什么受不起的。”
石矶打了个稽首,道:“众生岂能平等,道祖有言,圣人之下皆蝼蚁,您是圣人,我是蝼蚁,谷中还有十个小蝼蚁,圣人是来踩蝼蚁的吗?”
接引道人笑不出来了。
谷口的风凉飕飕的。
许久,圣人叹息一声,一拂衣袖,天地变幻,接天莲叶无穷碧,石矶来到了莲花世界。
石矶抬头看到了圣人,圣人站在不远处一朵白莲上,与她齐平。
石矶笑道:“圣人有些欺负人了。”
圣人脸皮微烫,慢慢坐下,低头讲经。
石矶踩了一脚脚下白莲,迈步走到了一片又矮又小的莲叶上。
圣人讲经的声音有了起伏,琴师,他在不周山见过,石矶,他听师弟讲过。
果然麻烦。
第408章 夸父逐日
石矶突然消失,不仅石针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一个个金乌也焦躁了起来。
“大哥,姑姑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问话的是小九。
帝一故作镇静道:“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出去了。”
“可姑姑每次出去都会跟我们说一声的。”
一个个金乌不说话了。
压抑,不安,他们心头被压了四百多年的心火又烧了起来,而且一烧不可收拾,大有燎原之势。
“大哥,难受!”
“难受!”
一个个金乌痛苦的呻吟起来。
“姑姑说过难受就诵经。”
“对,诵经。”
十个金乌齐齐诵经:“上有黄庭下关元,后有幽阙前命门,呼吸庐间入丹田,玉池清水灌灵根,审能修之可长存,黄庭中人衣朱衣。关元茂龠阖两靡,幽阙侠之高巍巍,丹田之中精气微,玉池清水上生肥。灵根坚固老不衰,中池有士服赤衣,横下三寸神所居,中外相距重闭之……”
汤谷朗朗诵经声传入了莲花天地。
石矶心一颤,眼睛红了,她知道他们齐齐诵经一定是心火又复发了。
接引圣人也停下了讲经,《黄庭经》是鸿钧老祖传下的大道真经,就是他布下的莲花结界也隔绝不了,更何况他也没想隔绝。
石矶看向了接引,她恭敬稽首道:“求圣人大发慈悲,救救他们。”
圣人满面疾苦道:“我有慈悲心,却度不了无缘众生。”
“圣人度了就是有缘。”石矶机辩道。
接引苦笑,“有缘无缘自有天定,不是贫道说度就能度的。”
石矶争辩道:“天不度人,人度人,圣人也是人,若事事天定,谁来垂怜世人?”
接引摇了摇头,道:“天不度人,人自度,唯天道圣人不度天不度之人,我有慈悲心,只度有缘人。”
石矶见说不通,急了。
她生硬道:“圣人真不度?”
接引摇头:“不是不度,是不能度。”
“那我度!”
石矶抽琴横膝,拨动了琴弦。
熟悉的旋律流入了汤谷。
如温泉流过心田,温暖,柔和,慢慢压下心火。
“嗡?”
石针定住了。
主人?
一个个金乌眼中的挣扎慢慢被平和代替,接着有了喜色。
“姑姑?”
“姑姑!”
汤谷响起了一个个熟悉的呢喃。
石矶一曲一曲弹着四百年来为他们创作的乐曲,她听到了他们的呢喃,她的眼圈更红了,她的琴音更加入神了,这是她四百年来弹的最投入的一次,也是弹的最好的一次,她注入了四百年的充沛感情,朝夕相处,每一声姑姑,每一次欢笑,每一个眼神,每一次日出,每一个日落,在这一刻都是热泪。
石矶热泪滚滚,如她的琴一样,炙热,感人至深。
就连圣人都动容了。
琴师!
原来这才是琴师。
不是那个能言善辩的石矶。
她不用说话,他已经懂了。
如此炙热的感情,又怎么会不感人。
圣人的心有些堵了。
今夜是个金乌安眠,圣人心塞的夜晚。
石矶弹了一夜,不知疲惫的弹了一夜。
日出时分。
今天是小十值日,石针戳醒了他,他飞入太阳,却没背起来,今天的太阳格外重。
小十委屈的喊哥哥。
帝一飞了上去,依旧没背起来。
一个接一个金乌飞入大日,十个金乌终于负起了太阳。
太阳升起了。
圣人一声叹息,莲花结界消失了,圣人走了。
空荡荡的汤谷只剩下石矶一个人,呆呆的看着天空。
该做的她都做了,不该做的她也做了,可有用吗?
汤谷外的海在快速蒸发,一条一条河流干涸,炎热烤焦了森林,太阳烘干了大地。
“快看,十个太阳,天上怎么有十个太阳?”
太阳升起后,九个金乌被排斥出了大日,天空一大九小有了十个太阳。
“十个太阳,这是要烧死人啊!”
“水都没有了,不烧死,也得被渴死。”
“这该死的太阳!”
众生怒骂,天怒人怨。
不周山上,妖族大军都躲入了星辰。
不周山下,巫族大军被烧伤灼伤者不计其数。
一个个大巫怒视大日。
“妖族这是故意的。”
“该死的杂碎!”
一直盯着金乌的夸父突然开口道:“我去。”
“去干什么?”老烛火问道。
夸父道:“去给他们一个教训。”
“能行吗?”九凤迟疑道。
夸父眼睛始终不离十日,他越看眼睛越亮……
“我去去就回!”
夸父一步迈出,已是百丈身,十步千丈,百步后,已有七千丈。
一个个大巫惊叹:“大哥又突破了。”
“是啊,不过千年,就突破到了大巫后期。”
……
夸父大步流星,逐日而去。
“孽畜受死!”
一个个被大日逐出的金乌本就慌张,忽见一须发皆张的擎天巨人举杖朝他们打来,一个个惊得四散而逃。
“哪里逃?”
夸父追东撵西。
一个个金乌却恢复了应有状态。
第409章 后羿射日
“烧他!”
“烧他!”
一个个金乌身体暴长。
一道道太阳真火喷向了夸父。
“畜生找死!”
夸父挥杖就打。
九个金乌,九个太阳一边躲避,一边合围夸父,这数百年训练的默契也发挥了出来,不仅反应灵敏,而且变速、转向、躲闪,都快到了极点。
小十也没闲着,小十背负大日罩在了夸父头顶,金灿灿的黄金大翼大开大合,太阳风卷着大日金焰狂泻而下。
夸父躲避稍慢,一头浓密头发被烧了大半,夸父怒目圆睁,举杖怒击大日,九只金乌同时围杀,九道太阳真火暴烈至极,就连夸父也不敢硬接,夸父大脚一踩虚空,消失在了原地,空间震动,夸父出现在众金乌包围圈外,挥杖横扫。
“哥哥小心!”
居高临下的小十看得清楚。
“结阵!”
帝一一声令下。
九只金乌各走各位。
以大日为中心,一个太阳盾结成。
太阳盾同时护住了十个金乌。
巨木杖扫在太阳盾上,巨盾微震,一阵火雨落下,却完好无损。
金乌齐齐欢呼,这是他们第一次实战,心里难免忐忑,见太阳盾轻松挡下了巨人一击,一扫心中怯意,胆气暴长。
“烧死他!”
“烧死他!”
一个个金乌战意熊熊。
这可气坏了夸父。
只见夸父双手握杖,须发皆张,抡起巨杖,怒砸太阳盾,一杖比一杖凶猛,虚空都被打破了,太阳盾却无大碍。
这由十金乌组成的十天干大阵,可是合了十个太阳之力,耗费了石矶百年心血,加上巫婆婆的毒辣眼光才完成的。
这不是给大巫准备的,而是给祖巫准备的。
大巫祖巫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即便夸父已经到了大巫后期,对上普通大能也有一战之力。
但他还是打不破太阳盾。
但,夸父是一个绝对执着的人,打不破,就一直打,直到打破为止。
他不知何为放弃。
一杖一杖,百杖,千杖……
这样的人谁不怕!
十个初出茅庐的金乌心生退意。
“大哥,要不咱们回去吧!”
一个个金乌看向了帝一。
帝一点了点头,道:“回去!”
金乌撤退。
可夸父却不依不饶,穷追不舍。
金乌也被追的火大。
不时回头就是一阵怒喷。
金乌亦战亦退,亦退亦战。
可累坏了夸父。
夸父七千丈大巫真身消耗极大,说是汗如溪流、汗如泉涌都不为过,夸父严重脱水,口渴难耐,但他依旧穷追不舍。
他看到一条大河,一张口就喝干了河水,他接着继续追,就算追到天边,他也要将他们打下来。
夸父手拄桃木杖,赤脚踩大地,速度快的惊人,他毕竟是空间与速度祖巫之子。
时间不大,他又追上了金乌,双方又是一路争斗,夸父一肚子河水又消耗完了,他又开始脱水了,地上除了一些大河,很多河流都干涸了。
夸父又看到了一条玉带,大河!
夸父一头扎入大河,敞开肚皮,大河又被喝干了。
夸父又追了上去。
结果一般无二。
他没将太阳击落,自己却耗干了。
大地一片苍茫。
夸父实在渴的受不了了。
他便想去北饮大泽,可金乌也不是好欺负的,一个个脾气上来,又见夸父虚弱,追着他烧。
结果夸父未到大泽就倒下了。
夸父死死盯着金乌,化作了点点银光。
他被渴死了。
他手中的木杖化为了一片桃林。
桃花怒放,千里灿烂。
金乌齐齐欢呼。
可下一刻。
一支箭穿越空间而至。
“小九快躲!”
九个金乌齐齐呐喊。
帝九,金色翎羽炸开,震翅疾飞,俯冲,下坠,一瞬暴发出了百倍时速。
可后羿的箭终究是后羿的箭,没人能躲的过。
噗,箭入血肉,金血染桃林。
“小九!”
“小九!”
一声声悲呼。
帝九腹中那节缠绕着诡异秘纹的扶桑枝寸寸成灰。
帝一抓住了中箭的帝九。
帝九扯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叫了一声:“哥哥……
没事。”
羿箭入体的一瞬,诡异秘纹缠住了羿箭,扶桑枝挡了一下,只挡了一下,就寸寸毁灭,但有了那一下,帝九避开了要害。
“结阵,快结阵。”
一个个金乌毛骨悚然,这样的箭他们根本躲不开。
大阳盾刚撑起。
第二箭就到了。
嘭!
箭与盾同时炸开。
众金乌齐齐松了口气。
但他们这口气刚出,一个手挽长弓,背背箭囊的伟岸男子走出了空间之门。
一个个金乌瞳孔收缩,心头皆生出大难临头之感。
凶兆!
男子看向桃林,黯然神伤,再抬头时,却是目光如箭,冷酷、无情。
……
汤谷
石矶一直盯着扶桑木。
第九个枝丫燃烧殆尽。
她喃喃自语:“活着……一定要活着……”
她希望小九命够硬,一定要命够硬。
……
男子有力的手抽出了背上的箭,挽弓射箭。
这样的距离……
太阳盾被一箭射穿。
“叮!”
箭射在了金灯之上,火花四溅。
金灯黯淡,一个个金乌恐慌起来。
受伤的帝九藏在腹下的第三个爪子紧紧抓着大哥交给他的那个玉牌。
“砰!”
第三箭,震开了金灯。
金乌暴露在后羿的箭矢之下。
弓如霹雳弦惊!
“大哥!”
“快走!”
羿箭穿透了帝一身体。
金色的血洒向长空。
“大哥……”
一个个金乌悲吼。
第一个太阳落向了大地。
众生欢呼。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汤谷
一个个枝丫烧成灰烬。
石矶的喃喃像祈祷。
祈祷他们没事,祈祷他们命硬。
汤谷很冷。
……
天机混乱。
观星台的天帝却最先察觉到了不对,他急忙排列河图洛书推演。
天帝眼睛红了。
一声怒吼,声震九天。
“当……”
东皇钟响。
时空一定。
东皇太一下了九天。
……
“小九,快跑!”
帝八中箭,他回头看着弟弟。
他躲不过,他的命也不够硬。
第八个太阳落下了大地。
“八哥……”
帝九撕心裂肺的哭喊,他一边逃一边哭,嗓子都哭哑了。
“哥哥……”
大日中看着一个个兄长陨落的最小金乌哭的更是伤心。
太阳落泪。
天地同悲。
众生却欢天喜地。
他们不知道,也不记得有十个金乌日日早起夜夜晚归,为他们背着太阳。
他们留下的只是骂名。
后羿搭弓射箭。
“嗡!”
是石针。
他燃着一身血焰射向了后羿。
后羿看到他微微一顿,然后他看了一眼那只身上带着羿箭的金乌,抽箭,拨开了石针。
他搭箭再要射时,一个黄巾力士背着金乌消失在了天边。
他一转向,箭射向了最后一只金乌。
“当……”
箭被钟定在空中。
那个比太阳还耀眼的男人来了。
他眼里燃烧着熊熊怒火。
他俊美的容颜令天地失色。
“你……该……死!”
此时的他如一团火,滚烫灼热。
站在大地上的伟岸男子如大山一般沉默,他极端冷静的看着他,如冰山不动。
这一次对视对他们来说都来的太晚,但终究是来了。
“你坏了规矩!”
说话的还是东皇太一。
后羿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否认。
他坏了规矩!
……
月桂树下,嫦娥素衣带月色,她静静看着那两个对峙的男人,站在天空的那个男人依旧耀眼,耀眼的有些刺目,站在大地上的男人依旧沉默,他是她的丈夫。
她的心并不像她的外表那样平静,恰恰相反,她很紧张,她随时准备出手,即便是破除誓言。
她无法忍受他在她眼皮底下受伤。
第410章 东皇太一
大日高悬,已是余晖。
桃花灿烂,徒增伤悲。
东皇太一脚踩下,踩的正是后羿的头颅。
后羿,抬手出拳,眼神天塌不惊。
轰!
大地塌陷,后羿脚下的一方大地塌陷。
东皇太一被后羿一拳轰回了天空,东皇太一去的快,回来的更快,他第二脚又踩了下来。
后羿又是一拳,已是千丈身,东皇去若流星,来若奔雷,又是一脚。
轰轰轰轰……
你一脚我一拳,越打越快,越打越凶,打了个天崩地裂。
终于东皇不踩了,也踩不动了。
后羿脚踩大地,力量无穷无尽,他真不怕踩。
后羿一步踏出地陷,已是万丈祖巫真身,他胸前两手,一手挽弓,一手搭箭,背后七手,各握一箭。
弓已经被拉成满月,箭已在弦上,引而不发。
他的眼睛从未离开过这个狠踩他的男人,他在等他动。
他动了!
他大步而来,不躲不避,睥睨天地,俯瞰众生,仿佛天地间没有任何人能让他避让,就连这个背生七手握苍生的男人也不行。
这是一种自信,也是一种高傲。
眼高于顶如何,目无余子又如何,只要有那个实力。
他就是这天地间谁也无法忽视的存在。
他有这个实力。
拉开满月之弓的手一瞬松开,箭没了踪影,弓才开始嗡鸣。
太快,快的时间凝固。
“当……”
一声钟响,定住了时空,却没定住箭。
箭射到东皇太一面前。
东皇抬手抓住了箭。
又漫不经心随手甩出。
箭甩向了后羿。
后羿伸手接回了自己的箭,没有人比他更熟悉箭。
东皇太一头顶东皇钟,如巡东天。
他傲慢道:“若只有这点本事,那你就可以去死了。”
东皇太一皇袍猎猎,他有一拳,光芒万丈,天地无敌,他抬手,风停云散,只见一拳,这一拳,天上地下唯我独尊,霸道至极。
后羿一直很沉默,内敛之极,如一张蓄力的弓,他背后一只手已经与右手相合,弓已经拉开,在东皇出拳的一瞬,箭射了出去,力极大,速极快。
背后第二只手瞬间与前两只手相合,手里的箭恰如其分的搭在了弓上,开弓裂空,箭速翻倍。
后羿的第三只手再合时,前两支箭如一而至,如两条怒龙咆哮向前。
东皇一拳轰出,天地无光,无声,万物静止。
轰!
拳罡炸开。
天地暴明,夺目,刺眼。
怒雷炸响,震耳欲聋。
箭被轰成了齑粉。
拳依旧光芒万丈。
第三支箭!
箭生两翼,如大鸟。
拳镇杀了大鸟,拳罡散去。
东皇太一大步走向了后羿。
比起肩与天齐的后羿祖巫真身,他走在天上也不过高过一头。
后羿一直站在地上。
背后第四只手与前三只手外加右手相合射出了第四支箭,接着六手相合第五支箭,七手相合第六支箭。
箭,一翻再翻,已经达到了一个勿远弗近,可以射杀一切生灵的地步。
这一切生灵当然不包括朝他走来比太阳还耀眼的男人。
即便比太阳还耀眼,他也要射杀他!
嗖嗖嗖……
三箭连珠。
东皇太一没有出拳,而是震响了东皇钟。
“当……当……当……”
浩大的音波如日月大潮,一波一波向外推去。
箭被震动了,但也只是震动,三支箭,一支比一支无视音波。
“咚!”
第三支箭后发先至撞在了钟身之上。
钟外玄光被破开,古意森森的护钟道文被穿透,带着大地伟力的射日之箭射在了古朴苍凉的钟身之上。
大钟摇晃。
“咚!”
第二箭。
大钟移位。
“咚!”
第三箭。
大钟剧震。
东皇太一退了三步,止步不前。
因为第七支箭令他感到了威胁。
九手齐动,握苍生,绝对不是戏言。
所以东皇太一第一次凝重了起来。
他头顶显出了庆云,金乌。
金乌衔起了东皇钟。
他双手握拳。
他要全力以赴,打死他!
……
月桂树下,月华如倾,她也显出了庆云,宝鉴,月桂,月桂道象已入宝鉴,与九天明月一般无二。
她玉手握拳,紧张。
刹那……
她失去了呼吸。
……
金乌衔钟。
后羿放箭。
金乌衔着东皇钟撞上了后羿最后一箭。
轰鸣声中,东皇已经出拳,后羿举拳招架,却被打得步步后退,东皇一拳日出,一拳日落,一拳如日中天,双拳齐出,如同抡着两个太阳,霸道之极,蛮横之极,昔年不周山,三个祖巫都有些招架不住,更不要说后羿一人了。
金乌衔钟毁灭羿箭后,又衔钟撞向了后羿。
一人走出空间大门,举起咫尺杖就抽向金乌。
一声冷哼。
一个龟甲托住了咫尺杖。
“轰轰轰轰”
东皇暴拳之下,后羿嘴角已见血。
千丈金乌衔着千丈巨钟撞向了后羿头颅。
东皇出拳更快,他森然吐出两个字:“去死!”
后羿眼中终于出现了别的情绪,是悲伤,是遗憾,是不舍。
这一刻,他的心里只有她,他的妻子。
他看到了她。
日月同辉,天地光明。
一轮明月托住了巨钟。
她飘然而至,毫不犹豫一拳打向了太一。
他笑了,笑的是那样傻,他知道她不善与人动手,可她却为他出拳打向了另一个男人。
东皇太一的拳头一下子失了霸气。
不是因为天地间传说的那种狗屁痴恋,而是一种男人的骄傲,他的骄傲唯独在她面前抬不起头。
他撤拳退后,收了金乌大钟。
走回了众星环绕如坐中天的天庭大帝身边。
他不会跟她打,更不会打她。
他有他东皇太一的骄傲与自尊。
第411章 太阳神
“帝江,他坏了规矩!”
天帝指着站在嫦娥身边的后羿,声音极沉,如天压下,如天质问。
一头灰发浮动,骨架极大的巫族帝尊沉声道:“那是你儿子先烧死了我儿!”
“那是晚辈之间的事,若是你儿子杀死我儿,我帝俊绝不会走这一遭,但你巫族的十三祖巫射杀我儿,却是坏了规矩!”
帝江握了握咫尺杖,眼睛微红道:“那就战!”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他不惜一战。
天帝冷笑:“战?我天庭会怕?但今日之事,你必须给我一个交待。”
“交待?你要何交待?”
“以血偿血,以命偿命!”天帝声音冷酷,如数九寒冬。
帝尊咧嘴,一嘴白森森牙齿,“你做梦!”
天帝也笑了,不过笑得比哭还难看,他狠厉道:“那我就杀光你巫族所有大巫,你们以大欺小杀我帝俊的儿子,我就让你巫族十二个祖巫谁都没儿子!”
帝江浅瞳收缩,上前一步,厉喝道:“你敢!”
天帝天颜扭曲,轻笑,“你看我敢不敢,不仅我会出手,东皇会出手,我天庭的大能都会出手,还有孩子的母亲,我妻羲和,她是绝不会放过杀子仇人的,帝江,是你们先坏了规矩,是你们先开的头,帝江,你做好迎接本帝报复的准备了吗?祖巫殿那十位,你们做好丧子之痛的准备了吗?一个后羿,还是十个大巫?你们选!”
天帝的声音如同魔咒。
帝江与后羿的脸都变了。
若帝俊不惜一切代价报复,后羿或许没事,但大巫一定会死,就看死几个。
帝俊现在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儿子死了,那大家就一起死儿子。
他儿子几乎死绝,那他也要十二祖巫儿子死绝。
他没儿子,谁也别想有儿子。
规矩存在自有其道理。
是约束,是平衡。
本来,谁都不杀谁儿子。
现在谁都能杀谁的儿子。
规矩坏了。
是后羿坏了规矩吗?
是,也不是。
后羿出手,是帝江的意思,也是祖巫殿十二祖巫的共同意思。
后羿是为了自己吗?
不是。
与私,他为兄弟报仇,与公,他拯救族人无数,小巫、地巫、天巫。
再往大里说是天意,是地意,是众生之意,他是大功德之人。
但,那又如何?
他坏了规矩。
天庭杀的大功德之人少吗?
还真不少。
扶桑木不是还立在汤谷吗?
汤谷
黄巾力士背着奄奄一息的小九回来了。
看到石矶,小九哇的一声就哭了。
石矶身子一颤,她回头。
嘴唇颤抖,声音颤抖,“小九!”
声出人已到了力士身边。
帝九哭的伤心极了,哭声不大,却尽是悲伤,绝望,无助。
石矶轻抚着帝九,默默的轻抚着,她什么都没问,也没必要问,扶桑木的十个枝丫毁了九个,回来了一个,就这一个命硬的。
石矶轻轻抚慰着他,让力士将他慢慢放下,他身上有箭,金色的血液一直在流,石矶仔细检查伤口,测算箭位,入体几许,除了后羿,没人比她更熟悉羿箭。
她一手按住伤口,一手握住箭身,在帝九毫无防备之下,一瞬拔出了箭矢。
帝九惨叫一声,几乎疼得昏厥过去。
“没事了,没事了!”石矶轻轻拍着小金乌。
少了蕴含巫力的羿箭,帝九伤口快速愈合起来。
缓过气的帝九想起一个个惨死的哥哥又哭了,“姑姑,大哥死了,呜呜……二哥也死了……三哥……四哥……哥哥们,都死了……呜呜呜……”
帝九拿出了一个被攥出汗的玉牌,石矶神念扫过,微微舒了一口气,还好,圣人这次还算靠谱。
石矶问:“小十呢?”
帝九一愣,“哭不出来了。”
他……他把小十丢了。
帝九抬头,太阳还在天上。
帝九急忙抓石矶,“姑姑,快救小十,小十还在天上。”
石矶回头看了一下第十个完好无损的枝丫,道:“小十不会有事。”不仅不会有事,还有后福。
气运已经在凝聚了。
十个太阳,陨落了八个,但十个金乌的太阳星气运转移到了一个金乌身上,小九还活着,但他不再是小太阳神,不再受太阳星庇护,不再享有太阳星气运,如这扶桑木,十个枝丫,只剩下了一个,那是小十的。
这里再没有了小九的位子,如他八个兄长一样,从他们用扶桑木替死的那一瞬,无论生死,他们都死了。
小九懵懵懂懂并不清楚,但石矶这个经常跟气运打交道又习得望气之术的天地大能又岂会看不清气运流向。
偷天换日之术,也是偷生之术啊。
“小九!”
帝九抬头。
石矶敲了玉牌八下,道:“他们都在里面,不要说出来,不要告诉任何人。”
帝九黯然的眼睛暴明,他情不自禁的伸出爪子轻轻碰触玉牌,小心翼翼,已是泪流满面。
“听姑姑说,将玉牌吞进肚子里,不要对任何人说,等时机到了,姑姑再想办法。”石矶在心里又加上了一句,若姑姑那时还在,定要为你们谋个神位。
帝九重重点头,想都不想就把玉牌吞进了肚子里,他摸着自己肚子,满足极了,哥哥都在,都在小九肚子里,谁也伤不到他们了。
“小九,姑姑要走了。”
帝九一惊。
石矶摸着帝九的头道:“你父皇你母后很快就会来接你了,记得回天庭去看十二月,她很想你们的。”
帝九点了点头,眼里尽是不舍。
石矶又道:“若在天庭不开心,就来骷髅山找姑姑。”
帝九这才笑了。
石矶走了,帝九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谷口,汤谷已经不限制他了,但他一点都不想出去,如果可以,他希望他们永远都没出去过,和哥哥小十姑姑一辈子呆在汤谷。
……
天帝的要求,帝尊不可能答应,十三祖巫,那是巫族的命。
但帝尊也不会一口回绝,那会激怒天帝。
政治是门艺术。
僵持在所难免。
后羿想站出去,嫦娥却拉住了他。
天帝不悦道:“月神,你过界了。”
嫦娥淡淡的看了天帝一眼,没有说话。
金乌化形,从太阳中走出了一个稚嫩少年,少年一身十日金袍,华贵之极。
他喊了一声:“父皇,叔叔。”就下界去了,少年看着大哥尸体,热泪滚滚,他抱起大哥尸体又去寻二哥,一具一具,少年一连收了八具尸体,他遇到了石针,少年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太阳落泪,天地同悲。
少年对天地,对众生,对父亲,对叔叔,都有怨恨,兄长一个一个在他眼前陨落的绝望悲痛令他一日长大。
天帝苦涩,东皇苦笑。
在少年化形的一刻,玄黄凝结,天降功德,无量玄黄功德落在后羿头上。
天道用功德画上了一个句号。
天帝冷冷看了后羿一眼,走了。
第412章 祭日
天机不再混乱,但也谈不上清明,天地无量劫中,天昏地沉是常态。
四个道场,五个圣人收回了视线,他们的谋划已经实现,天杀地之子,地杀天之子,杀子之仇不共戴天,隐患已经埋下,大战再起就是不死不休,就是决战。
他们等着看就行了。
至于祖巫死几子,天帝又死几子,他们不关心,也关心不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圣人也是人而不是天,天意顺大势,随大流,有时意,有人意,有众生意,各种因素综合才是天意。
更何况此时天地权柄还不在他们手上,他们只能在暗中顺势推动。
娲皇宫,赤霞如血,女娲娘娘面沉似水,目光如刀,扫过四大圣地。
四大圣地一般景象,赤霞如血,罡风如刀。
西方二圣打了个稽首,昆仑山元始天尊皱了皱眉,首阳山老子眼皮抬了抬,又闭上了,视而不见,金鳌岛通天教主炼宝的手停了停继续炼宝。
石矶离开汤谷后,去了一趟金鳌岛,她并未入岛,就在岛外郑重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她以石针为坐标,牵引太阳星力,横渡虚空。
太阳落山了。
“这该死的太阳终于下去了。”
众生怒骂,抱怨,厌弃,诅咒。
这一切都传入了小太阳神的耳中,小太阳神看着一排哥哥的尸体,眼神越来越冷。
夜色中,明月下,嫦娥和后羿推开了家门,他们回家了。
石矶却迷失在了星空,石针回去了,石针跟着小十太阳神回了汤谷。
以石针为坐标的石矶发现不对时,已经迷失在了星空。
夜很快过去了,太阳却未升起。
一个个生灵睁开眼睛,黑,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比夜还黑。
“今天不会不出太阳了吧?”
“不会吧?”
“不出更好。”
“现在看到太阳就浑身难受!”
“天不亮,正好继续睡觉。”
“嗯,凉凉的,舒服!”
但这些声音慢慢都消失了。
一个个生灵抬头看着天,等天亮,可他们等到月亮都出来了,天也未亮。
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噤若寒蝉,夜更冷了。
很多生灵都睁着眼,睡够了,睡不着了,更何况还饿着肚子。
第二天,太阳还是没升起来。
天更黑更冷了。
一个个生灵恐慌起来。
一天一天,一连八日没出太阳了。
一如末日来临,洪荒众生无不惶恐。
不知谁是第一个,也许有很多个第一个,众生朝东祭拜,拜日神,与拜月神不同的是,对月神,众生是又爱又敬,对日神,则是又怕又惧。
汤谷日光充足,但比起往日却冷清了不少。
小九小十兄弟俩泡在金液池中说着话。
石针漂在金液上,无精打采的。
小九担忧道:“小十,这么久不出太阳,真没事?”
少年嘴角勾起一抹邪意,道:“这不正合了他们心意吗,大哥他们都死了,就当他们也死了吧。”
少年说的毫不在意,任性之极。
“可是……”
“九哥,我这个太阳神是八位哥哥用命换来的,我必须为他们做些什么,不然我会受不了的。”少年低下了头,眼睛红的吓人。
帝九张了张嘴,他想将心中那个秘密告诉十弟,让他不必痛苦,让他不用再受煎熬,但他又闭上了嘴,生生忍住了,姑姑重复交待过,不能告诉任何人。
两道金光落入了汤谷。
一声凄苦的呼唤:“小九,小十!”
“母后!”帝九飞出了金液池。
看到女人身边的男人,他又叫了一声:“父皇。”
少年却没出声。
长相俊美威严极重的天帝走到金液池边,看着少年道:“你闹够了没有?”
少年看了男人一眼,唇角上扬,毫不在意道:“没有。”
帝俊眉心一拧,三道威严极重的帝纹生出,他沉声道:“若为父让你出去呢?”
少年道:“行,孩儿遵旨,明日就出。”
帝俊诧异,他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儿子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一家四口团聚,也只有四口了。
天后站在扶桑木下,泪如雨下。
少年将金灯交到天后手上,依旧淡淡的。
第二天,太阳果然出来了。
天上地下无不欢呼。
天帝和天后带走了帝九。
第三天,众生提心吊胆。
太阳出来的很晚,大概晚了有一个时辰。
众生还是松了口气,出来就好。
太阳只出来了半日就落山了。
众生面面相觑,却不敢乱说话。
第四日,没有太阳。
第五日,没有太阳。
一连八日都没太阳。
天帝又来了。
他质问少年:“你又是怎么回事?”
少年扯出一个灿烂笑容:“我很好呀!”
“好怎么不出太阳?”
少年道:“我出了啊!”
天帝烦躁道:“你只出了两日,不,应该说你只出了一日半!”
少年盯着自己的父亲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许久,道:“天帝陛下,您不会忘了您八个儿子已经死了吧,您已经没有儿子值这八天的日了,第九天,是我替九哥值日,值的是全日,第十日,才轮到我,我死了八个哥哥,心情不好,能出去半日已经不错了。”
天帝忽然觉得眼前的儿子很陌生,陌生的有些可怕。
也许从前他们也很陌生,但不可怕。
天帝沉默了良久,问:“你待如何?”
少年道:“杀了后羿,杀了后羿我替哥哥们值日。”
天帝又盯着少年看了一会,道:“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天庭……”
少年却打断了自己父亲的话。
“在我看来很简单,那日,您儿子死了,而且一次就死了八个,仇人就在眼前,你为何不出手报仇?叔叔又为何住手?你们做的一切,我都看着,那一刻,儿子全明白了,您是天帝,他是东皇,儿子?呵呵……”少年笑了,笑得极尽嘲讽。
天帝心情复杂的走了。
少年一个人站在谷口,吹着风,形单影只。
其实他很怕,怕一个人,怕一个人呆在谷中。
汤谷不再温暖。
他多希望九哥留下。
多希望母后也留下。
多希望父皇说一句,我一定给你哥哥报仇。
但都没有。
“嗡?”
少年唇角勾起,悲伤的眼里多了一缕光。
第413章 劫数
石矶在星空不知跑了多少冤枉路,几经周折才回到了月神家的庭院。
石矶一进院门就愣住了,她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月桂。
光秃秃的枝丫,不见花,也不见叶,腐朽枯枝。
一股莫名不祥袭上心头。
石矶走到石桌前,厚厚一层土,石桌石凳都是如此。
再回头,只见满院萧瑟。
石矶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向主屋。
她止步主屋前,站了一会,抬手,敲门。
“砰砰……砰砰……”
这每一下都敲在她心上。
许久。
一个声音,“谁?”
石矶提到嗓子眼的心一瞬回到了肚子里。
“姐姐,是我。”她激动道。
“石矶?”
“是我。”
“进来。”
石矶推门进去,走进里屋,看到半依在床上依旧风华绝代的嫦娥,心再放下一节。
她快步走过去,一拉嫦娥的手,就发现不对了,虚弱无力!
石矶抬头急切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嫦娥扯出一个微笑,“病了。”
这个丝毫不减她风华分毫的笑容落在石矶眼里却是那样的虚弱。
病了?一个寿与天齐的先天生灵竟然病了?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嫦娥确实病了。
石矶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个先天之灵病了,这绝不是小事。
“大哥呢?”石矶问。
嫦娥笑着道:“去找药了。”
“找药?什么药能治?”石矶看着嫦娥。
嫦娥摇了摇头。
“那……”
“他要去的,拦不住。”
石矶明白了,找药只是大哥的努力,石矶搬了个凳子坐到床边,道:“能让姐姐这个九天月神染上的病,一定非同寻常,到底是怎么回事?”
石矶不仅毫不见外,不避讳,而且摆出一副你不说我就不走的架势,不给嫦娥任何拒绝的机会。
嫦娥无奈的摇头,心却是热的,嫦娥缓缓开口道:“我违背了自己在月桂树下的誓言,介入了巫妖之间。”
石矶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又闭上了嘴。
嫦娥笑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改变初衷。”
石矶点了点头,道:“我记得姐姐说过巫族与妖族之间的事,是他们男人之间的事,你只是后羿大哥的妻子,也只做他的妻子,绝不会介入巫妖大战。”
“是啊!我是这么说过。”嫦娥点头,她又道:“我也是一直这么做的,但,那是在羿哥为我向帝江射出那一箭之前,是他为我燃烧寿元一夕华发重伤之前,从那一刻起,我就发誓不再让他为我受伤,不再让他被人伤害,其他……都不重要。”
“其他都不重要。”石矶有些失神,又有些沉重,这短短几个字的一句话,却代表着不惜一切的代价,包括她自己生死都是其他。
“这次也是为了大哥?”
嫦娥笑了笑。
石矶看着嫦娥的眼睛道:“我要知道一切,始末。”
嫦娥又笑了笑,道:“不会瞒你,也没有瞒的必要。”
石矶手习惯性的伸向了腰间的葫芦,手摸到葫芦时,她又讪讪的缩了回来。
她的小动作自然没逃过嫦娥的眼睛,嫦娥笑了笑,开始说起不久前那场围绕太阳的劫数。
第414章 前因后果
嫦娥的脾气前所未有的好,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轻柔,整个人都柔美的令人心颤,如月光,朦胧、缥缈,仿佛下一刻就散了,最是人间留不住。
嫦娥轻柔的声音如穿过指间的风,徐徐,平淡,她从十日横空,讲到了夸父逐日,又从夸父逐日,说到了后羿射日,再从后羿射日讲到了东皇钟响,你方唱罢我方唱,一个个大人物出场,她说到她那一拳时,唇角扬了扬,她说到东皇太一撤拳退走时,沉默了一会,她说到天帝帝俊以十个大巫性命为要挟执意要取后羿性命时,拳头握了握。
她说到了金乌化形,说到了天降功德,说到了他们平安回家,不久,她病了,她并不奇怪,后羿却慌了。
一切的一切都像一个个故事,可故事里的人都是有血有肉的,活着会哭会笑,死了,都是遗憾,皆是悲剧。
嫦娥闭上了眼睛,屋子静了下来。
许久,石矶道:“就因为那一拳?”
她的意思是就因为那一拳,嫦娥就介入了巫族与妖族之间?就遭了天道反噬,病了?那她这九天月神也太脆弱了吧?
嫦娥轻轻摇了摇头,她轻轻说道:“哪有那么简单,那十个金乌都是先天离火之精,太阳本源,不要以为他们生的晚,就把他们看作是后天生灵,他们是帝俊与羲和的太阳本源孕育出的,也可以说他们夺走了帝俊与羲和的太阳本源,他们与我一样,都是先天生灵,他们也有业位在身,是太阳神,要不然,他们又如何能化身太阳,怎不见帝俊、太一、羲和化身太阳。”
石矶眨了眨眼睛,是这样吗?
嫦娥又道:“你大哥射下了九个太阳……”
“不是八个吗?”
嫦娥道:“天道记载是九个。”
石矶张了张嘴,小九是中了一箭,他之所以死里逃生,一是巫婆婆的偷天换日秘术,二是他自己命硬,他偷生而活,说陨落了也没错。
石矶等了很久,也不见嫦娥开口。
她讪讪道:“姐姐,您继续。”
嫦娥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这才道:“你大哥射下了九个太阳,伤了太阳本源,又与太阳星结下了大因果,知道出手杀你大哥的为什么是东皇太一而不是天帝帝俊吗?”
“不是因为东皇战力强吗?”石矶挑眉。
嫦娥道:“有这个原因,但不是主要原因,因为太阳星四成气运在东皇太一身上,六成气运被十个金乌平分,十个金乌陨落了九个,六成气运去了九成,东皇太一就成了最佳的太阳神人选,只要他杀了你大哥,接下太阳星与你大哥之间的因果,替九个金乌报仇,了却因果,他不仅会得到九个金乌身上的太阳星气运,还会受到太阳星青睐,他会加冕成为新的太阳神。”
石矶终于知道嫦娥那一拳的大因果了,她不仅介入了巫妖之间,而且还以太阴之身太阴之神介入了太阳之事,因果大了。
“东皇就那么退了?”这是石矶最无法理解的。
嫦娥点了点头,“当时天机混乱,一个个都是凭本心走,我那一拳,与他退走,皆是如此,这些前因后果也是我事后才看明白的,这里面有天意,也有人推波助澜,大家都心里明白。”
石矶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有沉默了。
嫦娥略显萧瑟道:“东皇太一退了一步,不仅与太阳神业位擦身而过,他还因此被太阳星厌弃,又失了两成太阳星气运,这一次,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都是我阻了他的道……相比而言,那个小金乌坐享其成,不仅继承了他九个兄弟的太阳星气运,还得到了东皇太一失去的两成气运,他一人独占八成太阳星气运,已是名副其实的太阳神,一化形,就是妖帅,这也是他化形与天降功德与你大哥同时的原因。”
石矶眨巴着眼睛,后面一句话的结论她不明白。
嫦娥道:“天道在等,等太阳星的结果,若东皇杀了你大哥,那玄黄功德也就不用降了,太阳星既选了小金乌为太阳神,那你大哥的天道功德也就不能拖了,看似同时,却是两回事,但又互成因果。”
石矶明白了,她只能说小十命太好,是十足的天命之子,真是坐着都能赢。
相比而言,他爹,他妈,他叔叔,他九个倒霉蛋哥哥,都有为他做嫁衣的嫌疑,他们那么多人,好像就是为了助小十登顶。
当然,这只是石矶的极端想法。
嫦娥突然问:“今天有太阳吗?”
石矶摇了摇头。
嫦娥叹息一声,道:“这个太阳神还真不一般!”
石矶又看着嫦娥。
“一连八日不出太阳,这是对天地众生的惩罚,也是在向你大哥复仇,越来越多的生灵会忘记十日横空之祸,他们只会记着是你大哥射落了八个太阳,惹怒了太阳神,他们会怨恨他的,越来越怨恨,忘了他的恩……”
嫦娥越说声音越小,说了这么多话,她也累了困了。
石矶起身扶嫦娥躺好,她又坐下来静静陪着她。
屋子很黑,但与她们视觉都没有影响。
石矶坐了一会,还是出去点亮了灯,有了灯火,也有了生气。
她开始忙里忙外擦桌抹椅,清扫庭院。
院里的月桂已经腐朽,看到它,石矶总会想起卧病不起的嫦娥,石矶抛出几块石头,隐去了它,院子更空了。
天依旧是那样的黑,已经是第三个八天了,天气越来越冷。
太阳已经很稀罕了。
众生做梦都想。
他们不敢怪太阳神,射日英雄后羿成了他们迁怒怨怼的对象。
人就是这样,都是活在当下。
过去再大的恩都能忘记。
石矶回来的第二天,是个大晴天。
石矶扶着嫦娥到院子里晒了一天太阳。
她跟嫦娥说了她去汤谷晒太阳的事,但没提她与十个金乌的关系。
她又细细讲了她去金鳌岛听道的经过。
两个人并排躺在躺椅上,一个说,一个听,一如往昔。
石矶问出了一个她琢磨了一晚上琢磨出的核心问题,她问:“姐姐,你是遭了天道反噬,还是太阴反噬?”
嫦娥眼睛闪过惊讶,她没想到石矶能想到这一层,她知道她智慧不俗,但没想到如此不俗,嫦娥道:“是太阴反噬。”
石矶闻言,摸过酒壶,美美的喝了一口,眼眉舒展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嫦娥更惊讶了,她可什么都没说。
最后,她无奈道:“不要告诉你大哥。”
石矶只是喝酒。
庭院深深。
只有风。
“你后悔出那一拳吗?”
嫦娥没有回答,也许睡了。
石矶也再没问过。
第415章 不死药
第二天,也是个晴天,不过天亮的晚了些,天黑的早了些。
石矶和嫦娥在外面呆到很晚才回屋,晚上的月色很好。
一个月后。
后羿回来了,风尘仆仆的回来了,也不知走了多少路。
他带回了很多仙药仙草。
见到石矶他很诧异,但也很高兴。
他出门在外无一刻不牵挂着家里。
嫦娥见到丈夫回来,气色也好了不少。
“羿哥,你都去哪里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后羿执起嫦娥的手温和道:“先去了一趟祖巫殿,又去了一趟西昆仑。”
“西昆仑?”嫦娥微微失神。
石矶也有些诧异,去祖巫殿她能想通,一个个祖巫活了那么多年,手里好东西应该不少,更何况还有句芒祖巫那样熟知药理的存在,但去西昆仑,她就有些想不明白了。
后羿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玉盒,情绪略显激动道:“我去西昆仑,向西王母求取了不死药。”
嫦娥眼睛红了,她知道这有多难,西王母那人她知道,对女人还好,对男人却从不待见,更何况西昆仑神山早已封山,其中艰辛更不用说了。
石矶眨了眨眼睛,不死药?她听说过,听说西王母种出了一株不死药,但天地间谁也没见过,仅存在于传说中。
没想到,竟被后羿求来了。
石矶盯着玉盒,想看看传说中的不死药到底长啥样子。
后羿打开了玉盒,清香之气扑鼻而来,令人闻之精神百倍,石矶瞪大了眼睛,白里透红,煞是可爱,桃子?一个很不安分的桃,盒子一打开,就往外跳,灵性十足。
被后羿按了回去。
石矶咋舌,这桃子都成精了,比起星辰果,好像更不凡。
西王母种出的不死药是仙桃?
有些意外,又不全是意外。
只闻后羿道:“服下吧,这不死药西王母种了三万年,据说是天地第一神药,吃了能百病尽消。”
后羿目光专注,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暖,带着内敛又浓的化不开的深厚情意。
嫦娥伸手合上了玉盒,她笑着摇了摇道:“没用的,我的病,我知道。”
后羿罕见的动怒了,他抓住嫦娥的手,怒声道:“你不吃怎么知道没用!”
石矶感受到了被后羿竭力压制的焦虑与暴躁,后羿一直如一座沉稳的大山,沉着冷静,天塌不惊,冷静的不像一个巫。
但他确实是一个巫,而且有他性格的弱点,他如沉默的火山,内心炙热无比,外表却是冷静无比,他可以深埋一万年,沉默一万年,但不要引发他,一旦暴发,伤人伤己,他能为夸父射下九个太阳,就能为挚爱毁天灭地,大巫境时,他就暴发过一次,他不惜燃烧寿元一箭怒射巫族帝尊。
这种人的感情很珍贵,同样很危险。
嫦娥只是温柔的看着他,她一生挚爱的男人。
嫦娥不服不死药,一是不想浪费,二是想留给后羿,后羿的处境没人比她更清楚,也没人比她更忧心。
她不说,后羿也不知道。
石矶点破了。
石矶说道:“大哥,你的处境很危险,姐姐很担心,她想把这不死药留着,给你。”
后羿喉结滚动,抓着玉盒的手颤了一下。
石矶叹息一声,取出了一个玉牌,交到嫦娥手上道:“这玉牌是我用上清通天秘法祭炼成的,能保命,本来是我给大哥炼的,现在交到姐姐手上,你们自己决定给谁用吧。”
不死药,护灵牌,如何用,他们夫妻商量吧,她一个外人就不插嘴了。
石矶走出了屋子。
等后羿再出来时,腰间多了一个玉牌,他眼圈很红,眼神却恢复了平静。
“石矶……多谢了。”后羿抱拳。
石矶受了半礼,道:“大哥,保护好自己,就是对姐姐最大的爱,她是九天月神,不会有事的。”
后羿嗯了一声,又补充了三个字:“记住了。”
石矶笑了笑,道:“我也该回去了。”
后羿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石矶进屋跟嫦娥说了一会话,就离开了。
六百多年了,她也该回去了。
六百年碌碌,但不算无为,她救下了小九,护住了帝一他们八个真灵,大势未改,细微有变,她交出护灵牌的那一刻,她想做的和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要看天意比命硬了,谁生谁死,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不过是各逞心机、各凭手段。
第416章 万妖聚会,仇家齐聚
时隔六百年,骷髅山再次现世,死神齐飞,遮天蔽月,三日不落。
石矶回归,最开心的当然是白骨洞的一众小家伙,还有不死茶。
琴音不绝,数日狂欢。
有情无情一点都没长大,也许是不想吧。
小青鸾也没化形,却是血脉缘故。
大白二白小白三只雪狐依旧唯唯诺诺。
石园的一圈石头依旧无法无天的闹腾。
不死茶熟了。
石矶很高兴。
人王有巢氏与青丘主人,众山主前来拜见,石矶未见,让有情童子打发了。
一是不熟,二是没事,三是没话,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见。
她又不是屏风,都以为她回来了,就能找她挡风。
他们想多了。
石矶闭上眼,喝茶。
……
日子一天天过去,石矶除了抚琴喝茶,整理在金鳌岛所学及从巫婆婆那里换来的秘术,又将过去刻录的咒文玉简翻了一遍,修修改改,整理出了一个藏经阁。
石矶一边教导众小,一边温故而知新,将一些被她遗忘在角落的东西都挖了出来,如凶文,她整理成了玉简,巫文,她同样整理了出来。
每日好似都很闲,但又很少闲过。
这一日,天庭来了人。
来的是那位素衣仙子,她带来了一封请帖。
天帝与帝后同时署名的一封请帖:
众星之筵,万妖聚会。
三月初三
抬头是她的名字:
琴师石矶
石矶早已不知今夕是何夕,大千几春秋了,她掐指一算,三月初三正是一月后。
石矶有些琢磨不透天帝与帝后为何要在这个时候举办这个什么众星之宴万妖聚会。
天上的太阳一月可都只出六日,他们难道不应该为此而头疼吗?
更何况天帝刚死了儿子。
这怎么看怎么古怪!
但她又不能不去,有天帝与帝后署名的请帖已经不能算是请帖,而是法旨。
说不定此时她的位子都已经安排好了,她若不去,那个位子就会空着,那就是打天帝与帝后的脸。
她哪里敢打天帝与帝后的脸。
她可是蹲过天牢的人。
石矶的手又摸向了腰间的葫芦,但也只是摸了摸,酒壶早已空了。
没酒了。
……
三月初三,大日高照。
不知是天帝算好的日子,还是太阳神很给他老子面子。
总之,天气不错。
石矶踩着晨曦来到天庭南门,晴空如碧,星辰如灯,瑞气结彩,祥云似锦,就连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守门将今日都打扮的格外喜庆。
见石矶走来,咧嘴傻笑,要是放在往日不要说笑见到陌生人走近定是一声如雷暴喝。
石矶拿出请帖,很快就被放行了。
她一进天庭南门,立即就有人迎了过来,恭恭敬敬在前为石矶带路。
石矶道了声谢,慢悠悠的跟着侍者前往天帝宫。
侍者几次回头,想催她快点,但终是未开口。
“琴师!”
一个老者大步流星迎来。
眉开眼笑,热情极高。
众人纷纷回头。
石矶笑了笑,脚下也快了几步。
领路侍者连忙让开,心脏咚咚急跳起来。
他不认识石矶,但他又如何会不认识如今在天庭如日中天的涂山妖神大人。
能被涂山大人亲自相迎的岂不是更大的大人物。
侍者的脸白了,他急忙回想在路上是否做出过轻慢失礼举动,越想脸越白,冷汗直流。
涂山看了侍者一眼,越过侍者大笑着迎上去道:“琴师,你可来了,老夫可久候多时了。”
石矶轻轻笑道:“有劳妖神久候。”
“哈哈哈……应该的,应该的,琴师请!”
涂山亲自将石矶领入了大殿,又引来一阵侧目。
石矶感受到了几道毫不掩饰的仇视敌意。
石矶找到第一个仇视她的是一个座位靠前的丑鬼,石矶看了半天也没认出他是谁,经涂山提醒,她才想起原来是脸都没露就被她踩死的鬼车,石矶很有礼貌的对这位昔日未谋一面的故人点了点头,笑了笑。
却差点把这位鬼车妖神气炸。
第二个,是一位很美丽很高傲的女神,不过昔日被她拉下云端按在地上摩擦致死,真是惨不忍睹,不堪回首,商羊。
第三个,她真不认识,是个大能。
第四个,竟是夜隐,狭目细长,尽是恶意,她昔日的牢头。
还有一道复杂的眼神,是老熟人九炎。
一道藏头露尾的恶意,石矶笑了,又是故人,当年打翻了她一锅汤,又砍了她几刀的金刀客,在这一刻,她觉得不虚此行。
仇敌齐聚一堂,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很快,石矶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涂山将她带到了左手边第一个位置上。
“这……这是我的位子?”石矶结巴了。
涂山笑眯眯的点头。
“谁安排的?”石矶脸沉了下来。
涂山笑容依旧,轻轻吐出了两个字:“娘娘。”
他又解释道:“左边前面几个位子是娘娘安排的,右边前面几个位子是陛下安排的。”
石矶没坐下已经感受到了无数灼热目光聚在了她身上。
这是要把她架到火上烤呀。
她一个对天庭无尺寸之功的如何能坐这第一个位子。
她很想冲到明月宫好好问问那位娘娘她到底要做什么,又为何要如此坑害她?
所有人都看着石矶,能容纳万人以上的大殿静了下来。
涂山站在一旁一直笑眯眯的。
这也不是朋友。
石矶比谁都清楚。
她手从葫芦上拿开,拂袖坐了下来。
若以为这阵仗就能吓倒她石矶,那他们就错了。
涂山脸上的笑容收敛了。
因为他嗅到了石矶身上极危险的气息。
第417章 帝后开筵
石矶坐定,微笑,放眼,回视众妖。
一个个肆无忌惮的目光或示好或回避都移开了。
大殿又喧嚣起来,不过多了几分说不出的诡异。
随着一个个大人物到来,一个个靠前的位子坐上了人。
不管是谁来,目光总会在石矶身上停留片刻,不过是长短的问题。
对面第一个位子与第二个位子上坐的大人物,石矶都认识,第一个北辰君,第二个东曜君,这两位天君,仔细算来,也是仇家。
不过二人显然都很有风度,面带微笑,点头示意,算是打了招呼。
石矶下垂手是一个长了一张娃娃脸的年轻大能,也就脸看上去嫩,真正年轻的大能是不存在的,石矶不认识他,他却好像认识石矶,频频向石矶示好,大概是同一个阵营的缘故。
这位脸嫩的大能天君叫西惑君,是天庭四大天君之一,如今投在帝后娘娘座下。
石矶也算看出来了,左右两边是两个阵营,不说泾渭分明,但中间也有一道无形鸿沟,彼此再怎么热络寒暄,总防备着对方。
第三个位子上是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妪,整个人散发着阴冷气息,她走进大殿时,大殿一瞬声音低了,很多人都闭上了嘴,老妪跟着侍者走到自己位子上坐下,谁也不看,谁也不理,就闭上了眼睛。
西惑君倒是主动打了招呼,老妪却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位西惑天君也不介意,依旧笑面如花、春风满面。
一个个位子坐满,天帝宫除了与众人拉开距离的四个尊位,已无虚座。
左右皆已人满为患,却又不同,以石矶为首的左边,大能不过十人,妖神不过三位,而对面,大能却过百,妖神有七,如果说这是一次帝党与后党各露肌肉的一次较劲的话,那么毫无悬念帝后输了。
石矶这个被帝后弄来撑场面的后党第一大能所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了。
大殿,无论职位尊卑,修为高低,九成交头接耳议论的都是石矶。
石矶的丰功伟绩逐渐被众妖所知,敌视石矶的队伍不断扩大。
没办法,谁叫石矶劣迹斑斑呢。
扛过天后法旨,弄死过天庭妖神,杀过天庭天君,乱过周天星辰,蹲过天庭天牢。
就没干过一件于天庭有益的事。
这样的人拉出去砍一万次都不为过。
竟成了天帝宫人上人,帝后娘娘座上宾。
一个个为天庭出生入死的老妖大妖心里嘴里都很不是滋味。
“妖师大人到……”
一声宣唱。
在座齐齐起身。
一个长相阴鸠的黑袍老者走进了天帝宫。
众妖纷纷见礼:“见过妖师大人。”
鲲鹏微微颔首,穿过大殿中央,登上高台,走到左边皇者尊位坐下。
说了声:“诸位请坐。”
众妖这才坐下。
不知是不是错觉,石矶觉得鲲鹏妖师眼神扫过她时好像停了停,而且眼神略带深意。
在石矶琢磨那眼神时,又一个皇阶到了。
“东皇大人到……”
一位龙骧虎步耀眼之极的俊美男子走进了大殿。
众妖赶紧起身,“见过东皇大人。”
东皇太一目不斜视从众妖中间走过,登上右边皇座后,按了按手,让大家坐,他看到石矶明显有些诧异,但还是对石矶点了点头。
殿中众妖看向石矶的眼神又不同了。
时间不大,天帝与帝后联袂而至。
至此,天帝宫的大势被推上了顶点。
众大能、众妖神、众星君、众星主,齐齐山呼:“陛下永寿,娘娘永寿。”
帝宫震动,声传九天。
天庭天兵天将闻声无不振奋、自豪、羡慕,这就是天庭,他们妖族的天庭。
天帝执帝后之手走向至高帝座,东皇妖师同样起身相迎。
天帝坐在了左边,帝后坐在了右边。
“诸位请坐!”
“请坐!”
“谢陛下,谢娘娘!”
石矶就坐在了天帝眼皮底下。
压力山大。
不仅石矶,北辰君也是如此。
他是帝党,却在帝后眼皮底下。
怎么也不会舒服。
天帝与帝后如此坐法,是在表态,同样是在告诉左右,她们夫妻一心,天庭一家,不分左右。
天后没出席,就连尊位都没有,九成九的人以为天后还在闭关,只有极少的人知道,天后出关了。
但一点风声都没有。
天帝是个厉害的男人,他没说话,而是将话语权交给了帝后,帝后说了她办这次众星之筵万妖聚会的初衷,一是,祝贺天帝与东皇妖师终于完成了周天星斗大阵,二是,大战前的总动员,也算是誓师大会。
听到第一点,万妖欢腾。
听到第二点,大殿沉默。
“奏乐!”帝后开口。
钟鸣鼓响,大乐辉煌。
“上酒!”帝后招手。
侍女如云,鱼贯而入。
酒肉上桌,天帝端起酒碗,众妖纷纷端起了酒碗。
天帝还是什么都没说,一口喝光了碗中酒,众妖跟着尽饮。
天帝一连喝了三碗,才悲怆道:“巫族杀了我儿,杀了我八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