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大巫至
殿门在身后关闭,石矶回首,默然如梦。
“姑姑!”
十二月在阶下又蹦又跳朝她挥手。
石矶回笑,迈步走下尘阶。
“师父!”
玄雨行礼。
石矶微微点头。
“姑姑,头发?”
眼尖的兔子发现了石矶身上一根落发,兔子伸手去捉,发丝成灰,化作尘。
“没了?”
兔子眨眼,明明有的。
石矶心中响起残箭临别赠言:“时间无私,光阴无情,惜之,慎之。”
轻吐一口气,吹起一阵风,数根枯丝在风中尽化为尘,或在发间,或在肩头。
这是她靠近时间的代价。
“我去了多久?”石矶开口,声音很是生涩。
“不足一个时辰。”玄雨答道。
“不足一个时辰?”石矶摇头,她等到了天荒地老,也不过一个时辰,时间废墟,令人沉沦,更胜虚无。
玄雨见石矶摇头,轻声问道:“师父,有什么不对吗?”
石矶又摇了摇头。
烛火走了过来。
石矶看向了他。
两人迟疑片刻几乎同时行礼。
“恭喜!”
“谢谢!”
石矶神思不定,两人又沉默了片刻,烛火问出了他在里面就想问的一个问题:“琴师得了几个祖巫文?”
“三个。”
“全部?!”
烛火难以置信,他父亲的传承不同别处,外无门槛,考验在传承中,最严格的考验莫过于时间考验,整个九阴部落能跟时间之箭走到最后的没几个人,九成九挡在了祖巫文外,烛九阴,上天入地光阴侵蚀太可怕。
“你是如何做到的?”烛火目光灼灼的看着石矶。
石矶很不喜欢这种看人的方式,一直不喜欢,她淡淡说道:“我学过。”
很多巫文她一看就会,一听就懂,她好像不是在初学而是在重拾旧知,她说不清,只能将其归结为她学过,她跟着后羿学了十年,虽说后来化道化没了,可也应该和没学过有所不同。
烛火撩起眼皮看了石矶一眼,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应该是不信。
石矶没有多做解释的意思,此时她的精神并不是很好。
石矶对烛火微微颔首转身朝外走去,此时天已大亮,来路清晰,四人沿来路回走。
“琴师!”一声惊喜。
“琴师大人?”巫者回头。
一个个准备出门逐猎的巫者惊喜莫名!
“大家早!”
石矶对众巫点头。
“琴师大人早!”
“琴师早!”
石矶在众巫前呼后拥下走出九阴部,与烛火众巫作别。
众巫还欲再送,被玄雨挡住了。
“行啦!行啦!都,该干嘛干嘛去!”
玄雨很不客气的挥手,气得众巫一阵吹胡子瞪眼。
离开九阴部,又遇数巫,难免寒暄,好不容易回到住处,石矶对玄雨寥寥交待几句便进了屋。
现在,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待会。
石矶取出蒲团,盘膝坐下,闭目安神。
一切都静了下来,包括她无思无念的心。
再一睁眼,已是黄昏,不知是今日黄昏,还是昨日黄昏,其实也没差别。
兔子安静的靠着她打盹,手还紧紧抓着她衣袖。
石矶静静坐着没动,直到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小十二?”石矶轻轻叫道。
“嗯?”兔子鼻音极重。
“来客人了。”
“哦。”
石矶站了起来,兔子抖了抖耳朵,连体般站了起来。
石矶无奈提着兔子一起开门。
“嘎吱”
一个大汉回头。
熟人。
石矶展颜一笑:“好久不见!”
“哈哈哈……是好久不见。”大汉抓头大笑。
“里面请。”石矶礼让。
“不用!”大汉摆手,说道:“一接到烛火巫笺我就赶来了,走,我这就为你开启我父强良殿。”
直接了当,毫不土泥带水,正是雷霆大巫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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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无尽雷霆
阴阳割昏晓,雷之祖巫强良殿便坐落在不周山西部的阴阳昏晓线上。
已是黄昏,天地昏黄,万类昏沉,晴空一声霹雳,万灵惊蛰。
一道雷霆奔腾而至,落于阶下化作一人,来人身高九尺开外,身材魁梧,脸盘方正,两条浓眉又直又黑,正是大巫刑天。
刑天回首东望,天边由小而大,一条玄冰晶龙乘风而来,龙首站两人,衣袍飘然,气质绝尘。
晶龙落于殿前,石矶同十二月步下龙头,晶龙冰解,开一地冰花。
“石……琴师,请随我来。”
刑天大步走上台阶,一步数阶,十二阶,他三两步就走完了。
石矶对十二月点点头,兔子瘪瘪嘴,不开心,可也没说什么,蹲了下来拨弄地上冰花,来时说好的,她得一个人玩。
石矶见刑天如此轻松登临,她也没做多想,便踩上了石阶,脚一触阶,雷霆乍响,双耳嗡鸣,整条腿都被震麻了,踩中雷了。
石矶只觉心尖酥麻,皮、肉、骨,都在微颤,她抬头看去,那个满脸忠厚的汉子居高临下正看好戏,石矶嘴角一抽,心道:大意了!
她怎么忘了这也不是个好人啊!
第一阶余震消散,脚下再无震感,石矶右脚踩实,左脚迈上第二阶,轰鸣,炸雷,比第一阶强了一倍,好在她心有准备,皮肉骨髓震动,心却未惊,站稳,再上,踩雷,浑身剧震,头皮发麻,一阶一停,石矶登的极慢,刑天却暗自点头,这雷霆十二阶,并非仅是考验,还是磨炼,老老实实从第一阶走到最后一阶,循序渐进打磨巫体肉身才是真意。
他大步流星越阶而上,一是雷阶对他已经没有作用,二是心生恶趣故意为之,他单纯想看一看石矶在毫无防备之下踩雷的惊喜。
惊喜是有,可惜反应不大,没有族中孩子们反应精彩,有些鸡肋。
石矶踩着雷阶,一步一雷,由低走高,好似踩着由低走高的十二个音符,越走越高,越走越炸,震感强烈、音感猛烈。
她跨上十二阶时,直觉渺茫,除了里酥外软,没有第二种感觉。
“轰隆!”
平台一声雷,地动殿摇,殿门打开,十二双耳失聪的往里看去,不像开门这般声势浩大,内殿很平静,就是有点暗。
刑天站在门外对石矶说道:“道友可以进去了。”
石矶点头,一步步走近大殿,当她跨越殿门的时候,问了一句:“你不进去吗?”
刑天摇头,“我就不了。”他又说道:“道友只需记住,一直往前走就对了。”
石矶心中浮起不好的预感,她深吸一口气做好思想准备,再瞅瞅大殿,确实很平静,一脚踩下去,大殿活了。
暗黑大殿生紫光,头顶云气旋转,一道暗青雷霆瞬间落下,她欲要躲避,脚麻了,地面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雷液。
殿外传来刑天凉凉的提醒:“道友勿慌,你脚下是雷泽,头顶是雷云,传承便在云泽之中,道友好好学吧!”
“轰!”
暗青雷霆击中石矶头顶,石矶耳中炸响一音:“惊。”
落雷入雷泽,一个巫文荡开:“惊!”
石矶收摄心神,手书口读:“惊。”
咒文相合,脚下一松,她向前迈出一步。
一道暗绿雷霆落下,耳轰一音:“醒!”
泽显一文:“醒!”
一惊一醒,石矶的心再无波动,头脑无比清醒。
跟读一文,手书一文:“醒。”
雷泽平静,石矶再走一步,一道无形无色雷霆落下,心有雷音,眼见巫文,一个:“震。”
“震!”
走一步,落雷成文:“鸣。”
“鸣!”石矶感悟雷鸣,口读手书。
一步,落雷:“轰!”
石矶五脏六腑轰鸣,书文:“轰!”
迈步,落雷:“忽!”
“忽!”
一步一落雷,一雷一巫文,石矶只把雷霆当雨露,殷殷切切遭雷轰。
“霹”
“霹”
“雳!”
“雳。”
“霆!”
“霆。”
“雷!”
“雷。”
……
“昏!”
“晓。”
“阴!”
“阳。”
“天!”
“地!”
“劫!”
“寂!”
“罚!”
“刑!”
也不知走了多少步,遭了多少雷霆雨露,她终于走到了雷泽中心,脚下雷液粘稠黑亮,头顶雷云紫黑旋转,一个巨大漩涡在孕育,四面八方的雷云投入其中。
“聚八方之雷,成其一击!”
“强!”
雷霆未下,石矶已明,将要降下的是雷之祖巫文‘强!’
站在殿外的刑天看着越聚越大的雷云,神情凝重起来,他双拳握紧,暗自用力:“巫之强,在于心,心强而后强体,万刃加身而不畏,上刑于天,而后不损,是为至强。”
这是他父亲强良祖巫对他期许,他一直奉为信条至理,也一直在变强。
雷聚八方,终有一落。
一雷落,万籁寂。
灌耳雷鸣超越她的想象,只能用一个字:“强!”
轰顶雷霆,莫可抵御,石矶被轰入雷泽,雷泽整个裂开,裂开一个巨大无比的巫文,极速下沉的石矶从一笔到两画,越见越多,在她沉底的那一刻,她看清了整个文字,是她沉得够深,眼睛睁得够大。
她躺在雷泽底部,口无法张,手无法动,她想她大概被轰残了。
她心中默念,心中默写,一个心声传遍云海,一个大文铺满雷泽。
“强!”
“你很好!”一个威严刚正的声音:“看好了!”
一笔一划,斧凿刀刻,雷霆生,雷霆灭,雷生雷灭,生生不息,雷云下沉,雷泽上升,两者相接,四四方方一个雷池,四方雷池书文:“良!”
……
石矶平躺在冰凉的大殿中,看着空荡荡殿穹,什么都没有,无雷无云,很是安静。
“原来也不是很高?”石矶评价道。
“踏……踏……踏……”
脚步声响起。
一个强忍笑意的声音:“你还要躺多久?”
石矶眼珠都难得转动的说道:“你不是不进来吗?”
来人干笑一声,说道:“我要关门啊!”
石矶轻哼一声,闭上了眼睛,她要再躺一会儿,关不关门?关她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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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大巫之心
一日之计在于晨,连续在屋里宅了五日的石矶终于走出了屋门。
今日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
天空飘着鹅毛大雪,数日不见,又白几分。
“咯吱”
积雪又厚了,踩上去很有质感。
“姑姑!”
白茫茫天地间一点青芽,令人心情愉快。
石矶眨着眼睛低声对小姑娘说道:“十二月还没醒,今天你就在屋里看着她,我已经更她说好了!”
青芽眼睛一弯,笑道:“姑姑放心。”
石矶拍拍小姑娘的手,踩着积雪慢慢朝远方走去,今天要有个结果了,她得过去看看,总不能听天由命吧!
这五日她虽没出门,可外面的消息却未曾断过,第一日,到了两位大巫,九凤、风伯,第二日,到了两位,相柳,飞廉,第三日,到了一位,奢咸,第四日,到了两位,屏翳,白蛉,昨夜最后一位,夸父到了。
这几日,大巫日日聚首,议题一成不变,皆是传承巫殿是否开启,本部巫神祭是否准备,结论却一波三折,如今赞同的四人,反对的六人,如果算上昨夜刚至的夸父,应该有七票反对了。
今天大巫齐聚,结果其实已定。
可有人欠了她因果,却没有要还的意思,她得去问问。
石矶取出太初背上,不疾不徐的朝大巫殿走去。
巫,天生两条腿,就喜欢走着。
……
大巫殿位于不周山北,是十二大巫参照祖巫殿所建,建成之后,却少有开启,只因诸位大巫迁徙东方立族各地,即便聚首也会选在召集大巫的部落,很少会跨越亿万里地来此相聚。
近日,这座尘封已久的大巫殿却开启了,随着一个个大巫络绎不绝的到来,空窗了无数岁月的大巫殿受宠了。
巫阵频繁开启,大巫跨海而至,入住大巫殿,一日一议,日日争吵,今日终于要有定论了。
大殿气氛沉凝,大巫各坐一方,沉默不语,数日争辩,该说的话都已说清,各人态度也已表明,今日就等夸父,他的意见他们很想听听,不仅仅因为他是帝尊之子,更因为他牵扯其中。
夸父入座后,并未发声,即便其余大巫都看向他,他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夸父大兄,你有什么说的没有?”
别人可以不说话,作为召集人的烛火却不能不说。
夸父抬起头,眼睛清澈看着烛火,摇了摇头。
众人有的皱眉,有的发愣,有的瞪大了眼,他们都准备好了倾听,他却没什么要说的。
“我听大家的。”
夸父笑着又补充了一句。
看着他干净的笑容,一个个大巫心中难受酸涩又生怒火。
玄雨收到了数位大巫的怒视,只因这几日就他跳得厉害,张口闭口都是琴师怎么怎么的良善,琴师怎么怎么的无私,琴师怎么怎么的伟大,这就是枉顾兄弟之情的叛徒。
玄雨脖子一缩,可一想到师父的话,他又胸膛一挺,瞪了回去,师父说过,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当你站在大海中,仰望苍穹的时候,就要有欲与天公试比高的大丈夫豪气,他玄雨可是立志要做一个大丈夫的男人,怎么能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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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讨债
玄雨与几位大巫怒目交锋。
夸父低头不语。
刑天沉默不言。
其余大巫静坐不动。
大巫殿波澜暗涌。
一阵诡异冷场。
“咳!”
烛火咳嗽一声,拉回众人注意力,他表情略显尴尬的问道:“大家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一个个大巫摇头,表示没有。
“既然没有,那就表决吧。”烛火说道。
众位大巫点头。
烛火神情一肃,说道:“规矩大家都明白,我便不多说了,需要提醒大家的是,这是最终表决,结论一定,每个人都要遵守!”
“明白!”
“嗯!”
“清楚!”
烛火见大家没有异议,便开口问道:“何人同意?”
“我!”
玄雨站了起来。
引来一阵目诛。
“我同意。”
刑天站了起来。
大殿气氛一凝。
“我。”
沉默寡言的相柳站起了身。
气压又是一沉。
半晌无人。
烛火面皮发红的站了起来,说道:“我也同意。”
四位!
再无动静,烛火问道:
“还有没有?”
其余大巫纹丝不动。
“既然没有,那就……”
“慢着!”
所有人转头。
“你又有什么事?!”
这几日备受玄雨无理取闹的风伯怒声道。
玄雨鼻孔朝天嗤之以鼻道:“没跟你说!”
一句话憋得风伯面孔发紫。
玄雨却若无其事的对烛火说道:“烛火老哥,你才问一遍便下结论,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你什么意思?”烛火目含警告道。
“我的意思就是老哥你应该多问几遍,也许有人还没想清楚,大家从亿万里外赶来,你就问这么一遍?轻率了,大大的不妥!”玄雨极不认同的摇起了头。
烛火一阵哑口无言,他憋着一口气问道:“还有谁没有?”
无人响应。
“还有谁没有?”烛火再问。
无人应声。
“还有谁……”
“风伯!”
一声震动大殿。
大巫齐齐一震。
玄雨一喜。
烛火一惊。
刑天一愣。
风伯一怒:
“谁!”
清冷声音由远及近:“百年前的故人。”
风伯脸色一变,他看了一眼红衣大巫,红衣大巫也在看他,两人眼中皆有惊色。
“风伯大巫,可否出来一见?”
声音清冽,穿门破入,人却不曾进来。
除了夸父,所有大巫的目光都落在了风伯身上。
风伯面色一沉,站起身便朝殿外走。
其余大巫看向烛火,烛火摇了摇头,诸位大巫抬起的屁股又坐了下去。
“嘎吱”
殿门打开,风伯走出大殿,他一眼便看到了那个指名道姓唤他出来的故人。
风伯脚步不停走向石矶,石矶却站在原地未动。
风伯止步三丈外冷冷问道:“你唤我出来何事?”
石矶看了他一眼,平静的说道:“百年前大巫令我改道,今日我也想请大巫改个道!”
风伯冷哼一声,“要我改道?好大的口气!”
石矶淡淡道:“不是我口气大,而是大巫欠我的,欠我的就得还!”
“我要是不还呢?”风伯冷笑。
“欠债不还?”石矶笑了,她轻轻说道:“大巫可听说过一句父债子还?”
风伯瞳孔收缩,“你威胁我?”
石矶摇了摇头,道:“我不是一个好人,可也不是个坏人,我喜欢巫族的孩子,真心喜欢,可你欠债不还的态度很令人生气呀,大风部落的孩子要因此付出代价啊!”
听着石矶神经兮兮的话,风伯只觉毛骨悚然。
“你要干什么?!”风伯骇声道。
“该我问你才是,你欠我的债,是要自己还?还是要子孙还?”石矶轻轻问道。
“我还!”风伯咬牙。
“好。”石矶点头。
“但我要和你赌一次!”
“哦?赌什么?赌酒?”石矶笑问。
风伯冷声说道:“我要看看你有何资格称我巫族琴师?”
“哦,原来想听琴。”石矶说着便要解琴。
“慢着!”风伯心塞喊停,“我想向琴师讨教几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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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都记着
石矶碰到琴尾的手停了一下,指尖慢慢划过琴身,轻声细语问道:“这么说,大巫不听琴?”
“不听!”风伯回答的斩钉截铁。
“不听?”
石矶轻轻一笑。
“铮~”
太初一响,殿内殿外皆是一惊。
人的名,树的影,琴师的琴……
石矶按住琴弦,余音消匿,她淡淡问道:“不听琴,大巫如何评判我有没有资格做巫族的琴师?”
“……”风伯面色铁青的盯着石矶,嘴巴紧闭成了蚌壳。
石矶琼鼻轻轻一嗤,触琴的手放下,轻轻掸了掸落雪,说道:“大巫说话行事欠些磊落,巫者以力为尊,你直言便可,无须拐弯抹角,平生误解。”
“你……”风伯面皮由青变红,再由红变青,气结于胸却无言反驳。
石矶的话一字不落的传入殿中诸位大巫耳中,心悸未定的大巫又是一阵莫名复杂。
一个堂堂大巫被人指责有失磊落,耻辱啊!
石矶拂了拂衣袖,道:“罢了,多说无益,出手吧。”
风伯死死盯着石矶,牙缝挤出几个字:“琴……师……先……请!”
石矶摇了摇头,“还是你先,我若出手,恐怕大巫就没机会出手了。”
这话说得非常傲慢。
“好!”
一个字夹杂着暴风卷向石矶。
“定!”
一个字定住暴风。
石矶两手一扒,风如纸片般从中间撕开,石矶穿过。
“你……”
风伯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他心中一悸,抬手一团风煞。
“散!”
风未离手,已经散去。
青影忽至。
“不好!”
风伯急退!
一只白净的手似慢实快的按上他胸口。
“轰轰轰”
一手三震,掌心奔雷。
“强!”
一个祖巫文印上风伯胸膛,风伯如炮弹般震飞出去。
“砰”
殿门撞碎,风伯重重落地。
大殿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太快了,即便他们想过风伯可能不是石矶对手,可也没想到,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哇!”
众目睽睽之下,风伯只觉目光刺人,一阵胸闷气短,喉咙一甜,一口热血喷出。
“风伯!”
烛火反应最快,光影一闪,便到了大殿中央,他抓起风伯的手便问:“伤势如何?”
“阿风!”
“兄长!”
一个个大巫聚了过来。
“吴风,怎么回事?”
夸父全名全姓的问道。
风伯一阵急促喘息,最后满脸羞愤的说道:“技不如人,无话可说!”
说完,风伯闭口不言,他之所以败得如此彻底,一是他风系神通完全被石矶克制,二是有心算无心,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不过徒惹人笑。
“九凤大巫,可否出来一叙?”
清冽声音再次传来。
大殿一静。
接着,穷情激愤。
“太欺负人了!”
“欺人太甚!”
“我忍不了了!”
好战的白蛉煞气腾腾往外走。
“站住!”
一道身影拦在了他面前。
“你干什么?让开!”
“不让!”
“雨师,别逼我揍你!”
玄雨头颅一扬,轻呵一声,道:“愿赌服输,懂不懂?赌约是风伯提出的,输了就得认,你……你……还有你们,咋啦,输不起了?”
众位大巫高涨的情绪一滞,接着更火大了,不过对象转移了,他们现在非常想揍这个时时给他们添堵的混蛋小子。
白蛉看着对面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玄雨,脖子一梗,吼道:“我去找她赌,行不行?”
“不行!”玄雨摇头,“琴师又没叫你,人家琴师现在是叫九姐出去叙旧,你跑出去干啥?人家认得你谁呀?”
玄雨表情嫌弃,嘴皮一开一合冷嘲热讽发挥极好,以至太好引爆了仇恨。
“好!我先揍你一顿再说!”
白蛉暴拳出击,众巫心痒难耐。
“你真打呀!”
玄雨抱头护脸。
“行啦!”
一道红影拉住了白蛉。
“都别闹了,我出去看看!”
红影飘然而去。
众位大巫张口欲拦,却迟了。
殿外,红影落地化作身材妖娆妩媚女子,女子五官精致,肤若凝霜,一身大红袍服如火如焰,热情至极,女子未语先笑,一口皓齿颗颗如贝。
女子嫣然施礼:“见过琴师大人。”
石矶轻轻一笑,欠身还礼:“见过九凤大巫。”
九凤咯咯一笑:“百年不见,琴师风采更盛往昔,真是可喜可贺!”
“往昔?大巫是说火云之下,大巫一声‘此路不通’,石矶掉头鼠窜的往昔吗?”石矶轻笑。
“哈哈哈!琴师好记性啊,你不说,我都忘了。”
九凤言笑晏晏,没有一丝尴尬,好似她们真如故友重逢追忆往昔岁月趣事。
石矶轻轻一笑,说道:“大巫忘了就忘了,石矶记着就行!”
九凤掩唇一笑,风情万千,“琴师勿怪,您的事呀,以后借九凤个胆也不敢有丝毫淡忘。”
“大巫抬举了。”
“是琴师赏脸才是。”
两人相视一笑,都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石矶说道:“旧事重提,百年因果,大巫让条道可好?”
九凤沉默了片刻,道:“百年因果,九凤欠下的,不敢不认,也不敢不还,祝融殿我为琴师开启,你我两清,可好?”
石矶看了九凤一眼,淡淡说道:“一道还一道,两不相欠,今日只论道,不谈别的。”
九凤脸上的笑容更浓烈了,却不达眼底,“琴师,你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石矶幽幽叹息一声,道:“知道我为什么和大巫说这么多吗?”
九凤柳眉轻挑,红唇轻启:“不知。”
“同是堵我,也有不同,同一句‘此路不通’也有不同,烛火大巫当日于林后无奈叹息了一声,风伯大巫高高在上视我为蝼蚁,大巫你于心不忍,语气有愧,石矶都记着。”
殿内殿外皆是一寂,众巫动容,一语之恩铭记百年,至情至性。
烛火心头一热,他一点都记不得了,可他却感动了。
风伯眼神黯淡,心中再无愤恨。
九凤笑容变淡,却更真实了。
“今日之事,若非万般无奈,我是不会为难大巫的,我的家乡有一句话,叫,女人何必为难女人,还请九凤大巫行个方便!”说着石矶躬身一礼。
第213章 撕破
“女人何必为难女人?”
九凤脸上没了笑容,她稍稍一晃神,受了石矶一礼,九凤苦笑一声,声音发涩道:“琴师可真令九凤为难……罢了,受你一礼,我便……”
“祝九妹!”
一声浑厚的声音从殿内传来。
接着,是脚步声。
一个身裹兽皮,手拄木丈的赤脚大汉走了出来,大汉身材高大,肌肉虬结,一双大脚尤为有力,踏地有声,步履之间大地震动,好似一座大山移动。
九凤欲言又止,看向来人,最后一切皆化为一声:
“大兄。”
来人对九凤点头了点头,越过她挡在她身前,厚实的好似一堵墙。
来人目光清澈如水,专注如一,他至始至终都看着石矶,好似凝视梦中情人,一往情深。
石矶无喜无怒,波澜不惊,她目光不躲不闪,直视来人,却冷淡如水。
两人一阵凝视。
来人憨厚一笑,声音豪迈道:“我是该唤你石矶,还是该唤你琴师?”
一开口,先声夺人。
石矶淡淡一笑,问道:“你还叫夸父吗?”
一句话,殿内殿外皆抽气。
夸父眼神微冷,一个字掷地有声:“叫!”
“哦。”
一个字的回答,漫不经心。
“你还没回答我该唤你什么?”夸父目光一如既往的专注、执着。
“看你。”
两个字的回答,却很认真。
“哦?还请不吝赐教!”夸父言道。
石矶气定神凝的说道:“若夸父大巫是为百年前的事而来,就叫我石矶,若大巫前尘尽忘只为今日之事而来,便叫我琴师。”
“前尘尽忘……”夸父叹息一声,“我是忘了,可有一只蜜蜂在我耳边嗡嗡了百年,我又找回来啦!”
“蜜蜂?”
“它呀!”
石矶记起来了,桂花树下,监视她二十年,被嫦娥一针刺穿翅膀又抬手放走的那只妖蜂。
“你知道小妖?”
“你应该认识的。”
夸父片刻诧异恍然明悟。
石矶笑了笑,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她问道:“信和四脚好吗?”
既然那只妖蜂嗡嗡了百年,她与夸父的恩怨也就不用回避了。
夸父的眼神柔和了下来,他笑着说道:“信,他长大了,很聪明,四脚也很好。”
“那就好。”
石矶想起她那位抓着软趴趴四脚蛇哭得稀里哗啦的夸信小朋友,眼中笑意加深。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任由缓和流逝、冷却。
好一阵沉默。
夸父率先叫了一声:“石矶道友。”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我已经打算揭过了。”石矶说道。
“那是因为你赢了。”夸父说道。
“我赢了什么?”石矶问。
夸父沉默片刻,说道:“我输得很惨。”
他输掉了自己,输掉了两万年的记忆,他只能从别人口中知道以前的他,他都无法判断那到底是不是他。
石矶哈了一气,说道:“我也输得很惨,一身重伤,遭人算计,百年漂泊,朝不虑夕,你我都是小人物,大人物手中的棋子,又何必互相伤害。”
石矶的话令整个天地都失去了声音。
他们听到了无奈,听到了辛酸,听到了压抑。
小人物,棋子,他们也许也是。
“可你是石精!”
一句话道出根源。
“我是石精!”
一句话傲骨凌云。
“这就是我们之间解不开的结。”夸父叹息道。
石矶冷笑一声:“怪我喽!”
“这大概就是命。”夸父说道。
“哈哈哈!命,一个大巫竟然给我说命,可笑!”
石矶抚掌大笑:
“如果是命,百年前你就赔了一条,今日莫非还要再送一条不成?今日帝尊可不在!”
石矶这话说的毫不留情。
“你……”
夸父怒了,他大笑一声,道:“果然比传言中更猖狂!”
石矶一翻手,太初落于她手中。
“琴师,且慢!”
九凤急忙阻拦。
“琴师,息怒!”
烛火跑了出来。
紧接,一个个大巫都跑了出来。
琴师的琴,太诡异,百年前,夸父心力耗尽连帝尊都束手无策,要不是巫婆婆一碗汤,今日巫族恐怕就只有十一大巫了。
经过百年,她的琴到底有多危险可怕,没人说的清,总之,她的琴还是不动为好。
“知道我为什么是最后一个到的吗?”夸父问道。
“因为我去了一趟巫神殿!”
刑天、玄雨脸色一变,其他大巫没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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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大文
石矶眼睛一眯,按下琴弦。
一个灰发老者无声无息出现在夸父身后。
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出现的,除了石矶。
就在方才,她激怒夸父的一瞬,意外引发了可怕的气机,非常隐晦,她还是捕捉到了。
众巫以为她要动用太初、琴杀夸父,其实不是,她针对的是隐在夸父身边的大神通者。
“藤老?”
“见过诸位大巫!”
老者身材矮小,面貌古奇,须发干枯灰败,声音苍老沙哑,闻者心累。
众位大巫无论是认识不认识皆躬身还礼。
在老者看向石矶的一刻,石矶欠身施礼:“见过前辈。”
老者干瘪的嘴皮扯动干涩的声音摩擦:“你是跟老朽走,还是要老朽动手。”
“前辈是从帝尊大人的巫神殿来的吧?”石矶问道。
“是。”
老者表情木然的答道。
“那前辈一定是奉了帝尊的巫令吧?”石矶又问。
“是。”
老者答道。
“可是帝尊要前辈来抓我的?”石矶再问。
老者半天没有说话。
夸父却说话了:“藤老,石精狡诈,莫要和她多言,拿下再说!”
“是。”
老者腐朽的手伸向石矶。
“铮!”
太初惊弦。
“玄!”
冷冽清音。
一个玄奥大文腾空而起,如墨泼天,天地一暗,坠入永夜。
玄雨痴迷的看着夜空,嘴唇颤颤,他看到了那个玄,笔走龙蛇,盘绕转动,驱逐光明,文大如天,漆黑如夜。
众巫似惊似疑,玄字祖文他们也会,可他们自忖无法写出如此大文,此文似虚非虚似实非实,成文手法,令人费解!
天地一碧,五道绿光划破夜空,大文凝滞。
“铮!”
太初破冰。
“冥!”
冷冽浊音。
一个深邃玄奥的大文落于石矶脚下,如辟冰渊,天地一寒,万物冰封。
玄冥同出,大雨相连。
“好文!”
“好咒!”
干涩沙哑的声音穿透大雨传入石矶耳中,五指枯手同时抓向站在大雨之中大文之间的石矶,腐朽枯指上又长又厚的苍老指甲绿光莹莹,好似五把淬毒的钝刀。
钝刀临头,石矶念咒拨弦。
“九!”
一道流光,五指抓空。
烛火看着遁形无影的空地,喃喃念道:九,或潜于渊,或腾于天,无极,极也。
藤老有些失神的看着自己空手而归的右手,干瘪无肉的脸皮动了动,嘴角微微一扯,扯出个非常僵硬的笑容,藤老嘴里念叨:“好算计啊!玄天冥地,只为一遁!”
“看来,你是要老朽进去啊!”
“嗯……”
“也好!”
“我便先破了你这小天地,看你还如何藏身?”
老者平地直移,一瞬入雨,他一入雨,便是一道响雷。
一道水雷劈头轰下,老者眼皮都不抬一下,拂袖而破。
一雷破,百雷至,无穷无尽的雷霆轰向了老者。
老者眉头一皱,头显丈许庆云,一棵老藤盘根其中,错节其外,老藤抽条乱舞,抽破朵朵雷云,打碎个个雷文。
“铮!”
太初嗡鸣。
“强!”
一个紫色玄奥大文旋转,无尽破碎雷云投入其中,雷威煌煌,老藤不敢靠近,老者脸色微变,身子横移,抽身欲退,怎料大文罩定他,如影随形,无法躲避。
老者眉头一皱,冷哼一声,抬手强破。
刑天亦是冷哼一声:“强破?也不怕折了老骨头!”
“轰!”
天地剧震。
雷云破去,老者手臂垂下,除了脸有些黑,看不出异常。
“通晓三部祖巫文,有点意思!”老者意味不明的说道。
没有任何答言。
只有一个大文,至高至大。
老者张嘴:“帝尊文!”
老者惊讶!
一个‘帝’文囊括天玄地冥,老者变小,空间变大。
夸父神情复杂,一文改天换地,奇思妙想,令人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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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你叫它,它答应吗?
“帝文啊!”
老者看着天行渐远,一跺脚,大地嗡鸣,经久不绝,好似从无底深渊传来。
“叮……叮叮……”
风雨声中,阴柔琴音飘来,隐隐约约,老者耳根微动,轻哼一声:“旁门左道!”
老者身子一摇,极速拔高,瞬息百丈,只见长高,不见长胖,好一根支天竹竿!
“嗡!”
在老者即将触及苍穹之时,天显一文,其大如斗,紫纹勾勒,缓缓运转。
老者斜蔑一眼如蛆附骨的残破紫文,嘴角蠕动:“难缠,真是难缠!”
嘴里说着难缠,出手却异常老辣。
老者翻手一掌,掌纹脱落,贴上紫雷残文,老者掌纹,先天而生,后天修成,一掌之纹,缩拿万物,掌纹一震,残文缩小,落入老者掌中。
残文一落,雷威消匿,老者庆云上的老藤瞬时精神抖擞,勇攀高穹。
“破!”
一株青藤刺破苍穹。
“轰隆!”
夜破人惊,雨去天晴。
石矶现身,低眉抚琴。
“没处藏了吧?”
老者呵呵一笑,头顶碧绿庆云展开,分割天地。
“来,万物尽入我掌中!”
老者翻手为掌,薄如蝉翼的掌纹,展翅高飞,捕捉猎物。
石矶不为所动,一心抚琴,此时琴入诡道,其音鸠鸠,其声呜呜,似魔诅咒,似鬼哭坟,魔音喋喋,鬼声不休,为天不容,为地不收。
老者莫名心悸,低喝一声:“孽障!”
琴音不绝于耳,老者心悸加速。
“收!”
老者低喝。
叶脉般的掌纹贴上石矶,石矶缩小落向老者手中。
琴音呜咽,辗转悱恻,天怒人怨,万灵恸哭,其音凄凄,其声切切,凄凄切切凄凄。
“给我住手!”
老者狂躁怒喝。
已入他掌中的石矶,给他贴身弹琴,只为他一人,他听得更清了。
老者只觉自己老眼一花,重影出现,又消失,再出现。
“找死!”
老者用力一握。
石矶只觉掌纹如刀,五指如山,刀山齐至,非死即残。
“走!”
“下九!”
九字大文,上九已用,下九潜龙。
一道流光,石矶身盘九文,遁去无影。
身潜入渊,琴音不绝。
“该死!”
老者眼球外突,他的瞳孔在发生异变,一会拉长,一缩短,拉长缩短,终于从中间裂开,一分为二,世界分成了两份,却没一个是真的,他看到的都是他想看到的,并且被无限放大。
视觉混乱,杂念纷呈,真假难辨,老者狠掐大腿,指甲入肉,不仅不疼,反而有种异样的快感,每一个念头都叫嚣着舒坦!
掐!再掐!用力!再用力!
一念生,两手动,老者自残,自残的快感令他欲罢不能。
滴滴答答的血混着雨水染红了地面。
大神通者的血很红很鲜!
“那老头疯了吗?”
玄雨指着藤老幸灾乐祸道。
夸父却如入魔障般念叨着:“十三魔瞳……十三魔瞳……”
“什么?!”
“十三魔瞳!!”
一颗颗巫心狂跳,一只只耳朵竖起,隐约可闻琴音。
“听着没什么啊,是十三魔瞳吗?”
玄雨一脸怀疑的看着夸父。
这里只有他听过,也许还记着点吧!
一个个大巫有意无意的瞄着夸父。
夸父幽幽叹息一声,说道:“十三魔瞳只针对一人,你们看藤老!尤其是他的眼睛!”
藤老一目四瞳可怕之极。
藤老两手自残诡异之极。
一个堂堂大神通者竟然无法自控。
众巫只觉一股寒意从尾椎爬上,浑身冰冷,毛骨悚然。
“分……分……分了……”
玄雨指着藤老的眼睛浑身战栗的喊道:“八……八个!”
少年已经无法区分此时他到底是惊恐还是兴奋,也许两者都有。
藤老一眼八瞳。
他嘴角牵动,碎碎念道:
“魔念……魔念……”
“孽障,乱我心神,定要你不得好死!”
老者眼睛一闭,足下生根,两条主根破冰入地,主根分裂,极速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老者耳朵一动,顿足狠踩:“给我破!”
“喀嚓!”
冰破人出,琴音渐收。
冥文残破,九文无踪。
“好算计!”
老者苍老的声音摩擦。
“……铮!”
按下最后一个音符,石矶开口:“过奖!”
“可惜了!”
老者慢慢睁开了眼睛,一目一瞳,古井不波。
石矶轻轻一笑,说道:“前辈还没回答我,是帝尊让前辈来抓晚辈的吗?”
老者轻哼一声,低声道:“现在说这个还有意义吗?”
“有。”
石矶说着背上太初。
老者却没有要答话的意思。
老者抬手,石矶同样抬手。
老者翻掌,石矶曲指。
掌纹纵横,指刀游刃。
一片先天叶脉。
两个先天凶文。
“去!”老者低喝。
“合!”石矶叱令。
一个大凶无二的灰发头颅,一张清秀的脸。
玄雨张大了嘴巴:“师父?”
一个个大巫瞠目结舌,好凶!
“给我收!”
“给我吞!”
掌纹叶脉大网很大,可女人嘴张得更大,女人一口吞了大网。
老者变脸,五指变幻,掐诀念咒:“回来!”
灰发大凶头颅被拉扯着朝老者手掌飞去。
石矶脸色一沉,她眼神一冷,一狠心,张口猛吸。
“嗖!”
灰发头颅被她一口吞了。
“啊?”
“啊!”
不仅众位大巫反应不过来,就连藤老都怔了一下。
众巫心中石矶的危险系数又上一个等级,一个吞自己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人,忒狠!
藤老冷笑:“呵呵,敢吞老朽神通掌纹?好胆!”
石矶轻轻一笑:“长者赐,不敢辞!”
“好!老朽便看看你是否有福消受?”
藤老两手齐动,好一阵掐诀念咒。
“出来!”
“出来!”
“回来!”
“回来!”
老者指着石矶肚子唤了无数声,肚子也没动静。
“回来!”
“回来!”
“前辈,不要叫了,晚辈福泽深厚,此纹与我有缘!”石矶面诚心善的劝道。
“你放屁!”
老者嘴都被气歪了,“老夫的掌纹与你有缘?”
“前辈,以前是你的掌纹,现在是晚辈的了!”
“你……你……你放屁!”
不善言辞的老者被气坏了。
“不信,你叫它!”
“你叫它,它答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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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我同意
“……呼……呼……”
老者两手颤颤,气得不轻。
“前辈息怒,不过一掌之纹,前辈又何必如此斤斤计较,您不是还有一掌吗?”
此话一出口,不要说老者,就连众位大巫都感到肝疼。
“……呼呼……呼呼……”
“气煞老夫……”
石矶两手下压:“莫气,莫气,气大伤身。”
老者须发皆张,眼神恐怖,仿佛要吃了石矶一般,老者身形平移,手握一把柳叶刀砍向石矶,此刀墨绿,刀身半尺,宽约三指,刀刃飞薄,刀尖湛湛。
好一把杀猪刀!
“前辈,你不会想剖腹取纹?”
石矶手掌一展,掌中多了一箭。
“是又如何?”
老者咬牙切齿。
“嘶~”
手抖刀颤,纵刀直入。
“前辈错了!”
“嗡”
石箭一颤,箭出无章,恰逢刀刃。
“叮”
刀箭交锋,刀偏箭回。
“何错之有?”
四字四刀,刀刀开膛!
“叮叮叮叮”
箭指四方,无章乱指,箭箭截刀。
“倏”
石箭直入,还之一箭。
“手错了,没有掌纹的手,就不该握刀!”
“你……”
箭点手腕,一震。
“当”
墨刀落地。
“手滑?”
石矶笑问。
“手抖?”
老者浑身哆嗦,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石矶低声嘶吼:“孽障,你……你……你……好毒!”
此时他心火燎原,怒火高涨,压都压不住。
老者眼睛越来越红,清明渐失。
石矶轻轻一笑,再接再厉:“前辈,最重要的一点,你也错了,你那掌纹……呃……不……现在是我的掌纹了,我的掌纹它不在我肚子里,所以即便前辈剖开晚辈的肚子,也是找不到的!”
“哇!”
老者终于忍不住吐血了。
“我杀了你!”
老者挥手洒出一把种子,无尽青藤钻出地面缠向石矶,绞杀!
石矶撇嘴一哂:“如此微末之技,也想杀我?”
也不见她有任何动作,根根绞向她的碧绿青藤寸寸变黑、枯萎、死去,层层枯死,方圆大地一瞬沦为葬土,寸草不生,生机尽绝。
“绝阴死气?”
老者眼球外凸喉咙滚动。
石矶轻笑:“阴阳相济,生死相克,前辈,你我还真是有缘啊!”
老者两眼喷火。
他已经无法说话。
“前辈比之北辰君还是差了一筹!”
“哇!”
一口热血喷出。
“北辰君说我有妖帅巅峰的战力,可与前辈切磋后,晚辈发现,弱一点的大神通者,晚辈也能勉强应付。”
老者嘴唇发抖,他不能怒,不能怒。
“前辈,晚辈想问您是不是最弱的大神通者啊?”
“哇!”
忍无可忍,一口热血。
“看来是了。”
“哇!”
又是一口。
“心境太差!”
“气量太小!”
“世人皆言大神通有大神通,前辈的大神通我怎么没见到?不会就是那个被我吃了的掌纹吧?”
“那没有大神通的大神通者还是大神通者吗?”
“哇!”
“哇!”
“哇!”
“这么生不如死,苟延残喘,前辈何不收了庆云道象,晚辈送你去投胎,投胎转世,重新做人,天生可得异术神通,多好的事!”
“哇哇哇”
“方才的曲子好听吧,晚辈再为前辈弹一遍,可好?”
“够了!”
一声闷雷般的咆哮传来。
石矶转身冷冷看着夸父。
“我要说还不够呢?”
夸父眼里燃着熊熊火焰,怒视着石矶道:“莫要欺人太甚!”
“呵!”
石矶冷呵一声,翻手抚太初。
“铮……”
琴音一响,所有人心中紧绷的那根弦断了,完了!
“石矶,我跟你拼了!”
“大兄,不可!”
“大兄,莫要冲动。”
一个个大巫忙拉住夸父,大神通者,死了,巫族还有,夸父却只有一个。
“你们……你们……”
夸父悲从中来,对天怒吼:“石……矶……”
一个一呕血。
“我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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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挑破
石矶犹豫了一下,停下了琴曲。
今日来此不是为报仇解恨,更不是为拉仇恨,她是来拉票的,如今票已过半,目标达到,见好就收,方为正理。
至于大神通者藤老身上的气运,她是眼馋,可权衡利弊,还是算了。
一是大神通者生命顽强,她并无十足把握弄死他,二是不能太刺激夸父,毕竟后面两件事,还要人家出力。
石矶背上太初,走向诸位大巫,至于呕心沥血入戏太深的队友,她只看了一眼,她不敢多看,怕忍不住。
一个个大巫噤若寒蝉的看着一步步走向他们的石矶,心里都没底!
“师父!”
玄雨一嗓子,差点没把诸巫吓出个心脏病,太突然!
一个个大巫双手握拳,额头青筋绽放,目光噬人,对于这个潜伏已久现在公然叛变的兄弟,他们已经想要大义灭亲。
少年思路清奇的享受着众人炙热的注目礼,头颅扬得老高,眉毛都快上天了,扬眉吐气,好不得意。
石矶对这段时间为她奔走游说于各个大巫之间的徒弟给了个赞赏的微笑,少年嘿嘿傻笑,一身骨头都轻了。
“诸位大巫有礼!”
石矶躬身行礼,有求于人,礼下于人,今日,她,先兵后礼,只为接下来诸事顺畅。
“琴师大人有礼!”
“琴师有礼!”
一个个大巫抱拳,无论情愿与否,都未曾给石矶难堪,毕竟藤老还在那里颤抖着,更何况人家并未盛气凌人,事已至此,各留情面为好。
诸位大巫的神情石矶都看在眼里,夸父、风伯,神情委顿,飞廉、奢咸,神情冷漠,屏翳不喜,白蛉气闷,九凤轻笑,除了自愿支持她的玄雨、刑天、相柳、三巫,连烛火在内皆有不满,强扭的瓜不甜,可她却要甜的。
石矶抬头看天,大雪纷纷,难见日头,她沉默良久,开口说道:“烛火大巫,该给大家一个定论了。”
烛火一愣,接着干咳一声,说道:“琴师大人所言甚是。”
烛火想了想,对众位大巫说道:“同意不用动,不同意的上前一步!”
白蛉一步跨出,再无人站出,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站不站出来都不会影响结果。
“十人同意,一人反对,通过!”
一锤定音,烛火长出一口气,终于有个结果了。
石矶脸上也有了笑容,总算迈出了关键性的一步,接下来的事,便顺理成章了,她也算摆脱了无章可循的尴尬处境。
该说的话,她也该讲一讲了。
石矶目光扫过诸位大巫,最后停在了白蛉大巫身上。
石矶的目光很平很淡,因为她不喜欢目光灼灼的注视,可这样的平淡的目光依然令白蛉大巫躁动难安。
其他大巫的心也提了起来,不是为自己。
忍无可忍的白蛉烦躁怒声道:“你看我做什么?!”
“我越看大巫越面熟,你我是否在哪里见过?”
白蛉一点不留情面说道:“少套近乎,我从没见过你。”
石矶轻轻一笑:“大巫说没见过,那一定是没见过。”
“可既然你我从未谋面,我又是如何得罪了大巫?”
石矶看着白蛉,等他答复。
“你并未得罪过我。”
“哦?既然我并未得罪过大巫,为何大巫对我敌意如此之深?”
白蛉冷冷看了石矶一眼,并未说话。
“亦或是大巫对盘古祭不满?”
白蛉气息一粗,瞪眼道:“你休要胡说,我从未对盘古祭不满!”
“如此说来,那还是对我不满喽?”石矶静静看着白蛉说道。
白蛉怒气一冲,说道:
“是,我是对你不满,一个石精有何资格喝令这个指令那个,令我巫族上下为你准备盘古祭?你又有何资格拜祭我族父神?”
终于挑破了!
一个个气息低迷的大巫精神一振,众巫一阵解气,他们倒要看看石矶如何对答。
石矶幽幽叹息一声,道:“我是石精,天生如此,没有选择,不可改变,我本顽石,历经万载岁月化形,化形之后,深居简出,三百年前,为了制琴,出世行走。”
“一次落难,适逢后羿大巫相救,而后,得识月神大人,蒙其厚爱,姐妹相称,后又落难,流落巫族,后羿大人仁厚,认为兄妹,亲传箭术,又教巫文,再授巫咒。”
“兄长传我巫文巫咒前曾对我说,巫文巫咒,只有巫族血脉才能学会,而我骨气像巫,亦可苦学苦修,朝习箭技,暮修巫咒,兢兢业业,一修十载!”
众巫沉默不语。
“百年前,帝尊面前,我问帝尊,我可算巫?”
帝尊叹息一声,并未否认。
“而后百年,我行走巫地,脚触大地,感悟巫心,谱写巫乐,只因我心已向巫,怜爱小巫,敬重老巫,我以为我已经是巫了,因为那些可爱的巫都叫我琴师。”
“直到今日今时,我才知道,我还不是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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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释怀
沉默。
好一阵沉默。
石矶轻轻说道:“有一位老巫对我说:‘巫最重要的是巫心。’以前我一直信以为真,今日我才知道自己错了,即便你有了一颗巫心,也不是巫!”
“以前我以为巫最纯粹的是一身巫血,今日我才知道也不是,即便你有一身巫血,也还不是巫!”
石矶整理衣袍,躬身一礼,道:“敢问白蛉大巫,如何才算是巫?还请大巫教我?”
白蛉张口难言,桀骜的脸庞瞬间充血,赤红欲滴。
时间在静静等待中流逝,一秒一秒,一分一分,缓慢冷却,天地寂然。
“原来大巫也不知道。”
石矶掸了掸衣袍,站直了身子,目光淡之又淡道:“我还以为大巫比我兄长后羿大巫,比帝尊大人更懂巫,看来,我又错了!”
白蛉面皮发烫,浑身灼热,如上烤架,烧得厉害。
石矶上前一步:“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大巫既不懂巫,又不懂我,又有何资格在此乱定身份!”
白蛉胸闷气堵,心中发慌,即便如此,他也没后退一步,白蛉脸红脖子粗怒视咄咄逼人的石矶,吼道:“我是大巫……”
“等你做了帝尊再说吧!”
石矶无情打断了白蛉的话。
“你……”白蛉怒火攻心。
石矶轻轻摇头,“你回头看看,十一位大巫,只有你一人站出,你觉得你说的话他们不会说?还是就你一个聪明?”
一个个大巫脸色突变,挑事!
白蛉怨气极重的怒视众巫。
一句话转移矛盾。
飞廉面色一沉,站了出来,飞廉说道:“既然话都说开了,我们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琴师你的身份暂作别论,百年前祸乱巫族,害我大兄之事,你作当有个交代?”
“交代?”
石矶轻笑:“早已翻过的旧事,你要我如何交代?”
“翻过?”
“琴师翻得好轻松?”
飞廉嘲讽,多半大巫冷笑。
“轻不轻松,你们得去问帝尊大人,得去问烛九阴大人,得去祖巫殿问问!”
“你什么意思?”
“百年前,帝尊当面,也未曾说我一个字的错,后来,烛九阴大人出关与我谋面,也不曾说一字之错,往后百年,我行走巫族大地,祖巫殿亦无定罪论更无诛杀令发出,诸位难道以为是诸位祖巫找不到我?”
一个个大巫哑口无言。
“我给不了诸位交代,因为帝尊大人、烛九阴大人、诸位父亲所代表的祖巫殿已经下了定论!”
“等诸位做了祖巫,推翻诸位祖巫大人的定论后,我再来给诸位交代不迟!”
“再等等吧!”
一个个大巫骇然的看着石矶,诛心!太诛心了!
唯玄雨歪着脑袋在认真思考这种可能,他啥时候才能入住祖巫殿当家做主?
石矶暗自点头,还是自己徒弟心大,心理素质好!
飞廉败退,众巫情绪跌到了低谷。
打不过,说不过,还能怎样?
石矶轻轻一笑,该收尾了。
她身正体端,两手相参,语气不疾不徐的说道:“理不辩不清,话不说不明,以前大家对我不了解,我自述了一遍,现在大家想必对我的来历经历有所了解了,我们之间的误解矛盾,也都说开了,以后行事,希望诸位能拿出大巫该有的气度。”
“光明磊落,一诺千金!”
诸位大巫肃然。
“话又说回来,诸位大巫齐聚不周山,十二巫部共襄巫神祭,众巫同祭不周山,上追万年,下演千载,恐怕也只此一次。”
“更何况第三次巫妖大战将至,此次大战乃是终战,其中凶险想必诸位大巫比我清楚,也不知大战之后,还有几人能聚此再祭大神,诸位同心协力做一件事,莫留遗憾,可惜我兄长后羿不在,十二缺一,终是有缺!”
一个个大巫凝视相望,情谊浓浓,其余十巫看向玄雨的眼神也变得宠溺柔软,是啊,今日重逢,何其之幸。
……
“巫神祭后,我将完成十二部巫乐,赠与诸位大巫,至此,巫族十二部当各有完整祛煞巫乐,算我投桃送李,感谢诸位襄助!”
众位大巫眼睛一亮,无不动容,就连夸父也不例外。
“若我侥幸完成天地第一祭乐盘古祭,洪荒大地当有大神祭乐流传,诸位大巫功不可没,当万古名传!”
大巫之心咚咚狂跳,心动神往。
“夸父大巫!”石矶突然叫道。
夸父抬头。
大巫心停了一啪,所有大巫之心。
石矶看着夸父的眼睛说道:“百年前,你曾对我说过,要是我不是石精该多好,今日,我要说‘好’,在盘古祭未完成前,请您暂时放下我这个石精,只把我当巫族的琴师,你是大巫,我是琴师,可好?”
片刻沉默,夸父点头:“好!”
一个好字,卸下了万重山,不仅是石矶,就连夸父也是如此。
“烛火大巫,一事不劳二主,巫神殿开启和巫神祭诸事还要麻烦你与诸位大巫商量,我这边由玄雨与你们联系。”
烛火苦笑一声,无奈点头。
石矶退后一步,非常郑重的对诸位大巫躬身行礼:“诸位大巫,拜托了!”
众位大巫无不郑重还礼,“琴师大人,言重,我等共勉!”
一身轻松,放下一切,她终于可以心无旁骛一心自在的运转智慧释放灵性了。
石矶身上散出的轻快灵气感染了诸位大巫,一个个大巫脸上露出了笑容。
与石矶相熟的夸父走过来打趣道:“琴师口舌之能,定能退百万妖兵!”
众巫哈哈大笑。
石矶笑道:“今日我说的话比过去一百年还多,给我一百年,莫说百万妖兵,妖神我都能杀一遍,我这人还喜欢动手!”
说着石矶还咂了咂嘴,好似在回味什么美味。
众位大巫笑不出来了。
知情者烛火说道:“前不久,妖神商羊便死在了琴师手中,妖庭大能北辰君追杀琴师,不敌,九炎妖帅率妖兵追入我族境内,我带孩儿们杀了干净,那晚的烤肉真是肥美,可惜九炎被北辰君救走了。”
烛火也回味的咂吧起嘴来。
石矶笑不出来了,那晚的肉她想起来就膈应。
一个个大巫却是两眼放光,声声惊叹,一脸羡慕,恨不得那时留守的是他们。
烛火得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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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一念文生,一念咒起
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
云乱,风乱,雪更乱。
莽莽雪原,一客独行。
“师父……等等我,等等我!”
石矶止步转身。
一道墨雨漂移。
“师父,定了,定了!”
墨雨落地,一个咋咋呼呼的玄衣少年。
少年精神亢奋的叫道:“师父,都说好了,明日开启翕兹殿!”
“翕兹殿,电之祖巫翕兹!”石矶点头,“雷电不分家,也好!”
“师父……”
少年声音颤抖,从一声师父开始,少年滔滔不绝的表达起压抑已久的敬仰之情。
石矶笑而不语,静静赶路。
直到少年吐尽胸中锦绣文采,雪原才安静了下来。
师徒二人,一前一后,踩出一条雪径。
“师父……”
一声师父后,再无后言。
石矶回头看了玄雨一眼,发现少年有些扭捏,她倒好奇了。
“有什么话,说吧。”
“师父,您教我书文吧!”
少年鼓起莫大勇气说道。
“书文?”
“嗯,弟子也想书写出像师父那样的大文!”
少年声音又抖了。
石矶沉默了。
好一阵子。
少年等得花儿都谢了,仍无答复。
少年肩膀垮了下去,脚步乱了。
石矶眉头一皱,从沉思中醒来。
她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说说你对巫文巫咒的理解?”
“啊?”
玄雨反应迟钝的啊了一声,急忙压下奔放的心跳,小心翼翼的答道:“巫文,书写出来的叫巫文,念出来的叫巫咒,巫文用巫血书写效果最佳,一般巫文都是书写在战兵上,配合战技使用!”
“巫咒又叫小神通,一文、两文、三文、四文、五文……连着念不冲突就行,花样蛮多,也方便,就是威力差点!”
玄雨说完,有些不自信的偷看了石矶一眼。
石矶点头:“说的很对。”
玄雨咧嘴。
“我说说我对巫文巫咒的看法。”
玄雨立即竖起耳朵。
“大地有十二主法则,我称之为十二地支,这十二地支法则分别由十二位祖巫掌控,而十二祖巫的巫名,书写便是诏令,念诵便是神旨,诏令神旨皆能调动主法则,是以神威莫测!”
玄雨心神剧震,如黄钟大吕入耳。
“而十二位大巫,是十二祖巫之子,延其血脉,承其法则,故,十二祖巫掌控的主法则衍生出诸多法则中,十二大巫掌最核心的次主法则,如玄雨你,便是次雨之法则的掌控者,而你的巫名,便是法令法旨,或书或念,皆能调动次雨法则。”
玄雨心中豁然开朗,一切迷雾尽数散开。
“每一个大巫、天巫、地巫、哪怕刚出生的小巫,也掌控着一道法则,只不过小巫掌控的法则都是微末,不足为道,就像树根,主根只有一条,而其余次根须根可以不断繁衍,整个巫族便是由十二位祖巫这十二根主根生长繁衍出来的。”
玄雨一个激灵,他口不择言道:“要是十二祖巫死了,巫族岂不是……”
“……呸呸呸,叫你胡言乱语,叫你胡言乱语。”玄雨急忙打嘴。
石矶摇头,“主根没了,就要看次根,若有能力,如我大哥,后土祖巫去后,他便支撑起了后土部落,他会成为后羿主根,十二地支之一新的掌控者。”
玄雨沉默了,一种叫责任的沉重东西突然降临在他肩头。
“咯吱……咯吱……”
暮色更浓,脚下的积雪冻结,踩上去更有质感。
少年脚步声匀称了,石矶问道:“知道我最初是如何学习巫文巫咒的吗?”
少年摇头:“不知道。”
“从地巫文开始,一文一文写,一文一文念,我没巫族血脉,学得很吃力,学完地巫文,再学天巫文,更困难了,而且老会忘记,死记硬背不成,大哥让我逆推,由掌握的地巫文逆推天巫文,才勉强记住,日日写日日念,十年才学到大巫文。”
玄雨啧舌,也太费劲了,他们巫族的孩子有血脉也懒得学,就等着直接传承,他也是。
“由下而上我学了一遍,后来,巫文忘了,巫意犹在,现在我由上而下再学一遍,上下皆行,融会贯通。”
“我与巫不同,我对天地法则的看法也不同,无论是天道法则,还是地道法则,在我眼里都是一根根琴弦。”
“天地法则如琴弦,文如手,咒如口,不管是书文还是念咒,亦或是同时书文念咒,都是为了弹响天地琴弦。”
石矶回头看向自己的徒弟说道:“弹响还不够!”
“不够?”少年疑惑。
石矶笑着说道:“我们的目标是随心所欲的弹,我想怎么弹就怎么弹,天地法则按我心意为我奏响天地之音。”
玄雨看着笑吟吟的石矶呆住了,一种自信,天地皆由我掌,万物任我掌控,他也只在祖巫身上感受到过。
“玄雨,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你看!”
石矶抬手指天,指尖一点光明缓缓上升,风止雪晴,天光大亮,一**日照亮天地。
玄雨张大了嘴:“大……大……大文……好大!”
“是啊,好大!”
直到大文散去,夜幕重新降临,玄雨迟迟难以回神。
“师父,教我!”
石矶轻轻一笑,重新上路,她一边走一边讲道:“关键在心,老巫有言:‘巫者最重要的是心。’此言一点不假,巫者的精血力量全来源于一颗巫心,巫心更是巫者生命所在,但我说的心,却不是它。你要用心听!你要用心想!”
玄雨集中注意力,竖起耳朵,全神贯注,等了很久,石矶却没再讲一句话。
直到玄雨忍不住要开口之际,石矶说话了,“就是这个心。”
“啊?”
石矶摇头,徒弟太笨啊,“就是叫你用心听,用心想,的心。”
玄雨急忙哦了一声,石矶却知道他并没想明白。
她本想教他,她在强良殿悟出的心文心咒,看来操之过急了。
石矶说道:“从明日开始,有时间,你便去玄冥殿学文学咒,让传承玄晶教你写、领你读,她已认你为少主,便会用心教你。”
玄雨眼睛一亮:“对哦!”
“我很快会学完的。”玄雨欢快的说道。
“不,你要永远学下去,不管你会不会,都要一遍一遍的重复学,每一遍都要用心。”
“啊?”
玄雨热情全消,“那要学到何年何月呀?”
“活到老,学到老!”
一句话,玄雨想死的心都有了。
石矶一笑:“学到,一念文生,一念咒起,便可以了。”
“一念文生,一念咒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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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逍遥游
风雪夜归人。
“嘎吱”
石门从里打开。
“姑姑……”
兔子跳了出来,眼睛红红的。
“小十二还没睡吗?”石矶柔软道。
“我等姑姑!”兔子瘪瘪嘴,显然还有情绪。
很文静的青芽对石矶行礼后,便静静站在一边。
石矶对小姑娘笑了笑,牵起十二月小手,准备进屋,又想起身后的徒弟,她回头说道:“你回去吧!”
玄雨摇头,“我在外面守着,师父不用管我。”
石矶迟疑一下,说道:“那你搭个小屋子吧。”
“哦!”
玄雨忙点头。
石矶同十二月、青芽,进了石屋。
石门一拉上,少年苦恼了,搭个屋子,他不会呀!
少年狠拍脑袋,空空如也。
一扇门隔断两个季节。
石桌上油灯昏黄,桌上一盆清雅奇花,墙角几株幽幽芳草,藤萝高挂,春的味道。
眼前一亮,惊讶!
石矶笑了。
“小芽儿真是兰质蕙心!”
青芽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是和小十二玩的。”
十二月拉了一下石矶手,纯真的眼睛一闪一闪表情极丰富的惊叹道:“青芽姐姐很厉害很厉害的,她有很多狠多神奇的种子,埋进土里,一会儿就能长出好多花,可漂亮呢!”
十二月稚气的语气和夸张的动作逗乐了两人。
石矶一抬手,轻轻一个脑嘣。
十二月懊恼的抱怨一声。
欢乐的气氛弥漫着石屋。
……
夜深,人静,兔子睡了。
石矶端坐蒲团,内视丹田,墨绿掌纹已经没了,八条法则如同地动仪上的八条倒挂悬龙,首尾对立,列阵八方。
其实它们围成的是一个钟形,这是石矶费了好大力气才定型的,她想以这八段先天风之法则养成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先天灵宝,雏形是十二月耳朵上的小铃铛,终极参照物是混沌钟。
可惜,心太大,想得太美!
至始至终就构建了这八条虚线。
再无进展。
石矶怀着火热的心,查看半天,一点变化都没有,她还想着吃了人家掌印,应该长进一些了吧!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她太想当然了。
……
罢了!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她放手了。
元神一点,禁锢一去,八段法则或一飞冲天,或一跃潜海,好不欢快。
自由!
石矶突然明白了,风,不应该被束缚,自由自在才是风的天性,青印是错,她妄想圈风养钟也是错。
大风起兮!
百顷法力大海风起浪涌,一枚玄光内丹乘风遨游,呼啸而来,呼啸而去,好不快活,一切都活了。
石矶心情畅快,她的心跟着风奔跑,在海上追逐内丹,混了个风生水起。
风是先天大风,水是法力大水,如今她的法力,九成风属性,一成阴死属性,法海活泼,一去死寂,变了。
九风一死。
阴风。
石矶暗自定义。
‘阴间的风!’
疑似注解的四字突然浮现石矶心里,很诡异的感觉,好像她触动了什么。
石矶又默念了几遍‘阴风’,却再无异常,想了一会,没有头绪,便放弃了。
她又上上下下查看了一遍气海,便收回心神静养,明日要进翕兹殿,精神必须饱满。
石矶却不知在她心神收回后不久,遨游海底、翱翔天际的八段法则无声无息汇聚,八脉相连,脉络相通,结成了一片透明叶脉。
叶脉无根,更不受力,飘摇上天,飘零落海,随心所欲,自由自在,上天如鸟,入海如鱼,逍遥而游,胜似鲲鹏。
石矶物我两忘,一心养神,对此异变,全然不知。
石矶睁开眼睛,天已大亮,十二月早已醒了,正趴在石桌上拨弄花草。
石矶一睁眼,兔子便知道了,耳朵长是很有用的。
“姑姑!”
“小十二,早!”
兔子咧嘴。
“姑姑今天还要出去吗?”
“嗯。”
“我也要去。”
“好。”
“嘎吱”
石门打开。
兔子瞪大了眼睛,半天,兔子抱着肚子大笑起来:“哈哈哈……好丑!”
石矶看着一个歪歪扭扭既不能遮风又不能挡雪的奇怪东西,说道:“是很丑!”
收获两个丑的评价,少年脸皮再厚也红了。
“师……师父!”
少年尴尬的叫了一声。
石矶咳嗽了一声,说道:“拆了吧!”
“哦。”
石矶见徒弟情绪低落,她笑着说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为师给建一座大的。”
说着石矶走出院子,在一空旷地停下,然后闭目,好一阵子,她两手缓抬,一座巍峨石殿拔地而起,殿升百尺为基。
一个字,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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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不鸣一文
危楼高百尺,此殿仅基石便有百尺,是真高!
十二月、玄雨、青芽,三颗脑袋仰到极致,依然看不到顶。顶 点 X 23 U S
石矶拍拍手,完工。
她回头喊道:“走啦!”
“是!”
“哦!”
一声青芽,一声兔子。
玄雨依旧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新屋。
……
石矶一行人来到翕兹部,屏翳大巫在外等候,屏翳与石矶见礼后,便带着石矶前往翕兹殿,屏翳话很少,石矶也没有交谈的意思,两人一路沉默,直达翕兹殿。
翕兹殿不及玄冥殿高冷,不如强良殿威严,也没有九阴殿古老腐朽,看上去普普通通,还没石矶为玄雨弄出大石殿高的有特点。
“琴师,请!”
屏翳礼让石矶先上。
石矶点头登阶,十二道台阶,石矶过了十二遍电流,从低压到高压,皮肉皆过,心电流通,才有资格登顶。
屏翳不紧不慢跟在石矶身后,稍迟一步登顶,屏翳对石矶微微欠身,越过石矶走向殿门,她手触殿门,电光闪耀,大门打开。
“琴师,请!”
屏翳退到一边。
石矶深吸一口,跨入大殿。
“吱……”
殿门关闭,屏翳站了一会,走下了石阶。
“屏翳大人!”
青芽见礼。
屏翳点了点头,她看向了十二月,屏翳皱眉,语气略显嫌弃道:“兔妖?”
兔子嘴巴一撅,有些不高兴了,并不是为‘兔妖’二字,而是为屏翳嫌弃语气,兔子对别人的情绪是很敏感的。
兔子的表情又令屏翳皱了皱眉头。
青芽急忙替十二月答了一声:“是。”
“你过来!”
屏翳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
“不要!”兔子扭头,她不喜欢她。
屏翳脸色冷了下来:“过来!”
妖在巫眼里就是食物,岂容违逆。
“不要!”
兔子蹲在地上自顾自玩起了手串冰珠。
青芽一见屏翳变脸,急忙上前说道:“屏翳大人,她还小,不懂事,大人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小?天阶了还小?”屏翳嗤之以鼻。
青芽手脚无措,不知该如何解释,她一直把十二月当孩子,根本不知她阶位。
“一只天阶还未化形的兔子,真是令人好奇?”
屏翳说着好奇,脸上却没一丝表情,薄情冷漠。
屏翳一步一步走向兔子。
青芽头上见汗,她紧张道:“屏……屏翳大人,她……她是琴师大人的侄女!”
屏翳冷冷看着青芽说道:“你在说笑吗?”
一只兔妖是一个石精的侄女?她很好骗吗?
青芽见屏翳完全不信,她急了,青芽急切道:“小十二叫琴师大人姑姑!”
屏翳脚步顿了顿,继续迈步道:“你也叫琴师姑姑,我们巫族叫琴师姑姑的还少吗?”
青芽哑口无言。
“你叫小十二?”屏翳走到十二月面前问道。
兔子一转身,屁股对向屏翳,她才不会告诉她。
“大人,她叫十二月。”青芽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没问你!”屏翳有些生气了。
青芽低头。
“你从哪里来的?”屏翳声音柔了几分。
兔子耳朵一抖,一身兔毛炸开,她想起了石矶对她的叮嘱:“千万不能让人知道她是从天上来的,这里的人都喜欢吃天上的兔子。”
兔子紧闭嘴巴,后腿一蹬,蹦了起来,屏翳探手,抓空了。
“坏人!”
青芽身后露出半个脑袋怕怕喊了一声,又缩了回去。
屏翳手在空中停了一会,慢慢放下,碰都没碰到,果然极不寻常,她对兔妖的来历更感兴趣了。
屏翳笑吟吟的逼近青芽,青芽步步后退。
“让开!”屏翳不悦道。
青芽摇头,语带哀求道:“琴师大人特意交待我要照看好她。”
“用琴师压我?不要忘了你的身份!”屏翳冷冷说道。
青芽两腿发软,依旧摇头。
屏翳脸色难看,却又不能对青芽动手,一是昨日大巫殿前石矶有言在先,希望大巫拿出大巫应有的气度,行事需光明磊落,约定要一诺千金。
今日她若贸然动手,便不仅仅是她丢脸的事了。
二是青芽不是她们翕兹部落的巫,她若越俎代庖,她那位相柳大哥可不好说话。
屏翳面皮僵了一下,轻声道:“你让开,我就问它几句话,我又不会吃了它!”
一个‘吃’字彻底寒了兔子心,兔子哆哆嗦嗦的抓住青芽湿漉漉的手叫道:“青芽姐姐,坏人会吃掉小十二的!”
青芽满头大汗,头发都粘在了脸上,她鼓起勇气挡在屏翳和十二月之间,压力比天大。
一阵僵持,屏翳冷哼一声,耐心耗尽,她手指轻点,青芽身体麻木了,兔子尖叫一声,触电般跳了起来。
“我看你现在往哪里跑?”
屏翳探手抓向兔子。
“姑姑……坏人要吃小十二……呜呜呜……”
兔子哭喊着躲开屏翳抓捕,连滚带爬一溜烟上了十二道台阶,跑到殿门前,挥动两只小拳头急砸殿门。
“咣咣咣咣……”
“……呜呜……姑姑……开门……坏人要吃小十二……姑姑……开门……呜呜呜……”
屏翳先是一惊,她被兔子强烈的求生欲和风骚的操作惊到了,接着她慢条斯理的登上台阶,凉凉说道:“不要敲了,里面是听不见的。”
兔子听到脚步声砸得更用力更急了,哭喊声更嘹亮了:“姑姑,救命呀,坏人……坏人来啦!”
屏翳逼近,“说,你是哪里来的?”
“咣咣咣咣”
“……姑姑……呜呜呜……”
兔子完全屏蔽了屏翳的问题。
“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会老实的!”
屏翳手心一团电光,挥手一道闪电击向十二月。
“滋……”
一道电弧罩住了十二月,闪电被导入殿门。
“吱呀……”
殿门打开,一头大波浪卷发的女子走了出来。
“姑姑……”
兔子破涕为笑扑了上去,抱着大腿,开心!
“屏翳大巫!”石矶淡淡叫了一声。
“琴……琴师大人!”屏翳惊容不定笑容牵强僵硬的问道:“您……您……怎么出来……啦?”
她差点问出‘您是怎么出来的?’
石矶竟然能从里面打开殿门,这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
石矶淡淡一笑:“学完了,自然就出来啦!”
“学……学……学完啦?这么快?”屏翳不信。
石矶点头道:“学是学完了,就是有一个巫文吃不准,想请大巫帮忙看看!”
屏翳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琴师都吃不准的巫文,屏翳倒想看看!”
石矶轻轻一笑:“来了!”
屏翳只见石矶眼中电走龙蛇,屏翳瞳孔收缩,嘴唇轻颤:“翕!”
一个银色大文由眼传心,再从她心头向外扩展,一个银色电光大文在她脚下旋转,石阶电流、内殿电流源源不断汇入大文,电流循环,生生不息,屏翳站在玄奥大文中心,承受无尽电流导入,她巫心过电,巫体难移。
“大巫觉得此文如何?”石矶问道。
屏翳舌头僵硬,有口难言。
石矶等了一会,说道:“那大巫慢慢看,我先回去了。”
石矶拉着十二月的手,悠悠走下石阶。
第222章 逃债
石矶一回住处,便入定了,此次入翕兹殿传承,她学得飞快,一是智慧全开,二是她悟通了心文心咒,三是雷电相通触类旁通。www.uu234.net
巫文巫咒她是学全了,可其中的奥义还需好好体悟,快有快的优点,慢有慢的好处,所以她回来第一时间便是静下心来慢慢琢磨细细体悟。
她这一琢磨体悟,便是一天一夜,她一回神,便听到隐隐约约一个声音:
“石矶,你给我出来,还老夫掌纹!”
队友?债主?
石矶苦笑,讨债的上门了!
她刚琢磨完咒文,又琢磨起了人。
站在队友的角度,藤老这人没啥说的,是她坑了人家。
站在债主的角度,藤老也没啥大错,她吃了人家的掌纹。
更何况人家第一次讨要的时候,她没说不还。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将人家掌纹还回去。
可现实是掌纹没了,还是不可能了。
难就难在她不能直说,说了人家也不一定信,信了,一定会和她拼命,和一个大神通拼命,她不一定能拼得过,即便拼过了,好不容易形成的良好局面恐怕也就没了。
思来想去,石矶决定还是先不见为好,也就躲,躲债的躲。
石矶朝十二月招手:“小十二,过来!”
“姑姑!”
兔子一蹦一跳跑了过来。
“嘘……小声点!”
“嘘……”
兔子有样学样竖起手指嘘了一声,小家伙将脑袋凑到石矶跟前,兴奋的问道:“姑姑,叫小十二做什么?”
石矶压低声音问道:“外面的老头来了多久了?”
兔子眨眨眼,“好久了。”
石矶无言,等于没说。
石矶又问:“那老头在什么地方?”
她听声音模糊,应该有段距离,她也不敢贸然以元神探察。
兔子兴奋比划道:“在姑姑变出的很高很高的房子那边。”
石矶有些诧异,在那边喊什么?
莫非认为她住在那里?
稍稍一想,还真容易被误导,毕竟那石殿又高又气派,而且她法力的气息应该还没散去。
相比而言,这两件石屋就太不起眼了。
“玄雨在吗?”石矶问道。
兔子摇头:“不在,青芽姐姐说玄雨出去了。”
“难怪!”
石矶对十二月说道:“你偷偷过去把你青芽叫来,小心点,不要让那老头发现。”
兔子连连点头,自从在船上帮石矶抢过一次青印后,兔子便喜欢上了这种隐蔽性任务。
兔子蹑手蹑足侧身从门缝挤了出去。
石矶笑着摇了摇头,无声无息改了自己命数。
现在即便藤老精通推演,也算不出她的具体位置。
时间不大,兔子脑袋从门缝挤了进来,然后是屁股,身后青芽很配合的身体拉长穿了进来。
“姑姑,我回来啦!”
兔子捂着砰砰直跳的小心肝声音颤抖的说道。
“小十二,干的不错!”石矶竖起大拇指夸奖。
兔子咧着嘴开心极了。
“小芽儿……”石矶叫了一声。
“姑姑?”青芽疾步走过来。
“姑姑有件事要你去办。”
“姑姑请讲。”
“你去找玄雨……”
石矶交待完,青芽离开了。
石矶一阵失神,一切根源都在于掌纹,如此躲藏,终非解决之道,躲是躲不过的,如今所行也不过权宜之计。
“咦?”
“叶子?”
“不对,是叶脉。”
惊大于喜,她费尽气力都没扭过的先天法则竟然自结一体,还成了与那掌纹同形的叶脉。
石矶皱眉,这到底算谁吃了谁?
这无论是被债主看到还是被任何大巫看到,都会认定是那掌纹,她当着那么多人吞了的,她说都说不清。
石矶心中不喜,低眉沉思。
时间在她沉思中流逝,直到屋里光线变暗,兔子打盹。
石矶心头闪过一道光亮。
她忙取出一片不死茶张口吞下,整片不死茶叶被她送入丹田,茶叶飘飘向叶脉靠近。
近了,近了,一瞬,透明叶脉贴上茶叶,更确切的说是渗入,八脉放光,茶叶变薄变薄,薄如光膜,只剩下清晰脉络。
茶叶被吞了,透明也叶脉也发生了微弱变化。
石矶嘴角上翘,她又吞下一片不死茶,同样的事发生了,剔除叶取脉,透明叶脉又添几条脉络。
石矶再吞,一片一片,再一伸手,便只剩下一片了,石矶拿起茶叶,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如今叶脉变化已经微乎其微了,不死茶先天叶脉的作用几乎尽了,最后一片茶叶,留待以备不时之需。
石矶站起身,摘了一片藤萝叶,一片花叶,一片草叶,送入丹田,叶脉纹丝不动,理都不理。
“看来之有先天灵根树叶才有用!”
石矶细算洪荒有名有姓的灵根叶,准提道人的菩提叶,镇元子的人生果叶,西王母的蟠桃叶,扶桑大帝的扶桑叶,天庭的星辰果叶,太阴星的月桂叶……
数数还真不少,她能得到的便有三四种之多,可皆在天边,想得到吃不到啊!
她细想眼前,不周山应该有先天灵根吧,她得问问玄雨和刑天。
嗯,其他大巫也可以问问,对了,石矶突然眼睛一亮,夸父的桃木杖!夸父的桃木杖绝对是先天灵根。
“讨几片桃叶,也不知他给不给?”
石矶琢磨完人,又琢磨起了事。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
“进来。”
“姑姑!”
石矶看着青芽。
青芽微笑:“藤老被玄雨大巫骗走了,新住处也安排好了。”
石矶满意的点头,“我们搬家。”
逃债。
……
石矶从此过上了举家逃债的日子,十二月也学会了狡兔三窟的道理。
搬家后的第二日,奢咸大巫为她开启了天气祖巫奢比尸传承殿。
又隔一日,风伯为她开启了风之祖巫天吴殿。
再隔一日,白蛉为她开启了金之祖巫蓐收殿。
接下来,共工殿、句芒殿、祝融殿依次开启。
石矶带着十二月东躲西藏,每次她入殿前都会郑重告知大巫十二月是她侄女,不许任何伤害,另有玄雨留守照看。
倒是再没发生过屏翳刁难事件,屏翳好像也没对人提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