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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婚全文阅读

作者:花裙子     逼婚txt下载     逼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55章 谎言

    一听夏堇的话,江世熙苍白的脸颊立马涨红了,半湿的头发随着他低头的动作,紧贴他的脖颈。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夏堇莫名其妙,转头朝江世霖看去。

    江世霖盯着江世熙,一字一句说:“二哥,你应该也发现了,整件事并不是偶然。我们只是不想错过任何细节,说不定可以从中找到转机。”

    江世熙垂眸躲避江世霖和夏堇的目光,低声说:“她并不是妇人的装扮,不过她穿着一身月牙色的衣裳,裙摆绣着木槿花。我见三弟妹穿过……”他的声音慢慢消失了。

    江世霖记得,因为夏堇喜欢木槿花,这身襦裙是他特意找人为她订做的。他的嘴唇抿成一直线。江世熙不近女色,居然记得夏堇的衣服是什么颜色,什么款式。还有,他心虚的表情又是什么意思?

    夏堇自然记得这身衣裳,不过她的注意力在另一桩事情。她成亲半年有余,与江世熙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二伯,如果我记得没错,那身衣裳,除了池清居的人,没有其他人见过。”夏堇陈述。她的父亲过世不足一年,那身衣裳虽是月牙白为底色,但配上苏绣的木槿花,再加上粉色的滚边,华贵的布料,整个感觉太过明媚华丽。若非那是江世霖亲自拿回来,还献宝似的要她试穿,她根本不会穿给他看。

    经夏堇这么一提,江世霖才恍然记起,因他赞她像清晨盛开的鲜花,她恼羞成怒,不愿再穿。从始至终,只有他和丁香看过她穿那身衣裳。他看江世熙的眼神瞬间有些不同,顺着夏堇的话追问:“二哥,你是如何认得那件衣裳的?”

    瞬间,江世熙的头垂得更低了,像做错事的小孩。感觉到江世霖逼迫的目光,他压着声音解释:“那天我去池清居寻三弟,看到你们在院子里……后来我就没进去……这才印象特别深刻……”他说得吞吞吐吐,艰难万分。

    夏堇立马涨红了脸,又羞又恼,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江世熙亦是同样的表情。相比之下,江世霖仍旧一派闲适,慢悠悠地说:“二哥,就凭一件衣裳,你就上当了?”

    江世熙语塞,他想解释,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夏堇转头问江世霖:“看那件衣裳的料子,应该不便宜吧?”

    江世霖随意点点头,他从没告诉任何人,衣裳是他专门找人订做的,而且叮嘱了店家,再不许给别人做同样的衣裳。理论上,整个涿州城再没第二件。

    江世熙看了看两人,焦急地说:“三弟,三弟妹,我只是想过去解释清楚,整件事和大哥无关。大哥把我拦在门外,我……”他愁眉深锁,“三弟妹,能不能劳烦你请三小姐说出事实?”

    “这……”夏堇一脸为难,“说实话,在我未出阁之前,与三妹的感情并不好,她恐怕不会听我的。”她抬头看着江世霖,问道:“相公,依你想来,大伯父,还有大伯,他们会如何处置这件事?”

    “若是大哥心意已决,大概很快就会有结果。而大伯母一心想为大哥娶一位名门闺秀……”

    “我……我这就去告诉所有人,是我做了有损三小姐名声的事……”江世熙转身就往外跑。

    江世霖急忙拦住,问道:“二哥,你想如何处置这件事,你可想好了?若事情闹开,你要用什么理由退亲?就算三叔父他们不求正妻的名分,你要如何向你的未来岳家解释?到时就算你说真话,他们也未必会相信。”

    闻言,江世熙一脸恼恨,手足无措,急得团团转。江世霖接着说道:“你过来找我们,是想木槿帮着说情?”他摇头叹息:“不要说木槿与她的二叔父、三叔父两家感情都不好,就算感情再好,你让她怎么说?难道她能要求自己的叔父把堂妹送去庵堂?”

    一夕间,江世熙整个人都懵了。夏堇奇怪地朝江世霖看去。若是从她的祖父着手,事情并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他为什么要吓唬江世熙?

    短暂的沉默过后,从院门外走来两个小厮,是江世澈的随从。两人客气地请江世熙过去说话,说是江世澈正在找他。江世熙浑浑噩噩跟着他们走了。江世霖目送三人离开。

    “相公,我不明白。”夏堇眼带疑惑。

    “按我猜想,大哥这是要把二哥隔离起来……”

    “大伯难道真会娶三妹?”

    “应该不会。”江世霖摇头,指着不远处的吕嬷嬷问:“她身上的衣裳,是什么花色,你能看到吗?”

    夏堇循着他的手指看去,惊道:“二伯不可能看到裙摆上的木槿花!”当日,她穿着那条裙子在院子内与江世霖说话。他们既然没有发现江世熙,就表示他一直在院门外。他不可能把她的穿着看得那么仔细。想到当时的情形,夏堇再次红了脸,低声埋怨:“就算他没有看到木槿花,定然看到我们当众搂搂抱抱……”

    “我和自己的娘子,在自己的院子亲热,关别人什么事?”

    “我们在说正经事。”夏堇看了看江世熙离开的方向,“不如我去探一探三妹?”

    “也好。”江世霖点头,“我请祖父找伍师爷过来,审一审陈妈妈她们,希望能有收获。”说罢,他又叮嘱夏堇:“你去探她的口风,千万不要表态。如果可以,看一看二哥口中的‘衣裳’,是不是真的与你那件一模一样。还有,带着丁香和吕嬷嬷,不要让她们离开你半步。你若是半个时辰没回来,我会过去找你……”

    “我知道了。”夏堇轻笑。今日,自他们踏入夏家,事情一桩接一桩,没一刻消停。她很累,心累,但是有他的关切,仿佛一切都是值得的。不管他会爱她多久,此刻的他情真意切,这就够了。

    夏堇前往三房之后,江世霖命来喜去成衣铺问问,那身木槿花的襦裙,他们可曾做过第二件,或者有什么人问起过。他交待妥当,这才回到屋子。夏佥依旧面无表情地靠坐在椅子上,双目微闭。

    “祖父,在不久之前,二叔父已经替夏建新一家除了奴籍。如今他死在家里,他的女人又不依不饶的,我的意思,还是应该交给衙门处置。”江世霖直言。像夏建新的女人那种妇人,最会耍泼闹事,没有衙门的官差吓一吓她,不知道她会胡搅蛮缠到什么时候。至于陈妈妈,恐怕她早有必死的决心了。

    夏佥微微睁开眼睛,问道:“你三弟来找你,是为了三丫头落水的事?”他已经问过事情的来龙去脉。

    “回祖父,那件事具体如何,我并不清楚。”江世霖直接截断了话题。

    夏佥惊讶地看他。此刻的夏家正被江世霖掐着脖子。他若是要求将夏蕊送去庵堂,他不得不点头。若说江家二房不想理会大房的事,刚才江光辉就不该是那个态度。他糊涂了。

    “祖父,夏建新并非奴籍。”江世霖重申。

    “今日家里人多,把那女人弄哑了,全都送去衙门吧。”夏佥知道,江家与衙门的关系很好,朱云奇对江世霖十分欣赏。就算陈妈妈一口咬定是江世霖和夏堇指使她杀害夏建新,也一定不会传出不利于江夏两家的流言。

    江世霖并不赞同夏佥的决定。他劝道:“祖父,家里虽然有不少客人,但总不上衙门人多口杂。再说,您不想知道,是谁指使她诬陷我和木槿吗?”

    夏佥不想衙门的人出入自己家的大门,但见江世霖态度坚决,他即便不乐意,也只能点头。江世霖得到他的许可,赶忙安排下人去衙门请伍师爷,又命人把陈妈妈带到夏佥面前。

    陈妈妈被两个婆子拖入屋子,无力地趴在地上,眼神涣散,脸色发白。江世霖瞧着有些不对,但他猜想,应该是吕嬷嬷陪着夏堇去找夏蕊的时候,生怕她大吵大闹,给她喂了药。他沉声说:“我们知道,你忠心为主,可你也知道,你的二小姐都做过什么。”

    陈妈妈紧咬嘴唇,不断摇头,“呜呜呜”直叫。江世霖遣走了屋内的下人,又道:“你的二老爷,二太太做过什么,你也心知肚明。如今死者已矣,你唆使榕弟威胁木槿,也是希望活着的人能有好日子。为了他们,你也该说出,是谁让你诬陷我们。”

    陈妈妈依旧“呜呜呜”叫唤。

    “她这是怎么了?”夏佥询问。

    “回祖父,刚才我怕她胡言乱语,被不相干的人听到,传出闲话,所以找东西卡住了她的喉咙。待会儿把东西拿出来,她就可以说话了。”江世霖解释。

    “这里没有旁人,再说伍师爷应该很快就到。听听她想说什么吧。”夏佥说罢,唤了一个婆子进屋,命她把陈妈妈喉咙里的东西取出来。

    婆子一把捏住陈妈妈的下巴,伸手去取她嘴里的东西。哪知道陈妈妈突然发难,挣脱婆子的钳制,同时狠狠咬住她的手指。婆子吃痛,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陈妈妈脸上。陈妈妈“噗通”一声摔倒在地,同时“噗”一声,吐出一口黑血,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第256章 审问

    江世霖急忙上前检视,陈妈妈已然没了呼吸。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他扣住她颈部的脉搏。她死得透透的,并不是厥过去。江世霖站起身,盯着地上的黑色脓血,脸色微沉。陈妈妈是什么时候中毒的?在她杀害夏建新之前?

    夏佥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到底怎么回事?”他相信不是江世霖杀人灭口,但夏建新死后,陈妈妈一直在他的控制中。

    短暂的沉默过后,江世霖转头对夏佥说:“祖父,人虽然已经死了,事情还是要解决。”他指了指院子内,几乎被捆成粽子的女人,续而又收回目光,盯着地上的陈妈妈。陈妈妈的确有必死的决心,但她的计划不是诬陷他和夏堇吗?为何突然间就自杀了?

    夏佥命人抬走了陈妈妈的尸体,正要清理污血,被江世霖阻止。夏佥虽不喜那股血腥味,但并没多言,只是点头表示,接下去的事交由江世霖处置。

    江世霖心中懊恼陈妈妈的死,以致于断了一条线索,但好歹还有夏建新的女人。他打起精神,命人把夏建新家的押入屋子。

    夏建新家的看到陈妈妈的尸体被抬出去,吓得不轻,又见屋子内那滩黑红色的血渍,她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怯怯地看了一眼江世霖。她听夏建新说过,江家在涿州只手遮天,明明是江世霖杀了崔文麒,结果他却变成救人英雄。如今,她只是孤儿寡妇,如果斗得过江世霖?她这般想着,气势一下子弱了大半。

    若不是想知道,夏建新家的为何来得这么快,江世霖根本不耐烦处理这些婆婆妈妈的事。他看了一眼半跪在地上的女人,朗声说:“祖父已经派人去请衙门的人了。三叔父、吕嬷嬷等人也可以证实,是你男人贪图陈妈妈的美色,诱她至偏僻处欲逞凶,被陈妈妈失手杀了。如今,陈妈妈因为害怕衙门的审问,已经在祖父面前自杀。祖父念在你们一家几辈子都在府上服侍,给你一百两丧葬费。你若是老老实实回答我两个问题,并且承诺,不对任何人提及今日的事,这一百两的银票就是你的。”江世霖把银票扔在地上。

    夏建新家的看着银票,两眼发光。他们一家在夏家干一辈子,也不可能到赚到这么多银子。况且,自己的男人是什么德行,她心中有数。虽然他不见得有胆子强奸陈妈妈,但这些日子,他们往来甚密,恐怕早就有了首尾。

    “你可想好了?”江世霖喝问。看夏建新家的表情,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女人忙不迭点头。今日,她想大闹一场,为的也是银子。眼下,既然结果是一样的,她省些力气也好。

    江世霖取下女人嘴里的白布。女人对着他和夏佥磕了一个头,说道:“老太爷,大姑爷,刚才奴婢得知我家男人死了,一时情急,才会说出那些胡话,求老太爷、大姑爷宽恕。”

    夏佥无力地摆摆手,示意江世霖有什么问题赶快问。江世霖对着夏建新家的问道:“第一个问题,你是如何知道你家男人出事了,带着儿女直奔那个小院?”

    “是芷兰告诉奴婢的。她说,是我家男人得罪了大姑爷、大姑奶奶,才会……才会……”她悄悄抬眼看了看江世霖,接着说道:“她还告诉奴婢,今日家里的客人多,只要我把事情闹开,一定会有好处……大姑爷家那么多银子……”

    夏佥重重一拍桌子。他气恼,不止是他的儿子,就连他家的仆人也钻在钱眼里了。

    夏建新家的吓了一跳,对着夏佥连连磕头,不断认错。江世霖接着问道:“我记得,你刚刚是哭着跑过去的。我和木槿根本没理由谋害你的男人,你为什么会深信不疑?你要知道,你们虽然除了奴籍,但还是府中的下人。诬陷主子,这可是重罪。”

    闻言,女人的身子抖了一下,哀声说:“是芷兰说,她亲眼看到,我家男人已经断气了,是陈妈妈动的手。陈妈妈是为了让大少爷留在府中,才听从大姑奶奶的安排。奴婢当时只顾着着急,忘了问她,大姑奶奶为何要害我家男人。”

    这虽不是江世霖想要的答案,但他看得出,女人说的是真话。夏建新家的以为江世霖不相信,清楚地交代了芷兰的背景和住址,要求和她对质。夏佥遣了两个婆子,去把芷兰押回来审问。

    江世霖接着询问夏建新家的:“前些日子,你男人故意在脸上贴一颗大黑痦子。这件事你知道多少,原原本本说给我听。你若是有什么隐瞒,或者蓄意欺骗我,衙门会以为你们鹣鲽情深,你当众殉情。”

    女人听明白了江世霖的威胁之意。她面无血色,颤声回答:“大姑爷,那件事到底如何,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只是在一个月前听他说,那是发财的机会,只要事情成了,我们一辈子都不用干活。奴婢自是不相信世上有这么好的事,但二老爷转身就替我们除了奴籍。那天,我家男人还得意地说,这是天赐良机,不消多少日子,他就是‘老爷’,不再是‘奴才’。”

    江世霖暗暗心惊女人说的“一个月”。那时候夏芯的婚事还没告吹。若“痦子男”的出现纯粹只是二房诬陷三房,这是不是说,夏知翰之死,夏知贤真的没有参与其中?

    夏佥并不知道江世霖和夏堇依旧在追查夏知翰之死的内情。他虽不知道“痦子男”的出现是为了什么,但听夏建新家的话,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他疲累地闭上眼睛,示意江世霖继续审问。

    江世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耐烦地用指尖敲击桌面。女人被那一声声“嘟嘟”之音吓得心惊胆颤,以为江世霖不相信她的说辞。她对着他重重磕头,信誓旦旦地说:“大姑爷,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对了,奴婢曾无意中听到我家男人说‘柴记车行’什么的,还对奴婢说什么,本是同根生,相煎不该太着急……”她抬眼瞧了瞧夏佥,小声说:“奴婢听他的意思,像是二老爷要对付三老爷。”

    夏佥闭着眼睛,只当没听到,心中却是万分苦涩。人家都是兄友弟恭,可他的儿子呢?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连下人都懂的道理,他的儿子们却不明白。夏知翰、夏知瑜都死了,如今只剩下一个夏知贤。可他也是一个不长进的,他的孙子们也没一个成器的。不知不觉中,浑浊的眼泪慢慢滑下他的眼角。

    江世霖对夏佥一直诸多不满。这会儿,看到他的眼泪,他知道他除了是夏家老太爷,也是一名父亲。作为父亲,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骨肉相残。

    沉默中,女人不敢抬头看夏佥或者江世霖。她心中忐忑,努力回想夏建新在世时说过的话。突然间,她高声说:“老太爷,大姑爷,奴婢想起来了,我家男人在喝醉酒之后曾说过,崔文麒是个傻子,他想一箭双雕,其实应该先娶了大小姐,而不是打大老爷的主意……”

    “你这话什么意思!”江世霖和夏佥异口同声。

    夏建新家的一下跪趴在地上,结结巴巴说:“奴婢只听到我家男人喝醉了随口一说。他也是不小心听到二老爷说,大老爷有意让崔文麒娶大小姐,是崔文麒自己拒绝的。崔文麒早就和紫鸢不清不楚,这也是他听到二老爷和二太太私下说的。后来奴婢暗中注意过,崔文麒和紫鸢不像有什么……兴许是二老爷弄错了……”

    “你还听到什么,一五一十说来。”江世霖又拿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你若是说得好,这张银票也是你的。你若是有半句假话,待会儿伍师爷来了,我马上请他把你收监,。以后你的一双儿女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听明白了吗?”

    女人眼巴巴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银票,摇头道:“奴婢能够想起来的,已经全都说了。我家男人之所以受二老爷看重,就是因为他嘴巴紧。先前那些话,若不是他因为儿子能去学堂读书,一时高兴多喝了两杯,是绝不会对奴婢说的。”

    “行了,你拿着银票,去耳房侯着。”夏佥沉声吩咐。他早已擦去了眼角的泪花,表情晦暗不明。待到女人被带走,他问江世霖:“她刚才说,崔文麒不该打你岳父的主意,你觉得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世霖想了想,答道:“我和木槿一直不相信岳父死于意外,不过岳父过世那晚,崔文麒一直在城内,若果真是他谋害岳父,他应该还有同谋。”

    “你觉得是老二和崔文麒同谋?”夏佥追问。

    “暂时不好说。”江世霖不敢妄下断言。他总觉得夏家的事,看起来是二房贪心不足,实际上,无论是夏家还是江家,都是很多事情,很多人纠缠在一起的结果。这些事的根源隐藏在很深的地方。至于夏建新的老婆刚才说的那些话,他相信她没有说谎,但谁也不能保证,夏建新知道的就是事实。

    ******

    事到如今,大家觉得江世澈、江世熙在所有的事情中扮演什么觉得?

第257章 嫉恨

    夏佥看了一眼低头沉吟的江世霖,慢慢闭上眼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他心力憔悴。“过去的事,不必追查了。待会儿伍师爷来了,让他悄悄把三具尸体带走。所有的事,到此为止。至于将来,看冼哥儿和你们选的明辉,哪个更成器。”他一边说,一边揉压太阳穴。

    江世霖自是不愿用“到此为止”四个字,把一切画上句话,至于夏佥所说的“三具尸体”,他亦是不赞同。“祖父,那个女人把该说的都说了。待见过芷兰,证实她的说辞,让她离开涿州便是。关于岳父的死,木槿是我的妻子,我不能坐视不理。”他说得不容置疑。

    外面传闻江世霖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夏佥没料到他居然如此心慈手软,更让他气闷的,他对他根本没有丝毫对长辈的尊重。“崔文麒和老二都死了,你还想怎么样?难道把他们从棺材中拖出来鞭尸?”他的语气带着满满的不悦。夏家早已成了涿州城的笑话,难道他还要踩上一脚?

    “他们不过是被人灭口的棋子。若不找出是谁控制他们,我和木槿都会不安。祖父,您的命令,恕我难以从命。至于夏建新的女人,我会让伍师爷把她带走。她也是一条人命,更何况她还有两个孩子需要抚养。我想,木槿也会赞同我的决定。我已经说过很多次,我站在这里与您说话,完全是因为木槿。”

    夏佥面红耳赤。他想要喝斥他,又怕他对夏家撒手不管。就连自己的孙女也不是站在他这边的,他又如何能奢望外人听从自己的安排?他没再说话,似老僧入定一般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

    江世霖不耐烦与夏佥枯坐,决定去三房找夏堇。夏家处处危机,他们就连幕后之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担心,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就会遇上危险。

    三房的院子门口,果真像江世熙所言,江世澈找了自己的随从守候。江世霖进了大门,立马感觉到院子里出奇的安静,安静得诡异。他随手招来一个小丫鬟,让她告诉夏堇,他已经过来了。

    小丫鬟不敢怠慢,立马去夏蕊的房间禀告。夏蕊闻讯,对着夏堇阴阳怪气地说:“大姐,大姐夫对你真好,令人羡慕。”

    夏堇坐在窗边打量夏蕊。先前,除了去夏佥那边请安,她很少见到她。她尚未及笄,脸颊带着婴儿肥,整个人稍显富态,不过眉眼已经有了女人的风情。前世,她顺利嫁给了自己的表兄。婚后生活是否顺遂,夏堇并不知道。重生之后,她从未见她,此刻只觉得她很陌生。

    夏堇没有接夏蕊的话,只是幽幽叹一口气,问道:“你心意已决?”夏蕊在她进门第一刻就斩钉截铁告诉她,是她和夏芯毁了她的一辈子,她必须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她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满是破釜沉舟的坚定。

    夏蕊毫不犹豫地点头,看了看房门,说道:“大姐,大姐夫还等着你。我的事不牢大姐费心。”她这是下逐客令。

    夏堇已经劝了她好一会儿,能说的话都说了。她听不进去,甚至说出了“就算为妾,她也甘愿”的话,她又能说什么?瞥见屏风后露出一角衣裳,她问:“三妹,你也喜欢木槿花吗?”那件衣裳上印染着盛开的木槿花,颜色与江世霖送她那件很像,但料子和做工差得很远。

    夏蕊脸上的紧张之色一闪而过,低头回道:“大姐,难道因为你喜欢木槿花,我就不能穿这个花色的衣裳?大姐,你未必太霸道了吧?”

    “当然不是。”夏堇摇头,“你也说了,我喜欢木槿花。我看这料子不错,你在哪家铺子做的,我也去做一件。”她不由分说走到屏风后拿起衣裳。衣裳湿哒哒的,依旧在滴水,但很明显的,款式的确与她那件一模一样,若是远看,很难分辨质料的不同。

    夏蕊一把夺过夏堇手中的衣裳,随手扔进浴桶,对着夏堇说:“大姐,你这身衣裳,至少值十两银子吧?怎么会看得上我买的这些劣等货色?”她抬头看着夏堇头上的簪子,“听说,大姐用的东西都是独一无二的,您头上的簪子虽然是银的,可瞧这做工,一定是王师傅亲手打制的吧?我不奢求能有大姐这般的生活,只希望以后能够衣食无忧。大姐,我们好歹是姐妹,难道你忍心看我三餐不继,孤孤单单过一辈子?”

    夏堇不喜欢她尖锐的语气。想着她毕竟没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再加上她的婚事确实是被夏芯连累,她好声好气地说:“三妹,你年纪还小。等过两年事情淡了,找一户家境殷实的人家,日子不会差的。”

    夏蕊不屑地嗤笑,表情仿佛在说,你每日穿金戴银,而我就只配嫁“家境殷实”的男人?

    她的不屑惹恼了夏堇。夏堇沉下脸,冷声说:“三妹,你应该听过偷鸡不成蚀把米这话。世上的事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明明是二伯救了你,你却一口咬定是大伯,这事若是闹将开,你,轻则出家为尼,重则”她的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夏蕊轻扯嘴角,脸上全无半点担心,不疾不徐地说:“多谢大姐的提醒。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又有什么可怕的?”

    “你!”夏堇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夏芯。她转身指着夏蕊的贴身丫鬟,对吕嬷嬷说:“把她带去祖父那边好好问话……”

    “你不能这么做!”夏蕊尖叫。

    “就算我不能,祖父总可以问吧?”夏堇再次命令:“把她带走!”

    吕嬷嬷说了声:“三小姐,得罪了。”一把扣住丫鬟的手腕。夏蕊伸手就想去推搡吕嬷嬷,被丁香拦住了。她转身扑向夏堇。

    夏堇一个闪身,冷冷看着他说:“三妹,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凭什么全家只有你能过好日子?凭什么所有人都要给你让道?当初是二伯父逼你上花轿的,你为什么和我们过不去?若不是你想害我们,我怎么会行此下策?”

    夏蕊的叫骂声让夏堇眉头紧蹙。她几乎可以肯定,三房已经知道了夏明辉的存在。这就是说,今天一整天,夏知贤、王氏对他们的热情周到都是做戏。他们处心积虑,一部分原因很可能是为了让夏蕊嫁入江家。

    她没有理会夏蕊,只是命吕嬷嬷好好审问她的丫鬟,不止是浴桶中的衣裳,落水的经过,还要弄清楚这些日子她都与什么人往来。

    夏蕊听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她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呜呜咽咽哭了起来。夏堇低头看她,许久,慢慢说道:“三妹,你若是愿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我可以向你保证,过个一两年,一定为你寻一户好人家。”

    夏蕊一味哭泣,并不理会夏堇。夏堇又问了一遍,见她还是没有反应,她生怕江世霖等急了,只能先行离家,计划等吕嬷嬷问过夏蕊的丫鬟,再回来找她。

    夏堇离开厢房,才走没几步,就听正屋传来一阵惊呼,接着就听江光耀沉声说:“先把你母亲送回去。”她急走几步,屋内除了王氏的哭泣声,还有男人们说话的声音。

    夏堇脚步略顿,想要听清楚怎么回事,就见江世澈和小潘氏扶着大潘氏跨出门槛。大潘氏整个人软趴趴的,双目紧闭,像是已经厥过去了。他们的身后,江光辉怒气冲冲地走出房门,嘴里骂骂咧咧。相比之下,江光耀虽然脸色阴沉,但他对夏知贤的态度依旧客客气气的,只是脸色黑得像锅底。

    “总之,不管是谁,只要是姓江的,就绝不会再娶姓夏的女人,你们若是不乐意,大可以去衙门告状。我就不信,你们还能逼婚不成!”江光辉的声音响彻云霄。

    江世霖一脸无奈,低声劝说:“父亲,大哥的婚事理应由伯父伯母做主……”

    “你根本就是被夏家的女人迷昏了头!”

    江世霖没料到江光辉居然连他一起骂。他愣了一下,正想继续劝说,江光辉已经看到了廊下的夏堇,对着她大声说:“你来得正好,一起回去,现在。”

    小潘氏回头规劝江光辉:“老爷,大姐身体不舒服,我们先陪着回去。世霖和堇儿即便回去,也应该和亲家老太爷说一声。”

    江光辉没有理会小潘氏,只是盯着夏堇,仿佛在警告她,最好马上跟着他们回江家。

    江世霖知道,和自己的父亲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他上前对他耳语了两句。江光辉深深看了他一眼,说了句“随便你们。”拂袖而去,快步冲出了院门。

    夏堇行至江世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朝江光耀及夏知贤看去,就见两人的脸色都很难看。江光耀生硬地拱了拱手,沉声说:“世澈也是一时情急,才从水中救起三小姐。他本是一番好心,决不能为此害他成为不守信用之人。希望夏三老爷能够明白我们的难处。”

    夏堇不解地朝江世霖看去。江世澈并没定亲,何来“不守信用”之说?

第258章 一意孤行

    直至江光耀等人离开夏家,江世霖及夏堇前往夏佥那边的半道上,江世霖才对夏堇解释:“我没有听到具体的经过,但猜想应该是大伯母知道了整件事,便直接对所有人说,大哥快订婚了,只差请媒人上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之后大伯父他们没有否认。”他的言下之意,江光耀和大潘氏以江世澈即将定亲为由,拒绝迎娶夏蕊。

    “那大哥是什么意思?”夏堇询问。江世澈既然顶替江世熙,认下此事,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一早有了打算。

    江世霖不屑地扯了扯嘴角,回道:“大伯父、大伯母什么想法,大哥怎么会猜不到。整件事就是个圈套,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他做的最坏打算就是纳妾吧,只是这样一来,他的亲事就更难了。”

    夏堇记得,前世的江世澈直至她在大牢咽气,都未能订下婚约。现在想想,这事本身就已经够奇怪了。这一次,虽说他是为了江世熙的前程才这么做,但整件事并非只有这一个解决之策。江夏两家,一个繁荣兴盛,一个颓败衰落,以江光耀在涿州的名望,三房用这么拙劣的计谋,一旦事情闹开,大家只会嘲笑夏家。

    江世霖见夏堇低头不语,小声解释:“刚才父亲那话不是针对你。他要我们一起回去,就是觉得你已经是我的妻子,并非夏家的姑娘了。”

    “我明白的。”夏堇知道,大多时候,江光辉其实都是有口无心的。而且他一向有什么说什么,他的话虽然伤人,但并没害人之心。她叹气,“其实也难怪老爷生气。若大伯纳了三妹,我又是你的妻子……这事……”

    江世霖悄悄牵了夏堇的手,问道:“你去找你三妹,谈得如何?”

    “我把能说的话都说了,甚至告诉她,大伯知道整件事的内情,就算她如愿以偿,以后大伯定然不会尊重她,大伯父、大伯母也不会喜欢她,她的日子一定会十分艰难。可她就是听不进去。她让我想到了二妹。”说罢,夏堇把自己和夏蕊的对话简略地复述了一遍。

    江世霖静静听着,等她说完了,他叹息道:“既然现在知道大伯父他们是什么态度,也明白了你三叔父一家的意思,不如从祖父着手,让你的三妹去道观住上一段日子。过个一两年,她若是愿意,我们添些嫁妆,给她找一户简简单单的人家。”

    夏堇也觉得,以夏蕊对她的嫉恨,她若是真的入了江家,一旦觉得自己过得不如她,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再说,她们是姐妹,嫁给两兄弟,一个为妻,一个为妾,怎么都不太好看。

    她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只是这样一来,三叔父一家定然会恨上我们。”

    “你不是说,他们已经知道明辉的存在。说不定他们早就在心里骂了我们几十遍了。”

    “也是。”夏堇失笑。从她被押上花轿那刻,就对两位叔父没了亲情,她根本不用在乎他们的想法。她和江世霖搅入夏家的这一桩桩事,不过因为他们想知道是谁躲在幕后。另外,她只是想完成母亲的心愿。夏家的存亡,与她何干?

    两人信步而行,江世霖说道:“对了,陈妈妈死了,应该是中毒。”

    “怎么会!”夏堇错愕,“先前我问过吕嬷嬷,她给她吃的药,只会让她全身乏力罢了。”她停顿了一下,低语:“当初上花轿的时候,二叔父命人给我喂食过这药,大概一个时辰,药力就会褪去。”

    江世霖不自觉地握紧夏堇的手掌。

    “我早就没事了。”夏堇抬头朝他笑了笑,“我先前就对你说过的。”

    “我知道。”江世霖点头,稍稍低头,在她耳边说:“每当你想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就要告诉自己,我对你说过,我们的开始错了,但结局一定是美好的。过去的种种,我会加倍补偿你的。”

    “你不要靠我这么近。”夏堇紧张地朝四周看去。若不是有衣袖挡着,她不会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往前走。她心里嫌弃,嘴角却不自觉地往上翘。

    毕竟是在夏家,江世霖不敢太放肆。他正色说:“我想来想去,若不是她一早就吃下了毒药,应该是吕嬷嬷去追夏建新的女人那会儿,有人喂了她毒药……”

    “以吕嬷嬷的谨慎,那时候一定有人看守陈妈妈……待会儿问问她就知道了。”

    江世霖点头。两人跨入院门,就见院子里跪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丫鬟,想来应该就是丫鬟芷兰了。

    不待江世霖开口,芷兰对着他们连连磕头,嘴里不断求饶,结结巴巴地告诉他们,她只是收了陈妈妈的钱,整蛊夏建新。

    按她的说辞,因为夏建新总是色迷迷地盯着陈妈妈,让陈妈妈防不胜防,所以她就想给他一个教训,让芷兰引着他的老婆,亲眼目睹夏建新勾引陈妈妈。

    芷兰说罢,拿出一块碎银子,信誓旦旦地说,稍早之前,陈妈妈贿赂她的时候,有另外两个丫鬟亲眼看到她拿银子给她。她可以立马与她们对质。

    江世霖与夏堇都以为整件事陈妈妈早几天就策划好的。两人皆没想到,芷兰居然是被临时收买的。江世霖详细询问了时间与当时的细节。按推算,陈妈妈收买芷兰,应该是在她教唆夏榕威胁夏堇之后,看起来像是临时起意。

    两人进屋向夏佥回禀了芷兰所言。夏佥没有表态,只说自己累了,若伍师爷来了,由江世霖接待。说罢他起身就想回内间歇息。

    夏堇急忙说:“祖父,我刚刚见过三妹,她似乎和三叔父、三婶娘一样,心意已决。这事您觉得应该怎么处置?”

    夏佥回头看了夏堇一眼,表情仿佛在说,家里的事,现在轮得到我做主吗?

    见状,江世霖接着说道:“祖父,您也不希望我们两家被人指指点点吧?再说,您也该为三姨的以后着想。现在,她只是年纪太小,一时没想明白罢了。难道您也觉得她应该把一辈子压在一个对她生了厌恶之心的丈夫身上?”

    夏佥慢慢坐回椅子上,思量江世霖的话。夏蕊与人为妾,对夏家来说确实没面子,可不得不说,江世澈的人品才干所有人有目共睹。毫不夸张地说,整个涿州城,没有人家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他一直没有定亲,一来是因为先前没了两个未婚妻,二来,他自身条件太好,他的父母才会挑过了头,把婚事耽搁了。夏蕊与他为妾,就算他不喜欢她,也定然不会苛待她。

    江世霖和夏堇对视一眼。他们都明白了夏佥的心思。夏堇说道:“祖父,其实我已经承诺了三妹,过个一两年,给她找一户殷实的人家。我想,到时我和相公添些嫁妆,她不会嫁得太差。另外,如果我猜得没错,您想亲自教养冼弟,也是希望他能走仕途吧?”

    “行了,待会儿我会对你的三叔父,三婶娘说的。”夏佥这算是答应了。其实他早就猜到,江世霖和夏堇会有这样的要求。

    夏堇想到夏蕊的决绝,急忙说:“祖父,今日客人多,三叔父那边进进出出都是人,三妹又受了惊吓,不如让她在您这里住上两天?”她怕夏蕊会故意把事情闹开。

    夏佥点头,吩咐院中的婆子把夏蕊带过来,再让夏知贤和王氏叫过来见他。

    夏堇瞥见吕嬷嬷已经站在了廊下,出门问道:“怎么样,三妹的丫鬟说了什么?”

    “回三奶奶,她坚称三小姐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有一次,跟着三太太去庙里上香。”

    “又是庙里上香!”夏堇立马想到了夏榕口中的“女人声音”。她追问吕嬷嬷:“你有没有问一问上香的情形?”

    吕嬷嬷点头答道:“她只是说,三小姐陪着三太太拜了菩萨,添了香油钱,就去客房等着用斋菜,听起来并没什么特别。”

    夏堇低头沉吟,片刻又问:“那衣裳的事呢?是哪里来的?是在上香前,还是在上香后买的?”

    “据她所说,是在上香回来的路上买的,买的是成衣。”吕嬷嬷把成衣铺子的名字告诉了夏堇,之后又对她说,夏蕊的丫鬟声称,那家铺子做了不少那个式样的衣裳。

    夏堇一边听,一边摇头。夏蕊从她手中夺过衣裳的动作太突兀,明显是心虚,不想她看到那件衣裳。这其中一定有鬼。她对吕嬷嬷说:“你再去问问她,三妹和三婶娘在客房等着用斋菜的时候,可有下人在屋内服侍。另外,你去追夏建新的老婆那会儿,有人守着陈妈妈吗?”

    吕嬷嬷已经知道陈妈妈已死的事实。她很肯定地点头,直说她不止把她的手脚都绑了,从始至终都有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夏堇点头表示知道了,示意吕嬷嬷再去询问夏蕊的丫鬟。夏堇看着她离开,正要转身折回屋子,就见先前被夏佥派去三房的下人急匆匆跑回来,气喘吁吁地说,夏蕊自杀了。

    *****

    这两天在看加拿大的《穿越时间线》,穿越什么的,就是一个悖论啊,永远是一个死循环。如果女主没有穿越,那么未来的她还是那个她吗?如果过去生下他们的人死了,那么未来的他们还存在吗?我看得脑子打结了。

第259章 闹剧

    夏堇自然不相信夏蕊真的会自杀,但王氏的娘家嫂子,再加上城内的两名乡绅夫人等等,全都亲眼看到她三尺白绫悬挂在房梁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先前,夏堇离开三房时特意留下了丁香,就是因为她觉得夏蕊不会善罢甘休,结果丁香被王氏算计了。

    当夏堇匆忙赶至三房的时候,夏蕊正在自己的屋子与王氏抱头痛哭,四周站满了人。两人一边哭,一边说,她感激江世澈救了她,但是她情愿他从未救她。她自知配不上江世澈,更不想让家人为难,只有她死了,才能解决所有问题,才不会惹得夏堇心烦……

    母女俩谁也没有直接说夏堇的不是,但听者都明白,她们在控诉夏堇从中阻挠,逼得夏蕊自杀。夏堇不愿意像她们那般,如泼妇一般坐在地上哭闹,只能立在门边委屈地说,她只是江家的新媳妇,更何况江光耀和江光辉早在十几年前就分家了。

    众人一听,又觉得这话并没有错。再说,夏蕊在自己家失足落水,凑巧四周再没其他人,结合夏家眼下的境况,没人相信其中没有猫腻。

    夏蕊见情形不对,推开王氏,转身就往一旁的柱子撞去。夏堇本想上前拦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她撞倒,再委屈地哭一回,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开。可她和江世霖那么恩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怀上孩子。她可不想为了夏蕊,让自己有什么损伤。

    夏堇这么一犹豫,动作明显慢了半拍。四周虽有王氏的娘家嫂子等人,可为了夏蕊的婚事,她们和王氏早就有了心结。至于其他人,多半觉得夏家三房一早居心不良,没人真心实意去拉夏蕊。

    夏蕊始料不及,一下子收不住身子,额头结结实实撞在了木柱子上。瞬间,她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紧接着额头的刺痛蔓延至全身。她心中慌乱。她若是破了相,以后怎么讨江世澈欢心?

    夏蕊尚未回过神,夏堇上前扶着她的肩膀,一边哭一边说:“三妹,你这是何苦呢?我知道你心中委屈,可不管是祖父还是大伯,都很为难。大伯父一家一向重承诺。大伯不能悔婚再娶你,也是有原因的……”

    “大姐,我从来不是贪心不足的人……现在,我只求一死……”夏蕊说罢,再次朝柱子撞去。

    这次夏堇的确是想抓住她的,可她的手太滑,眼睁睁看着夏蕊的衣袖掠过她的指尖。“咚”一声,夏蕊立时晕了过去。王氏一边哭,一边爬到女儿身边,抱着她痛哭流涕,直说她若是死了,她也活不下去了。

    伍师爷夫妻得了江世霖的口信来到夏家,本是为了带走夏建新的尸首。但他进了二门,直接被下人带至三房。伍师爷的老婆在衙门是为女囚检查身体的,有时候也负责检查女尸,所以略通医术。她本来是应江世霖的要求,过来替陈妈妈验身的,见夏蕊晕了过去,只得上前检视。

    夏堇看到他们,心中明白三房即便先前是清白的,当下也一定和幕后之人搭上了关系。伍师爷虽然是她和江世霖请来的,但这事一早就在幕后之人的算计中。她不知道江世霖那边的情况如何,当务之急,她不能让事态继续扩大。

    “大人。”夏堇对着伍师爷行礼,“三妹的情况如何?是不是需要好好休息?祖父一直在等着您。”

    伍师爷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给自己的老婆使了一个眼色。他的老婆急忙说,夏蕊需要安静地休息。她的话还没说完,王氏已经嚎啕大哭了起来,抓着她的领子说,夏蕊如果有危险,她也不想活了。场面一下变得混乱不堪。

    伍师爷面对一屋子的女眷,其中又有乡绅夫人,不能命衙差把她们强行拉开,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场闹剧。

    院子门口,夏家的几位族亲被下人带过来面见夏知贤,在下人的议论声中,他们很快知道夏蕊落水被江世澈所救,但江家不愿娶她。

    夏堇站在伍师爷身边远远看着。眼下里里外外都是三房的人,三房为了这一刻必定筹谋已久。今日之后,大街小巷都知道江世澈从水中救起夏蕊。三房这是破釜沉舟,不成功便成仁的节奏。为了夏蕊,夏知贤夫妻就不顾自己的儿子了吗?

    夏堇思量间,夏知贤快步冲出正屋,一把拉起王氏,痛心疾首地说:“哭有什么用!既然人家不愿意娶,我们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如今夏家虽然今非昔比,但骨气还是有的……”

    “老爷,蕊儿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怎么能就这样被人毁了,她才十四岁……”

    “啪!”夏知贤重重一巴掌打在王氏脸上。王氏一下摔倒在地,不可置信地盯着夏知贤。

    众人急忙去拉夏知贤。夏知贤奋力甩开众人的手,指着王氏责骂:“难道蕊儿不是我的女儿吗?谁让你没有好好看着她。她失足落水是江家的错吗?江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岂是我们可以高攀的?”他说着,眼泪滚滚而下。

    王氏爬着跪在夏知贤脚边哀求:“老爷,您怎么能说出就当没生过蕊儿这样的话。她从小就乖巧懂事,从没做错过任何事。家里就那么一个小河塘,又有栏杆围着,蕊儿怎么可能失足落水。就算真是不小心失足,那水才多深?能淹死人吗?再说,家里那么多下人,他为何不叫人,偏偏要亲自下水?他这分明就是想毁了蕊儿的清白……”

    直至王氏快说完了,夏知贤才大喝一声:“住嘴!”

    夏堇在见过江世熙之后就一直在想,他到底是一时情急,没有考虑周详,还是故意去救夏蕊。这会儿看夏知贤夫妻的“表演”,她觉得多半是江世熙不小心入了圈套。她看了伍师爷一眼。

    伍师爷会意,一边命手下驱散院子门口围观的人,一边去“扶”夏知贤,想把他搀回正房。夏知贤奋力推搡伍师爷,气急败坏地说:“你还有脸说!今日人来客往的,你为什么没有守着蕊儿?”说罢抬腿就往王氏的肩膀踹去。

    夏堇不得不说,夏知贤夫妻的演技太好了。四周的人原本都觉得是三房想高攀江家,可这会儿全都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

    不管怎么样,夏堇不能让别人看到她冷眼旁观。她上前搀扶王氏。王氏借着推拒的动作,狠狠掐住夏堇的手臂。夏堇吃痛,下意识朝王氏看去。她从她眼中看到了恨。

    在夏堇的印象中,王氏一直都是赵氏的跟屁虫,对赵氏言听计从。严格说来,她们与三房并没有太多直接矛盾。可这会儿,王氏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恨意是那么明显。她以为王氏并不是心机深沉的人,可她的恨不是一朝一夕可以酝酿而成的。难道大房和三房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恩怨?

    夏堇一闪神的功夫,夏蕊推开伍师爷的老婆,从地上站了起来。她紧紧抱住王氏,哭着说:“母亲,您不要为难大姐,是女儿命薄,女儿唯有一死,才能保住家族的名声……”

    “蕊儿,我们为什么这么命苦!”王氏转身抱住夏蕊

    夏蕊一边抱着王氏痛哭,一边抬头看了一眼夏堇。四目相接的瞬间,夏堇从夏蕊脸上看到了得意的浅笑。她满脸眼泪,但在她低头的瞬间,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一瞬间,夏堇只觉得毛骨悚然。夏蕊居然胸有成竹!夏堇不明白她的笃定从何而来。夏蕊应该知道,就算全城的人都同情她,给江家施加舆论压力,但只要夏佥一句话,她依然不能如愿。

    夏堇的心重重一沉。事到如今,她和江世霖已经来不及细思,只能按原计划进行。她用眼睛的余光朝院门看去。不多会儿,江世霖搀扶着夏佥,在几个老仆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夏佥一边走,一边向众人致歉,命小丫鬟领着他们离开。与此同时,他又命吕嬷嬷把三房的下人全都赶去倒座关起来。

    夏知贤看到夏佥,急忙上前行礼,一把跪倒在她他脚边痛哭流涕。夏堇亦跟上前对夏佥行礼。夏佥点点头,挥舞拐杖狠狠打了夏知贤几下。

    屋内的夏蕊见状,推开王氏奔至夏佥面前,跪在他脚边抓着他的拐杖哀求:“祖父,所有的事都是孙女的错,和父亲母亲无关。您要罚就罚孙女吧!”

    “的确是你的错!”夏佥一脚踢开夏蕊,“还有你们!”他的目光扫过夏知贤,又落在跟着夏蕊跪在地上的王氏身上。他狠狠瞪着他们,又环顾整个院子,见四周再无外人,他喝问夏蕊:“我问你,到底是谁救你出水的!”

    “是,是江家大公子!”

    夏佥一拐杖打在夏知贤肩膀上,再次喝问:“我再问你一次,是谁救你出水的!”

    “祖父,所有的事都和父亲母亲无关!”

    “无关?”夏佥冷哼,“和他们无关,那是谁遣走荷花池旁边的下人,又是谁给你通风报信?”

    “父亲,蕊儿的一辈子,是被芯丫头害的!”王氏控诉。

    “你们几个,连脸面都不要了吗?”夏佥气得浑身颤抖。

    一旁江世霖给夏堇使了一个眼色。先前他已经拿出了足够的证据摆在夏佥面前。夏佥决定立马让夏蕊出家为尼。夏堇收到他的暗示,暗暗吁了一口气。

    短暂的沉默中,一个小厮在院子外面回禀,江世澈来了。

第260章 摇摆

    大半个时辰前,因为大潘氏受了刺激,一下厥过去了,江家众人一齐离开了夏家。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按时间推算,江世澈这么快折回来,显然不可能往返江家。江世霖和夏堇对视一眼,皆不明白江世澈的意图。

    夏佥命夏知贤等人在院子内好好跪着,亲自至院子门口迎接。江世澈看到他,急忙上前行礼。未待夏佥说话,他率先开口:“老太爷,我是奉了父亲之命回来的,不知能够借一步说话?”他的态度十分谦和有礼,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

    江世霖看着他,微微蹙眉,目送他和夏佥离开。夏堇行至江世霖身边,低声问:“相公,大伯不会是……”

    “很有可能。”江世霖点头。

    “可是……他尚未娶妻,怎么能先纳良妾……再说,我和三妹毕竟是姐妹……大伯父、大伯母怎么可能答应!”夏堇觉得不可思议,但她看江世澈的表情,又觉得他心意已决。转念再想想,就算他再怎么谦和仁厚,兄友弟恭,也不该拿自己的婚事开玩笑。江世熙曾经从水中抱起夏蕊,江世澈真这么伟大?

    江世霖烦躁地揉了揉额头,低声说:“他应该已经说服了大伯父、大伯母,这会儿是来谈判的。一旦父亲知道这事,今晚我们回去之后,他对你一定没有好脸色。”

    夏堇并不担心江光辉。她回头看着低头跪在地上的夏知贤一家,喃喃:“刚才,我觉得三妹一直胸有成竹……他们不可能没想到,祖父一句话,婚事立马成不了,除非他们知道,大伯一定会出现……”

    “糟糕!”江世霖一声惊呼。夏佥对他言听计从,因为他把夏家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他能够在夏佥面前大声说话,因为夏佥只能依靠他。可若是夏佥攀上了他的大伯一家,恐怕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在涿州,人人都知道,江光辉一家只有钱,而江光耀就不同了。他有名望,有地位,是众人眼中的大善人,真君子。

    “我再去劝一劝大哥。若大哥执意要纳你三妹,必须在她十六岁之后。另外,你要让祖父明白,有些事我愿意做,不等于大伯父、大哥也愿意。他们最重伦理孝义。”江世霖压着声音交待夏堇。他一定要在事情尘埃落定前问一问江世澈,何以这么快折回来,又是如何说服他父母的。

    夏佥的房门外,两个管事拦住了江世霖和夏堇,声称是夏佥吩咐,谁也不许进去打扰。江世霖一把推开他们,对着紧闭的房门高声说:“大哥,不管是娶妻还是纳妾,都得父母同意。你这般私下做承诺,就不怕把大伯母气得一病不起?”

    片刻,江世澈打开房门,对着江世霖说:“三弟,我自然是征得了父亲、母亲同意的。”

    “大哥,我们借一步说话。”江世霖说着,一把拉住江世澈的手腕,拉着他往外走。

    “三弟!”江世澈满脸不赞同,回过头对着夏佥歉意的颔首,又转过头,略带恼怒地斥责江世霖:“三弟,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刚才就已经说了,父亲、母亲知道我回来的。”

    江世霖没有立时回答,待他们行至院子的角落,他才询问:“大哥,你是如何说服大伯父、大伯母的?大伯母一向对你希望甚高,你若是纳一良妾,如何对得起你未来的妻子?大伯父经常说,家声清誉高于一切,你不要忘了,她是木槿的三妹!”

    “三弟,你希望我怎么做?一力否认所有的事情,让人家说我们江家为富不仁,逼死良家妇女?我担不起这个罪名。”

    “我可以证明,二哥是受害者。”

    “你证明了又如何?你能让所有人都相信你,你能堵得住悠悠众口?你希望我们走在路上,被别人指指点点?”江世澈一脸三句诘问,脸色铁青。显然他早就意识到,一切都是夏家三房布局。他是在权衡得失之后,才做出纳妾的决定。主观意愿上,他并不愿意纳夏蕊为妾。

    江世霖打量着江世澈。“大哥,有时候我很佩服你,你就一点没考虑过自己?”

    “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江世澈抬头望着天空。

    “大哥,即便您大公无私,你是怎么说服大伯母的?”江世霖追问。

    江世澈回头看了江世霖一眼,一字一句说:“我只是告诉母亲,二弟的婚事退不得。”

    江世霖没有说话,这个理由的确足够说服大潘氏了。他缓和了语气说道:“大哥,其实我和木槿已经说服祖父,把三姨送去出家。祖父会把事情压下去。过个一年半载,没人会记得今日的事。”

    “三弟,你说我心慈手软也好,妇人之仁也罢,她才十四五岁,你忍心看她一辈子常伴青灯古佛?”

    “既然你不忍心,何不娶她为妻?”江世霖的语气略带讥讽,“难道你想享齐人之福?”

    江世澈脸上的不悦之色更重,他冷声说:“不管你说什么,我心意已决。待我娶妻之后,就会接她入门。”

    “大哥,难道你就没考虑过我和木槿的立场?将来,你让她们如何相处?”

    “这……”江世澈满脸为难之色,沉吟片刻才道:“让三弟妹无故受牵连,我也觉得很对不起她。但眼下的结果,是我仔细思量之后,得出的最好结果,希望你们能够谅解。我不能让家族蒙羞,也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若不是夏堇说,夏蕊一早笃定自己一定能够嫁江世澈,江世霖或许会被他感动,可现在,他只觉得迷惑。夏家三房设了整个局,但江世澈、江世熙到底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误入圈套,还是他们明知是圈套,仍旧一脚踩下去?

    江世霖和江世澈说话的当口,夏堇入了夏佥的房间,就见他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

    夏佥没有注意到夏堇。他满脑子都是江世澈对他说的话。

    刚才,江世澈告诉他,他代表他的父亲转告他,江家愿意负责,纳夏蕊为妾,唯一的条件,她不能先于他的嫡妻入门,且今日之后,会有人教导夏蕊女红针织以及江家的规矩。

    江世澈的后半句话明明白白告诉他,江光耀等人清楚地知道事情的始末。以他了解的江家大房,他们认定夏蕊德行有亏,她进门之后,恐怕很难讨得相公、公婆的欢心,日子一定不好过。这样一来,江世澈不见得愿意像江世霖那样扶持夏家。

    可是从另一个角度考量,就算他不计较江世霖的傲慢态度,他是众所周知的纨绔子弟,他能喜欢夏堇多久?一旦他喜欢上了其他女人,一定会把夏堇扔在一边,到时他还能理会夏家的死活吗?

    夏佥在心中权衡着。在他看来,几个孙女之中,夏堇容貌秀丽端庄,颜色是最美的,但她脾气硬,又被父亲宠坏了,只爱读书种花,论起讨男人欢心,一定比不上其他人。夏蕊年纪小,五官精致,若是好好教导,说不定过两年就入了江世澈的眼……夏佥想着想着,仿佛看到了希望,眉眼慢慢舒展开了。

    夏堇不明白夏佥在高兴什么。“祖父。”她低唤一声。

    夏佥吓了一大跳,问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已经有一会儿了。”夏堇敷衍,接着说道:“祖父,关于三妹落水的经过,相信您和相公已经把整件事的始末弄清楚了。你的决心,不会改变吧?”

    “世澈已经说了,他会负责。”

    夏堇一怔。夏佥的语气过于坚定,仿佛早已下了决心。他的态度居然变得这么快,她始料未及。“祖父,我是相公的妻子,大伯和相公是兄弟。三妹若是为妾,以后我与她见了面,应该如何称呼?您不怕全涿州的人都笑话我们吗?”

    “你不能只想着自己。”夏佥摇头,“既然事情还有转寰的余地,作为祖父,我不希望你三妹孤苦一辈子。所谓血浓于水,我想,你们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姐妹之情吧?”

    夏堇听着这话直想笑。她相信夏佥的态度转变得这么快,多半因为他觉得对于夏家的未来,江世澈强过江世霖不知道多少倍。夏佥从小不喜欢她,偏心夏芯等人也就算了,谁让她不懂得讨他欢心,可这些日子,江世霖为夏家做了多少事?他如何能因为江世澈的出现,就抹去江世霖付出的一切?即便江世霖从没要求夏佥或者她感激他,但这对他太不公平了。

    想到这,夏堇抬起头,一字一句说:“祖父,您觉得我应该对三妹有姐妹之情,可同样的,她做出那样的事,对我有半分姐妹之情吗?您似乎忘了,以前为了二妹,您是如何教训我的,结果呢?”

    “你这是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是,长辈的话总是对的。”夏堇的语气满是不屑,“您一直都是对的,可是您知不知道,相公花了多少心血,才能让朱大人和冯大人隐瞒下黄氏的存在?我想,您总不会忘了,黄氏为什么会对我家恨之入骨吧?说起来,在这件事上面,父亲和母亲都是受害人……”

    “你!”夏佥手指夏堇。他想要骂她不孝,却因为气得剧烈咳嗽,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第261章 愠怒

    夏堇因夏佥的话气愤难当,出言顶撞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可看着衰老的他,她咽下了后面的话。她早就对夏家冷了心,可眼前的老人毕竟是她父亲的父亲。这个世上,父亲是她最敬爱的人。她低头不语。

    夏佥好不容易止了咳嗽,喘着粗气说:“这就是你对待长辈的态度?是你父亲教你的?”

    夏堇咬着嘴唇摇头,缓缓说:“祖父,在你心中,大伯胜过相公千倍百倍,可就算大伯再优秀,再完美,这辈子,只有相公才会称呼你一声‘祖父’。”

    随着夏堇的话,夏佥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跌靠在椅背上。夏堇说中了最重要的事实,夏蕊只是给江世澈做妾。夏家并不是江世澈的岳家。若是在几十年前,他的孙女怎么可能与人为妾?可如今,就算是做妾,也被人家嫌弃。

    在祖孙俩的沉默中,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江世澈、江世霖先后踏入屋子。江世澈对着夏佥行了礼,恭敬地说,因为今日事情闹得太大,他建议先让夏蕊去城外住上几日,省得被闲言碎语困扰。

    夏佥一听,睁大眼睛看他,好似生怕他突然反悔一般。江世澈急忙说,他一向信守承诺,他父母也同意夏蕊进门,这两点绝不会因为有了阻力,续而发生改变。但是如果夏家改变主意,他们也会接受。他这话分明在暗示,是江世霖从中阻挠。

    江世澈走后,夏佥吩咐管事通知三房,明天一早就把夏蕊送去庵堂思过,随即告诉夏堇及江世霖,他累了,没给他们说话的机会,转身去了内堂。

    夏堇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说不出的失望。人心都是不知足的,她的祖父也是同样。他已然知道夏蕊落水的全部内情,却因为江世澈,选择假装不知道。这对其他人无异是鼓励。而夏蕊呢?为了她的私欲,将来的她说不定会变本加厉。

    她抬头问江世霖:“大伯的意思,他一定要纳三妹为妾?他打算什么时候?”

    “你刚才听到了,除非你三妹后悔了,否则他不会主动毁约,至于什么时候,听他话里的意思,是等他娶妻之后。”

    “我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件事发生的。”夏堇语气坚定。

    “不要担心,大哥的婚事一时半会儿成不了。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江世霖轻轻拍了拍夏堇的肩膀。

    夏堇再次抬头,勉强笑了笑。

    “我们也回去吧。”发生了这么多事,江世霖觉得疲累,他相信夏堇比他更累。“明日我一个人过来露个脸就行了。”

    “我还有事情没做完。”夏堇转头望着窗外,“还有,我相信三婶娘很快就会过来找我们算账。”

    江世霖虽然担心她的身体承受不住,但他尊重她的决定。他告诉她,他先去灵堂那边待会儿,看看夏榕他们有什么动静。她若是有什么事,可以马上派人去叫他。

    夏堇点点头,目送他离开之后,唤了吕嬷嬷和丁香进屋。丁香看到她,强忍着眼泪,跪在她脚边说:“三奶奶,是奴婢辜负了您的嘱托……”

    “不关你的事,三婶娘是我的长辈,你不能违抗她的命令。”夏堇安慰了她一句,转头问吕嬷嬷:“祖父院子里的管事、婆子,在祖父面前有几分体面的,你能叫得动吗?”

    “若借着老太爷的名头,有几个应该是可以的。”

    “你叫上几个辈分高的,再加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待会儿跟我去三叔父那边。”

    吕嬷嬷和丁香被夏堇脸上的绝然吓了一跳。“三奶奶,您怎么都是三老爷的晚辈,又是已经出嫁的姑娘。”

    “我知道。”夏堇点头,吩咐丁香:“你找个小丫鬟去传话,就说祖父要见三叔父、三婶娘,命他们马上过来。”说罢,她挥挥手,命吕嬷嬷和丁香自去安排。

    不消半盏茶的功夫,夏知贤和王氏急匆匆赶到。夏堇深吸一口气,调整脸上的表情,至院子内迎接二人,对着他们屈膝行了礼,恭声说:“三叔父,三婶娘,祖父进去了,马上就出来见你们。”

    夏知贤夫妻对视一眼,眼中难掩惊喜。王氏压低声音询问夏堇:“堇丫头,你可知道,你祖父找我们是为了什么事?”

    夏堇的目光掠过二人的脸庞。从他们进门那刻的轻松神色,她相信他们已经知道江世澈所言。她讶然道:“三叔父、三婶娘还不知道吗?其实我应该恭喜三妹……”

    “不过是做妾,有什么可恭喜的。”

    夏堇审视夏知贤。她可没有说江世澈说过什么,刚才他的祖父也只是吩咐管事通知他们,第二天把夏蕊送去庵堂。他们的消息可真灵通!

    夏堇没有多言,只是示意夏知贤和王氏进屋。待到两人踏入房间,她转身走了出去,随手关上房门,把房间落锁,对着门内说:“三叔父,三婶娘,祖父就在里面小睡,他命你们在这里好好等着,待他睡醒了,就会找你们说话。”

    “堇丫头,你这是干什么!”夏知贤使劲拍打门板。

    “堇丫头,你敢把我们软禁……你敢把你的祖父锁起来!”王氏厉声大叫。

    夏堇只当没听到,带着吕嬷嬷及丁香等人,往三房的院子走去。吕嬷嬷看着夏堇的侧脸,心中直叹息。如果主子真的不在乎夏家,此刻就该随着江世霖离开,再也不理会夏佥。若她真的放弃了夏家,就不会这么生气。

    三房的院子内,夏蕊侧身躺在自己的床上。她眼睛红肿,额头的伤口虽然已经上过药,但仍旧隐隐作痛。对她而言,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事,她终于可以嫁入江家了,涿州城最有名望的家族。虽然只是妾室,但就像她母亲说的,只要她生下儿子,地位就会不同。她这是因祸得福。

    听到院子内的吵闹声,她赶忙闭上眼睛,收敛脸上的笑意。

    “大姑奶奶,三小姐好不容易才睡着……”

    “把她绑起来,押去院子内跪着。”夏堇手指阻拦她的丫鬟,又问一旁的婆子,“还有一个二等丫鬟呢?另外,把三妹的乳娘也抓来,押去院子里绑着,等候发落。”

    夏蕊一下从床上跳起来,跑到门口高声说:“大姐,你不能处置我的人!”

    “衣衫不整就跑出卧房,这是谁教你的?”夏堇厉声责备。

    夏蕊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已经看到,夏堇身边的下人都是夏佥的人,其中几个,就算是她的父母见了,也得客客气气的。她瞪了一眼吕嬷嬷。她知道,一定是这个婆子搞的鬼。

    “丁香,既然三小姐醒了,看起来身体无恙,去伺候三小姐更衣。”夏堇吩咐。

    夏蕊瞥见自己的丫鬟们已经被堵了嘴,绑在院子中。“大姐,你想干什么?”她慌了神。这是三房的院子,夏堇凭什么插手?她寻找父母的身影,可整个院子只有下人跑来跑去,众人皆是人心惶惶的样子。

    夏堇没有理会夏蕊,转头对吕嬷嬷说:“院门一早就落了锁,她们一定就在院子里,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大姐,你想找谁?”

    “你今日不是险些淹死吗?我在找对主子见死不救的下人,应该是三婶娘身边的陈妈妈和陆婆子吧?我知道,你年纪小,拿不了主意,又怕惹你母亲伤心,放心,大姐会替你做主的!”

    夏蕊急忙抓住门框,稳住身体。是陈妈妈通知她江世熙的位置,而陆婆子负责把守出入口,不让闲杂人等靠近。“大姐,她们是母亲的陪嫁。”

    “就算是三婶娘的陪嫁,入了夏家的大门,就是夏家的仆役,祖父自然管得。”

    夏蕊心慌意乱地看着院中的鸡飞狗跳。她不明白夏堇是如何知道陈妈妈和陆婆子的。她们一直很小心地行事。

    夏堇瞥了她一眼,缓缓吐出一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在她“欣赏”夏知贤等三人演戏的时候,江世霖一直在追查夏蕊落水的细节,之后明明白白把一切摊在夏佥面前。原本夏佥是过来惩治三房的,结果江世澈一出现,夏佥又把一切不了了之了。

    夏蕊看到自己的乳母也被夏堇堵住嘴,扔在院子里中,她再也控制不了情绪,激动地大叫:“母亲在哪里?我要找母亲……不,我要见祖父……”

    “丁香,还不快扶三妹进去更衣,这样披头散发的,成何体统!”

    夏堇的话音刚落,丁香已经和另一个婆子,一左一右扣住夏蕊的手腕,把她带入她的卧室。夏堇转头朝院子内看去。就算她尚未出嫁,也不能插手三房的家务事,但她今日就要越俎代庖一回。这个家,已经从骨子里开始腐烂了,她何必在乎所谓的“规矩”,至于名声什么的,夏家早就是全城的笑柄,她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不一会儿,吕嬷嬷低声对夏堇说,她要找的人已经全部绑在院子内了。夏堇点点头,回过头对着夏蕊的房间扬声说:“丁香,带三妹出来,我要教她如何管教自己的丫鬟。”

第262章 行刑

    夏蕊被丁香“扶着”走出房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她站在夏堇身旁,远远看着自己的丫鬟及母亲的陪房。在房内的时候,丁香已经对她说得很清楚,这些下人已经向她的祖父招认了一切。为了她,夏堇不会当众揭示真相,但她若是不配合,就只能等着身败名裂。

    夏堇深知,夏知贤和王氏关不了多久。她侧头对夏蕊说:“三妹,你的丫鬟玩忽职守,害你跌落水中,我现在命人打她们二十板子,你觉得重吗?”

    “不重。”夏蕊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很好。”夏堇点头,“另外两个是你母亲的陪房,我就不问你了,但你落水的时候,她们明明就在附近,却见死不救,可恶至极。她们这样害你,本来就算把她们发卖了,也是她们罪有应得,如今念在她们都是自小服侍三婶娘的,就同样杖责二十吧。”她一边说,一边朝夏蕊看去。

    夏蕊明白,夏堇这是要所有人都看到,她根本保不了自己身边的人。她眼眶含泪,艰难地点点头。

    夏堇举步走到院子内,对着夏蕊的奶娘说:“三妹落水,你事前是否知情,只有你心中明白。不管怎么样,三妹身边的丫鬟,你有责任教导她们。三妹年纪轻,所言所行若是有不妥的地方,就算你劝诫不了,也该禀告长辈。你是她乳母,她若是行差踏错,你的责任最大,所以在二十板子的基础上,你得再加十板子,听清楚我的话了吗?”

    众人全都被绑着手脚,堵住了嘴,没有人能说半个“不”字。夏堇站在院子内,旁观吕嬷嬷监督婆子们行刑。呜咽哀嚎声,再加上弥散在空气中的血腥味让她很不舒服,但她还是没有退却半步,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们行刑。

    一旁的回廊下,夏蕊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若她不是走投无路,怎么会配合母亲的计划?就算她做的事再不对,那是她的父母,是怎么都不会害她的。即便是她错了,夏堇凭什么在她家的院子指手画脚?她有什么?她有的不过是嫁了一个好相公,若是在以前,家里的事哪有大房说话的份。

    夏蕊越想越气愤。她恨不得上前与夏堇理论,可是她不敢。院子里里外外都是夏佥的人,她拿她的狐假虎威没辙,只能任她欺凌。

    院子中央,直至最后一板子落下,夏堇才扬声说:“从来就没有不是的主子,若是主子有什么损伤,或者做错了什么事,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你们没有好生服侍。今日我不过是代替祖父,给你们一个小小的教训。将来若是还有类似的事情,到时可没有今日这么便宜!”

    “大姐!”夏蕊再也抑制不止心中的愤怒与委屈。她大步走向夏堇,没走几步就被丁香拦下了。

    夏堇命人把受伤的仆役拖走,走夏蕊面前问道:“三妹,你觉得我说的话不对?还是你觉得祖父没资格处置你的丫鬟?”

    “我是受害者!是你和二姐害了我!”

    夏堇一把拽住夏蕊的手腕,拉着她往屋内走去。进了屋,她冷笑着说:“我什么时候害过你?至于二妹,你想去地下与她理论吗?”

    “若不是你们,我不会出此下策!是你们让我走投无路……”

    “你居然有脸说这话!”夏堇愠怒,“我不知道你和三婶娘是受了谁的蛊惑,我只想奉劝你一句,二妹落得那样的下场,就是因为她贪心不足。此刻的你根本就在走她的老路!”

    “我不是她!”

    “你不是她?”夏堇嗤笑,“你的目标本来就是大伯吧?有人告诉你们,二伯不可能退婚,所以大伯一定会挺身而出?”见夏蕊心虚地垂下眼眸,夏堇暗暗吃惊。她一直觉得夏蕊胸有成竹,如今看来,果然一切都在他们的计划中,包括江世熙出现在夏家,包括江世澈突然折回来。

    “三妹,你告诉我,你和二妹到底有什么不同?”

    “我……”夏蕊语塞。

    “你一心只为嫁给大伯,她也是。她不择手段,你也是同样。唯一的差别,她绞尽脑汁想见大伯,终是不能如愿,而你,你在二伯面前落水,穿着那件印染木槿花的衣裳。我想,若是大伯在场,他一定会想到,女子的名节比性命更重要……你是如何知道,二伯会一同出现?”

    夏堇一边问,一边皱眉。按江世霖所说,因为大潘氏不舒服,江世熙担忧母亲,才会跟着过来。若大潘氏没有不舒服,夏蕊会如何执行她的计划?她是如何确信江世熙一定会出现,一定会落单?

    夏堇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见夏蕊沉默不语,她喝问:“二妹,你好似懂得未卜先知?”

    “我不知道大姐在说什么!总之我没有做错,我不过是为自己的未来争取。”

    夏堇的目光紧盯着夏蕊。短暂的沉默后,她突然高声喝问:“你们在庙里见过谁?”

    夏蕊浑身一震,往后退了一小步,摇头道:“我不知道大姐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夏堇掐住夏蕊的下巴,“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出来吗?今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你落水的前前后后,我们就查得清清楚楚……”

    “我只是陪着母亲去吃斋,什么人都没见过!”夏蕊不敢看夏堇的眼睛。

    夏堇可以百分百确信,夏蕊落水的经过和她们在庙里见的人有关。她突然很想知道,大潘氏到底是真的生病,还是在装病。可反过来想,江世澈纳夏蕊为妾,与江家大房并没有好处。她更加糊涂了。

    夏蕊握住夏堇的手腕,想要掰开她的手指。夏堇重重一推,夏蕊的身体“嘭”一声撞在了门板上。“你最好记得,这辈子我都是你的大姐。别说惩治几个奴婢,就算是你,我也可以名正言顺地教训你!”说罢转身往外。她已经听到,夏知贤和王氏正在外面敲门。

    夏堇亲手打开了院门。王氏不顾一切冲入院子,见夏蕊好端端地站在不远处,她暗暗吁了一口气。夏知贤站在院子门口怒视夏堇。他和王氏是从窗口爬出来的。他们大叫开门,可院子里压根没人理会他们,而夏佥一直躲在房内,对夏堇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堇丫头,你居然敢软禁我和你三婶娘!”夏知贤冷哼,“是谁给了你这样的底气?江世霖?”

    夏知贤的态度,分明是想和她撕破脸了。果然,他们先前对她和江世霖的巴结讨好,只是为了让夏蕊顺利落水续而被江世熙所救。夏堇缓缓回答:“三叔父,我若是将您软禁了,此刻你还能站在这里与我说话吗?”

    “堇丫头,你不要以为我们好欺负!”王氏歇斯底里,“你以为你母亲认了一个儿子就了不起?我告诉你,别人的儿子,怎么都养不熟,她注定没人送……”

    “三婶娘,这是长辈应该说的话吗?”夏堇打断了她,暗暗在心中叹息:他们果然已经知道夏明辉的存在。

    王氏一脸不屑,厉声反问:“你这是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你若是有长辈的样子,我定然会敬你……”

    “行了,别和一个小丫头逞口舌之快。”夏知贤催促王氏回屋。他的目光掠过夏堇时,嘴角扬起一抹笃定又略带讥讽的笑容,仿佛他们早已胜券在握。

    王氏推开夏知贤,对着夏堇叫嚣:“你有什么资格处置我的陪嫁?你以为你嫁入江家就了不起?也不知道你这个‘江家三奶奶’的名分能保住多久。以后,你别哭着回来求我们收留……”

    “闭嘴!”夏知贤厉声呵斥,阻止王氏继续往下说。可是他的神情分明告诉夏堇,他很赞同王氏的话。夏堇的心重重一沉。不管幕后之人是如何做到的,他已经让夏家三房走上了二房的老路。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找出夏榕口中的“女人”,另外还要确认,王氏和夏蕊在庙里见过谁。即便她们死都不会说出,是谁指使她们,她也一定要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夏堇没再与三房纠缠,直接去了灵堂找江世霖。

    关于那件令江世熙误会的衣裳,来喜已经从街上打探回来了。原来,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江世霖为夏堇定制的衣裳首饰,已经成了涿州城的流行风尚。就拿那套木槿花色的襦裙来说,如今很多成衣铺子都在卖那件衣裳。虽然料子手工与夏堇那件不可同日而语,但远远看着,做得的确似模似样。

    夏堇直到此刻才知道,原来江世霖拿回来的衣裳首饰都是独一份的。虽然她并不在乎是否有人和她用一样的东西,但突然听说这事,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江世霖见她直盯着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头问来喜:“那件衣裳做了有些时日了,外面是何时开始卖的?”

    来喜急忙回答:“爷,小的仔仔细细打听过了,听说给三奶奶做衣服的那间铺子得了您的叮嘱,不愿意说出衣裳是什么式样的,很多人使了银子,他们还是缄口不言。后来,其中一家铺子不知道哪里得了消息,一夜间就挂出了几十件……”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江世霖追问。那件衣裳看起来和整件事无关,但他不相信巧合,他们更不能遗漏任何可能性。

第263章 不合

    按照来喜打探得来的消息,那件木槿花花色的衣裳出现在市面上,是夏芯在茶楼门口被裸男抱过之后的三四天。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江世霖不相信巧合,他怀疑幕后之人是在那时候决定舍弃夏芯一家,由夏家三房顶替他们,成为对付江家的棋子。如果事实果真如此,那么之后发生的事,全都是幕后之人刻意为之,包括夏知瑜夫妻之死。

    他拿了一张银票给来喜,命他去成衣铺打听,他们是从何人口中知道那件衣裳的式样。夏堇见他表情凝重,在来喜离开后,试探着问:“你……是不是觉得,二伯看到我穿那件衣裳,只有他自己知道?”

    江世霖轻轻点头。那天,夏堇因为害羞,把伺候的丫鬟全都赶走了,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以幕后之人的谨慎周全,定然确信江世熙看到了他们。除了江世熙与幕后之人有联系,否则幕后之人如何知道那时的情景?

    看江世霖的表情,夏堇知道他在怀疑江世熙。她明白这种怀疑亲人的感觉不好受,可今天一整天,围绕着江光耀一家,发生了太多的巧合。

    江世霖见四下无人,轻拍夏堇的肩膀,笑道:“不用担心,我没事,横竖那人一定是认识我们的人,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对了,夏榕一直忙进忙出的,好像在找什么人……”

    “他有没有收获?”夏堇询问。见江世霖摇头,她不由地失望,顺口把自己从夏蕊那里打听来的消息向江世霖陈述了一遍。江世霖当即表示,既然知道她们是哪天去上香的,他晚些就让江福茂查一查,他们认识的人,还有谁在同一天去庙里上香。他嘴上说“他们认识的人”,心里早已有了目标,他要重点查一查大潘氏及她身边的人。

    夏堇点头表示赞同,叹息道:“我们去和祖父说一声,然后就回去吧。回去之后,还要向父亲、母亲赔一个不是。我想,这会儿老爷应该已经知道了,大哥打算纳三妹为妾的事。”

    “父亲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解释的。不过他说的那些话,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我知道的。”

    ……

    两人边走边说,慢慢朝夏佥的院子走去。

    夏佥自夏知贤夫妻离开,就起床回到了正屋。他已经知道夏堇做了什么,他不能说她的出发点是错的,但他不赞同她的行为,她目无长辈,又胆大妄为。得知他们过来辞行,他叮嘱了他们几句,就放他们离开了。

    夏榕对他们提前离开,表现得特别着急,恨不得直接要求夏堇再等一会儿,他一定能找出是谁和他的母亲秘密会晤。

    马车一路回到江家已经时近傍晚。他们刚进大门,就有小厮侯着,急巴巴告诉他们,江光辉得知江世澈打算纳夏蕊为妾,找江光耀理论去了。小潘氏拦不住他,让江世霖回家后马上去东府。

    江世霖知道父亲的脾气,急忙赶去江光耀那边。夏堇下了马车,在池清居换了衣裳,洗了脸,前往蘅安院请安。她一只脚才跨入大门,就发现小潘氏眼眶红肿。“母亲,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小潘氏示意夏堇坐下。夏堇谢过她,坐在她下手的位置。小潘氏看了她一眼,问道:“在你的娘家,世澈是怎么说的?”

    夏堇把江世澈对夏佥说的话如实复述了一遍。小潘氏无言地听着,在她说完后,劝了一句:“这件事,无论是你大伯父,还是你父亲,都有各自的立场。你大伯母更是,她对世澈的希望很高,一时很难接受这件事。以后恐怕对你会有想法。”

    听到这话,夏堇知道小潘氏红了眼睛,大概是在东府受了气。先前她和江世霖都觉得整件事不可能有那么多巧合,江光耀一家必定有人在事发之前就知道内情。可听了小潘氏的话,她又觉得幕后之人像是在离间两家的关系。如果她记得没错,江家的矿场名义上是江光辉的,但江光耀和江光煌有人脉与官府的关系,他们负责运输和贩卖。若是他们反目,对江家的影响很大。说起来,前世的江光辉死后,江光耀不止没有获得好处,反而在不同程度上蒙受了损失。难道江光耀一家才是真正目标?

    夏堇越想越糊涂,但前世的她死在了大牢,她压根不知道自己死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无从判断江光耀一家是不是受害者。偏偏,她这些怀疑不能和江世霖商议。

    从蘅安院回到池清居,丁香趁着没人的时候对夏堇说:“三奶奶,听吕嬷嬷的意思,在二老爷的头七之后,她想回来您身边当差。”

    “她让你对我说的?”夏堇侧目。她知道吕嬷嬷对夏佥的忠心,这才把她留在夏家。说实话。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已经无法完全信任母亲身边的钱妈妈。确切地说,她知道钱妈妈对她的母亲是忠心的,但正因为这种过分的忠心,她无法相信她。吕嬷嬷虽然忠心于夏佥,某些时候行事比钱妈妈更狠绝,但她留在夏家,她比较放心。

    丁香急忙解释,据吕嬷嬷说,夏佥对她极好,但因为她离开的时间久了,很多事情都已经不熟悉了,留在那里也没什么用处。

    丁香这是在告诉夏堇,吕嬷嬷被夏佥架空了。这事儿夏堇觉得夏佥有不对的地方,但吕嬷嬷既然是自己要求回去的,就不该让丁香回来对她说这些。她点头表示知道了,命丁香去厨房吩咐王婆子准备晚膳。

    小半个时辰后,江世霖找人告诉夏堇,他和江光辉已经从东府回来。两人直接去了江光辉的书房。江光辉的脸色很难看。之前他和江光耀吵了起来。大潘氏吐了几回,又开始咳嗽,已经连着请了两个大夫。江世澈、江世熙等人一直在病榻前伺候。东府的气氛很凝重。

    江世霖在大半个时辰后才回到池清居。与他估计的一样,他的父亲果然迁怒夏堇。他好不容易才劝住他。至于东府那边,江光耀虽然没有明着埋怨江光辉,但他十分不愿意夏蕊入门,言语中隐约暗示,若不是江光辉不听他的劝道,执意让江世霖迎娶夏堇,今日的事就绝不会发生。

    夏堇听到这,忍不住对江世霖说:“相公,这次的事,真正的目的会不会就是为了父亲和大伯父,让他们心生嫌隙。”

    “是有这个可能。可仔细想想,我总觉得大哥和二哥太过配合了,仿佛故意踩入圈套一般。”江世霖说着,轻蹙眉头。在离开东府之前,他去探望了大潘氏。他亲眼确认,她并不是装病。

    两人草草用了晚膳,来喜回来告诉江世霖,夏堇那套绣着木槿花的襦裙式样,是江家的一个丫鬟花二十两卖给他们的。他们怎么都不愿意说出那个丫鬟是谁,他只能先回来复命。

    夏堇没有知识产权的概念,也不懂抄袭、山寨之类的概念,只是觉得有趣,居然衣服的式样也能卖钱。她听到江世霖怒气冲冲地命令来喜,回去告诉铺子的掌柜,他们若是执迷不悟,他就找衙门的人封铺子,她急忙对江世霖说:“人家只是混口饭吃。我不介意和别人穿同样的衣服,你这么生气干什么!再说,既然知道是我们身边的丫鬟,找出来就是,横竖见过那件衣裳的丫鬟不多,待会儿我就一个个问清楚。”

    “那个丫鬟自然要找出来,但那件衣裳是我特意找人做的,特地请了最好的苏绣师傅,日夜赶工做出来的,如今被他们弄得不伦不类,我能不生气吗?”江世霖越说越气恼,转头对来喜说:“明日,等各处的铺子开门了,你去仔仔细细找找,还有哪些东西被人糟蹋了……”

    “相公!”

    “这事你别管。你是我的女人,东西又是我特意送你的,自然要独一无二。”

    夏堇看江世霖态度坚决,只有由着他。不多会儿,江世霖被江光辉叫走,她趁机叫来丁香和杏红,询问她们院子里有哪些人见过那件衣裳。如果她记得没错,应该只有她们见过。

    两人听到这话,皆露出不解的神情,直言夏堇的衣裳,她们从来不敢假手她人,再加上她几乎没怎么穿过,应该没有其他人见过。

    夏堇看她们说得坦然,更加觉得不像是她们,又问她们会不会有人偷偷进出她的房间。丁香听到这,不甚确定地说,衣裳拿回来之后浆洗过,负责洗衣裳的小丫鬟肯定也见过。杏红立时附和她的话,直言衣裳放在外面晾晒的时候,也会有人看到。话毕又问夏堇,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事。

    夏堇摇头,命丁香去把洗衣裳的小丫鬟叫进来回话。

    丁香才跨出屋子,春红急匆匆跑至廊下。她告诉夏堇,桃红被她的父兄押回来了。这些日子,江世霖生怕有人杀黄氏和紫鸢灭口,所以让春红的父兄秘密看守她们。

    *****

    本来打算这两天开新书的,因为有些事情,暂时不开了。另外,求个票啊,粉红票,评价票,推荐票神马的。

第264章 负伤+密谋

    桃红自离开池清居之后,一直在别处当差。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初时夏堇吩咐丁香注意她的动向。之后见她老实本分,夏堇偶尔才会问一问她的情况。前两天,她从客栈回来当日,问过她的动向,并没任何不妥。

    这一次桃红被春红的父兄抓住,夏堇虽略有惊讶,但并不觉得意外。当初,她和江世霖想把她调去娄兰阁,就是因为对她起了疑心。这会儿她被押回来,夏堇急忙使人通知江世霖。

    小半盏茶之后,夏堇左等右等都不见江世霖,就连桃红及春红的父兄也不见踪影,只能命丁香出去问问,这才得知江世霖听到她的口信,匆匆忙忙带着春红的父兄离开了。至于桃红,此刻正关在倒座的杂物房。

    夏堇猜想,江世霖大概觉得桃红是声东击西的诱饵,这才没来得及说一声就离开了。仔细想想,黄氏和紫鸢先前虽然有必死的决心,但江世霖对她说过,人都有求生的本能,而自杀需要极大的勇气和毅力,她们已经过了冲动期。若她们不想死,桃红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杀不了她们。

    夏堇本想先去见一见桃红,又想着江世霖很快就会回来,到时与他一起去也不迟。她坐在窗前等着,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直至过了子时,依然不见他回来,只是中途见过他派回来传话的下人。

    眼见着已经丑时了,夏堇的心越跳越快,总觉得有不祥的预感。她再也按耐不住担心,决定亲自去二门等候。她才走到池清居门口,就见来喜正由远及近跑过来。见到她,他喘着粗气,结结巴巴地说:“三奶奶……三爷回来了……受伤了……”

    一瞬间,夏堇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像是被抽干了一般。她颤声说:“到底怎么回事?是回来了,还是受伤了?”

    “三爷受伤了,这会儿快到二门口……”来喜还没说完,夏堇已经往二门跑去。来喜跟在她身后说:“三奶奶,三爷吩咐,不要惊动府中其他人,特别是老爷……”

    夏堇压根听不到来喜说了什么,她满脑子都是“江世霖受伤了”这件事。她害怕看到浑身是血的他。她从没想过,他会遇上危险。平日里他进进出出,总有不少人跟着,她以为他不可能受伤。

    远远看到江世霖由江福茂搀着,缓缓朝她走来,夏堇这才吁了一口气。可是当她看到他满身是血,她瞬间觉得呼吸困难。“你伤在哪里了?”她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才能勉强忍住眼泪。

    “过来!”江世霖伸出右手,示意夏堇扶他。

    夏堇担忧地看着他的左肩。她发现那里的血迹最深。“请大夫了吗?为什么不直接去大夫那里?”

    “没事,一点皮外伤而已,待会儿上一些止血的伤药就行了……”

    “不行!”夏堇用力摇头。

    “我让来喜先去通知你,是怕你突然看到我衣裳上的血迹,会吓到。你看,若果真伤得很严重,我能走着回来?”

    夏堇一味摇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想狠狠骂他,可他都已经这样了,她怎么能怨他?“不管怎么样,还是应该请大夫过来诊治……”

    江世霖轻笑。这种时候他不该笑的,可她的关切与紧张让他莫名高兴。

    “你还笑!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夏堇怒了,“你身边难道没人陪着?怎么任由你受伤?还有,你答应过我,凡事都会小心的。”她哽咽了。

    江世霖的右手紧握夏堇的左手。“笨蛋,我真的没事,这些血迹只是看着可怕而已。”他解释。

    在江福茂、来喜面前,夏堇不好再说什么。她只能努力压抑情绪,不让眼泪落下。江世霖压低声音,正色吩咐:“待会儿回到池清居,你把丫鬟都遣走。除了丁香和杏红,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受伤了。父亲那边,也得瞒着。”他并非害怕江光辉担心,而是江光辉根深蒂固地认为,他身上发生的一切,皆因夏堇而起。如果知道他受伤,他肯定会迁怒夏堇。

    夏堇点头应下。因为时间晚了。江福茂和来喜没有跟着回池清居。在二门口,江世霖披着来喜拿来的干净衣裳,遮盖血迹。夏堇告诉所有人,他只是喝醉了。

    先前江世霖经常喝醉,****直到早上才回来,守门的婆子并没起疑心。回到池清居,夏堇唤了丁香和杏红过来,吩咐他们不可乱说话,又让她们烧水,找伤药,准备纱布替江世霖清洗伤口。

    夏堇并不懂得包扎,只能在一旁看着江世霖吩咐杏红把衣裳剪开。江世霖怕吓到夏堇,不想让她看伤口,可夏堇看到杏红的脸瞬间惨白,情不自禁几步上前,就见他的后肩血肉模糊。

    “你明明说不严重的,可是……”

    “别看。”江世霖伸手拉住夏堇。情急之下他伸出了左手,伤口被他不小心牵动。他痛得呲牙咧嘴,又马上恢复镇定,对着夏堇笑了笑,说道:“只是看着可怕而已,没几天就能恢复的。”

    夏堇又气又怨,可她说什么都不能改变他已经受伤的事实。江世霖见她眼眶又红了,对着她保证:“你放心,若是明天早上发烧了,我定然马上就请大夫。”

    夏堇点点头,对着杏红说:“不如让我来吧,你去看看丁香,热水准备好了吗?”

    “让她做吧,你陪我坐着。”江世霖拉着夏堇坐下。

    夏堇没再反对。她抬头看去,就见杏红脸白如纸,牙齿紧咬下唇,正用微微颤抖的手捏着夹子,夹子上是沾了烈酒的纱布。她一点一滴,专注地擦拭江世霖的伤口,眼睛眨也不眨,仿佛周围的一切全都不存在。

    夏堇心知,这种时候她不该吃醋,可杏红的表情,仿佛她才是江世霖的妻子。

    “三爷,三奶奶。”丁香端着热水进屋。

    “外面没什么事吧?”夏堇询问。

    丁香摇头答道:“回三奶奶,奴婢烧水的时候,有几个小丫鬟被吵醒了。奴婢按您的吩咐告诉她们,是三爷喝醉了。她们没有起疑心,已经回去睡了。”

    夏堇与丁香说话的当口,杏红悄悄转过头,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她跟随江世霖多年,除了上次从楼梯上摔下,他从未受这么重的伤。她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夏堇,又低头深吸两口气,努力不让自己的手继续颤抖,生怕弄痛了江世霖。

    杏红和丁香清洗完伤口,上了药,再替江世霖绑上绷带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眼见着快要天亮了。两人退出屋子,夏堇这才询问:“到底怎么回事?是谁伤了你?”

    “是我太不小心,忘了穷寇莫追的道理。”江世霖一脸懊恼,见夏堇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知道她没有得到答案是不会死心的,只能把经过叙述了一遍。

    原来,江世霖在江光辉那边听到夏堇派人送去的消息,本来他想马上审问桃红,却发现为了送她回来,黄氏和紫鸢那边只剩守门的人。他急忙带着众人折回去,结果已经迟了一步。守门的人被打晕了,而黄氏和紫鸢不见了。

    “他们不是去灭口的吗?”夏堇觉得奇怪,忍不住插嘴。

    “我也不知道。”江世霖摇头,“或许黄氏和紫鸢对他们还有用处,或许他们根本就是为了引我上当,总之,当时的我一心想弄清楚是谁劫走了她们,跟着现场留下的线索就带人追了过去。”说到这,他暗暗叹了一口气。他低估了幕后之人的能力,更没料到他们居然如此大胆。

    夏堇看他这般,追问:“怎么了?他们埋伏着,就等你追过去?”

    “不全是。”江世霖说着,眼底晃过几缕疑惑,回道:“一开始,他们只是想带着黄氏和紫鸢逃出城去,但是你还记得和崔文麒一起的那个男人吗?他大概是被逼急了,一心想杀我。后来又来了几个人,催促着他们赶快走。我一时性急,就去追那个男人。因为其他人没来得及跟上,我被他砍了一刀。”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当时的情形,若不是有人催着那个男人快走,他很有机会杀了他。此刻想来,江世霖心有余悸。是他太莽撞,太焦急了。

    夏堇听着江世霖的话,只觉得心惊胆颤,忍不住埋怨:“你为什么要追过去,你就不想想,我会担心吗?”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江世霖说着,就去揽夏堇的肩膀。夏堇一拳打在他肩膀上。江世霖装模作样捂着肩膀大叫:“好痛,你这是谋杀亲夫啊!”

    夏堇白了他一眼。“你伤的是左肩,我打的是右肩膀,你哪里就这么痛了?”

    “我受了伤,你居然狠心打我,我的心能不痛吗?”江世霖笑嘻嘻地捏着夏堇的手指,续而又恍然大悟般说:“我知道了,打是亲骂是爱,你这是在告诉我,你有多爱我?”

    “你正经一点!”夏堇无奈地叹气,又问:“黄氏和紫鸢是不是被他们带走了?”

    “没有。”江世霖摇头,轻蹙眉头,“不过经过这次的事,她们更不会交代内情。就算她们交代了什么,我们也不能完全相信。暂时只能把她们分别关押。”

    第265章 密谋

    夏堇与江世霖说话的当口,杏红一直在院子的角落远远看着。看到主子的伤口,她只觉得呼吸困难,喉咙干涩,心脏一纠一纠地疼。可是她必须极力掩饰情绪,因为她只是一个奴婢。

    眼见着正屋的灯灭了,她抬头看看天空。天快亮了。以前,江世霖经常天亮才回来,每一次,她都会像此刻这般坐在廊下等着。那时候的主子过得顺遂而肆意,从来没有任何不如意的事,更不会受伤。可自从夏堇这个名字出现在江家,她带给他的只有伤害。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因她而受伤。她相信江世霖不愿请大夫,执意隐瞒夏堇,根本就是怕江光辉知道真相,为难夏堇。杏红越想越难过,越想越觉得只要夏堇留在主子身边一日,她就是一个祸害。

    杏红不知道自己在廊下坐了多久,直到负责洒扫的小丫鬟开始清扫院子,她才幡然惊醒。眼下这种时候,她不能去见桃红,可是她有话与她说。就算冒险,她也要一试。她知道江世霖虽然不喜欢她,但他信任她。她只是一个奴婢,能得到他的信任,她就必须时时处处为他考虑,哪怕粉身碎骨也是值得的。就算主子一时不满,将来他一定会明白,她是对的。

    小半个时辰后,杏红提着食盒去了关押桃红的屋子前。负责看守桃红的小厮自然不愿放她进去,但江家上下都知道,杏红是跟在江世霖身边最久的丫鬟。在夏堇进门后,池清居的几个“红”,除了她,全都被清走了,可见杏红对江世霖而言是不同的。

    杏红费了一番口舌,才让小厮替她开了门。桃红听到开门声,慌忙朝门口看去。见到来人是杏红,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面前,焦急地问:“好姐姐,你告诉我,三爷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我做错了什么?昨天一整晚都有人守着,为什么会这样?我……”她的眼中满是害怕。

    杏红审视桃红,问道:“你为什么去找紫鸢?”

    桃红不答反问:“为了这事,所以把我关押起来,是三奶奶的意思?”

    “你怎么知道紫鸢被关在明月楼后巷的院子内?”杏红追问。

    “我是前一天才听到小丫鬟们轻声议论,说是三奶奶心狠手辣,连自己的贴身丫鬟都不放过。我想着自己曾受过紫鸢的恩,就想趁三爷三奶奶不在,偷偷去见一见她,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我一向不喜欢欠人情。”

    杏红听着这话,将信将疑,直说她从来不知道紫鸢于她有恩。桃红信誓旦旦地回答:“姐姐,我说的都是真的,若是有半句假话,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受过紫鸢什么好处,让你愿意这般冒险?”杏红仍旧不信。

    “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自三奶奶进门后,我一直明哲保身,不敢像绯红那般,轻信三奶奶的承诺,最后落个不得善终的下场,就是因为我一早得了紫鸢的指点。听说,紫鸢获罪,是因为夏老太爷有意让三奶奶替紫鸢开脸。姐姐,我还是先前那句话,你若是有后路,也该及早替自己打算打算,省得不知道哪一天就成了三奶奶的眼中钉。”

    桃红的话听着合情合理,实际上漏洞百出。只要杏红稍稍思量,就能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可此时的杏红深陷单恋无法自拔,一心认定夏堇只会害了江世霖,哪里还有理智。她放下食盒,失神地坐在椅子上,越想越觉得桃红的话是对的。

    这些日子,她亲眼看到夏堇是如何对江世霖使性子,可江世霖对她根本就是予取予求,有时候她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夏堇对主子下了降头,否则原本的主子是何等风流倜傥,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桃红看着杏红的表情,不屑的轻笑。她知道杏红上当了,而她想要脱身,她不想死。江世霖从来都心狠手辣,若是他知道了那些事情,她只有死路一条。而另一边呢?若是他们没有达到目的,是绝不会放手的。她根本就是在夹缝中求生存。

    “姐姐。”桃红拉住杏红的手,在她身边坐下,低声说:“如今三爷只听三奶奶的,压根就不会相信奴婢的解释。三奶奶知道三爷曾喜欢过奴婢,一定不会放过奴婢。姐姐,我这次必死无疑,可是我真的是冤枉的……”

    “你不用姐姐长,姐姐短的。我只会听三爷的吩咐。哪怕你去找紫鸢的的确确没有不轨,三爷若是想要处置你,那是天经地义的,根本不喜欢理由。”

    “听杏红姐姐的意思,哪怕三爷无缘无故命姐姐自尽,姐姐也会眉头不皱一下?”

    杏红毫不犹豫的点头。桃红看着她,深深叹了一口气。“你真的太傻了。不对,是你的运气太差了,遇到三奶奶这样的主母。”她一副替杏红惋惜的表情。

    杏红沉着脸,双拳紧握,一声不吭。许久,她对着桃红说:“既然你感念紫鸢的情义,认真算起来,我也曾帮过你……”

    “姐姐真是会说笑。我被关在这里,生死未卜,哪里还能帮你做什么事。”

    “你可以的。”杏红点头,附在桃红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桃红一听杏红的话,脸色微变,诧异地看她,不解地问:“你不是说,你对三爷是百分百忠心……你不怕三爷知道以后……”

    “我刚才就说过了,若是三爷要我死,我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桃红久久凝视一脸绝决的杏红。事情太过出乎她的意料了,但俗话说错有错着,这次或许是她的机会。沉默片刻,她摇头,“这事不是我不想帮你,是我实在无能为力。不过我知道有一个人能帮你……”

    “谁?”杏红追问,“你应该知道,如今我在池清居,时时刻刻都有人盯着,已经不像从前那般……”

    “这个我自然知道。”桃红一脸同情,又道:“只要你愿意替我送个信,我保证,你的事一定能办成。”

    “你先说,你口中的‘那人’是谁。”

    ……

    杏红和桃红在屋子里嘀嘀咕咕大半个时辰,前者才回到池清居。她自知一早见过桃红的事瞒不了其他人,她如往常一般,把院子里的事情都吩咐妥当了,径自跪在了正屋门前。

    房间内,夏堇哪里睡得着。她害怕自己压着江世霖的伤口,本想去厢房睡的,可江世霖就是不肯。结果他嚷了一会儿伤口痛,自顾自睡着了,她却怎么都不敢闭上眼睛,生怕她一眨眼的功夫,会不小心伤到他,或者他会开始发烧。

    眼见着天亮了,院子里渐渐有了声息,夏堇时不时抚摸江世霖的额头。她睡得全身僵硬,可是她不敢起身,生怕吵醒他。近距离看,她越来越觉得他比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都好看。他醒着的时候,无论是似笑非笑的表情,还是冷着脸不说话的漠然,都会让女人不自觉多看几眼。可是他睡着的时候,表情是如此平静宁和,就像孩子一般。

    隐隐约约听到房间外有说话声,夏堇下意识回头。睡梦中的江世霖感觉到身边的动静,不悦地嘟囔一声,习惯性伸手搂住夏堇,却因手臂牵动了伤口,疼得哀嚎一声,睁开了眼睛。

    “没事,我没有发烧。”江世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他看到夏堇正注视着自己。他最喜欢她专注的眼神。

    夏堇点点头,试探着说:“你受了伤,不如我们找个理由,今天你就别去送葬了。”

    “我知道,你一刻都不想和我分开。可是我就算不去你娘家,今日朱大人离开涿州,我一定要去送他的。”江世霖说着,不顾手臂的疼痛,硬是抱住了夏堇。

    “小心你的伤口。”夏堇不敢推开他。

    江世霖发现得寸进尺的机会,哀声说:“我都受伤了,你总该安慰我一下吧。”

    “我跟你说正经的,待会儿让我帮你换药吧。”

    “你不怕吗?”江世霖怕吓到她,先前才让杏红处理伤口。见夏堇低低“恩”了一声,垂下眼睑躲避他的视线,他恍然大悟般说:“我明白了,你这是吃醋了,不想其他女人看到我裸着身体……”

    “江世霖,你认真一点行不行。”夏堇恼羞成怒。对杏红看着江世霖的眼神,她很不舒服,即便她明知道江世霖对杏红没有丝毫男女之情。杏红给她的感觉,就像是自己的男人被别人觊觎了。她十分不喜欢这样,可是理智又告诉她,即便江世霖真的喜欢上其他女人,她也没资格生气。他说的“一生一世”,不过是哄她开心的甜言蜜语。他这样的纨绔子弟,一定早就说惯了这样的话。

    江世霖见夏堇怒目圆睁,忍不住轻笑出声。昨晚,有那么一刹那,他以为自己真的会死。在那一刻,他只有一个想法:他不能死,他死了,她一定活不了。就算只是为了她,他也决不能让自己有事。

第266章 疙瘩

    在夏堇的坚持下,江世霖想着肩膀的伤口应该没有昨晚那么可怕,便答应了以后都由她替他换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说实话,她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很高兴。确切地说,她越是在乎他,他越是愉悦。如果她已经怀上他的孩子,他会更高兴。

    这般想着,他转头看着刚刚下床的她,上前两步从身后抱住她。

    “小心你的伤口。”夏堇提醒。

    “没事的。”江世霖的手掌紧贴着她的小腹。他知道自己太着急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在他们的关系中,他爱她更多,这让他很不安,仿佛唯有他们有了孩子,他才能肯定,这辈子她都只属于他,不会在哪一天突然离他而去。

    “外面好像有人。”夏堇隐约看到了门外的人影。

    “别管那些。”江世霖不悦,续而又叹息,“有时候,我都快不认识自己了。”他从来都不是没自信的人,“或许是我上辈子欠你的。”他喃喃。

    “是我欠你才对。”夏堇回头看他,“外面本该没有交集。在明月楼后巷第一次见面之前,我真的不记得我们曾经见过……”

    “我不记得了。”江世霖打断了她,“不管我们谁欠谁,总之就算你不爱我了,我也绝不会允许你离开我半步的。”

    夏堇失笑。没人相信他的爱情会持久,包括她在内。更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将来,但这一刻他是世上最好的情人。她看着他说:“你不是说,朱大人那边,你不得不去送他吗?时辰已经不早了……”

    “你就不会顺着我的话说,这辈子你都不会离开我半步吗?”江世霖像小孩一般咕哝,似有万分的委屈。

    “没人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一辈子,太长了。”

    “木槿!”

    “好了,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行了吧。”夏堇无奈地叹息,转身朝房门走去。

    门外,杏红低头跪在地上。她虽听不清屋内的对话,但她知道江世霖和夏堇已经醒了。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难掩紧张之色。听到开门声,她的头垂得更低了。她有的不过是主子的信任,她不能让江世霖对自己心生反感,她不会让主子执迷不悟下去的。

    “你为什么跪在这里?”夏堇诧异地看着杏红。

    “三奶奶,奴婢未得您和三爷的许可,擅自给桃红送了早膳。”

    “怎么了?”江世霖走到夏堇身后。看到杏红,他微微皱眉。

    夏堇下示意去看江世霖的表情。丁香发现这边的动静,急忙过来解释,她曾试图拉起杏红,但杏红执意跪在门前请罪。

    江世霖本想让夏堇处置,可他到底对杏红存了一份愧疚。即便先前他曾怀疑过她,但他知道,杏红对自己绝对是忠心的。他沉着脸说:“有什么事,晚些再说,一大早跪在这里,别人不知道,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是。”杏红急忙点头。

    夏堇看了江世霖一眼,深深失望。在她看来,他这话分明是告诉杏红,无论什么事,等他有空了,单独告诉他。她跟着江世霖的脚步入内,想对他说,杏红去见桃红了,又觉得或许江世霖已经听到了。她转而命丁香端水递毛巾。

    待到丁香和杏红离开,江世霖问夏堇:“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置杏红?”他有些犯难。

    “我不明白爷的意思。”夏堇垂下眼眸。先前银红、桔红她们,他都是一句话就把她们打发了。若他有心将她配人,用不着这么问她。若他要她主动开口替杏红开脸,她做不到。

    “算了,待会儿你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吧。”江世霖说到这,丁香已经带着丫鬟们端水进屋了。夏堇见他只要自己“问清楚”,心中更是失望。

    不多会儿,两人洗了脸,净了手,夏堇替江世霖上药。看到他的伤口,她又是生气,又是后怕。若是对方下手再狠绝一些,说不定他的手臂就废了。虽然她也很想知道,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可有什么事比性命更重要?

    “你就不能小心一些?”她低声埋怨,“以后可不要再逞强了。”

    “知道了。”江世霖不耐烦地回了一句,嘴角却微微上翘,被杏红影响的心情瞬时明亮了几分。

    待到江世霖离开池清居,丁香进屋对夏堇说:“三奶奶,早上的时候,奴婢觉得,杏红分明是故意跪在门口……”

    “我知道。”夏堇打断了她,叫了春红入屋,郑重地对两人说:“以后有关杏红的事,我不希望从你们嘴里听到半句。你们记住,整个池清居,哪怕是整个江家,杏红都是三爷最信任的丫鬟。我不要你们巴结她,但必须对她客客气气的,明白吗?”

    春红对池清居的一切并不熟悉,不敢多加揣测,只能唯唯称是。丁香跟着夏堇多时,听到这话,不觉愣了一下。她能够感觉到,江世霖对杏红是不同的。这种时候,主子不是应该趁早把杏红打发掉吗?难道她和江世霖已经有了共识,将来要把杏红收房?

    丁香越想越觉得可能真是这个原因。杏红容貌一般,对江世霖十分忠心,又在他身边伺候多年,平日做事十分认真周到,夏堇选她,似乎也是最合适的。想到这,她急忙说,自己明白了。

    夏堇主仆三人说话的当口,桃红正在杂物房踱步。她刚刚得到指示,只有两个字:收手。这个命令让她愈加焦急。他们决定收手,并不表示江世霖和夏堇愿意就此罢手。这句“收手”包含了太多的含义。她很清楚,为了让江世霖没办法继续追查,他们一定会湮灭所有的线索。是什么令他们决定“收手”?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不同于桃红的焦急,杏红见江世霖并没责罚自己,甚至没有追问半句,暗暗庆幸。她独自在房中思量许久,联系前前后后的种种,心中慢慢有了主意。远远看到丁香和春红离开了夏堇的房间,她举步往外,命小丫鬟通报夏堇,她有事求见。

    ******

    这两天杂事很多,先上2k,晚些还有一更。这章是过渡啊过渡。

第267章 暗示+叔嫂+夫妻

    夏堇叫了杏红入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江世霖没说让她审问桃红,却命她问清楚杏红,为何一大早跪在门前。见杏红对她行了礼,便屈膝跪在屋子中央,她叫了她起身,问道:“你为何去见桃红?你在三爷身边这么些年,应该知道,他最不喜欢其他人擅作主张。”

    “三奶奶,奴婢知道奴婢这么做辜负了您和三爷的信任,但桃红与奴婢多年的姐妹,奴婢很想问清楚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你问清楚了吗?”夏堇打量低眉顺目的杏红。

    杏红摇摇头,又点点头,回道:“她只是告诉奴婢,她是去探望紫鸢的,奴婢问她,何以知道紫鸢在明月楼后巷的院子内,她不愿回答。奴婢已经告诉了她,早上是奴婢最后一次送膳食给她。奴婢那么做,仅仅是为了全了奴婢和她的姐妹情分。”说罢,她对着夏堇重重磕了一个头,低声说:“三奶奶,奴婢知道,奴婢是三爷……三爷和您的人,在大是大非上,奴婢分得很清楚。奴婢只会忠心于您和三爷。”

    “你们只说了这些?”

    杏红缓缓摇头,“回三奶奶,奴婢们还说了一些以前的旧事,都是陈年的琐事。”

    “我问你,你是如何知道桃红因何事关在杂物房的?又是如何知道紫鸢在明月楼的后巷?”

    杏红愣了一下。她是女人,她能感觉到夏堇对自己的戒备,她清楚地知道,夏堇不再像以前那样,把自己当成池清居的看客。在不久之前,院子里大大小小琐事多是她说了算,仆妇丫鬟也都是她选的,多多少少都会听她的,可现在,就连桔红她们也被夏堇打发走了。新来的丫鬟,不要说春红,就是其他几个小的,也都只会听夏堇的,或者按丁香的吩咐行事。迟早有一天,她会被夏堇完全架空。或许她应该赌一把?

    杏红用眼角地余光看了看夏堇。她垂下眼眸,低声说:“昨晚,三奶奶派人给三爷传话的时候,奴婢就知道桃红被关在杂物房。至于紫鸢在明月楼后巷的事,是奴婢听三爷说的。”她赌夏堇不会向江世霖求证,可她心中还是略有担心,补充道:“奴婢知道,三爷把紫鸢关在那边是有原因的,因此奴婢才会迫不及待去质问桃红。”说到这,她再次对着夏堇磕头,信誓旦旦地说:“三奶奶,这一次真的是奴婢最后一次见桃红。以后无论她发生什么事,奴婢都不会过问。奴婢的主子只有三爷和三奶奶。”

    “行了,我知道了,你自去忙你的吧。”夏堇挥手示意杏红退下。

    “三奶奶,这次是奴婢做错了,请三奶奶责罚。”杏红的声音哽咽了,哀声说:“奴婢自小服侍三爷,请您不要赶奴婢离开,奴婢一定会尽心服侍您,一辈子都尽心服侍您,不敢有半点痴心妄想。”

    听着这话,又见杏红满脸泪痕,夏堇的心狠狠一抽。她这根本就是**裸地告诉她,她喜欢江世霖,她只求留在他身边。这一刻,她真想直接把她撵走,可是撵走了杏红,她要如何向江世霖交待?先前她已经赶走了那么多人,若是再加一个杏红,就算她不在乎别人说她善妒,也一定会惹得江光辉和小潘氏对她有意见。

    杏红似乎嫌这样还不够,她接着说道:“三奶奶,奴婢跟着三爷时间最久,奴婢知道自己的位置,绝不会像其他人那般……”

    “其他人如何?”夏堇冷声询问。

    “三奶奶,是奴婢失言。”杏红再次磕了一个头,捏着手绢擦拭不断滚落的泪珠。

    夏堇看她这般,觉得有些不对劲,追问:“桃红到底与你说什么?”

    “没有,真的没说什么。”杏红连连摇头。

    “你若是不愿意说,我大可以去问桃红。”

    “她只是劝奴婢,花无百日红,让奴婢早些为自己打算。”杏红说得艰难万分,随即又赌咒发誓,她的眼中只有江世霖和夏堇,绝没有“自己”,她正是因为这句话,才决定与桃红割袍断义的。

    夏堇没有多言,更没有追问,只是命杏红离开。待到房门关上,她不断念叨着杏红那句“花无百日红”。

    自从江世霖说他喜欢她,他对她极好,可这样的日子不足百日。虽然他说,他要与她一生一世,可是没有人相信。她的母亲,她的祖父,所有的人都在告诫她,趁着他还喜欢她,马上生一个孩子保障将来的生活。没有人相信他们能够相守一辈子,包括她自己。将来或许有千千万万的女人,一个杏红又算得了什么?

    夏堇独自在房内呆坐了小半个时辰,她不断告诉自己,她早已决定把每一天都当成江世霖喜欢自己的最后一天,所以她不需要想太多,只要知道当下的他是喜欢自己的,这样就够了。

    她唤了丁香进屋,帮自己换了衣裳,带着她去蘅安院请安。见小潘氏的心情比前一日好多了,她问候了几句,又主动告诉她,因为江世霖前一晚喝醉了,所以她来得晚了。

    小潘氏不置可否地应了,与她闲话了几句,并未提及东府的情况。正当夏堇踌躇着要不要主动问一问,小尤氏来了。

    夏堇心知,按照往日的习惯,这会儿小尤氏应该早就请过安了。她是过来找她的。

    果然,小尤氏进屋不多会儿,就对着小潘氏说,江光辉的心情如何如何糟糕,又说江世霖先前去请安,也被他骂了几句,最后又暗示性地说,将来江世娶媳妇,小潘氏一定要好好把关,不然娶错一个媳妇,就等于害了一家人。

    夏堇知道她这是指桑骂槐,她只当没听懂,把自己当成花瓶摆设,默默立在一旁。

    小尤氏见她没有反应,瞥了她一眼,拿出一个香囊问小潘氏:“太太,您看,这做工如何?”

    小潘氏拿起香囊看了两眼,不咸不淡地赞了一句。小尤氏立马高兴地说:“太太,您一定猜不到,这香囊是谁做的。”

    小潘氏自然看得出,小尤氏根本就是蓄意针对夏堇。她没心情与她做戏,也不想把夏堇逼得太紧,又怕她是得了江光辉的指示故意为之。因为江世澈决意纳夏蕊为妾,江光辉已经对她没有好脸色了,她不想再惹他不悦,随口问:“是谁做的?”

    “是绿萝姑娘。”小尤氏兴奋地回答。

    小潘氏立刻沉下了脸,表情仿佛在说,这种不三不四的东西,你居然拿回家,还献宝似的拿出来。

    小尤氏对着小潘氏笑了笑,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夏堇,又道:“太太,早上的时候,老爷也夸这香囊做得精致。说起来,绿萝也是个可怜人,原本是官家小姐,琴棋诗画,针织女红无一不精……”她深深叹了一口气,“若不是遇上世霖,此刻恐怕早已沦落花街柳巷……”

    “行了,我累了。”小潘氏打断了喋喋不休的小尤氏,“你们都去吧,下午就不用过来了。记得明日一早要去上香。我会让马车在二门侯着。”

    夏堇点头应下,忍不住看了一眼小尤氏手中的香囊。绿萝,她闻名已久,但一直未见其人。按吕嬷嬷先前的说法,她首先要提防的就是绿萝。可江世霖若是真的喜欢上她,她防得了吗?

    步出蘅安院,小尤氏没再提及绿萝,只是以江世霖姨母的身份告诫了她两句,意思不外乎是夏家令得江家陷入窘境,她应该好好反省之类的。

    夏堇还来不及回应,江光辉派了小丫鬟叫夏堇去书房见他。小尤氏见状,嘴角掠过一丝冷笑。夏堇的心脏“咯噔”一声,胸中涌过一阵不安。这个时间,江世霖已经出府,江光辉会不会找她麻烦?

    怀着忐忑之情,夏堇站在了江光辉面前。她没有通知江世霖。有些事情她必须学会面对,不能时时刻刻依赖他。

    江光辉坐在太师椅上,上下打量夏堇。片刻,他问:“昨晚,世霖为什么那么晚回来?”

    夏堇按照江世霖的说辞回道:“据相公说,他遇到故人,多喝了几杯。”

    “他说故人,你便相信了?”

    夏堇不知如何接话。江世霖似乎很肯定,江光辉不会知道他受伤了。

    “算了。”江光辉一副不欲多谈的模样,继而又道:“你娘家的事,事实到底如何,你应该很清楚。我想,不管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这个家,你都应该知道,自己必须做什么。”

    “老爷,媳妇不明白您的意思。”夏堇的确糊涂了。按江世霖的说法,江光辉生气归生气,但已经接受了江世澈很可能纳夏蕊为妾的事。更何况,江世澈说的是,在他娶妻后再纳妾……难道江光辉在暗示她,破坏这件事?虽然她的确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件事成为定局,但她也不能向江光辉保证什么。

    “为人妻子,就应该时时刻刻为丈夫考虑,你必须牢牢记住,你姓江,不姓夏。”江光辉的语气重了几分。

    夏堇含糊其辞地回答:“媳妇谨遵老爷的教诲。”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江光辉的脸上显出几分愠怒,声音也不由自主高了几分。

    “是,媳妇明白,为人妻子,定当以丈夫为天……”

    “我是说你的三妹,你打算怎么办?”江光辉喝问。

    “昨日祖父已经命三叔父把三妹送去庵堂了。”

    “所以呢?”江光辉重重撂下手中的杯子,“你想让江家成为全涿州的笑话吗?”

    夏堇无言以对。若不是江世澈突然出现,又何来纳妾之说?

    “有些话我们不能对你祖父说,但是你可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江光辉说得意味深长:“若你果真像你自己所说,愿意为世霖做任何事,你自己动手,也是一样。”

    夏堇骇了一跳。江光辉的意思,分明要她杀了夏蕊。他居然说得如此直接了当,如此坦然。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怎么,你不愿意?”江光辉冷哼。

    “媳妇明白老爷的意思了。”夏堇避重就轻。

    江光辉审视夏堇,似乎在等待她明确表态。夏堇自不回答,也不会反驳江光辉。静默的僵持中,门外传来了小厮的请示,江世澈来了,要求面见江光辉。

    江光辉不悦地看了一眼夏堇,挥手命她离开。夏堇行礼退下,在廊下与江世澈擦肩而过。江世澈什么都没说,只是礼貌性地朝夏堇笑了笑,欠身进了屋子。夏堇与他打过招呼,径自往池清居而去,却在回廊的转角被江世澈的小厮叫住,请她稍等片刻,江世澈有话与她说。

    看到夏堇面有难色,似乎想拒绝,小厮急忙解释,江世澈只想与她在院子中光明正大说几句话,不会令她为难。夏堇想着,即便她拒绝了,若江世澈坚持,一样可以去池清居找她,便点头答应了。

    她在院子里走了几步,忽见丁香指了指某处。她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就见两个半大的丫鬟掠过假山后。这一世她并没见过这两个丫鬟,但前世却是认得的。她们是小尤氏的人。她甚至曾经怀疑,江敏惠病故,是她们在她的汤药中做了手脚。

    “三奶奶,她们好像想吸引您的注意。”丁香低声禀告。

    “既是如今,你就去听一听,她们想做什么。”

    丁香点头而去。不一会儿,她回到夏堇身边,小声说:“三奶奶,她们说,昨晚三爷一直在明月楼和绿萝喝酒,她们在替您担心。”她的嘴角掠过一丝讥讽的笑,惋惜地说:“奴婢听不出她们是哪房的,三奶奶,您看,要不要奴婢去打听一下?”

    “不用了。”夏堇摇头。她终于明白小尤氏为什么无端拿出一个香囊,江光辉又说什么“他说故人,你便相信了?”原来他们是在这里等着她。如此一来,这就是说,在江光辉心中,她连明月楼的绿萝都不如。他宁愿儿子喜欢一个歌姬?

    夏堇摇头叹息。不过扪心自问,如果不是她清楚地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她会上他们的当吗?关于绿萝,她应该直接问一问江世霖吗?

    第268章 叔嫂

    夏堇大约站了一盏茶时间,江世澈迎面向她走来。她上前行礼。江世澈还了一礼,客气地说:“三弟妹,关于三小姐的事,我已经向二叔父解释了。他也知道,此刻我正在向你表达歉意。我相信二叔父总有一天会明白,你三妹的事,与你,与三弟都没有关系。”

    “大伯找我,只是为了这件事?”夏堇心中讶异。她以为他们在夏家的时候已经说清楚了。

    江世澈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其实”他抬眼看了看夏堇,低头道:“其实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大伯请说。”

    “是这样的,不知能否请你和三弟永远不要对别人提及,三小姐的事与二弟有关?”

    “这是自然。”夏堇点头。

    “我的意思,希望三弟妹能与三弟说一说。”

    夏堇心中诧异。关于这些事,江世澈找江世霖,不是更直接了当吗?他却说希望她转达。

    江世澈似乎明白她的疑惑,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你和三弟仍旧不赞同这件事。二弟心思单纯,一心只知道读书。为了他的前程,他的婚事不能有半点差池,所以……”他用目光恳求夏堇。

    夏堇心中略带不悦。江世澈的言下之意,他是君子,而江世熙心思纯良,他怕江世霖一心反对夏蕊入江家,所以不择手段,破坏江世熙的好姻缘。“大伯,您的话,我自会转达相公,但请恕我多嘴说一句,您当众说,愿意纳三妹为妾,是不想被人指指点点,可如今依旧无法堵住悠悠众口吧?”

    江世澈愣了一下。片刻,他的脸颊微微泛红。他不理会夏蕊,众人只会议论他,最多搭上他家,现在江光辉一家也被牵累了。他想解释,嘴角动了动,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话,转而说:“昨日是我太冲动了,刚才我也是这般对二叔父说的。但事到如今,我只希望事情能慢慢淡下去,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夏堇见他态度诚恳,礼貌性的笑了笑。“大伯的出发点,我和相公都明白。您刚才的话,我会对相公说的。”她想告辞离去。虽然江世澈说,他已经向江光辉报备过他们的见面,但谁知道江光辉什么时候会翻出来骂她。他一向都是口不择言的。

    江世澈见她想走,眼中显出几分急色,匆匆说:“三弟妹,我虽有冲动之处,行事也有欠谨慎,但无论是昨日还是今日,我所言都是出自肺腑。作为兄长,我自然不希望二弟毁了前程,作为长子,我更不希望发生有辱家声的事。我知道,以后三小姐进门,会让你和她无法相处,我很抱歉,但是我会尽量把伤害降至最低。我只希望尽自己的努力做到最好,希望你和三弟能够谅解。”

    夏堇越听越糊涂。江世澈向她道歉?“大伯,三妹做出那样的事,理应我代替她道歉才是……”

    “三弟妹,我说的并不是客套话。”

    “大伯,我也是真心的。”

    江世澈轻蹙眉头。见状,夏堇只得说:“大伯,您有话不妨直说。”

    “我……”江世澈再次看了一眼夏堇,低头道:“我希望这次的事到此为止,一切都画上句话。等过个一两年,若三小姐没有改变主意,我定然会履行承诺。但在此之前,大家都不要再纠缠于这件事了。”

    “大伯,我听明白你的话了,但……我还是不明白。”

    江世澈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抬头看夏堇。四目相接的瞬间,夏堇看到了他的为难与忧愁,他的神色中满是疲惫。

    短暂的注视,江世澈赶忙移开视线,言道:“昨晚,我派人过来请三弟,得知他去了明月楼。我赶去明月楼见他,春娘却推说他不在……早上的时候,我派人在二门等着三弟,结果他又有急事出门了……”

    夏堇心中一紧。昨晚江世霖根本不在明月楼,江世澈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她偷偷打量他,就见他愁眉不展,似走投无路,才对她说出这些话。她解释:“大伯,相公并不是故意不见你……”

    “我知道或许三弟不是故意的。但二弟昨晚见过三弟之后,二弟对我说,他希望一人做事一人当。”

    听到这句话,夏堇终于觉得自己明白江世澈的目的了。“大伯是希望我把上面的话,全都转述给相公听?”她的语气愈加疏离,“您觉得,昨晚相公对二弟说了不该说的话?”

    “三弟说的或许是事实……”

    “是二伯对你说,因为相公的劝说,所以他希望一人做事一人当?”夏堇抢白。

    江世澈又是一怔,缓缓摇头,“这倒不是。”

    “那大伯为何一厢情愿地认为,此事因相公而起?”

    江世澈语塞。“或许是我误会了。”他脸上的窘迫之色更重。

    夏堇不想表现得咄咄逼人。她笑了笑说:“我会把大伯的意思转告相公的。其实我们也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三弟妹,实在抱歉,今日是我唐突了。”

    “是大伯责任心太强了。”

    江世澈深深看了夏堇一眼,忽然感叹:“其实我冒昧找上三弟妹,实因这些日子,三弟因三弟妹改变了不少。我觉得他会听你的劝……”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三弟妹,请您不要见怪,我……”他再次叹了一口气,“其实父亲一直说,若三弟愿意专心学业,或许会有大成就。”

    听到这话,夏堇不禁好奇。江世霖的确有很多令她意外的地方。不止是她,就是伍师爷和朱云奇都对他深为惊叹。可江世霖不爱看书也是事实,遇上艰涩的字,经常还会问她,这样的他可以专心学业,还能有大成就?

    “三弟妹不相信?”江世澈抬头望着天空,“我记得小的时候,三弟与我们是一起启蒙的,先生都夸他聪敏,后来……后来家里出了一点事,三叔父就没再督促他上学。说起来,他小时候还学过拳的,不过是很短的时候,后来大概就荒废了。”

    “他学过拳?”夏堇更加觉得意外。江世霖的力气是比她大,但不是说男人的力气天生比女人大吗?见江世澈点头,她叹息:“我从来没有听相公说过,他不像是练拳的人。”

    “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那时候二叔父还开玩笑说,以后我管家,二弟习文,三弟习武,家里便什么都不缺了。父亲对二叔父说,不如请一个教拳脚功夫的先生正正经经教三弟,将来或许还能考一个武状元。”他似乎陷入了回忆,眼中染上几分笑意。

    恍惚中,夏堇觉得,此刻的江世澈才是真正的江世澈。前世他给她的印象就是这样,还有她进门的第一天,是他替她准备了日常所需。或许昨日的他真是一时情急?

    “对不起。”江世澈回过神,不好意思地道歉,“是我浪费了三弟妹的时间。”

    夏堇急忙说没有,再次承诺一定会把他刚才的话转告江世霖。江世澈赶忙解释, 或许真是他误会了。两人歉让片刻,夏堇又问了大潘氏的病情,这才分道扬镳。

    回池清居的路上,夏堇忽然觉得自己太不了解江世霖了。至于江世澈吞吞吐吐地说,“后来家里出了一点事”,她相信他指的是江家闹鬼,把江世霖吓病的事。难道这件事是江世霖的人生转折点,可练武又是怎么回事,她一点都不觉得他像武师游侠之类的人物,江光辉也不可能让宝贝儿子受练武之苦。其他的事,江世霖貌似会审案倒是真的,可真要说起来,他又并不通晓刑律,只是很感兴趣,又看不明白伍师爷给他的律法书。

    夏堇越想越觉得奇怪。她信步往回走,丁香突然指着不远处的一个人影说:“三奶奶,您看,那人应该是刚才说话的丫鬟。”

    夏堇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就见一个丫鬟欢欢喜喜入了蘅安院。

    “三奶奶,那些话是太太让她们故意说给你听的?”

    “那倒未必。”夏堇摇头,忽然间脸色微变。按时间算,江敏惠差不多该生病了,难道她并不是生病,所以大夫压根治不好?前世的她以为是她的挑拨,令得小尤氏算计小潘氏……

    “不行!”

    “三奶奶,什么不行?”

    夏堇抿嘴看着蘅安院的大门。江敏惠只是一个孩子,对所有人都心存善念,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出事。“丁香,你应该认得那个丫鬟吧?”

    “是。”

    “你去找竹青,就说你看到那个丫鬟在竹林里不知道与什么人说话,让她多加注意。”

    “三奶奶,若是竹青质问她,她会不会说出什么让太太发现,三爷昨晚压根没有喝醉?”

    “没事的。”夏堇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你自去办就是了,太太是谨慎的人,不会打草惊蛇的。”说到这,夏堇停顿了一下。若说小潘氏是谨慎的人,又十分疼爱女儿,前世怎么会让女儿死于非命?她记得那个丫鬟是小尤氏的人,她真是吗?

    ****

    其实应该叫弟妹与伯父的,但感觉怪怪的,就叫叔嫂吧。

    第269章 夫妻

    夏堇一时理不清头绪,只得让丁香先去找竹青。她不希望江敏惠发生任何不幸。

    回到池清居差不多已经是午膳时间。杏红请示她是否马上摆膳。杏红得到肯定地答案后,春桃和秋桐送来了午膳。因只有夏堇一个人在,午膳做得相对简单。夏堇心绪烦乱,胡乱用了几口,就让人把饭菜撤了。

    她洗了手,簌了口,正犹豫着是否不等江世霖回来,独自去审一审桃红。她想着,想着,歪在软榻上迷迷糊糊睡着了。前两天,她觉得是因为她在客栈认床,所以总也睡不醒,可回来之后还是这样,总觉得很累。丁香见主子睡熟了,给她盖了毯子,悄悄退了出去。

    夏堇睡得很沉,很累。她觉得自己在做梦,又抓不住梦境。她很希望有人叫醒自己,却怎么都醒不过来。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身边有轻浅的呼吸声。她难受地嘤嘤一声。

    “木槿,你怎么了?”江世霖轻声唤她,把手掌覆在了她的额头。

    感觉到他的掌温,夏堇这安静下来。她伸手握住他的手指,慢慢睁开眼睛。“你回来了?”她想要坐起身,又觉得头晕目眩。

    “你怎么在榻上睡了一下午?为什么不去床上睡觉?”江世霖忽然发现,这几天的她脸色很难看,“你是不是不舒服?”

    “可能是太累了。”夏堇回了一句,朝窗口望去。外面已经全黑了。“已经这么晚了,本来我还打算请示母亲,是不是应该去东府探望大伯母。”她扬声唤丁香打水给她洗脸,又问江世霖有没有用过晚膳。

    须臾,丫鬟们一边伺候夏堇洗脸,一边帮着江世霖换衣裳。夏堇担心他的伤口,替他换了药,才命丫鬟们摆膳。她的胃口还是不好,见江世霖不断替她夹菜,她不想逆了他的善意,勉强多吃了几口。

    晚饭过后夏堇才知道,在她睡着的时候,江世霖已经去见过桃红了。桃红的说辞与杏红对夏堇说的差不多,坚称她只是念在相识一场,才去探望紫鸢,没有任何不良企图。江世霖自然不相信这话,可对着跪在地上哭得快昏厥的女人,他如何能严刑逼供?

    夏堇顺着江世霖的话说:“你走了之后,我问过杏红了。”她把杏红早上交代的事情一五一十叙述了一遍,说道:“相公,她说以后再也不会去见桃红了。”

    “所以你想就这么算了?”

    江世霖这是疑问句,夏堇觉得他似乎倾向于就这么算了,她顺从地点点头。江世霖见她点头,想着他们都无法证明桃红有什么不良企图,又如何能定杏红的罪?再加上他的确相信杏红对自己的忠心,便没再反对。

    与此同时,他又觉得杏红和王婆子是一样的,她们只忠于他,对夏堇就未必了。他提醒她:“你身边有丁香和春红,以后就让杏红管着院子里的事吧。至于将来……等我们把所有的事情弄清楚再说。”他倾向于把杏红配人,可怎么说呢,那天晚上他的确给了杏红不小的难堪。如果她心怀叵测,他还可以理直气壮,偏偏她处处为他着想,甚至愿意为他死。

    夏堇侧头看了看江世霖,点点头,没有说话。沉默片刻,她问:“二叔父安葬在西山了?”见他点头,她又问:“榕弟呢?他见到你有没有说什么?”

    “他没有说什么,好像很失望的样子。”江世霖陈述事实,把夏堇先前的沉默看在眼中,“听祖父的意思,过了头七一定会送他们离开。你三妹已经被送去庵堂了。你三叔父一家好似完全忘了昨天的事,也不管别人的议论纷纷,一直忙前忙后,对我也殷勤有加。”

    “你的意思,他们不觉得明辉是他们的威胁?”

    “是啊。”江世霖点头。他觉得这事挺奇怪的。

    夏堇亦是如此觉得,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能对江世霖说,不管怎么样,他们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

    夏堇说完这话,房间中又是一阵沉默。看她的表情,江世霖隐约觉得,当下的气氛和杏红有关,可他对杏红的确没有半丝男女之情。他不想夏堇猜忌,遂说道:“若是你不喜欢杏红,我去禀了母亲,找个小厮与她成亲就是。”

    “你怎么突然说这话?”夏堇愣了一下。不过不得不说,她心里是高兴的。

    “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对我说,不要让我猜你的心思。万一猜错了,你不痛快,我更莫名其妙。”

    “我没有什么想法。”夏堇摇头,“杏红的事,就按你先前说的,等所有的事情结束了再说。先前我刚刚把桔红她们配人,这会儿把杏红也打发走,先前你的丫鬟就一个都不剩了……”

    “你想那么多干什么,只要你乐意,不要说把她们配人,就是送人或者卖了,但凭你做主。你只要记住一件事,我只喜欢你一个。”说着他展开手臂,示意夏堇过去抱他。

    夏堇明知道他的话半真半假,还是被他哄得很高兴。她抿嘴轻笑,假装给他倒茶,没看到他的意图。

    “过来。”江世霖伸手抓她。夏堇轻轻一闪身,对着他直笑。江世霖假装哀怨,嘴里嘟囔:“我还受着伤呢,今日坐在朱大人的马车上,被颠了好几下,疼得我只冒冷汗……”

    “你没事吧?刚刚换药的时候,伤口明明没有裂开啊。”夏堇急忙走向他,想要检查他的伤势。

    江世霖一把抱住她,得意地笑:“还不抓到你!”

    “让我担心,很好玩吗?”夏堇轻轻打了一下他的肩膀。

    “谁让你不听话的!”江世霖搂住她坐下,“老实说,刚刚你是不是因为杏红不高兴?”

    “没有。”

    “你希望我惩罚她?”

    “不是。”夏堇摇头,“我知道你只把她当成普通的丫鬟,可是……”

    “可是什么?”

    “没什么。”她怎么能说,她不喜欢别人喜欢他,哪怕别人多看他一眼,她都会觉得不舒服。她不该这样的,以后他不喜欢她了,她该怎么办?

    “怎么突然间眼泪汪汪的,我都说了,若是你心里觉得不舒服……”

    “不是她,是绿萝。”

    “她又怎么了?”江世霖一阵头痛。他知道绿萝不安分。“我发誓,这几天我压根没见过她。今天,我本来打算把她送给朱大人算了,可惜他拒绝了。后来,我自己想想也觉得不妥当。”

    “其实是这样的。尤姨娘先是拿了一个香囊,在我和母亲面前夸奖绿萝,然后父亲又说……”

    “父亲找过你?他没说什么吧?”江世霖一阵紧张。

    “没有。总之事情就是,尤姨娘和父亲想让我觉得,昨天一晚上,你都和绿萝在一起……”

    “你明明知道不是的……”

    “我知道不是,可是我不喜欢你被别人惦记着。”夏堇脱口而出,又马上后悔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反正……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若是我不知道昨晚的实情……”

    江世霖看着夏堇又窘迫又懊恼的模样,心情大好。爱情是自私的,真正喜欢一个人,眼里容不得沙子。“就算你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也要相信我,明白吗?”

    “可是你重金买下绿萝,也是事实。”夏堇终于说出了憋在心里的话。她听过绿萝的名字太多次了。

    “那是我受伤前当众做出的承诺,很多人都能证明,我迫于无奈才履行承诺。再说,我买下她的时候,你对我就像仇人一般……”

    “我什么时候对你像仇人一般了?”

    “你想抵赖?”江世霖一把扣住她的纤腰,“当初我想亲你一下,都得费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几个月,你就不记得了?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他转身就想压住她强吻。

    “小心你的伤口!”夏堇急忙扶着他的肩膀,防止他牵动伤口。

    江世霖认真地看着她。过去的一切仍旧历历在目。当初发现自己喜欢上她的时候,他挣扎了很久。他对她不知所措,不知道如何让她爱上自己。可是她突然间就投入了他的怀抱,承认她也喜欢他,至今仍旧让他有一种不真实感。

    “木槿,你的葵水是不是还没到?”

    “你……你问这个干什么!”夏堇一下子涨红了脸。

    “你又想歪了!”江世霖叹息,“我的右手根本使不出力,此刻有心无力,不能满足你的要求,除非……”

    “江世霖,你又胡说八道!”

    “哪里胡说啊,我真的受伤了。你若是可怜我,不如……”他附在她耳边低语。

    夏堇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她飞快地寻找话题,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对了,今天大伯特意找过我。”

    “他,找你?”江世霖收敛了玩笑的表情,“他找你做什么?”

    “听他的意思,他觉得是你让二伯站出来,说什么,他想要一人做事一人当。还有,他说,你以前练过武……”

    “我练过武?他具体是怎么说的?”江世霖的表情有些难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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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流产+伤心

    夏堇奇怪地看着江世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他的表情太过凝重。“相公,有什么不对吗?”见他不答,她又问:“以前的事,你仍旧一点都不记得?”

    江世霖凝视夏堇,欲言又止,许久才缓缓摇头,追问:“他到底是怎么说的?你们怎么会说起这些?”

    “其实,一开始他只是为了二伯,后来好像是无意中说起你们小的时候。”夏堇大致复述了一遍她和江世澈的对话。见江世霖若有所思,她问:“相公,大伯说,家里出了一点事,是不是……闹鬼那件事?”

    “应该是的。”江世霖点头,“至于他说的的练武,实际根本没这件事,那时我只是让护院教我比划比划,一时贪玩罢了。”

    夏堇并没起疑,却见江世霖一脸严肃,脸上丝毫不见玩笑之色,她奇怪地问:“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对大哥,以后我们说话都要谨慎些。”

    夏堇愣了一下。江世霖这是在埋怨她?她并没对江世澈说什么,不是吗?

    江世霖急忙解释:“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不过,大哥怎么会无缘无故提及小时候的事?”

    “看起来他只是一时感触。或许是我们误会他了。我先前告诉过你,我们成亲那天,是他送了日常所需给我,还准备伤药,后来他帮了我很多次。这回,他执意要纳三妹,是很奇怪,但今天他都解释了,也道歉了……”

    “所以,你现在站在他那边?”江世霖审视夏堇。

    “当然不是。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夏堇埋怨。

    “是你太容易轻信他人了,被他三言两语就哄了去。”

    “哪有!我只是觉得,他说起你们小时候的事……怎么说呢……”

    “不知道怎么说,那就别想了。”江世霖抱住她,在她耳边喃喃:“你说,我们会不会已经有儿女了。”

    夏堇这才明白,他问她月事什么时候,是想知道她有没有怀孕。不止是他,所有人都在关注这事。只有她生下儿子,她的母亲、祖父才能安心,江光辉大概也会对她和颜悦色。凭着这个孩子,就算他不再喜欢她,她也永远是他的嫡妻,他孩子的母亲。可是她的孩子不是工具。

    感觉到夏堇的沉默,江世霖再次解释:“我不是想给你压力,我就这么随口一说……如果这个月没有,就下个月,反正日子还很长……”

    “我知道的。再说这种事只能顺其自然。”夏堇嘴上这么说,但心里不可能没想法。入夜,她睡得极不安稳,梦中,一个小男孩控诉她不是真心想要他,所以他也不想要她了。她急切地想叫住小男孩,被江世霖唤醒了。

    这个梦让夏堇再难入眠。第二天一早,她只觉得头重脚轻,下腹有莫名的垂坠感,仿佛月事快到了,可按时间算,再过几日才是她的小日子。她的月事一向很有规律。

    因一早要去上香,夏堇无暇多思,只是吩咐丁香把东西准备妥当。江世霖见夏堇噩梦连连,精神很差,劝她称病,不要跟着去上香了。夏堇一心想与小潘氏打好关系,又挂念着昨日见到的那个丫鬟,生怕江敏惠有什么闪失,便没有答应。江世霖心中亦十分清楚,这个家并不是只有他和夏堇两人,于是决定护送她们去寺庙。

    小潘氏、小尤氏得知此事皆十分惊讶,特别是小尤氏,看到江世霖落在夏堇身上的目光,笑容越来越僵硬。

    一行人浩浩荡荡抵达城外的寺庙,夏堇由丁香扶着下车,脚才沾地便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江世霖早就在马车旁注意着她,急忙伸手扶她。她对他摇摇头,跟上了小潘氏的脚步。

    夏堇原想忍着,可月事到了,不可以参拜菩萨,她只能对小潘氏直言。不同于小尤氏的冷嘲热讽,小潘氏只是点点头,命丁香扶着她进后院休息,她们拜了菩萨,添了香油钱,便去后面与她汇合。

    夏堇在屋子里歇息片刻,身子越来越难受,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再联系昨晚那个梦,她隐约有了不祥的预感,可她身边的丁香和春红都是未成亲的姑娘,她连一个可以询问的人都没有。

    江世霖发现夏堇没有跟着小潘氏等人,急忙找小沙弥带他去找她。从窗口看到她捂着肚子,一副难受到极点的模样,不由分说命丫鬟们备车,决定先行带她回城看大夫。

    马车上,夏堇紧抿嘴唇,一言不发。她怕,怕自己原本有了孩子,而今却已经没了。昨日她还在想,她不该利用孩子挽留他,这一刻她意识到,孩子与他爱不爱她,爱她多久无关,那是她的孩子,即便他厌倦了她,孩子永远是她的。

    江世霖见夏堇不止两颊发白,就连嘴唇也毫无血色,他忍不住埋怨:“既然这么不舒服,就不该逞强……”

    “其实我没那么难受……”

    “还说没有!我早就告诉过你,不需要刻意讨好她们。早知道你这么难受,我说什么都不会同意让你出门的。”

    夏堇抬头看他。如果他永远能对她这般就好了。她勉强笑了笑,说道:“我只是那个来了,所以有些不舒服罢了。”

    江世霖愣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说不失望是假的,但他们圆房没多久,没怀上也属正常。见她情绪低落,他安慰道:“来了就来了,我们下个月再努力就是。”

    夏堇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掩饰自己的情绪。江世霖直觉说出这话,若是事实像她怀疑的那样,他一定很失望。一夕间,她只觉得胸口堵得慌,她宁愿这次只是月事提早了,但女人的直觉又告诉她,她正在失去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江世霖只当她因为没能怀上孩子而失望。他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她对他的依恋,他不该怀疑他们的感情,可是她对他的喜欢来得如此突然,而他们的开始只能用“一个接一个的错误”来形容。

    两人各怀心事回到江家,江世霖原本想立马唤李医婆过来诊脉,被夏堇阻止。她知道他多期盼她怀孕,如果真是滑胎,她更不想让他知道。她不是怕他责怪她不小心,而是不想看到他明明很失望,还要假装没事安慰她。

    夏堇喝了红糖水歇下,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止不住胡思乱想。丁香看她醒着,小声说:“三奶奶,不如就听三爷的,请朱医婆过来瞧瞧。”她服侍夏堇的时间并不长,不知道是不是真像主子说的,她因为太累了,月事才会像现在这般,不止日子提前了,量也比平日多。见夏堇不说话,她劝道:“三奶奶,女人的事,可大可小,若是现在不瞧清楚,奴婢说句不好听,说不定会影响将来。”

    丁香这话一下触动了夏堇。她应该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该拖着的。“朱医婆应该在母亲那边。你找个小丫鬟过来传话,就说因为今日是八月十五,母亲一个人特别难受,让我过去瞧瞧她……”

    “三奶奶,三爷就在外面,他不会答应的。”她不明白,夏堇为何故意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

    “你照办就行了,三爷那边,我会说服他的。”夏堇说着,朝丁香挥挥手。

    小半个时辰后,江世霖得知夏堇想去探望母亲,自是不许。夏堇软磨硬泡,掉了几滴眼泪,才勉强让他答应,由他送她过去。

    马车上,江世霖见她依偎着自己,明明没有睡着,却闭眼眼睛不敢看他,双手紧紧环着他的腰,他失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不该答应你的,但既然我们已经出门了,就不会半路折回去。你不用这般扮可怜,博我同情。”他一定是太宠她了,才会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越来越没原则了。

    “她只是担心母亲。”夏堇悄声回答,依旧不愿睁开眼睛。她怕他发现她说谎。“以往,母亲身边有父亲,有我。对她来说,夏家才是她的家。她现在孤零零一个人,有家归不得……”

    “再过几日岳母就能回去了。再说,她现在不止有你,还有明辉,你不用这么担心。有我们在,明辉一定会好好对待母亲……”

    “有些事是不一样的。”夏堇叹息,低声恳求:“相公,如果母亲很想念父亲,我能留下陪她几日吗?”她怕自己若真是流产,她需要时间调养身子。

    听到这话,江世霖心中千百个不愿意。习惯了软玉温香抱满怀,谁会喜欢孤枕难眠?可是她想陪伴母亲,他不该拒绝的。“你不是身子不舒服吗?等你身体好些,再照顾岳母也不迟。”

    “我又不是生病。再说,朱医婆一直在,正好让她帮我调养身子。我也希望我们能早些如愿。”

    夏堇的后半句话说得江世霖极为高兴。想想这段日子发生了那么多事,让夏堇清清静静修养几日也不错,他还可以趁机和江世澈好好谈谈,探一探他为何突然提及“练武”的话题。

    马车很快抵达冯氏居住的小院。冯氏确实如夏堇所言,自前一日收到女儿送来的节礼后,情绪一直不高,时不时滴下几滴眼泪。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一个人过中秋。见女儿和女婿一起来了,她立马擦干眼泪,命丫鬟迎他们入屋。

    夏堇记挂着请朱医婆诊脉,找了机会单独与她说话。朱医婆把了脉之后证实,她确实是流产的脉象。

    *****

    本想找医生问一问,古代怀孕十几二十天,是否能够确诊流产,被母上大人瞪了之后,只能问度娘。度娘说,一个月左右的流产,比较好的情况会类似大姨妈,但还是会伤身子,差的情况,要药物清宫。我查了许久,也不知道古代能不能确诊,会怎么处理。现在就这么写着吧,若错了,很抱歉。

    第271章 伤心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夏堇一听朱医婆的话就懵了,续而只觉得胸口疼得无法呼吸。她失去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以这样的方式。她知道江世霖比她更期待这个孩子,她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为什么会这样?”夏堇觉得自己的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朱医婆叹了一口气,细细问了症状,这才答道:“依三奶奶的脉象,您身体虚弱,思虑过重,这些都会影响胎儿。另外,一些寒凉的食物,夫妻房事频繁,或许仅仅只是被人撞了一下,都可能导致滑胎。”因为夏堇怀孕时日尚短,她无法百分百确诊。

    夏堇细细回忆近期的生活。她本来就不爱寒凉的食物,根本没吃过不该吃的东西,至于房事,先前他们住在客栈,根本没有同房,回来之后又发生了那么多事,虽然江世霖逮到机会就喜欢用言语调戏她,可“频繁”两字实在说不上。

    “所以是我身体太差,才会保不住孩子?”夏堇发现自己的手脚都是麻的,想哭却哭不出来。

    朱医婆见多识广,自然知道夏堇的镇定都是装的,实际已经伤心到了极点。她劝慰:“听三奶奶的描述,坐胎不过十几天,现在没了,调养几日就没事了。老身今晚就跟着您回去,只要确定清干净了,过几个月说不定又能怀上……”

    “今天我会留下……您觉得我大概需要休息几日?还有,之后我是否不能与相公同房?”

    “三奶奶,这事您不能瞒着三爷。”

    “他很想要孩子,若是知道了这事,一定会很失望的。”

    李医婆叹了一口气。自她做了医婆,越来越清楚女人有多难。怀不上孩子是女人的错,保不住孩子更是女人的错。生不出儿子是女人的错,生出来的儿子不够聪明伶俐,也是女人的错。女人大着肚子还要替男人安排通房。生下孩子又会被男人嫌弃身材,嫌弃肚子上的褶皱,甚至嫌弃身子不再紧致。

    “婆婆,今日的事,除了你我,我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包括母亲和丁香。”

    “三奶奶,三爷不像是会怪你的人,他对您……”

    “我知道,我只是不想让他失望。”

    在夏堇期盼的目光下,李医婆点头答应,她会告诉其他人,她只是身体虚弱,月事才会提前。夏堇问了几个注意事项,便想去找江世霖。李医婆拦住她劝道:“三奶奶,我知道您伤心,您不能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

    “我知道的。”夏堇点点头。她本以为自己能够一直忍着,直到江世霖离开,可是当她看到他,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江世霖被她哭得手忙脚乱。他以为她放不下冯氏,急忙说,他先前就答应她,过一天两就送她回来,到时她爱住多少日子,就住多少日子。

    夏堇压根没听到他的话,她只知道,他们的孩子没了,她连原因都不知道。她甚至觉得,一定是孩子觉得她不是真心想要他,所以才离她而去。李医婆说,滑胎是小月子,她不能哭,会伤了眼睛,可是她怎么能不伤心?她怎么会这么不小心,连自己有了孩子都不知道。

    江世霖被夏堇哭得心都乱了。他不是想阻拦她留下,但今日是八月十五,他的父亲一向很在乎今晚这餐饭。见夏堇哭了许久,眼泪依旧止也止不住,他无奈地问:“不管怎样,你总要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伤心吧?”

    夏堇哭过一场,心里终于好受多了。她也明白,今天日子特殊,但李医婆说了,她必须好好休息,好好调养,否则下次很可能依旧保不住孩子。她不会再认为自己不该用孩子羁绊他。无论他们的爱情何去何从,孩子都是她的。

    “相公,母亲从没有一个人过中秋。”她眼巴巴地看着江世霖。

    江世霖看她眼眶红肿,头发都乱了,一下子心软了。“不要用小狗般的眼神看我。”他觉得自己快不认识自己了。他居然想答应她的一切要求。“现在的你真是又脏又丑。”他用指腹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夏堇握住他的手掌,怔怔地看着。有那么一刹那她很想直接告诉他,他们的孩子没了,她才会这么伤心。可是她清楚地知道,他比她更想要这个孩子。他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

    “相公,我刚才问过李医婆,她说大概是我前些日子太累了……所以我想趁机让她帮我调理一下身子。”她用五指紧紧握住江世霖的大拇指,抓着他的手掌紧贴胸口,“以后我会小心身体,我想尽快怀孕。”

    “怎么突然说这话?”江世霖觉得她的态度很奇怪,“我刚才不是说了吗?顺其自然,将来的日子还长得很……”

    “不是。”她又想哭了,“反正我想留下住几天,求你了。”

    “好吧。”江世霖不舍地点头。

    得了江世霖的许可,夏堇本该马上卧床休息,但她喝了药,还是折回了冯氏的房间。冯氏已经知道,江世霖回去了,又见女儿眼眶红红的,忍不住问:“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我没事,你不用在这里陪着我的。”

    “没有,我们很好。”夏堇在冯氏的床边坐下,“我的月事突然提前了,所以趁机想让李医婆帮我调理一下。”

    “堇儿,你终于想明白了?”冯氏的脸上显出几分惊喜。她一直觉得女儿不是很渴望怀孕。

    夏堇点点头。

    冯氏一下坐直身体,握着夏堇的手说,“对女人来说,相公对我们再好,也及不上自己的儿子。”说到这,她惊觉自己的失言,急忙改口,“我知道,你一直觉得你的父亲比我更疼你,等你做了母亲就能明白,子女都是母亲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哪有母亲不疼自己的孩子。”她说着,眼眶慢慢红了,“这辈子,我注定只有你一个女儿,我一直害怕,若是别人替你父亲生下儿子,他再也不像以前那般疼你……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女人这辈子只能依靠身边的男人……父亲,相公,儿子,最可靠的是儿子,其次是父亲,最后才是男人……男人,前一刻还说着喜欢你的话,后一刻马上就可能变心……我不是指你的父亲……”说到最后,她的眼泪滚滚而下。

    夏堇对母亲确实颇有怨言,一度觉得自己压根不认识她,可是她有再多的不是,到底还是自己的母亲。她替冯氏擦了擦眼泪,转移话题说道:“母亲,再过几日您就能带着明辉回家了。您大概还不知道,二叔父和二婶娘过世了,祖父已经把他们一家逐出家门了。”

    “怎么会这样!”冯氏诧异。她住在这个小院,几乎与世隔绝,只有夏明辉会在下学后讲些学堂的琐事给她听,替她解闷。

    “事情很复杂,以后我再慢慢讲给您听,总之祖父已经知道您会带着明辉回家。以后明辉就是夏家的长子嫡孙。”

    “这是……世霖逼着你祖父应下的?”冯氏了解夏佥的脾气。

    夏堇没有心情与冯氏细说,只是胡乱点点头,欲安置冯氏躺下。冯氏一把抓住夏堇的手,问道:“堇儿,你是不是知道了以前的事?”

    “我不明白母亲说的哪一桩。”

    冯氏看着夏堇,悠悠叹了一口气,慢慢说道:“钱妈妈已经全都告诉我了。我也不想瞒你了,你父亲的确是因为黄氏与我生分了。但若是事情重来一次,我仍旧会那么做。若她如你父亲所说,只是一个普通的村姑,我会接受她,可是她那般处心积虑接近你父亲,将来一旦替你父亲生下儿子,我们母女便再没有立足之地。你祖父骂我自私,你父亲觉得我狠毒,可是那又怎么样?你父亲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女儿,你是他唯一的女儿。”

    夏堇无言以对。许久,她劝慰:“母亲,父亲一直对您很好。”

    “因为他是一个好人。”冯氏凄然惨笑,“在遇上黄氏前,他的确对我一心一意,但在那之后……男人一旦变了心,是永远无法挽回的。”

    夏堇彻底呆住了。她父亲的真爱是黄氏?所以他才会冒着严寒出城见她?她越来越不明白了。

    冯氏伸手摸了摸夏堇的脸,低声说:“女人一旦爱上一个男人,那就是一辈子,可男人变心只需要一瞬间……大家都说,女儿的命运大多随母亲,我只想告诉你,这辈子我都爱着你的父亲,所以死也要葬在他身边,用妻子的身份。但是等你有了孩子,你就能明白,对一个女人来说,母亲的身份永远重于妻子。”

    夏堇听明白了冯氏的话。母亲知道她爱上了江世霖,母亲也觉得江世霖一定会变心。母亲多次劝她尽快怀孕,不是为了她自己,更不是为了夏家,而是为了她。她的母亲一早明白,当一个女人失去了丈夫的爱,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子女身上。这很可悲,却是事实。

第272章 打探

    夏堇躺在床上,反反复复思量母亲说的那些话。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父亲已逝,很多事无从追究,也无从分辨。她唯一知道的,当她得知孩子没了,那种锥心的痛是她从未感受过的。这或许就是女人的母爱天性?

    大概因为汤药令她犯困,她迷迷糊糊睡着了,睁眼已经是晚上了。丁香服侍她洗脸换衣裳,她和冯氏、夏明辉一起用了晚膳。这回冯氏没再提感伤的话题,饭后还让她打开窗户,看了会儿月亮。夏明辉为了哄她们高兴,说了很多学堂的趣事,还装模作样学着夫子的架势背了几首应景的诗。

    夏堇看得出,夏明辉在刻意讨好她们。她不由的心酸。据她的观察,夏明辉确实如江世霖所言,心地善良又聪颖好学。只要好生教导,将来定会孝顺长辈,替夏家支撑门户。她唯一要做的,在他年幼的时候,保护他和母亲,清除夏家的隐患。

    夏堇记着朱医婆的叮嘱,她需要多多卧床休息,遂在戌时便回房休息了。她看到钱妈妈似有话对她说,但被丁香拦下了。她猜到她想说什么,便假装没看到,径自回房睡觉。

    大概是下午睡得多了,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不断浮现各种画面。不得不说,短短几个月,她已经习惯了与江世霖同床共枕。先前她埋怨他睡相不好,如今只觉得床榻又大又空旷。

    夏堇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的,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因夏明辉上学需要早起,外面已经有丫鬟婆子在准备早膳。她在床上用了早膳,喝了汤药,才歇一会儿,丁香进屋回禀,钱妈妈求见。

    与夏堇估计的一样,钱妈妈果然是找她解释,她为何把黄氏的事告诉她的母亲。夏堇淡淡地说了句,她只是尽本分,没再多言便推说自己累了,遣走了她。

    中午的时候,朱医婆不仅亲自为夏堇煎了药,又为她做了药膳。她知道夏堇过两天就必须回江家,索性把方子交给了丁香。冯氏见朱医婆如此慎重,起了疑心,问了夏堇几句。夏堇搪塞了过去。

    趁着夏堇午睡,冯氏叫了钱妈妈入屋,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堇儿有些不对劲?”

    钱妈妈劝慰:“夫人,您不用担心,大小姐大概只是累着了。先前姑爷如何对大小姐的,您都看到了……”

    “堇儿和她父亲一样,都是死心眼。昨日她分明是过来找朱医婆的,你悄悄去看一看,朱医婆煎的是什么药。还有,不要让丁香或者其他人知道。”

    钱妈妈亦觉得朱医婆神神秘秘的,点头应下,自去找中午的药渣。

    如此又过了一日,江世霖在江家孤枕难眠,忍无可忍,一大早坐马车赶来。夏堇见到他,讶然问:“相公,是不是家里有事?”先前他同意让她多住几日。

    江世霖不好意思说自己后悔了,想要出尔反尔,他一本正经地说:“前天晚膳的时候,父亲知你回来陪伴岳母,十分不高兴,不如我们今天就回去吧?”江光辉确实不高兴,但并不像他说得这么严重。至于其他人,只有小尤氏说了几句风凉话。

    夏堇看他说得认真,信以为真。想着朱医婆说,她身体底子好,这次的意外,因为胎儿月份小,不用药物就已经完全清干净了,只要仔细调养一段日子就没事了,便点头答应了。

    江世霖见状,小声解释:“其实父亲也没有那么生气,你若是放不下岳母,过两天我再带你过来探望她。”

    “我不是放不下母亲,只是……”她抬头看着江世霖,“回去之后,我得睡厢房。”

    “为什么?”江世霖立马不乐意了。

    “你听我说,朱医婆说了,为了以后,我得再吃半个月的药,这期间我们不能同房……”

    “不能就不能,不就半个月吗?反正在我这里,没有夫妻分房睡的道理。将来就算我们吵架,你也休想撇下我去睡厢房。”

    ……

    钱妈妈偷偷躲在窗外听着两人的对话。至房内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微不可闻,她悄悄去了冯氏的房间。

    冯氏看到她,压低声音问:“怎么样,到底怎么回事?”先前钱妈妈已经告诉她,朱医婆给夏堇煎的药,像是小产后调理身子的。因为守门的人是江世霖找来的,她怕节外生枝,不敢把药渣拿去药铺问,因此并不确实夏堇是否小产。

    钱妈妈关了门窗,在才站在冯氏的床边说:“听姑爷和大小姐的对话,姑爷好似什么都不知道。至于大小姐,像是在躲着姑爷。”

    冯氏一听这话,眼泪簌簌而下,哽咽着问:“你瞧着,她没了孩子,是故意的,还是意外?”

    钱妈妈愣了一下,摇摇头,“奴婢不敢妄加揣测。中午的时候,奴婢试探过丁香,她好似什么都不知道。”

    冯氏没再说话,只是一个劲抹眼泪。钱妈妈小声劝说:“夫人,您不用太过担心。依奴婢看,姑爷对大小姐,那是捧在心尖尖的……”

    “那只是现在,他们在一起才几个月……男人要变心,是怎么都拦不住的……堇儿又是那样的脾气,和她父亲一样……”冯氏越哭越伤心。

    钱妈妈在一旁劝着,亦是悲从心生。夫妻之间的事,都是冷暖自知。江家若是普通人家也就算了,可江世霖早就花名在外,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不胜枚举。若夏堇不想要孩子,江世霖的新鲜感能持续多久?

    冯氏哭了一会儿,听到夏堇在门外求见,她急忙擦干了眼泪,命钱妈妈开门。

    夏堇本是过来辞行的,见母亲眼睛红肿,讶然问:“母亲,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沙子迷了眼睛罢了。”冯氏勉强笑了笑,拉着夏堇在床边坐下,问道:“世霖是过来接你回去的?你不用担心我,我在这里好好的,倒是你,嫁了人就不能再任性,得好好为将来计划,你的一辈子还很长,做什么事都不能意气用事……”

    夏堇听着母亲语重心长的劝说,慢慢红了眼眶。在她听来,母亲的每一句都在说,江世霖总有一天会不喜欢她。她的心很难受。就在刚才,短暂分离后的乍然相见,她才意识到她有多思念他。母亲的出发点或许是为了她,但她的话很残忍。她想捂住耳朵不听,却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都是事实。

    上了马车,夏堇主动坐在江世霖身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江世霖受宠若惊。一直以来都是他黏着她。他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低声在她耳边说:“父亲那边,你不用担心。还有,那件木槿花色的衣裳,是桃红把式样透露给成衣铺子的掌柜。据她自己说,是她看到小丫鬟晾晒的时候,默默记在心中的。我已经让母亲把她打发去庄子了。”小潘氏的意思,既然他那么厌恶桃红,把她卖了就是了,可考虑到她的背后可能还有别人,他还是选择了把她送去庄子。

    见夏堇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他低头看她。原本他并不觉得她的容貌多让人惊艳,现在,他只觉得所有的女人在她面前都会黯然失色。他用掌心紧贴她的脸颊。她的小脸还没他的手掌大,她的眼睫毛又长又卷,原本嫣红的嘴唇因为身体不适,这会儿显得有些苍白。他的拇指不自觉地划过她的嘴唇,被她抓住了手腕。

    “你肩膀的伤,好些了吗?”夏堇闭着眼睛询问。

    “你终于想起关心我了。”江世霖一脸哀怨,却难掩嘴角的笑意。他搂着她,尽量为她缓冲马车的颠簸。

    夏堇没有应他的话,只是伸手环着他的腰。她不该与他如此缠绵,大家闺秀应该端庄贤淑。她暗暗叹了一口气,却依旧依靠着他。

    江世霖凝视着她,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想到前一日与江世澈、江世熙两兄弟的对话,他的笑容慢慢隐去了。按江世澈所言,他只是觉得,他们兄弟三人再不像小时候那般亲密,才会特别怀念小的时候,不由自主在夏堇面前感慨了几句。至于江世熙,他坚称,因为夏蕊的衣裳,他以为她是夏堇,这才过去相救。等看清她是谁,他觉得不能见死不救,所以施以援手。

    在江世霖看来,若夏堇遇险,他又恰巧不在她身边,他自然不希望别人碍着男女之别不救她。真正让他不舒服的是江世熙的态度,仿佛他很注意夏堇,甚至是在意。当然,他并没有忘记,以江世熙初见夏蕊的距离,不可能像他描述的那般,看到她裙摆上的木槿花。

    夏堇因江世霖的沉默抬头看他。四目相接的瞬间,她心虚地垂下眼睑。

    “干什么一脸心虚?你在岳母面前说我坏话了?”江世霖说了一句玩笑话。

    夏堇一阵紧张,急忙掩饰情绪,低声说:“现在时辰还早,能让我见一见黄氏吗?”

    “为什么想见她?朱医婆不是说,这半个月你都不能劳神吗?”

    *****

    不要骂我是后妈,我真心是亲妈。爱情经历过磨难才会情比金坚。我对天发誓,一定是he,皆大欢喜的结局,恶人一定会有恶报。

第273章 爱情

    夏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见黄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她低声感慨:“我们不能总是关着她们。可是不关着她们,又不能把她们怎么样?”

    江世霖轻蹙眉头。他不会心慈手软放了她们,但他不喜欢屈打成招。确切地说,紫鸢知道得不多,而黄氏抵死都不愿说出真相。她对夏家的恨太深了。他用指尖抚平夏堇眉头的褶皱,说道:“你不要想太多,十几年的时间,她的四周不可能毫无蛛丝马迹,我会细细查探线索。另外,你二婶娘曾经和陌生女人密谈的事,我已经让福茂去跟进了。不过每逢初一十五,寺庙进出的人极多,恐怕需要一些时日才会有结果。总之,外面的事我自会处置,你不用忧心。”

    “我想见黄氏,不是为了线索。”

    “那是为了什么?”江世霖奇怪地看着夏堇。

    夏堇轻轻叹了一口,这才回道:“早前我一直对你坚称,那天父亲是去临县找媒婆的。可现在几乎可以肯定,他是去见黄氏的……”

    “你又在胡思乱想。现在追究这件事还有意义吗?不管岳父岳母的感情如何,岳父对你如何,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样还不够吗?”

    “不是够不够,而是我原本一直认为,父亲母亲是世上少有的恩爱夫妻……现在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才是夫妻。”

    江世霖一阵头痛。“你又开始了。我早就说过,夫妻其实很简单,就是像我们这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个人离开几天,另一个人就会不习惯。”发现自己说漏嘴了,他捏住她的下巴,故作恶声恶气地说:“总之,你就是因为想太多了,才会自寻烦恼。”

    夏堇因江世霖的“此地无银三百两”莞尔。她早就发现,他根本就是纸老虎。有时她很不明白,为什么全涿州的人都觉得他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怎么就没人看穿他的真面目呢?她抓着他的手臂,笑着问:“所以你是因为不习惯,这才特意接我回家?”

    江世霖心中掠过一丝心虚,马上理直气壮地说:“我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我喜欢抱着你睡觉,这有什么不对?再说,你敢说,这几天你没有想我?”

    “你怎么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这样就害羞了?”江世霖张开手臂抱紧她,在她耳边说:“其实刚才我就想告诉你,宝贝儿,这几晚,我夜夜都在想你,实在孤枕难眠,做梦都想与你缠绵……”

    “江世霖,你够了!”

    “你看,你又来了,只许做,不许说,是吧?”他的手隔着衣裳描绘她的身体曲线。

    “你别太过分了!”夏堇急忙抓住他的手掌。

    江世霖看她俏脸通红,心情大好。他得意地笑,反手扣住她的手指,抓着她的手背亲了一口,用胜利者的姿态说:“敢嘲笑我,你还太嫩了。”

    夏堇气结,恨不得打他两拳,他根本就吃定她了。江世霖见她气呼呼地甩开他的手,急忙揽住她的肩膀,好声好气地说:“我与你开玩笑的。你若是真生气了,就打我两下,我绝不还手。”说罢抓住她的手,往自己的胸口捶去。

    “你真是……”夏堇又是生气,又是无奈。她狠狠抽回自己的右手,胸中突然涌过一阵感伤。他们的孩子没了,都怪她太不小心。他若是知道了,一定比她更难过。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告诉他一切,她更想对他说,下次她一定会小心的。她已经明白,孩子不会是他们之间的羁绊,更不是谁绑住谁的工具。

    江世霖见夏堇一副快哭了的模样,马上低声下气地说:“我真的只是开玩笑,绝没有半点不尊重你的意思,我喜欢你都来不及……”

    “你让我去见黄氏吧。我只是想问她,她和父亲之间的事,或许她会说的。”夏堇恳求。

    江世霖见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乌黑的眼眸闪着泪光,整颗心都快化了。他狠下心肠说:“你自己说的,为了以后,这半个月你不能劳神,不能掉眼泪。”说话间,他的手掌已经不由自主捧住了她的脸颊。

    夏堇抓住他的手腕,软声说:“我知道老爷一定生气了,最近我们都不能偷偷出门。所以现在让我见一见黄氏吧。我保证,无论她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更不会激动。求你了!”

    “你……”江世霖一声叹息。他不是想阻挠她,他只是担心她。她一脸倦容,他如何能不心疼她?“你一定是故意的,知道我无法拒绝你。”他无力地控诉,闭上眼睛说:“最多一盏茶时间,还有,我和你一起进去。她若是说出什么过分的话,你得马上跟我离开。”

    夏堇点点头,低头用额头抵着江世霖的肩膀。她使劲咬住嘴唇,不让自己掉下眼泪。他对她越好,她就越内疚。原本她以为自己已经调整了心情,不会在他面前失控,此刻她才发现,或许这份内疚会跟随她一辈子。有那么一瞬间,她宁愿自己生活在前世,除了恨,什么感情都没有,更没有任何牵挂。

    江世霖轻拍夏堇的背,扬声吩咐车夫掉头。他暗暗告诉自己,今天之后,他一定坚持原则,绝不会因为她的一声哀求就改变立场。

    马车来到明月楼后巷的小院,江世霖陪着夏堇入了黄氏的屋子。黄氏瞥了他们一眼,复又闭上眼睛。自从她们被江世霖抓回来,她没再说过一个字。

    夏堇打量黄氏。虽然她已经是半老徐娘,但她的五官难掩年轻时的姿容。按她母亲所言,她父亲的的确确喜欢黄氏。她这才容不下黄氏。

    夏堇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今日过来,不是找你问话的。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想明白了,我知道你至今仍旧坚信,紫鸢是你和父亲的女儿。你并没有欺骗其他人,你只是在欺骗自己。”

    不止是黄氏,就连江世霖也诧异地看着夏堇。

    夏堇回头朝江世霖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又转头对黄氏说:“站在你的立场,我知道你有多恨我,你一直觉得,若不是我病了,你就能如愿以偿。你在喜欢上父亲那一刻,就决定放下仇恨,与他生儿育女。这么多年来,你最恨的一直是我……”

    黄氏不屑地冷笑一声,复又闭上眼睛。夏堇接着说道:“那一天,父亲放下我的婚事不顾,深夜去荒郊野外见你,你一定很高兴吧?当年他为了我,舍弃了你,十几年后,他却因为你舍弃了我。那天,他选择了你,你为什么还要杀他?”

    “他说,只有你们,才是他的妻女!”黄氏怒目圆睁,歇斯底里地大叫。

    “所以果真是你杀了他?”

    黄氏幡然醒悟,不再言语,表情仿佛在说:我不会再上你的当。

    夏堇面上镇定,心中却颇为震惊。从黄氏的态度,她可以想象,不管她的父亲是否爱过黄氏,那天晚上他一定对她说,只有她的母亲才是他的结发妻子。这话触怒了黄氏。

    夏堇走到黄氏的正对面,居高临下观察她。“紫鸢跟随我多年,我就当是为以后积福,不想为难她。你与她把话说清楚,我会给她一些银两,放她离开。她虽不是你生的,但她一直把你当成亲生母亲,你也不想看着她为你陪葬吧?”

    “她是我和你父亲的女儿!”黄氏尖声大叫,“早在你母亲怀着你的时候,我就已经怀上了紫鸢。她是你的亲妹妹!”

    “你到底要欺骗自己到什么时候?”夏堇叹息,“即便父亲喜欢过你,但他从来都是君子。你我心中都很清楚,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你更加知道,你一辈子不可能有子女……”

    “紫鸢是我的女儿,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黄氏突然像疯了似的欲冲向夏堇。幸好在他们进屋前,江世霖已经吩咐下人把她绑在了椅子上。可饶是如此,她还是撞翻了一旁的茶几,连人带椅子摔倒在地上,吓得江世霖急忙搂住夏堇,把她护在身后。

    黄氏匍匐在地上,头颅被椅背卡着,身子整个被椅子压住了,狼狈不堪。她的脸颊贴着地,目光平视着远方,瞳孔早已失去了焦距,嘴里喃喃自语:“你是木槿,她是紫鸢。他说过,我就像一株紫色的鸢尾花,虽命运坎坷,却华丽,优雅,多才多艺。我一直记着这话,他却早就忘了……”

    夏堇恍然想起,紫鸢卖身葬母那日,曾对着她的父亲说,她叫紫鸢,紫色的鸢尾花。当时她还天真地对父亲说,家里的丫鬟都是以花草命名,他们若是买下紫鸢,可以让她用原来的名字。她已经记不清父亲当时的反应,但黄氏这般,她的父亲定然是说过那些话的。

    她一直以为父亲是世上最专情如一的君子。结果他却在她的母亲怀着她的时候,喜欢上了其他女人。可是,在那之后的十几年,他为何还要摆出深情不悔的样子?他一直在缅怀黄氏吗?那她的母亲又算什么?这就是男人的爱情?男人的爱情就这么廉价吗?

    *****

    大家有没有曾经觉得,身边某个很熟悉的人,突然间就像不认识一般,仿佛从来都不曾了解过ta?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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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子佳人的良配,全因纨绔的逼婚一朝梦碎。回眸前世,原来她不过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弃子。重生花轿内,她至少要为自己好好活着,走出这牢笼一般的婚姻。*****《雁回》新鲜完结《名门贵胄》已完结书友群:142112353逼婚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逼婚,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逼婚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