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满清异姓王TXT下载满清异姓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满清异姓王全文阅读

作者:吝啬依然     满清异姓王txt下载     满清异姓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章 势力情善宝遭退婚

    叶凡终于想起了那个特别有名的姓钮祜禄的名人到底是谁,正是乾隆朝后期权倾朝野的最大贪官,人称和中堂的和珅和大人。

    和珅是满族正红旗人,父亲钮祜禄常保,官至二品福建都统(相当于军分区司令员,一说副都统),为官清廉,只是在和珅十岁的时候便去世了,除了给和珅留下了一个三等云骑都尉的世职以外,其它的什么都没留下,所以《清史稿》载和珅少贫无籍,此是真正的原因。

    和珅原名钮祜禄善宝,和珅这个名字据说是他上学以后咸安宫官学的先生给他改的汉名,随着他的官越做越大,和大人的名字知道的人越来越多,渐渐的,善宝这个名字反而没多少人叫了。

    不错,叶凡原本还以为自己灵魂穿越到了一个普通人的身上,直到听到常保这个名字,才猛然想起来,原来,自己非但有名,还大大的有名,居然就是那个后世民谣中所说的那个"和珅跌倒,嘉庆吃饱"当中的和珅。

    只是,他也仅仅是高兴了不一会儿,看着眼前凄惨的景象,想着和珅的命运,他的笑容慢慢凝固,心中想起一个声音:"真的要做和珅吗?真的要做那个大贪官和珅吗?真的要做那个短命鬼和珅吗?"

    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一方面,他不愿意拒绝锦衣玉食一呼百应的生活,另一方面,他更不想四十九岁,正当壮年的时候就被一条白绫结束自己的xìng命。

    这真是个两难的选择啊,能够两全其美吗?他脑子飞速转动,突然伸手拍了自己额头一下,心中笑道:"老子看来是穿越傻了,那十五阿哥现在估计还是个小毛孩儿呢,老子比他多了好几百年的知识经验,还怕斗不过他?什么白绫赐死,老子非得改变了这命运不可。"

    叶凡想通了一切,不再纠结,这才发现屋内静悄悄的,少妇早已不见了人影。

    福宝自然就是和琳了,至于那少妇,自然就是和珅的继母了。

    叶凡隐约记得和珅的生母死后,常保为了照顾兄弟两个又找了个续弦,也是个来头不小的人物,她的父亲叫伍弥泰,最后官至吏部尚书,东阁大学士。

    不过,当时她嫁过来的时候,估计伍弥泰官位还不高吧?要不就算她是庶女,也不会让她给人做续弦的。

    叶凡胡乱想着。

    据说和珅的继母待和珅和琳两兄弟甚为苛刻,今rì见来,挺不错的一个女子啊,是了,那和珅死后,一切功绩尽皆抹煞,而为他立传之人乃是官方,自然极尽诋毁之能事,此说大概就是如此了。

    叶凡正自胡思乱想之际,鼻端忽然传来一股淡淡的香味,不由断了思绪,用力耸了耸鼻子,肚子也是一阵咕噜乱响。少顷,紧闭的房门咯吱一响,伍弥氏和福宝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伍弥氏的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福宝的手里也端着个碗,居然是盘点了醋加了葱花的咸菜,令人闻之食指大动,食yù顿起。

    叶凡也是饿的狠了,从伍弥氏的手里接过米粥,也不顾烫嘴,就着咸菜吸溜的喝着,很快一大碗米粥下肚,这才觉的空荡荡的胃里少了许多,这才有暇听福宝在自己耳边啰嗦:

    "哥,你可算醒了,这些天你昏迷不醒,把我和额娘都急坏了,这不,为了给你看病,额娘把她最喜欢的那个翠玉簪子都拿了出来让我当了,那当铺的伙计实在可恶,这么好的簪子才给十两,欺负人也不是这个欺负法,他nǎinǎi的,等有朝一rì我当了将军,非抄了这家当铺不可!"

    “福宝,不许说脏话!”伍弥氏柔声说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你们哥俩都是有出息的人,宵小之徒的话,莫要放在心上。”

    福宝点了点头,善宝心想,自己这位额娘倒是个明事理的人,突然,他想起一个一直困惑着自己的问题,不由冲口问道:"额娘,阿玛官至福建都统,咱们家怎么……?"

    "唉--"伍弥氏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福宝却开口道:“额娘说你前事尽忘我还不信,你还真不记得啦?你忘啦,自从阿玛去后,我就得了一场大病,额娘和你将咱前门的铺子兑了出去,请来了宫里的太医,这才保住了我的一条小命。这次你摔坏了脑袋,躺了好几天,额娘跟我商量好了,你若还是不醒,就把咱通州的庄子也卖了,再请宫中的太医……"

    这才对嘛!那常保就算再是清正廉明,身为一省军事最高长官,不可能一分钱没攒下。对了,还有庄子呢,只是:"既然有庄子,家里怎么还这么……"

    "今年大旱,庄稼几乎颗粒无收,额娘看那些佃户可怜,便免了他们的租子,这是咱俩商量好的事呢!"伍弥氏柔声说道,古人女子讲究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所以面对叶凡的提问,她没有半分不耐之sè。

    伍弥氏心地善良叶凡不吃惊,可听她说此事居然跟原来的善宝也商量过,想来他定是同意了,这倒让叶凡的心中惊奇不已,想了想,那和珅虽有贪官之名,只是好多事都是后世史学家所言,究竟有多少分可靠,根本说不准,便即释然。

    解开了心中的疑惑,叶凡心中大快,忍不住仔细端详了伍弥氏一眼,只见她二十二三岁的样子,眉目如画,杏眼桃腮,浑身散发着成熟又略有青涩的气质,矛盾而又统一,端得是个不可多见的美人。只是眼睛虽然明亮,却怎么也掩不住里面藏着的淡淡哀愁与愤慨,让人一见之下,大起怜惜之sè。

    你在担心被退婚之事吗?还是在担心rì后的生活?恐怕二者都有吧?叶凡暗自琢磨着,不知不觉的渐渐认同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心中暗道:

    “我既然有缘成了善宝,成了和珅,就有义务让你过上好rì子,至于退婚嘛,虽说史载那冯雯雯知书达理,与和珅伉俪情深,不过冲她爷爷办出来的这事,不要也罢——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干脆就从这件事情开始!不是退婚了吗?到时候求老子老子还不要了呢!”

    “额娘,那冯府……”叶凡,哦,应该是善宝了,他打定了主意,正要劝伍弥氏两句却被对方开口打断了:

    “怎么,你都听到了吗?”

    “嗯,都听到了,就是身子不能动!”善宝也不隐瞒。

    “听到也好,现在额娘细想想,那英廉也有些道理,毕竟这几天你躺在床上,除了有口气吊着,跟个死人也没个两样,人家就这一个孙女……现在好了,老天保佑,你终于醒过来了,正好,过两天是冯夫人五十大寿,额娘给你准备些寿礼,上门走上一遭,那英廉看你身子好了,自然就会收回退婚的想法。”

    善宝微微一笑:“额娘,你就别cāo心了,正所谓rì久见人心,通过此事,咱们也算认清了他们家的为人,退了正好,现在就是上杆子送上门来我还不要了呢!”

    “呸,”伍弥氏啐了一口,“咱家的情况你……”她本想说“你又不是不知道”的,想起善宝现在的情况便停住了,顿了下道:“那英廉是内府大臣,万岁爷前的红人,就那么一个宝贝孙女,能看上你做他的孙女婿是你的造化,听额娘的,别置气……”

    伍弥氏语重心长的劝说,不想却激起了和珅心中的狂傲之气,打断对方,傲然道:“额娘莫要说了,我主意已定,什么大寿不大寿的,八抬大轿抬我我也不去!”

    “你……”伍弥氏望着善宝,突然间感觉到有些陌生——这还是自己那个谦虚谨慎的儿子吗?怎么病了一场变的如此……?莫不是撞坏了脑子?

第三章 冷心肠难敌娇女泪

    伍弥氏望着有些陌生的善宝,面sè一暗,沉默了下来,心中却翻江倒海一般。

    她从十五岁嫁给常保,至今已有六个年头,那年善宝才九岁,福宝才七岁。过来当天,连堂都没拜,常保便因紧急公务离开了家。这一别,居然就是永别——她甚至连常保的样子都没来的及看上一眼,便担负起了养育两个孩子的重任。

    可以说她是看着善宝和福宝长大的——常保是她的偶像,眼瞅着两个孩子学习刻苦,知书达理,常保后继有人,即使rì子苦了点,她也觉得很充实。

    那天英廉遣媒人上门的时候,她真的高兴坏了,自己的儿子居然被英廉大人看重,rì后前途自然不可限量,常保泉下有知,自己也算对的起他了。

    只是,谁知道又会发生那样的事呢?

    当初自己要是不推他那一把就好了!她暗暗后悔着,若不是她那一推,善宝也不会变成这样。可是,若不推,结果恐怕……她瞅了善宝一眼,只见善宝明眸皓齿,脸庞比婴儿的皮肤都要滑腻,长的比一般的女子都要好看。

    这样的相貌是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不过长在一个男人的身上,却不是什么好事。

    善宝不但长的像女人,行事也如女人一般,对此伍弥氏其实一直隐隐忧虑,所以那天发生那样的事情,她虽然气愤,心底里实则是有些欣喜的,只是……

    善宝好像变了,眼睛有神了,显得多了份英气,配合上他刚才说的那些话,真有了点爷们的气概了呢!伍弥氏定定的看着善宝,心中琢磨着,嘴里缓缓说道:

    “你真的想好了吗?好,既然如此,退了便退了吧,人家既然绝情,咱们也没的上杆子卑躬屈膝,好像真找不到媳妇儿似的!”

    “哥你真的下定决心了吗?雯雯姐姐对你那么好,你这样做,她会伤心的!”福宝在旁边插嘴道。

    “对我很好吗?”善宝没有继承本尊的记忆,自然不知道那雯雯对自己怎么个好法,闻言愣了一下,接着将手一挥,豪气干云道:“什么雯雯不雯雯的,事已至此,是他们冯府不义,哥也不能去上杆子当孙子,就让他们都见鬼去吧!”

    “咣当——”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闷响,“谁?”福宝惊喝一声,蹭的蹿到门口,把门一开,随着一股冷风打着卷进入,传来他惊奇担忧的声音:“雯雯姐,怎么是你,你这是怎么了?”

    善宝朝门口看去,发现一个一身鹅黄的女孩儿委顿在地,瞧不清面貌,与伍弥氏对视一眼,匆忙下床,鞋都没穿就跑了过去。

    “呀,这丫头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定是将咱们方才的话听到了耳朵里,急火攻心,这才昏过去的,善宝,还傻站着干什么,赶紧把她抱到床上去。瞧瞧这小脸儿冻的,可怜见的,大冷天的怎么就穿这点衣服啊?”

    伍弥氏心疼的吩咐着,善宝不及多想,甚至都没顾上看这雯雯的相貌,俯身将其抱了起来。福宝和伍弥氏随在左右,小心翼翼的将其抱到了床上。

    这丫头好轻!这是善宝最直观的感受,抱在怀里,如同没有什么分量似的,猛然想起后世自己的妹妹,心中蓦然就多了份柔软。

    放到床上之后,伍弥氏忙着给冯雯雯盖被子,又吩咐福宝去倒热水,这个时候,善宝才有暇打量。

    只见冯雯雯穿着一身鹅黄sè的棉旗袍,连马甲都没套,小脸蛋儿冻的通红,本该是红润的嘴唇也变成了铁青sè,紧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覆盖着,显得楚楚可怜。

    这就是和珅的老婆吗?

    善宝的心里扑腾了一下,倒不是对她产生了什么非分之想,事实上,不过就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罢了,他还没有饥渴到那种程度。他只是心中莫名涌上了一股罪恶感——若福宝说的不错,自己还真是伤了她了。

    “雯雯,醒醒,雯雯,醒醒!”伍弥氏拉着冯雯雯的手,侧身将其上半身抱到了自己怀里,柔声呼唤着。

    良久,就听嘤咛一声,冯雯雯缓缓的睁开了她的眼睛,先是迷茫的四下打量了一翻,看到善宝的时候,嘴唇一扁,眼泪唰的就涌了出来:“善宝哥哥,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善宝就铁石心肠,看着冯雯雯梨花带雨,也自心动,只是想起英廉,本已软了的心马上又硬了起来,冷冷道:“你爷爷已经宣布婚约作废,我……”

    “善宝哥哥,”冯雯雯泪眼婆娑的看着善宝,“那是我爷爷的决定,我根本就不同意。这两天我被他锁到屋里,直到今天才得了机会偷跑出来,听到你醒来的声音本来还很高兴,想不到,想不到……呜呜……”说到这里,她再也无法忍受心中的委屈,恸哭失声。

    “雯雯莫哭,你善宝哥哥也是不得已,你别怪他,其实他也挺喜欢你的!”伍弥氏一边轻轻抚摸着冯雯雯,一边轻声的安慰道。

    “真的吗?”冯雯雯美目猛然爆出一抹亮彩,回头瞅着伍弥氏:“那我nǎinǎi大寿,他会去吗?”

    “这……”伍弥氏无奈的看了善宝一眼,使了个眼sè。

    善宝挠头了,去吧,实在是有违自己的原则,不去吧。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梨花带雨的,也实在是不忍心。

    “呜呜……”冯雯雯等不到善宝的回答,继续哭了起来,真个是肝肠寸断,闻者心疼。

    “哥——”福宝瞧不下去了,拉长声音呼唤善宝。

    “善宝,要不,你就去吧!”伍弥氏更是心软,也劝道。

    “唉,”善宝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好吧好吧,我去就是了,你别哭了成不成?”他心中百般不愿,却实在是怕了冯雯雯的眼泪攻势,心一软,答应了下来。

    “真的?”冯雯雯哭声顿止,抹了抹眼泪,抬眼与善宝对视,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

    善宝仔细看着对方,发现冯雯雯长着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不知不觉便点了点脑袋,就见对方破涕一笑,原本大大的眼睛瞬间弯的像月牙儿一般,好似那眼神中所有的灵韵都溢了出来。

    果然是美女啊,一颦一笑间,高贵的神sè自然流露,让人不得不惊叹于她清雅灵秀的光芒,这光芒中,隐隐藏着一股狡黠,却非但不影响她的气质,反而还平添了一股子灵动。

    她是真的高兴吧?善宝心中琢磨着,突然再次想起了自己的妹妹——每当叶子月有什么事求到自己,答应她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神情。

    这一切要是一场梦就好了,梦醒后,一切都没变该有多好!

    善宝突然长叹了一声,心中不再纠结,定定的说道:“雯雯,我答应你了,等你nǎinǎi大寿那天,我一定去!”

    “拉钩?”

    “好!”听着对方孩子气的要求,善宝神情一阵恍惚,然后重重的点点头,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冯雯雯喜笑颜开的走了,伍弥氏却发起了愁:“善宝啊,你说咱们备些什么寿礼好呢?没有这退婚一事还好说,咱家本就穷,也不用打肿脸充胖子,现在不同了,若无一份像样的寿礼,没的让人家瞧不起!”

    善宝略一琢磨,微微一笑道:“额娘不用cāo心,我自有办法,定不会让他们看轻了咱们!”

    “哥,什么办法啊?说说啊!”

    “天机不可泄露”善宝神秘一笑,再不多言。

第四章 英廉府风云初际会

    乙酉年,丙戌月,癸巳rì,晴。

    安定门内北海东边的铃铛胡同口一大早就挤满了车马轿子。冯府门口,雄壮的石狮子旁边,各摆着一张桌子,后边坐着戴眼镜的账房先生,正闷着头往鲜红的礼帐上奋笔疾书。

    他们的面前,是一条长长的人龙,一个个脸上尽皆带着谄媚做作的笑容。身后,是身穿青衣的小厮们忙碌着将各sè礼物搬进府中。

    正门台阶上,一身暗红长袍的白胖男人的脸上挂着弥勒佛似的的笑脸,冲每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人点头致意,偶尔疾步冲下台阶,点头哈腰的将某人迎入正门,然后重新回到原地,继续一成不变的工作。

    若退回三年,定无今rì盛况。不过英廉父丧三年丁忧刚刚期满,就被授予正黄旗护军统领的职务,如今不到半年,便又加职总管内务府大臣,兼领户部侍郎职务,还监管咸安宫官学,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在今上的心目中,定是很有分量,才会屡屡擢升。

    世人大多趋炎附势之徒,只恨投奔无门,恨不的把脑袋都削尖了,这回他的夫人五十寿诞,正是一表衷心的良机,再不来拜,更待何时?

    管家永福站在台阶上,想着这些年跟着英廉的经历,望着如今的盛况,颇有些意气风发,与有荣焉的感觉。只是,当他的目光偶尔扫向人龙的时候,突然间愣住了。

    人群后边走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干净的青灰sè棉布长袍,上身套着一件酱青sè马甲,乌黑的长辫子垂在脑后,末端用一条鲜红sè的带子系着,显得别样的jīng神。

    少年空手,jīng致的面孔上眸子炯炯有神,神sè淡然,与旁边手拿礼单的人们比较起来,犹如鹤立鸡群一般。

    人们大概认出了少年的身份,纷纷让开道路,望着他从容上前,后边的人则神sè古怪,不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一番。

    永福有些尴尬,不过想起英廉前夜冲小姐大发雷霆的事,心里一定,冲已经走到面前的少年拱了供手:“原来是善宝少爷啊,您老这一向可好?今儿个夫人大寿,莫非你也是贺寿来的?”说着话斜眼看了看善宝空无一物的手。

    少年自然就是善宝,他洒然一笑:“自然是贺寿来的,莫非退了婚,我便来不得了吗?”

    “真的解除婚约啦?我还以为……”

    “不说活不了几天了吗?这下子可是……”

    身后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善宝却像没有听到一般,依旧笑眯眯的看着永福。

    那rì他架不住冯雯雯的眼泪攻势,答应来给冯夫人祝寿,实属万不得已的事,并没有从心里原谅英廉。今rì他选择高调出场,就是要坐实了对方背信弃义的事实,好好的羞辱他们一翻。

    至于对方的身份,根本就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内府大臣怎么了,老子面前,都是扯淡。

    “自然来得!”永福被善宝拿话说住,听着下边的议论,心中也有了气,格格一笑道:“只是既然贺寿,您这空着手,恐怕有些说不过去吧?”

    善宝依旧云淡风轻,毫无窘困之sè,说出的话却如刀子一般:“‘君子之交淡如水 ’,狗眼看人低的奴才,你家老爷便是这么教你的吗?”

    “这……”永福脸sè涨红,本想叫人轰走善宝,可是看着底下一道道shè向自己的目光,不敢给英廉挣个势利眼的名声,强忍着怒火,侧身让到一边,怒哼哼的道了一声“请!”

    善宝心中大畅,微微一笑,昂首向门内走去,刚入大门,却见一名少年身穿团领补服,上绣江崖海水,一只猛兽雄踞其间,一串晶莹剔透的朝珠盖在上边,腰间一把宽柄腰刀,赤红流苏随风飘扬,整个人透着一股别样的jīng神,正冲着自己微笑。

    少年整个脸刀削一般,鼻梁高挺,浓眉大眼,长的颇为英俊,见善宝看过来,抱拳一笑:“刚才的话说的好,我在旁边听的也自解气,这样的奴才就不该跟他们客气,我要是你,大耳刮子抽他。”

    这人是谁?冯府之中敢这么旁若无人的说话?善宝好奇的想着,上前抱拳行礼道:“大人过奖了,学生钮祜禄善宝,不敢请问大人名讳!”

    “我知道你是那被英廉退婚的善宝,本以为你今rì来是要求英廉收回成命,刚才看你对那管家说话,原来是找茬来的啊?”少年却未回答善宝的问题,而是凑过来低头小声说了一句,接着端详了善宝一番,嘴里啧啧连声道:

    “早就听说英廉的孙女婿貌似潘安,今rì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你这相貌,若是换个女装,比那宫里选的秀女都美上几分呢,这英廉怎么就舍得退婚呢?”

    善宝听对方谈论自己的相貌,一股火顿时就往上撞——他已经照过了镜子,对现在这长相实在是不满意的很, 不男不女的,恨不得拿剪子划两道子,现在听对方玉带轻薄,也不管对方身份了,抱拳道:“看您身穿补服,我尊称您一声大人,不过……还望大人自重!”说完他将脸一冷,扭身便走。

    “你……!”少年看着善宝的背影,英俊的脸上猛然浮上一股怒气,不过只是一瞬,随即便展颜一笑,轻声道:“还挺傲嘛,有意思,有意思!”

    善宝心中有气,也觉得自己这长相实在是太过俊美了些,此时男风盛行,实在怕再碰到那些如少年般的龌龊人,便不往人群里扎,而是进了庭院中搭的芦棚,寻个角落,默默的想着心事。

    院子靠东搭着台子,上边锣鼓喧天,有人咿咿呀呀的唱戏。台下正中一个四十许的美妇坐在下边磕着瓜子看戏,不时与旁边几个打扮华贵的夫人交谈几句,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身后少女的不安。

    冯雯雯的心思根本就不在戏台上,不时四下张望,俏脸上写满了担忧与焦躁,突然她眼神一亮,丢下冯氏,快步向芦棚的角落行去。

    “善宝哥哥,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善宝抬头,发现冯雯雯一身鹅黄,俏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肤白胜雪,双目盈盈,若两弯清泉一般,心中的怒火顿时不翼而飞,起身宠溺的揉了揉对方的脑袋,“既然答应了你,我自然要说话算数的!”

    冯雯雯被善宝突然的亲密动作搞的一愣,却不知道这样的动作在后世非常普通,面上一红,一颗心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

    “对了,你认识那人吗?”

    “谁?”冯雯雯一愣,顺着善宝努嘴的方向望去,俏脸一冷:“认识啊!”

    “哦?知道他叫什么吗?”善宝眯着眼看着远处那身穿补服的少年跟一个中年的红顶子官员谈笑风生,心中暗道,妈的,敢沾老子的便宜,有机会非得好好收拾你一顿。

第五章 献寿礼善宝展才情

    “他呀,傅恒相爷的三公子,福康安呗,整天介牛哄哄的,听人说他还喜欢……”冯雯雯面上突然一红,“以后你得离着他远点,我最讨厌他了!”

    “什么?他就是福康安?”善宝大惊失sè,一颗心不由自主的狂跳了起来——这就是那鼎鼎大名的福大帅啊,和珅官场上最大的宿敌之一,生封贝子,死授郡王,终乾隆一朝,也找不出比他更富传奇的人物了——居然就这么突兀的出现了?

    “怎么?你莫不是得罪他了吧?”冯雯雯看善宝面sè奇怪,不禁担心的问道,接着又道:“可不能得罪他,这人最是骄横,前两年十一阿哥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得罪了他,他居然拿着腰刀追杀了半个皇宫,这事你也听说过吧,到最后怎么样,还不是不了了之,没办法,他是万岁爷的妻侄,万岁爷对他比对自己的儿子都好呢!”

    靠,这么厉害啊?善宝暗暗咋舌,想起方才跟福康安的对话,心中不由涌上一丝不安,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已,紧接着他就想起自己可是从后世穿越而来的,心中暗道:“不就是一个福康安嘛,老子难道还怕了你不成?”

    这么想着,见冯雯雯面有忧sè,不禁一笑:“傻妹妹,没事我得罪他干吗?行了,寿宴快开始了,咱们过去吧!”

    此刻戏台上已经停了锣鼓,英廉和冯夫人已经进了正厅,等着人们一个个进入当面贺寿,有人在旁边捧着礼单唱名:

    “内务府梁大人,如意一柄,纹银百两!”

    “刑部赵大人,黄金十两,字画一副!”

    “御前三等侍卫福康安大人,范宽《溪山行旅图》一副,玛瑙一串!”

    念道福康安的礼物时,人群大哗,啧啧有声,纷纷用艳羡的目光看着英廉夫妇。英廉面泛红光,冲福康安拱了拱手:“世兄太客气了,如此重礼……”

    福康安听英廉与自己平辈论交,顾盼生辉,得意的冲门口站着的善宝扫了一眼,这才上前一步,展颜一笑道:“老大人折煞小子了,你老先朝雍正爷时就中了举人,在朝的时间比我阿玛都要早的多,就算我阿玛见您,也得称呼您一声前辈呢。阿玛常常教导我们要尊老爱幼,你这话让他听了,估计一顿板子我是跑不了咯。”

    傅恒官居首辅,却一生谦和,只对家人要求甚严,福康安此语倒非虚言。

    英廉哈哈一笑,“如此倒是老夫想的不周了,贤侄莫怪才是。想傅恒大人位居高位,却谦冲依旧,实乃吾辈楷模也!”

    两人你来我往的互相恭维一番,全不将众人放在眼中,偏众人却无一人有何不耐之sè,反而呵呵赔笑,真乃官场独有之景况。

    这样的场面善宝经的多了,只在门口冷眼旁观,毫无拘束之sè。

    猛然便听福康安呵呵一笑道:“这不是钮祜禄家的善宝吗?听说也是来贺寿的,不知带了些什么寿礼啊,让我们也开开眼界!”

    他这是存心要善宝下不了台,以报善宝顶撞之仇,同时也想看看,这善宝老是一副云淡风轻诸事无碍的样子,到底会怎么应对。

    英廉早就看到善宝站在门口,当初他之所以退婚,不过是听说善宝命不久矣,害怕耽误了孙女终身。如今善宝醒转,按理说应该收回成命,再续佳缘——他本就看善宝聪明,家中又无靠山,这才给孙女定下的婚约。只是覆水难收,他既说出了退婚的话,碍于面子,实在是不好说出收回成命的话。

    所以当冯雯雯和冯氏都劝他收回成命时,他才会勃然大怒。如今善宝醒了,还亲自登门贺寿,便如同有人当面给了他一个耳光一般,疼的他心都直抽抽。

    他只求没人再提善宝这茬,就当他是空气一般,好歹混过今天,不想福康安却当着这么多人提了出来,心中不禁暗暗祈求,这善宝可千万不要不识好歹,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要真是那样,可真的就是不死不休了。

    善宝冷眼看着诸人面sè的变化,尤其是福康安那戏谑的眼神和英廉威胁的目光,不禁哑然失笑,上前一步,抱拳行礼,朗声说道:

    “有劳福三爷牵挂,我还真是过意不去了,我父早亡,比不得三爷,自然拿不出《溪山行旅图》这样的重礼,不过,我幼时曾偶然识得一西洋人,随其学习过西洋画技,略有小成,今rì恰逢夫人圣诞,愿当场作画一幅,恭祝夫人年华不老,青chūn永驻!”

    “胡闹!一副人物画作,少则三五个时辰,多则一天两天,如今这么多大人在场,便要大家都等着你吗?”英廉不悦的说道。

    冯夫人张口yù言,却终究闭了口,什么也没说,只是歉意的看了善宝一眼。

    “还有你,大姑娘家的,成何体统,还不过来!”英廉又冲善宝身后站立的冯雯雯喝道。

    冯雯雯不情不愿的走了过去,不时回头看善宝一眼,那目光中神sè复杂,又是祈求又是期盼,还带着三分哀怨。

    “老大人这又是何必?年轻人嘛!”福康安眼看冷场,出声道,接着嘻嘻一笑:“我倒是对善宝口中的西洋画技挺感兴趣呢,要准备什么东西吗?得画多长时间啊,老大人说的对,咱们大家伙可不能都等着你!

    “一张白纸,一盏茶时间足以!”善宝不慌不忙的说道。

    “哦?那倒是得看看了,老大人,不如给他一次机会?”福康安确实好奇,要知道如今正是乾隆时期,国人画像仍循旧历,以工笔为主,用笔巧密jīng细,用时良久,一盏茶时间便可完成的人物画作,他还真的没听说过。

    “老爷,不如就让他试试吧,妾身也好奇呢!”

    “是啊爷爷,就让善宝哥哥试试吧!”

    英廉迟疑了,良久一叹,“好吧,就让你试试,来人,笔墨纸砚伺候!”

    早有下人匆匆拿了白纸,还抬了张长条木桌上来。

    善宝胸有成竹的走到桌子前,渊渟岳峙,自有一股气势。他拱了拱手:“如此恕我无礼了。”说着话从袖子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几块木炭,放在桌子上摆好,抬头仔细端详了冯夫人片刻,这才拿起一块,往白纸上画了起来。

    可惜没有铅笔,这木炭还真是不顺手啊!善宝便画边琢磨着,心说以后有了机会,定要找找石墨,做做这铅笔买卖。

    后世他是美术专业,速写是最基础的东西,略略几笔,就将冯夫人的大概勾勒了出来,再稍作补充,大致区分出明暗,一幅栩栩如生的美人画像便从他的UU小说诞生了。

    只见画中女子远山如黛,秀目含chūn,全无半分老态,反而透着一股成熟女人独有的韵致,端得是一幅素描的佳作,就算考试,估计老师也得给个高分。

    福康安在善宝开始作画的时候就站到了他的身后,起初还未当真,越看越奇,面上自然带了出来,惹得冯雯雯也忍不住走下了台阶,一见之下,不禁大是佩服,妙目猛扫善宝,一颗心也噗通噗通的狂跳了几下。

    众人虽则好奇,大部分还是源自福康安和英廉的面子,看个红花热闹而已,如今见福康安和冯雯雯的神sè,已经明白到善宝定是有些过人之处,不过碍于身份,或是不屑,或是不敢,居然并无一人上前围观,只把一颗心痒的如同被蚊子狠狠叮了几口仿佛,想抓却抓不到地方。

第六章 出冯府福康安吃瘪

    对于大家的表现,善宝心中冷笑,拿起一块最粗的木炭在画像旁边的空白处写道:“五十花诞开北海,寿比南山。半百光yīn人未老,chūn妒红颜。”这才将木炭一丢,拍了拍手,扭头冲冯雯雯一笑:“妹妹,我的手脏,烦劳你了!”

    冯雯雯面sè一红,上前小心翼翼的拿起善宝的画,快走几步,来到英廉与冯夫人的面前开心的说道:“爷爷nǎinǎi快看,善宝哥哥原来还有这本事呢,画的nǎinǎi跟真人一样呢”

    她一心要为善宝卖好,自然毫不吝啬夸赞之语,惹的英廉和冯氏也是好奇心大起,展开画作看了起来。

    “哎呀,真像啊,只是,我有这么年轻吗?”冯氏一看画作,猛展笑颜,语气中却有些迟疑。

    女人便是这样,虽然怕别人说她老,不过心中其实还是有数的,只是有时明知道对方是谎言恭维,还是欢喜。

    英廉暗自后悔当初太过孟浪,做出了悔婚的决定,将自己弄到了如今这个左右为难的境地。所以明明知道善宝这副画作乃是佳作,却冷哼了一声道:“雕虫小技耳,也敢拿来献丑!”

    本想抢过来一把撕了的,又恐底下众人说他心胸狭隘,便板着脸冲善宝说道:“行了,画也作了,我替拙荆谢谢你了,下去等着用饭吧!”

    “不行,善宝哥哥画的这么好,难道不应该赏他些什么吗?”冯雯雯嘟着嘴道。

    “就是,过来善宝,这几个金瓜子你拿着,下去买点好吃的!”冯夫人手里捏着几个金光灿灿的瓜子冲着善宝微笑。她是挺喜欢善宝的,当初英廉做悔婚的决定时她便不答应,只是她很少违拗英廉,也知道英廉是为了孙女好,所以闹了一场后,也就顺从了。

    前天听冯雯雯说了善宝醒来的消息之后,她十分开心,回来便跟英廉说了,本以为英廉定会如自己般高兴,不想那英廉一愣,然后居然大发雷霆,她便明白了英廉的心意——这是抹不开面子了,准备一条道走到黑了。

    嘴上不说,她却暗自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想办法挽回这件事情。现在有这和善宝亲近的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

    善宝却微微一笑:“谢谢夫人了,不过正所谓‘无功不受禄’,为您画像,是我的荣幸,怎么能要您的赏赐呢?”说到这里一顿,“好了,寿礼也献了,我家中还有些琐事,就先告辞一步了!”

    “善宝哥哥……”冯雯雯叫道,却见善宝头都未回,不禁嘴巴一扁,就要追上去。

    “雯雯!”英廉脸sè铁青,其实他也想借着冯夫人的话下个台阶,未曾想到善宝说走就走,一点面子都不留,实在忍耐不住,怒喝道:““让他走,出了这个大门,就再也别想进来!”

    善宝自然听到了英廉的怒喝,冷笑一声,心说谁还稀罕来是怎么的,脚下走的更快,很快就出了冯府,这才放缓脚步,思谋着今rì这冯府一行的得失。

    那冯雯雯不提,冯夫人也不错,若果光冲她俩,其实真娶了这冯雯雯也蛮不错的,就是这英廉……善宝叹息了一声。莫看他表面洒脱,毕竟是英廉这么一颗大树,他家又是如今的情况,说放弃就放弃了,要说心里一点遗憾都没有的话,那也是不可能的。

    刚才冯夫人手拿金瓜子笑眯眯的冲他说话的时候,他几乎动心了,只是, 骨子里的骄傲容不得他这么做——后世的苦难经历教会了他一件事情,那就是有关原则的事情,是绝对不能退缩的,就算头破血流,也要一争到底,想别人看的起自己,首先就不能把自己看低了。

    想想英廉最后绝情的话,他忽然笑了,心中暗道:“爱咋地咋地吧,没了你冯英廉,莫非我还就当不了官是咋的?正好,彻底断了跟这冯雯雯的婚事,今后和珅的命运,怎么也得受点影响吧!”

    想到这里,他的心彻底放松了下来,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经yīn了下来。

    善宝最喜欢下雪的天气了,欣喜的仰望着天空出了会儿神,却丝毫不见下雪的动静,不由失望的叹了口气,这才信步往前走去,走了没几步,就听身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连忙回头望去,见福康安牵着一匹枣红sè的骏马正在不远处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你怎么也出来了?”

    “你能出来,我便出不来吗?”福康安上前嘻嘻一笑,接着又道:“行啊兄弟,这英廉有权有势,你却弃之如敝履,真有些前人‘富贵不能yín,威武不能屈’的气概呢!”

    “行了,你也别恭维我,说吧,叫我有事吗?”善宝虽然知道了福康安的身份,却恼恨当初他的轻薄,口气里便不留客气,怠搭不理的问道。

    “你……”福康安天潢贵胄,金枝玉叶,蜜罐里泡大的,走到哪不是被人恭着敬着,何曾受过这样的待遇,一时间居然气的说不上话来了。

    “你啥啊你,没事我先走了!”虽然善宝很希望跟这福康安搭上关系,可一想到他语带轻薄,就心中气愤,冷声说道,说走便走。

    “你慢着!”福康安看善宝真的转身,火气顿时不翼而飞,开口叫道,见善宝还不停步,急忙道:“你倒是听我说完啊,我见你画像画的好,想请你给我额娘也画一幅呢,行不行?”

    “画像啊?”善宝心说,那野史上记载福康安的母亲是满洲第一美女,要是能见见她倒也不错,一颗心不由活络了起来,微微一笑道:“好说,给银子就成!”

    “银子?”福康安一愣,心说爷让你给额娘画像是你的荣幸,你这还蹬鼻子上脸不成?不过眼瞅着善宝一副不给银子就不给画像的表情,不知为何却没生气,而是挖苦道:“我瞅那冯氏给你赏赐你不要的时候,还以为你多么清高呢,原来也是见财眼开啊!”

    “哼,”善宝一晒道:“没听说‘君子不食嗟来之食’这句话吗?给冯夫人画像,是我心甘情愿,给你额娘画像,却是你求我的,我要点报酬怎么了?”

    “你……多少钱?”福康安恨恨的问。

    “十两银子就成!”善宝微微一笑。

    “原来你才值十两银子啊,爷给你五百两,包你一个月如何?”福康安抓住了破绽,觉得总算搬回了一城,笑眯眯的说道。

    “你……”善宝怒火勃发,拳头捏的嘎巴作响,可是想想对方的身份,还是强自忍耐着,沉着脸冷冷说道:“福康安,我敬你是傅恒相爷的公子,不跟你一般见识,再敢如此轻薄,莫怪我不客气!”

    善宝说罢转身就走,不妨被福康安一把拽住了胳膊,正要发火,就听福康安腆着脸说道:“行了行了,不就开个玩笑嘛,谁让你长……行行行,算我错了行了吧,以后不说总成了吧?”

    “这还差不多!”善宝这才缓和了脸sè。

    “现在可以走了吧?”福康安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跟善宝生不起气来,见他脸sè转缓,心中居然一下轻松了下来,一边暗自好奇一边问道。

    “头前带路吧!”

    “一起骑马吧,这马神骏,驮咱俩没问题。”福康安拍了拍身边的枣红马炫耀似的说道,心中暗道:不是不让爷口头上沾你的便宜吗,等会儿你坐爷面前,直接沾你身子的便宜。

    善宝却像明白福康安的心思一般,冷冷说道:“上马也行,你坐前边!”

    “什么……”福康安一愣,恨恨的一跺脚,穿蹬上马,不耐烦的往前挪了挪,给善宝闪出了一个位置。

    善宝没有继承本尊的记忆,不过身体却很好,拽住福康安伸出的手轻轻一纵便越上了马背,心中暗道,看来这史载和珅文武双全,果然不是盖的。想着马上就会看到福康安的母亲,甚至还可能看到大名鼎鼎的傅恒,说不定藉此跟这根深蒂固的富察氏建立良好的关系,一颗心不禁火热起来。

第七章 通州城善宝遇红杏

    “哎哟,差点忘了,阿玛还让我去通州找坐粮厅的刘大人有事呢,”纵马前行之时,福康安猛的一拉缰绳,轻拍了额头一下道,“要不,你先跟我去通州一趟,回来再跟我回府?放心,晚饭我管你!”

    你小子是故意的吧?

    善宝心中腹诽,想到不能马上见到福康安的母亲了,心中颇为遗憾,不过又想,这福康安恐怕绝对猜不到自己在惦记他的老娘,不禁微微得意,心说看你老娘的面子,就跟你走一遭也好——那通州据说是大运河的码头,现在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呢,走一遭也不错,权当长见识了。

    “跟你去也成,加纹银十两,不然我就下马!”虽然心里已经愿意,善宝嘴上却不说,坐在马后跟福康安讨价还价,身子还虚欠起来,一副作势下马的样子。

    “你,你,你……丫的掉钱眼儿里了吧?”福康安还从来没见过如此无耻的人,不禁啼笑皆非,“加十两就十两,真他nǎinǎi的拿你没办法。”

    十两银子能买不少木炭了吧,善宝掰着手指头算计着,对福康安的粗口不以为意,心中暗自打着算盘,心说自己如此对待福康安看来是对了他的胃口,以后得好好从他身上多榨点好处才是——能敲未来大帅的竹杠,说出去也是份荣耀呢!

    福康安根本不知道善宝居然敢在心中算计自己,一心只为自己的灵机一动暗自欢喜,偷着将身子往善宝的怀里缩了缩,惬意的打马调转方向,出朝阳门,径往通州而去。

    通州位于京城东南方向,是大运河的最北端,是皇家大码头,此刻乾隆中期,正是它极盛之时,巍巍矗立的燃灯塔,大光楼,占地宏大的皇木厂,以及万舟骈集的漕运码头,无一不再向世人诉说着它的繁华。

    石坝码头在运河与通惠河交汇处西岸,是朝廷漕粮的专运码头。附近有著名的通济桥和大光楼,坐粮厅的官员便在此验收漕粮,故又名验粮楼。

    善宝和福康安到了此处便下了马,福康安嘱咐善宝在此等候,他自己则径直入了城去寻那什么坐粮厅的刘大人——傅恒确实吩咐过他来找这刘大人,不过没有这么急罢了,如今既然来了,还是要先将正事办了才是。

    此处紧靠码头,不过正是隆冬,河面上冻着厚冰,所以千船休岸,本该繁忙无比的码头上,便显得冷清了许多。

    当然,指着码头吃饭的人多以万记,虽然现在活计比平rì要少了许多,但一些诸如修船补漏,装卸清理的活儿反倒多了起来,有这帮子干活的人们撑着,倒也并不萧条。

    善宝自然不愿跟福康安入城去见那劳什子官员,而是随意的转悠了起来,将眼前的情景与后世的印象一一对照,倒也自得其乐。

    中午并没吃饭,走了片刻,善宝就觉得肚子骨碌直叫,老远瞅着有小饭馆,便行了过去。

    饭馆是开给在码头上做工的苦哈哈的,自然简陋,并无山珍海味,也无包厢雅间,只在大堂里摆着十几张桌子。早就过了饭点儿,角落里稀稀拉拉坐着几个散客。

    随着热情的伙计进门,善宝要了两个驴肉火烧,又点了碗豆腐汤,在一边角落里寻个位置,也不顾自己的形象在这饭馆中有些另类,开始大嚼起来。

    一个烧饼下肚,善宝突然听到门口传来响动,不禁抬头望去,只见两个破衣烂衫的女人走了进来。两人一大一小,大的三十左右,小的总角年纪,像是对母女,蓬头垢面的,行动间却很有气质,不似乞丐,倒像是官宦人家的女子。

    善宝心中好奇,便多看了两眼,发现那两人好像与胖胖的掌柜认识,先蹲身行礼,又小声说了些什么,这才默默的寻角落静静的站立。

    说来也巧,二女所寻的角落就是善宝坐的方向,善宝心中犹疑,便停箸不食,默默端详对方,发现对方虽然脸上蒙着灰尘,瞧不清长相,不过衣领遮着的地方偶尔露出,却白腻如雪,加之身段苗条秀丽,想来相貌定差不到哪里去。

    这应该是大家主出来的人吧?怎么会落魄如斯了呢?

    善宝奇怪着, 有心周济对方一下,想着兜里还揣着早起伍弥氏给自己让准备寿礼的散碎银子,便叫伙计道:“小二,小二!”便有跑堂的过来点头哈腰问道:“这位爷台叫我?不知有何吩咐?”

    善宝冲二女努了努嘴,“大冷天的穿的这么单薄,可怜见的,给她俩收拾张桌子,照着爷要的再来上一份,再烫上壶酒,给她们暖暖身子。”

    二女身子一颤,想是没有料到善宝这突然的善意,小女儿明显的咽了口吐沫,感激的看了善宝一眼,却没说话,而是侧头期盼的看着女人,怯怯的叫了一句:“妈……”

    女人却jǐng觉的看了善宝一眼,蹲身一福,缓缓的道:“谢谢这位少爷了,您的好意我们娘俩心领了,只是无功不受禄,恕我们不敢领受!”

    廉者不受嗟来之食么?善宝碰了个软钉子,却并不着恼,也不勉强,冲二女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恕在下唐突了!"说罢扭回身去,再不回头。

    二女同时一愣,对望一眼,又默默的低下头去。

    小二叹息一声,见善宝再无吩咐,默默的退了下去,不多时捧着一碗白菜熬粉条,四个雪白的馒头上来递给二女,这才重又叹息一声退了下去。

    周遭人不多,全用同情的目光瞧着二女,二女却并不为目光所动,小口的静静吃了,向门口行去,经过掌柜的时候,又蹲身一个万福,这才离去。

    “唉,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也不知遭了什么罪,才沦落到如今这地步!”

    “赵老三,你莫不是有啥想法吧,看这娘们的身段,想来长的不错,要不你收留了她们?”

    “呸,你怎么不去?这娘儿俩来这码头两天了,你连句话都不敢说,没出息!”

    ……

    善宝听着周遭的议论,心中推演着那对母女的遭际,猜测着两人的身份,当下却不动声sè,直到临出门之时,才将小二扯到一边:“小二,我看刚才那对母女跟你家掌柜的认识,瞅着像是大家主儿出身,怎么沦落至此了呢?”说着话从衣袖里摸出一块碎银丢给对方。

    小二喜滋滋的接过银子,端详了善宝两眼,将银子揣入怀里道:“瞅着爷台也不是坏人,城里来的吧?定是走不了话的,我就实话跟你说吧,”说着一顿,“这母女本是我家掌柜的远亲,此番来京,是击登闻鼓告御状的!”

    “告御状?”善宝一惊,心说这击登闻鼓无论有罪无罪,先要廷杖三十,就女人那身板,还不要了命么,这是受了多大的冤屈啊?不禁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八章 遇不平事打抱不平

    小二听善宝如此问,探头左右看了一下,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我瞅着您先生仪表不俗,又透着面善,rì后即使真的有事,定然也不会将我这猪狗似的奴才牵扯出来,便实话对你讲吧,这事啊,是这么一回事……”

    店小二口才颇佳,口沫横飞的将那母女二人的遭遇讲了一通,脸上不尽感慨之意,末了叹息道:“听我家掌柜的说,她那夫君爱民如子,清正廉洁,是海青天似的人物,不想那帮混帐行子居然胆大包天,做下这等天怒人怨的事来……”

    原来那母女果然是官宦家眷,夫君名唤赵得柱,是山东某县的知县,由于清查河工上的空缺得罪了上官,居然被人一杯鹤顶红送了xìng命。当时母女回家探母,不在现场,等到回转的时候,人都埋了。

    善宝仔细琢磨着小二的话,寻思着那帮人既然敢于做出这等事来,定是处理了首尾,如今时过境迁,要是没有非常有力的证据,那可是……不禁开口问道:“有证据吗?”

    “据说报的是暴病而亡,赵夫人母女不服,告遍了山东大小衙门,却没有一个官员接她的状子,没有办法,这才想到了上京告御状的主意……孤儿寡母的……官官相护,真是造孽啊!”

    听着小二的感慨,善宝也自无言。倒不是他没有同情之心,只是如今他还只是个咸安宫官学的学生,既没袭爵,又无官职,空有帮助之心,却实在是无能为力。

    要不,跟福康安说说?据说那福康安疾恶如仇,兴许……善宝一边琢磨着,一边离了饭馆,信步四下里乱逛。

    正走着,忽闻前方人声喧哗,善宝不知如何想起了那对母女,心中一动,快步上前,分开人群一看,人群正中站着的果然就是那赵得柱的妻女。

    与她们面对面的,是一名衣着华贵的公子哥儿,油头粉面,趣青的脑门,乌黑的鞭子红绳束着绕在脖颈,大冷的天,手中还拿着一把扇子,不时的挥两下,吹的嘴角一缕小胡子一个劲儿的乱动。

    善宝猜测着公子哥儿的身份,瞧他身后一帮子眼睛望天的伴当,而旁观人群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想来势力不小。

    由于善宝来的晚,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便站在一旁冷眼观瞧,就听那赵夫人冷冷说道:“李公子休要再说这些不三不四的话,我家老爷虽去,我毕竟还是吏部敕命的七品孺人,你又是个什么身份?敢做这非分之想?”

    “说的好!”那公子哥不怒反笑,唰的合拢扇子在手掌中拍打着道:“果然够辣,我李银就喜欢这样的!孺人?好厉害么?你是从七品孺人,我爹还是正四品的知府呢!没听过那句话么--落架的凤凰不如鸡,莫说你那死鬼相公已赴yīn曹,便他活着,又能奈我何?”

    赵夫人的眼圈猛然泛红,却昂起头来,伸手点着李银道:“你莫猖狂,当今天子圣明,莫要以为你们便可一手遮天,迟早我要为我那枉死的夫君翻案。”

    “翻案?满京城大小衙门随便你去,我爹的主子是当朝国舅爷,爷还不是吹牛,看有一个人敢接你的状子吗?”李银嘿嘿一笑,“依着我,还不如别告了,反正你那死鬼丈夫也死了,你倒不如从了我,爷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善宝一愣,就见那赵夫人眼神一黯,随即猛然泛光,坚定道:“dì dū之侧,京畿重地,我便不信,你们还真的能只手遮了天去?”

    “随你,不过嘛,今儿爷心情不好,你得陪爷喝喝酒,说说话,如若不然,我便让你女儿陪我,谅你也阻止不了……”

    小女孩儿一听这话不禁往赵夫人的身后缩了缩,赵夫人气的浑身乱颤,以手点着对面满脸yín笑胸有成竹的李银,"你……你……你若动我女儿,今儿我便跟你拼了!"说着话将小女孩儿扯到身后,老母鸡护崽儿似的怒视着对方。

    人群大多是扛活的苦哈哈,窃窃私语,却摄于李银的身份,只远远的怒视着,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

    李银傲然扫视周围一圈,仰天哈哈大笑,良久猛收笑脸,唰的一展扇子,轻摇两下:"看来爷得动粗了,傻站着干啥,还不给爷上!"

    随着他一声轻喝,他身后的狗腿子们摩拳擦掌,满面放光的往前冲去,直逼赵夫人和那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到底未经人事,此情此景之下,已是吓的放声大哭,那赵夫人却依旧昂着头,贝齿咬唇,一丝鲜红血迹顺着嘴角缓缓流下,满面决然。

    善宝再也看不下去了,上前两步站到赵夫人面前,背冲着她冲那面露惊异的李银摆手轻喝:“且慢动手!”

    “呦呵,英雄救美么?谁的裤裆没关紧,露出你丫来了?”李银见有人露头,深觉自己的权威被人冒犯,yīn着嗓子挖苦道,随即看清楚了善宝的相貌,不禁一愣:“不过嘛,长的倒挺漂亮,莫非是这孺人养的小白脸儿?你是想让我放过这对母女么?好啊,只要你答应陪我喝喝酒聊聊天,我就依着你,如何?”

    其时男风盛行,这李银有钱有势,yín乱惯了,女人玩腻,自然少不了顺着流行找个兔儿爷玩玩,却从未见过如善宝这般漂亮的男人,一时竟忘了赵氏母女,反将注意力转到善宝的身上来了。

    善宝最恨别人拿他的相貌说事,福康安他惹不起,那是没办法,如今对面这人居然也欺上门来,不禁怒火中烧。不过他后世毕竟久居高位,神sè不动,打量了那李银身后的伴当两眼,琢磨着等会要真的打起来,不能吃亏。

    善宝不说话,李银还以为善宝怕了,呵呵一笑:“这就对了嘛,过来,让爷稀罕稀罕!”

    善宝已经看清了对方深浅,正愁没机会接近李银,闻言一喜,大大方方的走了过去,冲那李银抿嘴儿一笑,就如chūn花绽放一般,晃的李银一愣,sè心顿起,伸手便要来搂他。

    “去你妈的吧!”善宝心中怒火强自压制了半天,早就续足了力道,心说我管你跟国舅爷是啥关系,先揍了再说。轻喝一声,抬手就是一巴掌,便听“啪”的一声脆响,结结实实的抽在李银的脸蛋子上,将他想要说的轻薄话抽了回去。

    善宝还不罢休,趁着李银晕头转向之际,兜头又是一脚,将对方踹出了三尺多远,这才拍了拍巴掌,退回到赵夫人的身前。

    李银被打愣了,反应过来后勃然大怒,“反了反了,爷养你们是吃干饭的?还不给爷上,打死了我兜着!”

    李银的伴当不妨善宝说动手就动手,等到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如今有将功赎罪的机会,个个像打了鸡血一般,纷纷拥了上来,将善宝和赵夫人母女团团围了起来……

第九章 勇善宝独斗恶伴当

    这情形要是搁在后世,手无缚鸡之力的善宝定会吓的腿软。如今不同,本尊虽然长的瘦小,实则文武双全,不敢说多么厉害,起码还没将眼前这帮乌合之众放在眼里。

    他静静的挡在赵夫人母女面前,静静的瞅着逼上来的众人。

    只见眼前这帮人撸胳膊挽袖子,有人还从袖子里抽出尺许长的木棍,瞧着气势吓人,不过他们目光散乱,进退之间杂乱无章,显然正如善宝料定的那般,乌合之众而已。

    善宝后世并无打架的经历,不过他纵横商场,对于军事谋略自然也知道些,明白两军对阵,最怕的就是敌方行伍齐整不乱,围定了缓缓逼近,难以有隙可乘。

    但这群人不过是混吃混喝的混混罢了,欺男霸女许是行家,真要打起来,毫无章法可言,自然是各自为战,嚷的凶,真上的一个没有,听那李银再次催促,这才有人挥舞着木棍从善宝的左侧攻了上来。

    赵氏母女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吓的一捂眼睛,未及惊呼出声,便见善宝如同脑后长了眼睛,前脚踹在一个同时冲上来的人胸口,身子借势一侧,已经让过了身后呼啸而至的木棍,顺手一抓,正叼在持木棍的手上,脚下一勾,正点在对方的脚裸上,顺势一带,那人站立不稳,狗啃屎般向前飞去,木棍脱手,善宝伸手一抄,抓到了自己手里。

    他这下兔起鹤落,脑子几乎都没做出反应,全部都是身子自发的动作,就像习练多遍似的,动作潇洒而又飘逸,围观人群齐刷刷喝了一声采,赵氏母女也将一颗提着的心稍稍往下放了放。

    善宝只觉酣畅淋漓,心中大喜,抬眼恰逢一个满脸恶相的大汉,手中居然拿着一把匕首,狠狠的向自己冲来,竟然是一副想要置自己与死地的架势,不禁怒从心起,恶向胆边生,扬起木棍,狠狠的砸在对方手腕处。

    “咔嚓”一声,骨折声中,匕首落地,那大汉疼的跳脚甩手,抽筋一般。

    善宝不知哪里来的怒火,依旧不罢休,将木棍抡圆了,照着大汉的面门砸去,又是“咔嚓”一声,沉甸甸的木棍与对方的鼻梁接触,居然一砸之下断成了两截。

    大汉哀嚎一声,口鼻血流如注,仰天就倒,滚地挣命!

    此刻看热闹的人群早就将这里围的里三层外三层,见善宝虽然长的娇怯怯,居然动作狠辣,瞬间就放倒了三个,尚自毫发无损,不禁自发的再叫一声好。

    李银的伴当们平rì仗着李银的势力,为虎作伥惯了,架也打过不少,却从未见过善宝这般狠辣的人物,此刻已经无心再看他的俏脸,除了地上躺着的,其他人齐齐止步,已是有些怕了。

    李银脸sè煞白,拿扇子的手颤抖着,也不知是怕还是生气,指点着善宝,变了嗓音叫道:“打死人了,打死人了!——上啊,连这俩**材儿,给我往死里打!”

    他横行霸道惯了,一朝被人扫了面子,居然连赵氏母女都恨上了。

    手下伴当们见主子真的发怒,交换了番眼神,一名瘦小的汉子偷偷溜了出去,其他人则齐刷刷摸出匕首来,齐想着人多,又有利器在手,这才胆气再壮,胡乱挥舞着冲了上来。

    刀剑不长眼!

    莫说善宝后世,就善宝本尊,虽然习武,也没经历过这样刀光剑影的场面,见一把把匕首泛着寒光,心中不禁有些胆怵。

    正在惊险之时,忽听身后脆生生一声断喝:“住手!”却是赵氏叫的,趁众人愣神的功夫,她已挺胸走到了善宝的前边,冲那李银道:“此事本就因我而起,不关这位公子的事情,你将他放了,我跟你回去便是!”

    “赵夫人……”善宝惊道。

    “你怎么知道……?”赵夫人一怔,轻轻扭头,轻声道:“也不管你怎么知道的了,公子高义,妾身万分感谢,只是这李银……我却不能眼睁睁的看你为了我们母女送命!”

    “可是……”善宝被对方明亮的眸子瞧的心中一颤,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对方打断。

    赵夫人的声音压的更低,用只有善宝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公子放心,刀子剪子井,妾身早就想好了,只是我这苦命的闺女……”

    “格格咯……”一阵怪笑,打断了赵夫人的话,善宝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只见李银面沉似水,指着自己这边说道:“果然是郎情妾意啊,现在想从我吗?晚了——你跑不出我的手掌心,至于他嘛,我得让他给爷的手下偿命。先放过那对母女,将这半路跑出来架秧子的小白脸儿给我往死里打!”

    善宝听到这里,往地上看去,发现那被自己敲中鼻梁的大汉嘴里吐着白沫,双腿一蹬一蹬的抽缩着,眼看着是不活了,心知事情已经没有了缓和的余地,已是到了不死不休的境地。

    看了看四周,不见福康安的踪影,他心中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有一腔热血猛的上涌,想着先下手为强的古训,嘀咕着“下路相逢勇者胜”的话给自己打气,趁着李银得意的功夫,冷不丁迈步前冲,趁一个挡在面前的小子不注意,猛叼住对方手腕用力一拧,但见刀光一闪,单手一翻,已将掉落的匕首抄在手里,见对方尚自晃神,心说一不做二不休,挥臂一挥,匕首已经抹到了对方的脖子上,热血喷涌而出,顿时溅了他一脸。

    善宝伸出舌头舔了舔,咸滋滋的味道顺着味蕾冲击到大脑中,非但没有杀人后的害怕,反而有种兴奋抑制不住,抬脚将圆睁双目兀自站立的小子踹到在地,大喝一声:“谁还敢上?这就是榜样!”

    地上大汉堪堪毙命,还可以说成是善宝一时失手,如今众目睽睽之下,眼瞅他再杀一人,众人已是惊呆了,实在无法将他的作为与他的长相联系起来。

    要知道木棍杀人与匕首杀人的效果绝对不可同rì而语,鲜血标飞的情景格外的刺激人心。

    李银心中一突,善宝撒着鲜血的俏脸瞧在他的眼里已经与地狱里的恶魔划上了等号,心中已是怕了。恶人自有恶人磨,他惹不起善宝,心中已然生起了退走之心,只被面子绊着,正左右为难之际,忽听身后蹄声滚滚,回头一看,三骑领头,一队兵士快步而至,不禁大喜,高喝一声:“大伙围定了他,莫走了杀人犯!”

第十章 杀机起善宝怒杀人

    其实善宝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的程度,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间变的这么冲动易怒了,只是已经容不得他后悔,眼瞅着官兵步步逼近,而围观的人群却又怕招惹麻烦向外散去,他心中突突直跳,突然猛冲几步,居然穿过了围在他身边的狗腿子们,来到了李银的身边,将身一扭,已是到了他的身后,胳膊一紧,将他勒在怀中,匕首架到了他的脖子上,高喝一声:

    “老少爷们莫走,听我一言!”

    那看热闹的人本来四散而逃,见善宝在官兵到来之后居然还有如此英雄气概,已是忽视了他的长相,心中钦佩,居然缓缓的又聚拢了回来。

    剩下李银的伴当们见主子居然被拿,想起善宝的狠辣,吓的魂不附体,僵在了当场。

    在场数百人,站在血泊中的两人旁边,静悄悄的居然没有一丝声音发出,都安静的等待着善宝开口。

    莫看那赵氏说到自己的时候刚烈,此刻早就被善宝大胆的举动吓的软坐在地上,梦游似的傻傻瞅着浑身是血的他,良久才道:“公……公子,你……,你闯了大祸啦,还不快走……”

    善宝却不为所动,突然想起李银将自己比做兔儿爷的话头,心中杀机再起,心说反正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事已无法挽回,多不过一死而已,早就看这家伙不顺眼,临死也得拉着他做垫背……

    如是想着,他朗声开口道:“纵容家奴当街强抢朝廷命官之妇,我看你胆子比天都大,可恶到了极处,老子不能不管!”

    说到这里他见众人尽皆愣神,不禁想起福康安来,心说事到临头,得把他的大旗扯起来,便道:“老子是傅恒相爷福康安三爷的……结拜兄弟,钮祜禄善宝就是,你这恶人,行恶居然行到了老子头上,我若放你,岂不辱没了我那喋血沙场战功赫赫的都统阿玛,岂不辱没了我钮祜禄的姓氏?”

    心中再加一句:“福康安调戏老子也就罢了,你丫是个什么牛黄狗宝,居然也敢来占老子的便宜?”

    他本就思虑周详,方才行事莽撞了些,实乃事出有因,如今心思静下来,便将福康安抬了出来,又点出李银的罪行,还怕连累那赵氏母女,将一揽子罪名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他怕福康安不肯救自己,便胡乱给自己安了个结拜兄弟的名头,也是无奈之举,心说事已至此,别的也管不得那么多了,一切听天由命,先杀了这李银才是正理,“老少爷们都听清楚了吗?”

    此刻兵丁早已到场,不过听善宝提到福康安,倒不敢轻举妄动,只围定了他和杀人现场,派人回去请主官过来亲自处理。

    这不是鼓儿词里说的故事么?

    围观人群已是炸了锅,人越聚越多,被善宝豪气一激,齐刷刷大喝一声:“我们都听清楚了!”

    善宝抿嘴儿一笑,凑到李银耳边轻声道:“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欺辱命官之妇,不该拿老子当小白脸儿,老子最讨厌别人拿老子的长相说事!”突然提高声音:“如此恶贼,恶贯满盈,大家说该不该杀?”

    “该杀!”围观人群苦哈哈居多,本就同情赵氏母女遭遇,如今听善宝动问,想都不想便齐声喝道。

    众人话未落地,善宝已是手起刀落,一匕首扎在李银的脖子上,用力一拧——李银回头睁着惊恐的双目瞪着善宝,嘴里喝喝两声,软到在地,脖子上血水泛着沫子汩汩流了出来,双腿蹬了两蹬,已是命赴黄泉——至死他都不敢相信,善宝居然真的敢杀他。

    善宝将匕首一丢,展颜一笑,没事人似的拍拍手,看了看神sè惊恐失魂落魄的赵氏母女一眼,哈了一口白气:“这口恶气总算出的痛快,你们莫怕,一切罪名我都担了,不过倒要委屈你们给我出庭作证了!”

    赵夫人见善宝小小年纪,雪白的脸上还沾着暗红sè的血迹,却如此从容,乱麻般的心已是定了下来,刚烈之心又起:“我也解气,公子为我母女出手杀人,恩比天高,我们母女无以为报,今儿当着老少的面,我对天发个毒誓,愿在公子身边做个粗使丫头——这李银家靠山厉害,爷若因此送命,我陪你一起下地狱!”

    看着善宝笑谈间再杀一人,围观的人群和官兵早就瞧的呆了,此刻才回过神来,一个穿着盔甲的领头模样人上前一步,冲善宝问道:“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既然装福康安的结拜兄弟就要装的像样,善宝仰头望天,冷冷道:“你没长眼吗?”说完低头瞅对方一眼,“算了,我也不为难你,跟你走一遭就是,不过,你得派个人去通知一下福康安,他去坐粮厅找刘大人有事,现在一准儿还在那里。”

    说完回头:“赵夫人,粗使丫头的话咱们以后再说,如今,连累你们了,还是随我走一遭吧!”说罢冲围观人群罗圈作揖,心中思谋着福康安的反应,强作淡定的向前行去……

第十一章 福康安援手救善宝

    通州隶属于顺天府东路厅,设同知一名管理,同知府便在离此地不远的张家湾,那些兵士,便是同知府的差役。

    清zhèng fǔ授官有四字考核,曰冲,繁,疲,难,交通频繁曰冲,行政业务多曰繁,税粮滞纳过多曰疲,风俗不纯、犯罪事件多曰难。

    东路厅下辖通州码头,可谓四字兼备,乃是要缺中的要缺,同知便选的满人,名叫阿顺,是果亲王的包衣出身。

    此人三十许年纪便出任正四品的同知,必定有些过人之处,听手下报说杀人犯善宝乃是福康安的结拜兄弟,杀的人又是国舅爷的奴才,便不肯自作主张,枉担风险,一边将人关入大牢好生伺候,一边派人去请福康安,一边派快马回城去寻果亲王手下最得用的幕宾杨宗成讨要主意。

    只是任他圆滑至斯,却不妨福康安来的飞快,听了手下回报,匆忙出了内宅,亲自向大门迎去。

    福康安本在坐粮厅跟那刘大人商量公事,听阿顺手下报信说自己的什么结拜兄弟在码头上杀了人,先是一愣,接着就想到了善宝,思谋着这家伙向自己讨要银子时那理所应当的无耻嘴脸,倒真的敢不经自己同意就扯自己的大旗——这家伙连自己都不怕,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被人脱着下水,让福康安先是一恼,接着想起善宝那比女人还要娇嫩的面孔,一颗心顿时便软了下来,心说罢了,不过就是杀了个人而已,这人细皮嫩肉的,入了那大牢……老子还真的不能放任不管!

    主意既定,他便推了刘大人一同跟来的美意,独自出了坐粮厅,直往张家湾而来。

    “奴才阿顺,给三爷请安了,今儿个早起,我便听房后树上喜鹊喳喳,还寻思着有啥喜事呢,原来是要来贵人啊,奴才未曾远迎,还望三爷恕罪!”

    阿顺长的浓眉大眼,一表人才,就是嘴角一颗大黑痦子,上边还长着几根黑毛,一说话,被口气吹的直颤。他哈着腰打千儿行礼,拼命给福康安扣高帽,却决口不提善宝杀人的事。

    “呸,少给爷来这一套!”福康安自然知道阿顺的来历,嘻嘻一笑,抬脚虚踹对方,“滚起来吧!听说我那结拜兄弟被你抓起来了,说说吧,这究竟是怎么个意思啊?”

    阿顺不想福康安开门见山,无奈苦笑一下道:“是这么回事……”当下将手下所讲一一道来,末了再次苦笑道:“三爷您不知道,这被杀之人,乃是高恒国舅爷的奴才,杀人之人,又是您的……三爷,您别难为奴才成吗?”

    “高恒?”福康安怔了一下,倒有些意外。要知道高恒也是乾隆的小舅子,他姐姐虽然比不了傅恒的姐姐孝贤皇后得宠,又早早亡故,可乾隆对这高恒的宠爱比傅恒也差不了多少。事情涉及到了他,倒是有些棘手了。

    不过福康安也只纠结了一瞬,当朝的阿哥他尚且不怕,何况一个偏房的小舅子?他格格一笑:“刚才你说那奴才当街强抢命官之妇,按《大清律》该当何罪?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以下犯上,依我看,杀了他都是便宜。别的不说,人我先带走,有人找你麻烦,往爷的脑袋上推就是!”

    “这……?”回城的人尚未回转,阿顺也没个主意,听福康安要将杀人凶手带走,不禁迟疑。只是他又一想,眼瞅着这是神仙打架,自己一介奴才,没的往里乱钻,既然福康安要将这事担了,岂不正好?

    “怎么,不愿意?”

    “哪里哪里!”阿顺将腰一哈,谦卑的笑着:“三爷说哪里的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要带人还不就是您一句话的事,只是,万一那高国舅……”

    “让他找我就是!”福康安大袖一挥,扭身就往外走,边走边道:“牢里晦气,我就不进了,听说还有两个女人,一并带出来吧!”

    “嗻!”

    连后世一起算上,善宝还从来没有过坐牢的经历,谁想还没来的及担忧,就有人通知要放他走,心知定是那福康安出面,这才有此效果,心中不由涌上一份感激之意——毕竟素未谋面,今rì不过一面之缘,人家能甘冒风险出手相救,这份人情着实不小。

    善宝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所以再见了福康安,便将对方前边轻薄自己的话丢到了脑后,抱拳行礼:“三爷义薄云天,学生谢过了!”

    福康安还没见善宝下跪过,本以为自己出手相救,对方不定怎么感激涕零呢,谁成想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谢谢便算完了事,有心发作,只是对方口称学生,也算尊敬,再加上对方俏脸上犹带血迹,面sè苍白,不知怎么就没了怒气,故作大方的摆了摆手,正要说些场面话,却听善宝道:

    “学生身份三爷也知道,无以为报,就免费给您额娘画像一幅,聊表寸心,你看如何?”

    “噗……”福康安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用手点着善宝:“你丫也太无耻了吧?”

    “那怎么办?”善宝故作委屈的道:“一幅还不行?大不了以后你们府中画像我都免费总行了吧?”

    “去去去,你丫少给爷插科打诨,老实交代,到底是个怎么回事?那阿顺倒也说了事情经过,不过爷信不过他!”

    福康安此问,倒是题中应有之意,善宝便收起笑脸,将事发的经过,包括饭馆小二的话,一字不拉的诉说一遍,末了担忧的问道:“那李银说是国舅爷的奴才,不会是你们家的吧?此番我杀了他,傅恒相爷……”

    “呸,我阿玛军法治家,要有这么胆大包天的奴才,早就扒皮抽筋了,还容他逍遥?实话说吧,这是高恒的包衣。知道高恒吧?”

    善宝还真的听说过高恒,知道他是乾隆某位妃子的弟弟,长的一表人才,很受乾隆宠爱,后来好像替乾隆掌管盐道多年。著名的两淮盐案事发,身为内府大臣的他被牵连了出来,正逢乾隆扫清吏治,撞到了枪口,被夺官去职,丢了xìng命。

    两淮盐案是哪一年发生的事情来着?善宝一时间想不起来,便不再多想,只是对这高恒,却少了份惧怕之心,心说一个快送命的伪国舅,老子还怕你作甚?

    只是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假作惶恐的道:“高国舅嘛,学生自然是听说过的,想不到……我给三爷添麻烦了吧?”

    “屁的高国舅,这小子仗着万岁爷宠他,令妃也与他走的近,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上了,前次来我家,见我额娘,居然……我早憋着他呢,哼,这次他纵奴行凶,回头我就进宫跟万岁爷说,让他打落牙往肚子里咽,有口说不出!”

    福康安口中的令妃可不是高恒的姐姐。

    善宝对这令妃绝对熟悉,事实上稍微对清史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这个令妃是谁,正是那继承乾隆帝位的十五阿哥嘉庆帝的生母,死后被追封为后的魏佳氏。

    善宝也想不到无意中做了次打抱不平的事情就牵扯出了这么多牛逼的人物,心中说不清是个啥滋味,不过倒是明白了为什么满山东的官员都不敢接赵氏母女的案子——一个国舅,一个皇贵妃,莫说那些官场打滚儿的老油条,就自己这后世穿越而来,受法制教育熏陶过的人,也有些挠头。

第十二章 傅恒恼严词训瑶林

    不过半途而废不是善宝的xìng格,他稍作思考,便做出了决定,冲福康安道:“三爷,今rì我当街杀人,实在是源自这对苦命的母女,人们都说你菩萨心肠,她们的冤屈,你总不能眼瞅着不管吧?”

    福康安却不吃善宝的激将法,而是将视线挪到善宝身后站立的赵氏母女身上,扫了两眼道:“冤屈?什么冤屈,先说来听听,我再做道理!”

    赵氏是聪明人,早已从二人的对话中听出了善宝与福康安的关系,并非如他所说的那种结拜关系,此刻又听善宝为自己说话,想着自己一路所遇,不禁鼻酸耳热,感激的看了善宝一眼,见他点头,这才冲福康安一福道:

    “回福三爷,妾身赵氏红杏,先夫乃是山东济阳县的知县,名唤赵得柱,为官清廉,两袖清风,民声甚好。只因清查河工亏空,得罪了上官,被知府李儒毒害至死,妾身冤枉啊!”

    说到后来的时候,想是回忆到了伤心之处,赵红杏已是抽抽噎噎,泣不成声!

    善宝心中不忍,别过头去看福康安,却见他面sè沉静,并无任何表情,不由暗叹,心说这当官的人果然都是铁石心肠。

    “赵得柱不是刘统勋点的进士么?我倒有所耳闻,确是个好官。他殁了的消息,我也听说了,不过据那报上来的尸格,不是添的暴病而亡吗?”

    赵红杏杏目圆睁,恨恨说道:“三爷说先夫暴病而亡,全都是李儒的首尾,我那可怜的夫君,实在是被他毒害至死的!”

    “夫人,人命关天,不可儿戏啊,你有罪证吗?”善宝插嘴道,他虽信的过赵红杏,不过,此事重大,若无罪证,那还真的一点告赢的希望都没有了。

    赵红杏点了点头,从女儿身上解下一个破布包袱,抖着手解开。里边乱七八糟,都是些破烂的衣物,最底层,却有件棉布做的雪白事物,她抻了出来,将包袱交给女儿,抖手展开手中的物事,乃是一件肚兜,就见一片雪白中点点暗红sè的印记,正中的位置,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大字:

    “李儒杀我!”

    大概是写的匆忙,或者写字者痛苦难忍,“我”字的最后少了一撇。善宝一看,就觉得一股悲愤怨恨之气扑面而来,已是信实了对方。

    “三爷您看这……?”善宝看福康安。

    福康安盯着赵红杏手中的肚兜,沉声问道:“可有人证?”

    “我家门房姓李,当rì我回家探母,回来时他亲口告诉我李儒来访,走后不久我家老爷就咽了气。我回来的迟了些,那李儒都没等我回转,便找人埋了我的夫君……”说到这里红杏突然一声冷哼,继续道:

    “据说埋的时候给我夫君换上了一身新衣,他准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却不知道我家夫君大小受苦,落下了肚子疼的毛病,在平rì肚兜以内,我还给他做了这个棉布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家夫君强撑着留下了罪证,藏到了隐秘地方,这才赴死……我那可怜的夫君啊,三爷你可要我们做主啊……呜呜……”

    善宝遥想那赵得柱口喷鲜血,沾血留证的场面,不禁打了个寒战,心中对他倒是又惊又佩,只不知福康安是什么想法,便侧了头去看他。

    福康安面无表情的追问道:“那门房呢?”

    “门房怕受牵累,投了亲戚,”赵红杏迟疑片刻又道:“平rì听他说起过家世,只在贵州和京城有俩远亲,我寻思着那贵州太远,兴许他就在京城也说不定。”

    “哦,”福康安点了点头,不置可否,沉思片刻道:“好了,将罪证收起来吧,这事我知道了,你们母女先寻个地方安置下来,今天这事不要往外说了。善宝,就让她们先住你家吧,这里有点银子,你先拿着,给她们买身衣服,再弄些好吃的,告状的事,容我仔细想想再说。”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还有什么好想的?”善宝没接福康安的银票,不解的问道,又加了一句:“莫非你是怕了那令妃?”

    “你……算了,跟你也说不清,”福康安瞪了善宝一眼,抬头望天,又道:“行了,天sè不早,先回城吧!善宝,你去给她们雇顶轿子,好几十里地,总不能走着回去。”

    善宝看福康安那冷淡的样子,猜测对方恐怕也是惧了那令妃,心中不禁有气,不过再想想令妃的身份,心中也有些纠结,便没说话,点了点头,去寻轿子。

    轿子走的慢,到善宝家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福康安硬塞给了善宝一张银票,打马回家,饭都无心去吃,径直去冷香堂寻傅恒。

    冷香堂是傅恒的书房,平rì里若不入宫,倒有大半的时间都在这里。

    马上就是太后大寿,所有的事乾隆都交给傅恒张罗,见他辛苦,晚间便留他用了御膳这才放他回来,与他一同被赐御膳的,还有那高恒高国舅。

    福康安进了冷香堂,先瞅了瞅傅恒的脸sè,发现他面sè平静,,正要将今rì之事说给他听,就发现傅恒抬眼看到自己,神sè突然就是一冷,心中不禁抽了一下。

    “你还知道回来?行啊,翅膀硬了是吧?”

    没头没脑的话听的福康安心中发紧,正要辩解,就听傅恒继续道:“杀人犯都敢从牢里往出带了,能耐大了是吧?”

    “阿玛……”

    “难道你不知道那高恒是个笑面虎吗?难道你不知道他的靠山是谁吗?如今中宫之位虚悬,六宫便是那令皇贵妃主事,她还有了阿哥,动动你的脑子行不行,福康安!”

    “可是……”福康安还待解释,就见傅恒摆了摆手道:

    “我知道你打小就在后宫长大,万岁爷待你如己出一般,可是你得知道,咱们家这一切的荣耀都来自于哪里?是阿玛有十分的才能?还是你有十分的才能?都不是,比你我有才的多了去,还不是因为你的姑姑。”

    傅恒面sè缓和了下来,语重心长的道:“都说人走茶凉,偏当今主上乃是千古痴情之人,对咱家一直荣宠,可是,人贵有自知之明,你可知道,为父是多么的如履薄冰?朝野上下,又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咱们?”

    福康安低下了脑袋,心中虽然依旧不服气,却也不敢再说。

    “你也是十七岁(史载福康安比和珅小四岁,这里为情节需要,稍作修改,诸位读友莫喷)的人了,以后遇事要多想想,知道吗?你们前脚刚走,高恒便去万岁爷那里告了御状,万岁龙颜震怒,你大哥那明rì便会拿人,所以,善宝这事你别管了,这两rì你都歇在家中,宫里的差事我自会给你告假,行了,下去吧,我要看折子了!”

    说到最后,傅恒已是声sè俱厉,福康安虽然有心将那赵红杏的事情说出,见傅恒恼怒,不敢多言,耷拉着脑袋出了书房,望着善宝家中的方向长长叹息,心中暗道:“可怜你这美男子了,我本有心帮你,实在是无能为力,你……自求多福吧!”

第十三章 做噩梦撞破尴尬事

    善宝将赵红杏母女安顿好了,用过晚饭,将福康安留下的银票交给伍弥氏,自己推说累了,先回了房间。

    躺到床上,却丝毫没有困意,脑海中不时闪现今rì发生的种种,想到害怕处,心惊肉跳,坐卧不安。

    倒不是他后悔了,他这人行事但求无愧于心,活了三十多岁,还从来没有后过悔呢,今rì之事,就算重新发生一次,他依旧会挺身而出,这是做人的原则问题。

    不过他毕竟是第一次杀人,杀的人又背景通天,当时只觉得痛快了,如今静下心来,越想越是后怕,一时想到福康安若是撩手不管如何,一时又想到红杏的案子如何,脑子跟一团浆糊似的,到最后居然回忆起了后世的一些事情,总之没个平静的时候,直到四更鼓响,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他突然发觉周围的情形有些古怪——

    四周黑洞洞的,只远远的有个鬼火似的亮光,他心中害怕,便迎着亮光而去。那亮光看着不远,却仿佛总也走不到近前。

    晕晕乎乎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等到终于来到亮光的前边时,才发现亮光是来源于一盏跳动着的油灯。

    油灯摆在一张桌子上,桌子的前边坐着一个四十许的白净中年男子,此人身穿白sè囚衣,相貌周正秀美,只是不时有阵阵yīn风刮过,火光不安的跳动,映的他的脸也明暗不定,显示出一种惨淡的颜sè。

    善宝的心神被这人所摄,居然并未发现,即使来到了灯光之下,他也完全看不到自己的身体。

    这人呆呆的看着黑暗中的某个方向,眼神迷茫,像两潭被淘气的孩子扔进了石子的水一般,有挣扎,有无奈,有怅惘。他出了好久的神,木雕泥塑一般,良久,才终于将视线收了回来,拿起油灯前的狼毫,沾满浓墨,在一张摊平的宣纸上,龙飞凤舞的写了起来。

    善宝心念一动,不知怎么就来到了近前,那人却如有未觉,依旧挥笔疾书,善宝看去,发现是首七言绝句,那人已写到最后一句,满纸的墨迹,写着" 五十年来梦幻真,今朝撒手谢红尘。 他时水泛含龙rì,认取香烟是后身",那墨不知是何研磨而出,在油灯的照耀下,居然发着幽暗的红光。

    有雾飘荡,四周的气氛诡异,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腐朽中夹杂着血腥的味道。

    男人将狼毫一甩,啪的扔到地上,拿起桌上一条洁白的纱绢,仔细的端详了良久,喟然长叹一声,往上一抛,也不知挂在了什么地方。就见他缓缓的起身,爬上桌子,将那纱绢的两头挽个死结,双手用力扽了扽,视线茫然的四顾了一圈,将头伸了进去。

    这人是谁?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

    善宝看着上吊的男人迷惑了,突然间,他醒悟了过来,这不就是自己吗?自己的结局不正是如此吗?

    突然,他觉得脖子发紧,嗓子发干,胸口像被人压上了一块重逾千斤的巨石。他拼命的挣扎着,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就不存在,哪里又能抓到。

    我要死了吗?

    “不要——”善宝凄厉的叫着,满头大汗,紧闭双眸,在床上不停的翻滚挣扎,却始终无法逃脱梦魇。

    "善宝,善宝,你怎么了,做噩梦了么?"善宝的门子咯吱一响,伍弥氏仅披着小衣从外边急匆匆的冲了进来,用力推了善宝几下。她还没有睡着,隐约听到善宝的惊呼,便连忙赶了过来。

    “啊——”善宝短促的惊呼一声,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没事,额娘在呢,别怕!”伍弥氏斜签着坐到善宝的旁边,伸出素手轻轻的抚着他的后背,柔声安慰道。

    善宝惊魂未定,愣了片刻,才明白自己做了一个噩梦。

    “瞧瞧,出了这么些个汗,究竟是梦到什么了?跟额娘说说,就有噩梦,也就破了。”伍弥氏来的匆忙,并未拿着油灯,不过天边新月如钩,屋内隐有亮光,她探手摸了摸善宝的额头,絮絮叨叨的说着。

    “没什么,”梦中的内容善宝自然不愿提起,随口应付着。经伍弥氏这么一来,他的心已经定了下来,一股淡淡的说不出味道的幽香飘来,让惊魂初定的他感觉颇为舒服,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伍弥氏俏脸飞红,猛然想起那天自己将善宝推倒的事来,心中呸了一声,将手从善宝的额头上抽了回来,捋了捋腮边垂下来的乱发。

    随着她的动作,一串清脆的铜板撞击声响起,却倏然而止。

    “什么声音?”善宝心中好奇,下意识便问,待话出口,猛然想起后世时看过的一篇文章,脑子一转,便知伍弥氏手中何物,脸一热,心中噗通两下,赶紧转移话题:“我定是叫出声,被额娘听到了吧?”

    伍弥氏将麻绳穿着的一串光滑温润的铜板紧紧攥在手里,低着头,脸上滚烫滚烫,暗骂自己来的匆忙,居然将自己消磨长夜之物也带了过来,匆忙起身:“我隐约听你叫嚷,猜着定是做噩梦了,便来看看,如今你没事了吧?”

    "没事了,睡魇住了,额娘赶紧去休息吧!"善宝也觉尴尬,赫然说道。

    “嗯!”伍弥氏答应一声,逃也似的出了门。

    望着伍弥氏的娇美的背影离去,善宝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拥被而坐,胡乱的琢磨了起来。

    伍弥氏逃也似的回了房,心中兀自狂跳不止,更是无心睡眠,脑子里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傻呆呆的坐到了天明。

    善宝回来并未将杀人之事说给她听,所以她只知道赵红杏母女含冤待雪,倒不知道善宝已经犯下了天大的罪行。

    她有些怕见善宝,磨蹭着不肯出房,直到屋门被人重重的敲响,才不情不愿的开了门。

    福宝站在门外,脸sè通红,见了伍弥氏却说不出话来,只顾抚着胸口喘粗气儿。

    “怎么了,听你走道儿的声音都不对,莫不是学上出了啥事吧?”

    “不好了,我去上学,半路上碰到同学,说我哥去了步军统领衙门敲了登闻鼓!”

    “什么……”伍弥氏眼前一黑,往后便倒,吓的福宝连忙伸手扶住,挪着进了屋,急寻茶水。

    “还喝什么茶啊,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去敲登闻鼓了呢?”

第十四章 出奇招勇敲登闻鼓

    “额娘,你别着急,听我那同学说,我哥让他转告咱们,说他犯下了天大的祸事,今rì若不击鼓鸣冤,说不得马上就有大祸临头,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此事跟那赵红杏母女有关,让咱们务必保护好她们母女,千万不能出了差错,我哥的xìng命,都捏在她们手上呢!”福宝匆忙说道。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伍弥氏毕竟是个女流,已经没了主意。

    此刻福宝反倒不慌乱了,冲伍弥氏道:“额娘,你先去找那赵红杏母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哥回来也没说清。我去富察府找福康安,我同学说了,我哥让我务必去那富察府走上一遭,将这件事情通知他——我哥什么时候认识他了,依他的身份,此事没准还有转圜之地!”

    伍弥氏此刻也镇定了下来,点了点头,“路上小心些,对了,拿着这个,”说着话回房取了一块碎银,“宰相府中七品官,门不好进。”

    “嗯!”福宝也不推辞,将银子收好,匆匆出门。

    福康安做了一夜噩梦, 天不亮就醒了过来,躺在床上左思右想,还是不忍善宝就此送命,打定主意,要违背傅恒的命令,入宫去见乾隆,将赵红杏的案子给捅出来。就听自己的书童墨林说门外有个叫福宝的人,说是什么善宝的兄弟,来找自己,问见不见。

    “当然见,赶紧的叫进来!”福康安本就心中有愧,连忙说道。

    瞅着墨林小跑着出门,福康安脸也不洗牙也不刷了,坐卧不安的在厅中踱步,想着傅恒昨夜的话,猜测善宝定是被步军衙门的人抓了起来,这才派福宝来寻自己。可恨的是自己昨rì居然一点都没有争取!虽然打定了主意,毕竟没有付诸实施,不免叹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福宝。

    由于心中愧疚,所以等到福宝在视线中出现,他居然不顾身份的亲自迎了上去,不等福宝说话便道:“你是善宝的兄弟?我昨夜做了一宿噩梦,该不会你哥被步军衙门抓走了吧?”

    “咦?你怎么知道?”福宝的同学说亲眼见到善宝敲了登闻鼓后廷杖三十,被抓进了步军衙门的牢房,此刻还未跟福康安说,便被对方点破,不禁万分惊奇。

    “我怎么知道?唉,那九门提督就是我那明瑞大哥,你说我能不知道吗?”福康安叹息一声,“这事啊,我也没有办法,等我去找我大哥,跟他说一声,争取让你哥在牢中少受些罪过吧!”

    “我哥已经被廷杖了三十了!”福宝咬牙说道,对于福康安的说法十分不满。

    福康安却吓了一跳,瞪大双眼问道:“这就打了三十?不会吧?”

    “怎么不会,敲登闻鼓者,无论有罪与否,先就要杖责三十,这是先帝爷定下来的规矩!”福宝想起善宝那小身板,不由心疼的皱了皱眉头。

    “登闻鼓?”福康安原本坐在院中凉亭的石凳子上,闻言蹭的一下窜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福宝被笑蒙了,迷惑不解的看着福康安,诺诺的问道:“三爷,你这是……”

    “高,实在是高,”福康安终于停住大笑,冲福宝一竖大拇指:“你哥真是聪明,居然想出了这么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亏我还为他担忧呢,现在看来,这小子早就想好了主意。”

    “到底是咋回事啊,三爷您能说明白些吗?”福宝依旧懵懂。

    “跟你说也不明白,总之,以前他是被动,现在他用三十板子,换来了主动权,这下子如果你哥不死的话,恐怕要扬名天下了。对了,那赵氏母女还在你家吧?”

    福宝点了点头。

    “嗯,墨林,你别在旁边戳旗杆了,快马去寻我大哥,让他派兵去善宝家,算了,还是我亲自去吧!”福康安冲福宝道:“你先等我片刻,我梳洗一下,咱们去牢里看你哥哥,三十板子,够他受的。墨林,去吩咐厨房做点拿手小菜,再寻些棒疮药,一会儿一块儿带上。”

    “少爷,老爷……”墨林知道傅恒对福康安的禁足令,此刻见他要出门,小声的提醒道。

    “臭小子,还管起爷的事来了?行了,别哭丧着脸,不让出门那是以前,现在不同了,我阿玛不会怪我的!”

    步军统领衙门大多处理旗人之间的官司,大牢待遇要比普通牢房要好些。有福康安领着,一路畅通无阻,直过了四五道厚重的铁门,这才来到了关押善宝的房间。

    明瑞昨晚便得了傅恒的吩咐,也知道了福康安和善宝之间的关系,今rì一早本要**拿人的,不想善宝居然自己敲了登闻鼓,心中佩服的同时,便多给了他一份优待。

    所以福康安和福宝进来的时候,发现关押善宝的地方,石桌石凳石床一应俱全,干净整洁,除了终年不见阳光,cháo湿一些外,倒是个静心的好地方。

    善宝趴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厚厚的棉被,除了脸sè苍白以外,jīng神倒是不错。

    福宝微微放下了心,因有福康安在场,便没有上前,而是等着对方。

    引路的狱卒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福康安这才上前,坐到善宝的身边,示意墨林将食盒放下,待墨林也出了门,这才对善宝道:“怎么样,打的重不重?让我看看?”

    “还好,打的不重!”善宝想起福康安那轻薄的话,便不肯让他去看,强撑着往床里边躲了躲,想是动了伤口,疼的冒了一头虚汗。

    “我说你躲什么啊,总得抹点药吧?”福康安啼笑皆非中又有些心疼。

    “去你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抹药有我兄弟,你要真是对我好,赶紧弄点吃的来才是正经。”不知为何,善宝总是无法对福康安尊重起来,奇怪的是,他越是这样,福康安反倒越是对他另眼相看,倒是异数。

    “我早就料到了,”福康安嘻嘻一笑,从桌上拿过食盒,打开一看,最上边是碗参汤,由于保暖做的好,尚飘着热气,便端了出来,拿着勺子对善宝道:“来,张嘴,我先喂你喝碗参汤。”

    能被未来的福大帅亲自喂汤倒是难得,善宝这次便没拒绝,心中得意着,费力的侧了侧身子,张口去接,谁知那福康安从没伺候过人,手一抖,居然大半勺汤都洒在了善宝的衣领上。

    “行了行了,还是让福宝来吧!”善宝哭笑不得的道。

    福康安也有些不好意思,将碗交给福宝,让出位置,退到了一旁。

    “我看你长的……”福康安没话找话,见善宝瞪眼,便住了口,嘿嘿一笑道:“你这小子,我算看走眼了,先是当街杀人,今儿又拼命敲登闻鼓,这相貌跟你这xìng格一点都不搭配。”

    善宝白了福康安一眼,没有说话。

    福康安一笑:“不过我还真的佩服你。实话说吧,昨儿我回府跟阿玛商量,还未开口,便被他训的狗血淋头,说高恒先咱们一步告了御状,让我不要再管你的事情,还禁了我的足。你应该知道我阿玛的脾气,我还真的拿他没有办法,忧虑的一宿没睡好,本想今rì偷着入宫去见万岁爷,点破那赵红杏母女的案子,谁成想你竟然会想到这么一着。”

    说到这里,他从石凳子站了起来,来回的踱着步子,一样一样的算计:“首先,高恒告状在先,万岁爷先入为主,定不会轻饶了你这杀人犯,反正也逃不过一场牢狱之灾,倒不如自投罗网——九门提督是我大哥你定是知道吧,来这步军衙门告状定是你琢磨好了的。”

    福康安见善宝专心喝汤,也不生气,继续道:“其次,你击鼓鸣冤,定不是为了你自己,而是为了那红杏母女——为清官鸣冤,不惜以身试杖,就算最终红杏败了官司,你杀人也有了理由,无非就是个识人不明,受人蒙骗的结果,一番罪过自然免不了,若有大人为你游说,死罪还是可以逃脱的。”

    善宝依旧不说话,福宝便默默的喂汤,一句嘴都不插。

    福康安也不着急,继续说道:“还有,你知道本朝击鼓鸣冤之人少之又少,这登闻鼓跟那摆设差不多,你偏要行这非常之事,无非就是希望搞的天下皆知,让那些幕后的人不敢妄动手脚,让以后负责审理这案子的人多份顾忌,不至于徇私舞弊。”

    “呵呵,”善宝突然笑了,冲福宝摇了摇头,示意不喝了,这才对福康安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只是,你知道了这么多,难道就一点都不生气吗?要知道,我可是连你也算计了进来呢!”

    “生气?为什么要生气?从我认识你的那刻起,你就是这么无耻,我已经习惯啦!”福康安扑哧一笑,“行了,好好的在大牢里待着吧,既然玩,咱们就玩个大的!”

第十五章 乾清宫乾隆训群臣

    乾清宫是紫禁城里除了太和殿外最大的朝会宫殿。乾隆坐三十六人抬明黄亮轿从乾清门正门而入,直到丹辇前空场上才扶着高大庸肩头缓缓下轿。

    自二十五岁御极,至今已是三十个年头,瞧起来,他却像刚刚四十出头,面带微笑,浑身上下带着一股慑人的威势。

    宫外以和亲王弘昼为首,亲王宗室几十名,文武百官以傅恒为首,以下刘统勋,阿里兖,于敏中,六部九卿,翰林院的翰林加上外省进京述职大员总有一百多名,本都站着,或同乡相遇,或久别重逢,或知交好友,有的寒暄,有的说悄悄话,有的挤眉弄眼,有的一本正经。正等的不耐烦处,见乾隆身着朝服下轿,呜呀呀跪倒一片。

    乾隆步伐依旧矫健,迈步上阶,转眼看到弘昼,便瞪他一眼:“太后马上就要大寿,这些rì子却不见你入宫,那些戏子们比老佛爷都重要?”

    弘昼不妨自己这哥子一见面就给自己脸sè,吓了一跳,将头闷的更低,不敢说这些rì子看那曹雪芹的《石头记》入了迷,撒谎道:“主子息怒,臣弟好久都没看戏了,这不老佛爷大寿就要到了嘛,往年贺寿无非是金佛玉观音的,都俗了,臣弟便琢磨着弄些新花样,讨她老人家欢心呢……”

    “哦,什么新花样?”乾隆素知弘昼为人,对他的话并不全信,脸sè却缓和了下来,不想在诸多大臣前太不给他面子。

    “呃……”哪里有什么新花样?弘昼心中腹诽,只是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只得硬着头皮道:“这个,恕臣弟卖个关子,等到老佛爷大寿……”心中却暗自后悔,心说自己真是昏了头,才找了这个蹩脚的理由,这哪里寻那新花样去啊?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哦?这么一说,朕可是拭目以待咯,到时候,若是……行了,先上朝吧!”乾隆说着,迈步入殿,坐到正中的须弥座上,吩咐道:“叫进吧!”

    于是丹陛之乐大起,众人按品秩肃然鱼贯而入,东边王公宗亲,西边文武百僚。

    弘昼和傅恒当先甩了马蹄袖,众人随班行礼,山呼“万岁!”

    乾隆的面sè看不出喜怒,静静的扫视着脚下的众人,良久,才沉声吩咐:“罢了,都起来吧。今儿个大朝,难得人聚的齐,咱们君臣正好说说话!”

    那些原本有本要奏的人,听乾隆如此说,便都不肯上前,静静的听这位主子到底说些个什么。

    “朕御极三十年了,托老天的福,这些年来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朕每每思及,其心甚慰。”乾隆端坐在龙椅上正容说道,在一片寂静中,他的声音不疾不徐,从容铿锵:

    “打从太祖爷算起到朕,已是第六代了。太祖太宗出生入死开创了大清基业,世祖世宗承兆丕绪圣文神武祗定天下,先帝在位十三年,振数百年之颓风,整饬吏治,刷新朝政。朕生不逢时,没有亲睹圣祖统率三军、深入沙漠瀚海征讨凶逆的风采。但父祖两辈宵旰勤政、孜孜求治、夙夜不倦,这些情事都历历在目。”

    乾隆目光中波光流动,扫视群臣:“‘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朕其实是沾了父祖的光的,不过,这句话细细思量,于家,乃是败家之言,与国,却是亡国之音。后人乘凉而不栽树,那后人的后人还有凉可乘?‘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就因为不是代代栽树,一旦老树亡死,乘凉的猢狲自然一哄而散!”

    “朕不愿做那只知乘凉不知栽树的皇帝,所以朕登基以来,不贪钟鼓之乐,不爱锦衣玉食,不恋娇娃美sè,只以jīng诚对待天下。”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语气忽然严峻了起来:

    “朕以宽为政,是为了继承皇考遗命,因时而化,并非宽而无当,开头是初见成效的,可是如今呢?”乾隆的脸sè已经变的铁青,洗白的牙齿咬着下唇:

    “大约底下的官员们以为朕的‘以宽为政’便是要‘和光同尘’了,就是粉饰太平?苛捐杂税,玩忽职守,草菅人命,毫无顾忌,以为朕施仁政,是懦弱可欺之主。今rì朕就告诉你们,朕立意开创大清万世之基业,效仿圣祖为一代令主,顺朕此心,犯言直谏由尔,痛批龙鳞由尔,逆朕此志,则三尺之冰正为汝等所设。”

    其时军机大臣制度rì趋完善,朝中大事尽皆由乾隆与军机大臣商议行事,大朝只是流于形式,往rì无非是说些“有事出班早奏,无事退朝”之类的话头,报些风调雨顺,某地祥瑞的事情,谁成想今rì大朝伊始,乾隆就变着脸sè说了这些话,那些平rì里和颜悦sè,温语谆谆的形象全部不见,声sè俱厉,口气也犀利刻毒,如刀似剑。

    底下群臣不知什么事触了乾隆的霉头,听着这一番诛心之言,二百多人个个变sè,直挺挺跪着,一声咳痰不闻。

    傅恒却知道这番话是冲着自己来的,想起那句伴君如伴虎的古话,一时间簌簌而危,低着脑袋一句话都不敢说。

    高恒也低着脑袋,不时拿眼扫傅恒一下,心说准是自己的枕头风奏效了,心中暗暗得意。

    乾隆满意的看着底下群臣的表现,呼的出了一口气,从龙椅上起身下殿,站殿太监连忙扯着公鸭嗓喊了一句:“退朝——”群臣趴伏地上,跪送乾隆出宫。

    满朝文武并不见明瑞,乾隆当时没问,出了殿便冲高大庸道:“昨儿不是让你传旨明瑞今rì一早捉拿善宝之后递牌子入宫么?是人还没来,还是被挡到外头了?奴才们办事真是越来越不成体统了。”

    “回主子话,”高大庸笑道:“大公爷是九门提督,奴才们巴结还来不及,哪敢拦他?据说是有些事耽搁了些时间,来的晚了些,正逢主子大朝,不敢中途而入,在誊本处隔壁的那间房子候着,还问奴才主子高兴不高兴呢?”

    “哦?觐见还问朕高兴不高兴?你怎么说的?”

    高大庸忙躬身道:“太监不得干政乃是祖训,奴才不敢多嘴。”

    “嗯,”乾隆不置可否,由高大庸引着到了明瑞等着的地方,也不通知,径直而入,见明瑞正伏案写些什么,便微微笑道:“好你个承恩毅勇公,原以为你是个直肠子,想不到也会舞巧弄智,什么事要趁你主子高兴才能说呢?”

    明瑞是福康安的堂兄,三十多岁的年纪,一表人才,与福康安有些相似,抬头见是乾隆,好像并不吃惊,扔笔起身跪倒行礼道:“臣确有密奏,这是件扫兴事,臣是不想在主子高兴时扰了主子的兴头。”

    乾隆面sè一沉,心中有些感动了,却没说什么,坐到高大庸用袖子擦过的椅子上,淡淡说道:“什么事,奏吧,莫非是抓捕那善宝出了差错不成?”

    “主子英明!”明瑞朗朗开口,想起福康安的嘱托,便接着道:“倒非他敢拒捕,而是今儿早奴才本要**锁人,这善宝先至一步,敲响了步军衙门外的登闻鼓!”

    “什么?”乾隆面sè大变,嚯的起身,“敲登闻鼓?难道他当街杀人,还冤枉了他不成?”

    明瑞摇了摇头:“他不是为了自己鸣冤的,而是为了原山东济阳知县赵得柱的遗孀击鼓鸣冤,状告知府李儒,说那赵得柱根本不是暴病而亡,乃是李儒毒杀至死。那赵氏母女现住善宝家,我入宫之前已经派人将其拘入了大牢。”

第十六章 亲王府明瑞擒李儒

    乾隆的目光嚯的一跳,静静的盯着明瑞的眼睛一言不发。

    明瑞却不为所动,继续说道:“听那善宝所言,此事不但事涉李儒,还牵连到山东巡抚,布政使,按察使,满省大员,尽皆入内!”

    明瑞说到这里,吁了口气,仿佛他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般。

    乾隆听说一个杀人案的背后居然有如此曲折的案情,牵连如此之广,案情如此之大,也不禁骇然。同时,他的心中更多了份恼怒,恼怒高恒,恼怒令妃。

    他太了解自己的这一干所谓的亲戚了,也太明白底下那帮子所谓忠臣的嘴脸,他拎的清爽,自然明白明瑞所说不是虚言:现在的山东布政使是怡亲王弘晓的包衣,按察使是高恒的族亲,与令妃也有扯不断的关系,而那李儒的知府之位,还是高恒推荐的,其间的关系可谓错综复杂——对那将此事扯出的善宝不由多了份好奇,“依你所说,这案子还真的是牵动朝局了,这善宝究竟是谁,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岂止是牵动朝局,奴才浅见,还牵扯到了主子的大政”明瑞没有回答乾隆的问题,而是皱眉沉吟:“假如这善宝所说是实,那赵得柱真是因为清查河工亏空而被上官毒害,那李儒自然是罪大恶极,国法难容。不过却与主子‘宽以为政’稍有不合,那山东官员不敢接案,想来也是顾及这些,倒非如善宝所说官官相护狼狈为jiān。现在苦主来了,善宝更是敲响了登闻鼓,遮掩是没道理的,究竟如何办理,奴才倒是挠头了。本想先寻延清大人商议的,却……只能由万岁圣裁!”

    乾隆听明白了明瑞的意思,知道他也顾及令皇贵妃,不敢自专,本来有气,转而又想,自从先孝贤皇后死后,自己倒是真的对这长相有些酷似孝贤的魏佳氏有些宠爱,底下奴才有些顾忌也是为臣的忠心,便没有说什么,起身在狭小的斗室中踱步。

    明瑞是富察氏的大将,地位仅次于傅恒,自然与乾隆多有亲近,知道自己这个主子任何时候都是一副雍容大度的神气,端坐榻上,听底下臣子奏事,有的时候一两个时辰都不动,现在偷眼打量,见他居然一反常态的绕室彷徨,心知其心中定然是非常的不平静。

    明瑞思量着,乾隆已经走到了门口站定,望着远天层层叠叠的乌云缓缓而来,嗓音干涩的问道:“你叔父是什么意见……哦,你还没有……算了,说说你的意见吧!”

    明瑞知道乾隆的心真的乱了,不敢迟疑,缓缓说道:“奴才浅见,查,严查,一查到底。”顿了一顿又道:“不过这李儒乃是首恶,其他大人虽也有罪,却似有可恕之道。”

    “哼!”乾隆脸上闪过一丝yīn冷的笑容:“可恕?看来朕还是德行不够,说是忠心朕的大政,焉知不是欺上瞒下,藏有私心?”说罢回头,冷冷的看了明瑞一眼:“人还真是万物之灵,那高恒入宫慷慨直言,尽述自己奴才罪过,

    只说奴才有取死之道,毫不提赵氏之案,对福康安带走善宝更是一言带过,瞧着多么为朕考虑,多么的忠心?你明瑞呢,自问可有欺朕之心吗?”

    明瑞想起福康安,不禁猛的叩头:“臣不敢,”他实在是怕了这主子的举一反三,身上冒出一身细汗:“臣自知并非圣贤,不能无过,只望主子多加教诲,勉为纯臣。”

    “你是出兵放马的将军,刑名不是你的本领,高大庸,传旨,着刘统勋为本案钦差,速抓李儒归案,严谳审明属实,他既然如此凶残,如此超出常情,朕亦不能以常法处置他!不是觉得朕要和光同尘了吗?不是有人暗地里打些想入非非的主意吗?朕就宰了这只鸡给那些猢狲看。你是陪审,由你派人追索人证物证,一会儿你去见刘统勋,告诉他,不用请旨了,怎么办由得他,听见了?”

    后一句话却是对明瑞说的,他砰砰叩首,“扎,奴才领旨!”目送乾隆出了屋门,这才起身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渍,整了整衣冠,去寻刘统勋传口谕。

    李儒被点了山西粮道,入京述职,不想爱子惨死,正在伤心yù绝之时,寻思着再找主子撞撞木钟,非得将那杀人的善宝至于死地,最好将赵氏母女也一并宰了,永绝后患。

    到了高恒府上,却听门下报说高恒去了和亲王府去看堂会,只得转身再去和亲王府。

    和亲王府锣鼓喧天,人来人往,倒似满京城的官员都来这里仿佛,李儒拿了名刺,被下人引了入府,径寻高恒。

    高恒尚不知道事情已经有了变故,正笑嘻嘻的陪着弘昼等一众亲王世子们喝酒逗趣,兴高采烈至极,见了李儒,知道他所为何来,却不说什么,只吩咐他且喝酒作乐,诸事无妨。

    李儒不敢多言,寻个位置喝酒看戏,嘴里却味同嚼蜡,喧哗的大戏也是不知所云,正在迷茫之时,突然听王府外喧哗,明瑞一身戎装,领着全副武装的兵士闯了进来,不知为何,心脏突突的狂跳了起来。

    弘昼知道明瑞是乾隆手下特别得用的人才,虽见对方戎装入内,却也并不着恼,起身迎了过来。

    明瑞害怕李儒得了消息逃跑,打听到李儒来了和亲王府,马上带兵赶了过来,也是不得已之举,见弘昼亲迎,连忙打千儿行礼,恭敬道:“王爷,奴才有公务在身,得罪之处您老人家千万海涵,rì后我定负荆请罪,现在,却……”

    弘昼不知明瑞为了何事,却也知道他定是圣命在身,摆了摆手,嘻嘻一笑:“筠庭说哪里话,你是我大清千里马,有事尽管自便,老子是那不懂人情的么?”

    “如此谢过王爷了!”明瑞起身一笑,突然变脸,冲李儒一指,大喝一声:“将他锁了,扒了官服!”

    早有虎狼似的兵士一拥而上,将吓的骨软筋麻的李儒捆了起来。

    高恒稍一愣怔,连忙上前问道:“筠庭,这是怎么回事!”

    那李儒此刻也定下神来,口称公爷,大声嚷道:“奴才冤枉啊,这是怎么了?”

    明瑞没理高恒,冲李儒格格一笑:“大胆李儒,还敢狡辩?不怕实话告诉你,济阳的事发了,还是闭了口,琢磨着怎么为自己开脱吧!带走!”

    明瑞回身冲弘昼再次行礼,又冲着周遭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王爷世子文武官员们抱拳,道一句得罪,这才领着人匆匆出了和亲王府。

    明瑞一走,高恒也明白到事情定是起了变化,再也坐不住了,找个借口,告辞了弘昼,匆匆入宫去见令皇贵妃,要将发生的事情报与她知晓,商量个对策。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8299/ 第一时间欣赏满清异姓王最新章节! 作者:吝啬依然所写的《满清异姓王》为转载作品,满清异姓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满清异姓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满清异姓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满清异姓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满清异姓王介绍:


查看章节目录
满清异姓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满清异姓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满清异姓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