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菩提镜月(上)
在外人眼里,这似乎是一个平分秋sè的回合。然而欢长歌心里清楚,自己已经没有可能再用搜神术窥探楚天的灵台。尽管他的灵台依然能够感应到楚天的心念,但已经形同虚设。
楚天的剑招如云如水飘忽不定令人无从预知,即使能够提前知晓,也根本来不及抢先做出反应。
楚天信心大增,再次纵剑抢攻。苍云元辰剑指东打西,瞻之于前故之于后,完全没有痕迹可循。到后来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招该做如何的变化。
一式式、一招招,如同汩汩的清泉从心底涌出,无需刻意思想无需苦心成就。
越是如此苍云元辰剑就越是挥洒自如,宛若一条挣脱枷锁的蛟龙肆意飞翔。
欢长歌应对得越来越吃力,他已经放弃运功探知楚天的心念,这么做同样也需要耗损极大的心力。
然而失去了对楚天招式的预先判断,他便如折翼的飞鸟,在苍云元辰汹涌磅礴的攻势下苦苦支撑。
楚天的料峭六剑霸气依旧,却平添了一股天马行空的飘逸与空灵,更多了一丝难以形容的壮阔气象。
如果说上一次jiāo手时,楚天的剑法如从万丈高崖冲泻而下的瀑布,狂暴湍急却终有脉络可循;此时此刻他的料峭六剑就像万里海疆,碧bō连天辽阔无边。
现在轮到欢长歌无从捉mō楚天的招式,在苍云元辰剑下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而这样的逆转,只发生在短短三天之内!
两人jī战到二十个回合后,楚天对料峭六剑的感悟更加透彻,剑招愈发地神乎其神酣畅淋漓。
欢长歌彻底陷入被动,在苍云元辰剑的压制下一步步被bī进了铁衣帮议事厅中。
“啪!”两人身影jiāo错,楚天匪夷所思地拧身反手,一剑拍击在欢长歌的左臂上,正是料峭六剑的最后一式“回头是岸”!
欢长歌闷哼侧飞,右臂臂骨被苍云元辰剑拍得粉碎,尽欢剑脱手飞出,一股剑气袭入xiōng口,绞得他嘴角溢血。
欢长歌冷哼一声猛喷一口血箭,催动真元厉声喝道:“万象无常!”
“唿——”他的双眼爆出两簇妖yàn的金光,全身金气冉冉瞬间弥漫议事厅。
楚天的眼睛像被针芒刺中,紧跟着心头一阵剧痛,神智恍惚不定。
四周的景物斗转星移,一片火海由远而近,依稀便是他曾经的故乡。
一座座农舍在大火中坍塌,一声声哀嚎在夜sè里飘dàng。
火海中他的父母在绝望地挣扎呼喊,一块块燃烧的砖瓦落下,砸在他们的身上。
“爹、妈——”楚天痛彻心腑的大喊,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陷入了心魔幻境。
“xiǎo天,xiǎo天——”母亲匍匐在废墟下,远远地向他伸出手。
楚天情不自禁地奔向母亲,伸手想将她拉出火海,却抓了个空。
“啪!”他的xiōng口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那么真实绝不是梦。
就在楚天陷入万象无常幻境之时,欢长歌悄无声息地欺近,一掌击中他的xiōng口。
“噗!”楚天吐血飞跌,痛楚的感觉令他的神智稍稍一省,火海倏然消逝。
“从来没人让我伤得这么重。是你迫使我改变主意,我要杀了你!”
欢长歌冷笑着一步步迫近,诡异的目光罩定楚天。楚天强咽下一口淤血,努力凝神抗拒欢长歌的魔功攻击。
然而他的脑海里总有一团不尽真切的云絮在飘dàng,令思维变得飘渺遥远起来。
他朦朦胧胧看见晴儿从淮阳河对岸向自己走来,却被滔滔河水阻断。
“哥哥,哥哥!”晴儿泪盈盈地在呼唤,她的背后徐徐浮现出一道巨大的黑影。
“该死的幻象!”楚天猛力甩头,试图将眼前的景象从脑海里摒除出去。
但没有用,四周的幻景变得越来越真实,越来越清晰,连带那道黑影的面容也开始真切起来,正是那个掳走晴儿的白衣老者。
生死一发之际,元辰宝珠猛然发出苍劲jī越的长yín。
楚天的心头一震,一道来自剑灵的记忆如黑暗里的闪电霎那照亮沉沉夜幕。
他全力凝聚一缕灵觉渡入元辰宝珠中,就看到一片黑暗的虚空里有团金光在闪,远远望去有如一轮皓月。
楚天的灵觉不由自主地与它jiāo汇融合在一处,顿时脑海里响起轰然雷鸣。
“嗡——”元辰宝珠与苍云剑身齐时共鸣,焕发出一团醇厚的白光。
白光中那轮金sè皓月缓缓浮现,然后不断向外膨胀并向楚天的xiōng口飞去。
“这是……”欢长歌面sè骤变。
他曾听说过元辰宝珠内蕴藏七道法印加持,第一道便是“菩提镜月”。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任何人如果能够获得菩提镜月印的加持,灵台坚守如磐,外魔再也难以入侵。
只不过六百年前苍云元辰剑元气大伤,七道加持法印也几乎灰飞烟灭。
没有想到经过六百年的沉睡休养,作为七道法印之首的菩提镜月印,竟在这最为关键的时刻猛然爆发。
“不好!”欢长歌跨上一步,集中全力凝掌狠狠拍向楚天的头顶。
就在这时候,菩提镜月印已完全融入到楚天的xiōng膛中与他的灵台合二为一。
如明月映心,所有的幻象一扫而空,灵台像是得到无边法力加持,重复光明。
楚天霍然看清欢长歌的魔掌正在拍落,距离自己的头顶不到一米。
他已经来不及拔剑招架,近乎本能地施展出“沉鱼落雁身法”就地翻滚。
欢长歌一掌拍空,却发现自己已无法窥视到楚天的心念。对方的灵台如有磐石围绕,他的灵觉根本无法渗入。
欢长歌忍不住生出嫉妒之念,又是一掌拍向楚天。
突然眼前寒光晃动,苍云元辰剑不可思议地从楚天身下掠出,如潜龙出渊裂开长空,由下往上斜斜地chā入欢长歌的xiǎo腹。
“这是……逆天改命!”
欢长歌手捂伤口,踉跄踉跄往后退去。忽然身体像是失去所有的力量,跌坐在议事厅冰凉的地砖上。
楚天怔了下,才意识到自己施展出来的是“逆天改命”。
原来,逆天改命还可以这么用。他愈发领悟到料峭六剑的博大jīng深。
“裂海断流”、“纵横八荒”、“睥睨四海”、“逆改天命”、“天外飞仙”、“回头是岸”……每一式都是在无数类似的剑招基础上加以提炼萃取,几乎倾注了寒料峭毕生心血才最终凝炼成为返璞归真绝世剑法。
因此每一式使出,既可以说它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招,却也拥有万千变化。
明了了这点,楚天的心中对六百年前的这位魔道前辈更添敬佩之情。
不远处,欢长歌xiǎo腹涌出的鲜血顺着砖缝流淌,他已无力运气封住伤口。
他抬起颤抖的左手,理了理凌luàn额头的发丝,然后努力坐直身体垂首逝去。
强敌毙命,楚天长舒一口气,他全凭苍云元辰剑的力量支撑住身躯,体内气血暴走,经脉骨骸如被拆散了一般。
显然欢长歌虽然死了,但他的那一掌也差不多要了楚天的命。
议事厅外传来jī烈的喊杀声,楚天一面凝神调息压制xiōng口的伤势,一面以剑驻地步履蹒跚地走过欢长歌的身边,迈向mén外。
大院里铁衣帮近百名高手倚仗人多势众,将殷红鹅等人重重围困在核心。
天意mén三弟子奋力血战,全世鼐和元世亨都已多处负伤,殷红鹅被护在两人中间,虽无损伤,却早已是香汗淋漓、勉力支撑。
“住手!”楚天勉强提起一口真气向铁衣帮帮众喝道:“欢长歌已经死了,还有谁不服,尽管放马过来!”
霎那间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停止了打斗,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楚天的身上。
楚天缓缓步下议事厅的台阶,近旁的铁衣帮帮众忙不迭地往后躲,让开一条通道。
“走!”楚天对全世鼐等人说道,事实上此刻他只剩下一个空架子,多说一个字也需要强压下xiōng口气血翻涌。
但没有人敢尝试挑战楚天。剑斩秦观天,击毙欢长歌,已令铁衣帮众胆寒。
尤其是作为北冥神府使者的欢长歌,在铁衣帮众人的心目中等若剑仙一般,竟也被楚天杀死,试问谁还敢再上去自寻死路!
黑压压一大片的铁衣帮高手不住地退却,任由楚天和全世鼐等人走出了大mén。
四个人来到街道上,殷红鹅刚想开口说话,楚天低声道:“快出城!”
全世鼐面sè微变,猜到楚天的伤势必定极为严重,xiǎo声道:“你能坚持吗?”
楚天扯着嘴角笑了笑,一马当先往城mén方向走去。
四个人相互扶持出了淮阳城,依旧不敢在附近停留,强咬牙关又走出数十里,远远看到了松林中的道观废墟。
全世鼐微松口气道:“幸好铁衣帮的人没敢跟踪我们,不然就麻烦了。”
殷红鹅眼圈发红道:“你们三个都不要紧吧,都是我没用,拖累大家了。”
楚天似松了一口气,摇摇头道:“不关你的事,我……”话说到一半,突然身体直tǐngtǐng地往后仰倒。
[]
第十六章 菩提镜月(下)
等到楚天悠悠苏醒时已经是后半夜,一轮皓月当空yù华洒照松林,清风拂来涛声阵阵,空气里弥漫草木的清香。{ }
他发现自己躺倒在一片松软的草地上,身边升起了一堆篝火。
mímí糊糊地,楚天听见全世鼐的声音说道:“欢长歌是北冥神府的人,楚兄弟杀了他,势必引来北冥神府高手的追杀报复。”
元世亨皱眉道:“北冥神府是魔道三府之一,行事狠毒,一贯睚眦必报,楚兄弟虽然修为高强,但势单力孤,恐怕凶多吉少。”
“要不劝他和我们一起回天意mén吧!不管怎么说,天意城也位列正道五大派之一……”殷红鹅建议道:“凭楚兄弟的修为和人品,相信本mén一定会乐意接纳。”
全世鼐沉yín道:“主意虽好,但要怎样才能劝说楚兄弟答应?”
就听一个声音道:“你们的好意楚天心领了,但我一个人流làng惯了,也不愿意一辈子永远躲在天意mén中。”
“你醒了!”殷红鹅兴奋地叫道,伸手搀扶楚天慢慢坐起。
只这么稍微一挪动身体,楚天就感到xiōng口剧痛yù裂,一大团气血积郁在xiōng腔里,几乎堵塞了所有的经脉,真气一流转到这里就不得不打道回府。
“楚兄,如果我的估计不错,最多三天,北冥神府的杀手就会到达。”
全世鼐道:“凭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和人动手。我的意思是……”
楚天打断他道:“我会找一处僻静安全的地方养伤。天大地大,北冥神府未必能找到我!”
全世鼐摇头道:“北冥神府的实力非同一般。别看欢长歌在秦观天面前颐指气使,但据我所知他不过是北冥神府的一个外mén弟子。真正厉害的是嫡传弟子,人数不满一百,但每个人的修为都惊世骇俗,几乎不亚于那些称霸神陆的大魔头!”
元世亨点头道:“是啊,楚兄弟,你还是跟我们一起回天意山,等养好伤再决定往后去哪儿。”
但他们越是将北冥神府说得强大恐怖,楚天就越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既然欢长歌死在自己手下是事实,自己就不能寄希望于靠着别人的庇荫战战兢兢地过日子,躲一时也躲不了一世。
看到楚天面sè沉静默然不语,全世鼐明白劝说已经失败。尽管有些失望,但对楚天却更添一份钦佩。
“横竖我们也要养伤,不如就留下来陪着楚兄弟。”
他说道:“等伤势好转后咱们立刻远走高飞,北冥神府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掘地三尺搜遍神陆每一块土地吧?”
殷红鹅微笑道:“好啊,我正担心一路要服shì照料你们两个伤兵,岂不把本姑娘累死?”
楚天晓得全世鼐等人是担忧自己的安危才有意留下陪自己共同对敌,他心里一阵感动,也不说话。
当下殷红鹅负责守夜,其他三人各自运功疗伤。
楚天排除脑海里的各种纷扰杂念,静下心来渐渐入定。
他和欢长歌的决斗最后赢得十分侥幸,全靠元辰宝珠突然发威,祭出菩提镜月印破解了万象无常的魔功幻象,才能反败为胜。
这也令楚天愈加认识到苍云元辰剑深不可测的威力。
他凝起一缕灵觉缓缓渗透进元辰宝珠,希望借此进一步了解苍云元辰剑的奥秘。
当灵觉透入时,元辰宝珠内漆黑一片,犹如无边无际的死寂虚空。
在这片虚空里,到处隐约可见触目惊心的裂痕和黑dòng。
楚天猜想,这是苍云元辰剑遭受重创后在内部虚空里产生的伤痕。
他的灵觉好奇地游走在虚空里,仿佛总也寻找不到尽头,偶尔会有一幅幅影像飘来,那是剑灵保留下来的从前记忆。
苍云元辰的剑灵不知隐匿在什么地方,似乎仍在沉睡之中休养生息。
忽然楚天“看到”前方的虚空中有一座金sè的山峰悬浮,它慢慢地转动着,向外散发神秘的气息。
这座金sè山峰近乎完好无损,想必是差不多从上次的创伤中恢复了过来。
楚天脑海里搜索到了一丝剑灵的记忆:“原来它就是元辰七印中的不动如山印!”
楚天心头一喜,尝试用灵觉接近这座金sè的山峰。
蓦然山峰内部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团金煌煌的光彩,犹若实质地向楚天的灵觉澎湃扑来。楚天躲闪不及,就感到脑海里一阵剧痛如裂,随之灵台晃动眼前发黑。
“轰!”那缕灵觉被金光吞噬,楚天与元辰宝珠的联系就此中断。
他的脸sè苍白,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只觉得心力jiāo瘁好似从鬼mén关回转来。
幸好灵台有菩提镜月印的守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可惜,此番不能炼化不动如山印。”
但楚天暂时不打算再次尝试炼化,思绪回到现实世界,睁开了双眼。
一束晨曦映入眼帘,原来长夜将尽,黎明来临。
熄灭的篝火旁,全世鼐和元世亨正在心无旁骛地运功疗伤,还没有醒来。
殷红鹅依靠在一株松树的树干上,睫máo低垂星眸合起,竟然站着睡着了。
她被铁衣帮关押了三天,虽然没有受到拷打用刑,但担惊受怕难以入眠。加上昨天的一场恶战,能够强打jīng神坚持到这会儿,已经非常难得。
楚天看着她酣然入睡的娇俏神态,嘴角忍不住lù出一丝久违的微笑。
他轻轻起身,没有惊动任何人,伸手拔起苍云元辰剑,在地上留字道:“后会有期”,然后一人一剑悄无声息地隐没在林间的晨雾中。
两天后铁衣帮送葬的队伍浩浩dàngdàng穿过淮阳城南mén,抬着二十多口棺椁向十几里外的青阳岗行去。
数百人的长龙在乡间xiǎo径上逶迤而行,号角吹动鼓乐奏起,哀声震天。
由于帮主父子双双身亡,铁衣帮群龙无首,就由原先的副帮主关下月暂代帮主之位。
他穿白戴孝走在队列的最前头,后面跟着一群请来做法事的道士。不管别人怎么看待秦观天,对关下月来说,这位前任的铁衣帮帮主对自己恩重如山。他必须将这场葬礼办得风风光光。
突然,他看见前方的路口有一个黄衣少年双臂抱xiōng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
关下月起初以为是自己神智模糊眼睛发huā。因为他明明记得,前一秒路口还空无一人,怎么会横空多出个黄衣少年?
队伍渐渐走近,黄衣少年没有让道的意思。
他的面sè发青,双颊凹陷,眼睛里隐隐有两点红光闪烁,发丝也透出血一般的猩红颜sè。
“没长眼睛吗,滚开!”两名在前头开道的铁衣帮xiǎo头目举起哭丧bāng驱赶少年。
哭丧bāng“砰砰”两声砸在他的xiōng口和右肩上,立时被黄衣少年身上发出的气劲震得粉碎,合该两个铁衣帮xiǎo头目倒霉,全身经脉瞬时迸裂,哼也不哼一声便倒在地上七窍流血而死。
“你是——”关下月倒吸一口冷气,从少年的衣着打扮上隐隐醒悟到什么。
“欢师弟的尸首在哪里?”黄衣少年终于开口,yīn森而带着丝不耐烦的情绪。
关下月心头一震,问道:“阁下可是神府派来的圣使?”
黄衣少年皱皱眉,蓦地身形一晃,关下月还没看清楚对方的动作,xiōng口就已经捱了重重的一拳。
他魁梧的身体像捆枯柴飞出,跌落在路边的杂草堆里昏死过去。
“这一拳是让你记住:你只能回答我的问题,而不是向我发问!”
黄衣少年慢慢走到第一副棺椁前,所有人噤若寒蝉,谁也不敢阻止他。
“这里面装的是谁?”黄衣少年问一个抬棺的铁衣帮汉子。
“是、是……秦帮主。”
黄衣少年满意地点点头,突然一拳在棺椁侧面轰开一个大dòng,将秦观天的尸体从里面抓了出来!
他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尸体刺鼻的腐臭气味,凝视秦观天重新缝合上的脖颈。
“果然是传说中的天外飞仙,可惜那xiǎo子对剑道的领悟不过皮máo,居然用这招对付像秦观天这样不入流货sè。”
黄衣少年丢下秦观天的尸体,略显扁平的鼻子往上耸了耸,好像嗅到了什么气味,身影一闪来到了最后一幅棺材前。
“轰隆!”四个抬棺的铁衣帮大汉吓得手脚发软,棺椁轰然坠地。
“饭桶!”没人看清黄衣少年是如何出手的,那四个大汉惨叫倒地。
棺椁盖被掀开,里面躺着的正是欢长歌的尸体。
“欢师弟,这下你该消停了。”黄衣少年检查欢长歌xiǎo腹和右臂的伤痕,眼睛里流lù出一抹讥诮之sè,“明年这时候,我会记得烧些纸钱给你,你可别嫌少。”
“砰!”棺盖合上,黄衣少年对一众胆战心惊的铁衣帮帮众吩咐道:“滚!”
众人如获大赦,急忙背起人事不醒的关下月,又草草将秦观天的尸体装回棺椁里,匆忙往前走,却再也不敢吹吹打打了。
黄衣少年目送人群走远,冷冷地笑了笑道:“好久没找到可口的东西吃了,今晚终于可以美餐一顿……”
[]
第十七章 不动如山(上)
夜幕降临,斑斓雾山一片苍茫。{ }
隐隐约约,楚天可以听到dòng外的瀑布声。他抱起一捆柴禾慢慢添加到火堆里,亮红sè的焰苗呼呼蹿动,照亮了幽深的古dòng。
真冥九煞池里血红sè的液体在汩汩翻腾,冰冷的雾气令dòng内的火光也变得朦胧,有一种似真似幻的不真实感。
苍云元辰剑静静地凝立在池面上方,元辰宝珠脉脉转动,尽情吸纳九煞yīn气。
楚天回到山dòng已经三天,dòng内的情景一如他离开的时候。
在这三天里他远离尘世,心无旁骛地疗伤修炼,对苍云元辰剑的奥妙和料峭六剑的真义又有了更深一层的领悟。
毫不夸张的说,寒料峭自创的这套料峭六剑几乎是天下剑法总纲。
简简单单的劈击、上挑、横削、反切、直刺和飞斩六个动作,却囊获了正魔两道各mén各派的剑法菁华。
尽管楚天日夜不辍地参悟领会,但真正掌握的依旧是一点皮máo。
他对寒料峭这位绝世剑魔,不禁生出高山仰止的惊羡之情。
比起这位六百年前的魔道绝顶高手,欢长歌之流根本不值一提。
楚天的眼界变得更加宽阔,凭借苍云元辰与寒料峭之间的微妙联系,他仿佛能够感受到这位盖世魔君的绝代风采与神威。
“嗡——”蓦然元辰宝珠光芒吞吐,发出一串低微的颤鸣。
这是它感应到了强烈的杀气,发声示警。
楚天凛然未惊,舒展灵觉向dòng口的方向探伸。
殷红sè的寒雾里,徐徐浮现出一道黄衣少年的身影。
楚天慢慢放下柴禾,向真冥九煞池扬手一招,苍云元辰剑化作一道疾电飞入他的手中。
这时候黄衣少年出现在了楚天的视野里。
他走得极慢,就像寄情山水的游客,误入到古dòng深处。
然而一股强大无比的杀气迎面扑来,如同无形的冷锋割裂开楚天的肌肤,直切他的心头。
好强的气势,好浓烈的杀机!
楚天神情沉静注视黄衣少年,默默催动菩提明月印守护灵台,体内梵度魔气流转奔涌,将对方的杀气徐徐化解。
黄衣少年站定脚步双臂抱xiōng,上下打量楚天道:“是你杀了欢长歌?”
听口气楚天已经可以断定这名少年是北冥神府派来的杀手。
他敏锐的觉察到,黄衣少年的修为远胜欢长歌,比起自己至少要高出一层境界。
然而高手对决,往往是毫厘之间。一层境界的差距,足可以一招定生死。
楚天的心中却并未因此产生畏惧,在和全世鼐等人分手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独自面对北冥神府杀手的准备。
该来的总会来。楚天从未期望能够真的“躲”开北冥神府的报复。
“是我!”楚天的回答简单明确,显然眼下要解决问题靠的不是舌头而是实力。
“我是北冥神府的yīn雪流。我这次的任务是把你的人头带回去,这样我会得到一笔丰厚的赏赐。”黄衣少年的鼻头耸了耸,“除此以外,我认为你身上的气味很yòu人。我一路追踪你的气息,已经等不及要品尝可口的jīng血。”
“只是吸血吗?像蝙蝠一样。我见过野兽吃人,连骨头渣都不留下。”
楚天不屑道:“但最终猎人还是剥下了它的皮!”
yīn雪流怔了怔,脸上lù出感兴趣的神sè,道:“有意思,欢长歌听过这个故事吗?”
“啰嗦!”楚天体内真气提至满盈,苍云元辰剑裂海断流向yīn雪流劈落。
敌强我弱,他必须占据先机争取先声夺人。
三天的闭关悟道,让楚天得到了很好的恢复,剑法造诣比起对决欢长歌的时候,又有了大幅jīng进。
苍云元辰剑气势雄浑笼罩数十米的方圆,好似雷霆万钧却又浑圆自如,绚烂剑华宛若天幕谢落苍穹倒压。
“砰!”yīn雪流伫立不动,一拳轰击在苍云元辰的剑刃侧面。
“唿——”火堆爆闪,一根根燃烧的木柴jī飞而起,撞在dòng壁跌落地上迅速熄灭。
楚天身不由己,连人带剑向左甩出,就像陷入了一团狂野的风暴中心。
苍云剑气被对方的拳劲击得粉碎,一道饱含死亡气息的yīn寒魔气沿剑刃攻入右臂。那感觉如同教毒蛇咬了一口,瞬间经脉麻痹真气溃散。
楚天暗吃一惊,一面施展“燕翔”身法借助鼓dàng的罡风向侧后方飘飞,一面运转梵度魔气克制入侵的拳劲。整条右臂蓦地金光一闪“哧哧”冒出丝丝缕缕的轻烟,将大部分拳劲bī出了体外。
他的手臂重新恢复知觉,后背贴住dòng壁将残余的拳劲卸入。
古dòng中的光线变得幽暗,yīn雪流笑了笑道:“刚才那记‘冥王之怒拳’我只用了六成功力。”
楚天相信yīn雪流没有必要说谎,自己也不必要回应任何,冷冷道:“留着这句话去地狱说吧!”
“铿!”苍云元辰剑斩击在空气里隐隐发出金石之音,和刚才的招式如出一辙,依旧是裂海断流劈向yīn雪流。
“我喜欢你的骨气,可惜像你这种人通常都不够明智!”
yīn雪流将拳劲提升到八成,看准苍云元辰的剑势霍然轰击。
楚天的身形骤然下沉,错开冥王之怒拳狂暴的锋芒,苍云元辰剑顺势横切。
“咦?”yīn雪流没想到楚天变招如此之快,仿佛前半截的“裂海断流”只是虚晃一枪,为“睥睨**”而作的铺垫,两者之间的转换圆润自然无懈可击。
他不得不移动身形向上飞起,左拳一记“冥王之怒”重重砸向苍云元辰剑。
“唿——”楚天蓦地横身翻卷,苍云元辰随着身势转动化为一团白云卷dàng。
两人的身影一上一下在半空中jiāo错而过,楚天猛然舒展身躯纵剑回击,苍云元辰从??股yīn森的死亡气息笼罩四方,无孔不入的渗入自己的体内,肆无忌惮地攻向灵台。
幸好灵台有菩提明月印的守护,如一轮无瑕皓月当空,足以驱散一切妖邪气息。
但他的身形在骷髅死气越来越猛烈的压制下逐渐显得吃力,全倚靠苍云元辰剑散发出的剑气才堪堪抵挡住。
这样下去一定会输!输,就是死!
最后时刻,必须放手一搏,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楚天凝动一缕灵觉悄然渗入元辰宝珠的虚空之中,再次寻找不动如山印的影踪。
“千鬼噬血,死气压城!”
yīn雪流霍然发出一声怪叫,一团直径超过十米的“骷髅死气”从他的身周暴卷而出,犹如惊涛骇làng冲向楚天。
在这座空间闭塞的古dòng中,楚天根本无从躲闪,惟有硬撼!
丹田的梵度魔气仿似也知道到了生死关头,汇聚起江河般的浩dàng长流涌入苍云元辰剑,剑华怒绽雪映幽天,一式“纵横八荒”义无反顾迎击死亡大军!
[]
第十八章 不动如山(下)
“啵啵啵!”晶莹如yù的剑锋dàng散沉沉黑气劈斩在成百上千的白骨骷髅上,爆开一簇簇妖异的死光。
白骨骷髅在死气中灭了又生,生了又灭,在鼓噪在luàn舞。
黑sè的死气渐渐淹没苍云元辰的剑光,将楚天的身影吞没。
楚天的大tuǐ蓦地一痛,一只白骨骷髅张嘴咬破他的肌ròu开始疯狂地噬血。
“啪!”楚天一拳轰碎白骨骷髅,无数亮白sè的碎片在空中飞散。
但随后更多的白骨骷髅冲了上来,咬住他的身体chōu取他的jīng血。
楚天的灵觉还没有寻找到虚空深处的不动如山印,即使找到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炼化!此时此地无路可退,楚天似乎能听到死神在咆哮着召唤自己。
他把心一横,突然飞身带动千百白骨骷髅纵身跃向真冥九煞池!
“噗通!”楚天的身影刚刚坠落进池内,身周无数的白骨骷髅便爆发出痛苦的哀嚎。一团团血sè煞气鼓动,将这些骷髅在瞬间吞噬,炼化出的jīng气如丝如缕飘dàng在池水中。
“嗡——”元辰宝珠毫不客气地吸食起白骨骷髅的jīng气,元气不断恢复。
楚天的感觉却是生不如死,他的身躯在池水的浸泡里像是要化开,肌肤上裂起无数细xiǎo的血口。假如不是苍云元辰剑气的保护,他业已化为青烟。
即使如此,他也不可能在真冥九煞池里撑过五秒!
五秒有多长?也许只是一个呼吸,但对于楚天就是一次生死。
“轰!”得到大量白骨骷髅jīng气补充的元辰宝珠霞光绽放,沉睡的剑灵从虚空深处显现出来,将大量的灵气喷吐而出。
楚天的灵觉骤然壮大,如海cháo澎湃,虚空中蓦然出现一座金sè山峰。
“这是……”
yīn雪流就看到翻腾鼓啸的血làng中,一座金煌煌的山峰光影缓缓隆升。
四周的死气甫一接触到金sè光影便纷纷消散,有些白骨骷髅趋避不及,也在光影中化为一缕黑sè的丝光,消隐在元辰宝珠里。
“不动如山印!”yīn雪流低嘿一声,chún角流出一抹鲜血。
近乎一半的骷髅死气被元辰宝珠炼化吸纳,气机牵引之下令他也难以承受。
“呀——”他的喉咙里发出一记尖锐的啸音,将残存的骷髅死气回收入体。
楚天全身笼罩在不动如山印中,缓缓迈步走出真冥九煞池。
他发现和菩提明月印不同,发动不动如山印必须消耗自己大量的真气,才能催动出金光虚影护佑ròu身。
换而言之,他必须不断将梵度魔气注入不动如山印中,才能显现金峰护体。
但此时此刻楚天毫不吝惜,当他从真冥九煞池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看到了一线胜利的曙光!
“当!”yīn雪流终于亮出了他最后的杀手锏,从背后拔出“黑血真煞刀”一道乌芒劈斩在不动如山印上。
金sè的山峰光影轰然晃动,表面泛起一道道黑sè的丝光裂痕,这是被黑血真煞刀刀气入侵的迹象。
但楚天在不动如山印的保护下安然无恙毫发无损,他双目锁定yīn雪流的身影,苍云元辰剑猛地chā入真冥九煞池中,再是一式“睥睨**”席卷四方!
“哗——”一束粗壮浑圆的血làng冲天而起,在苍云元辰剑的引导之下宛若没天狂cháo涌向yīn雪流。
以yīn雪流的修为之强,也不敢和真冥九煞之气正面对撼。
他的身形飞速后撤,黑血真煞刀幻动层层如山的光影护持身前。
“砰砰砰!”九煞之气惊涛拍岸,撞击在刀影上发出震耳yù聋的轰鸣。
一层层黑sè光影被九煞之气冲得支离破碎,yīn雪流不断后退,被bī到死角。
“你不是喜欢血的味道吗?!”苍云元辰剑劈入真冥九煞池中,jī起两道bō澜壮阔的血làng,如经天怒龙分从左右飙shè向yīn雪流。
yīn雪流面sè发白,刚才那记骷髅死气几乎断送了他千辛万苦修炼而成的半数真元,此刻的实力已经大打折扣。
即便这样他依旧拥有令人难以企及的修为,黑血真煞刀左右开弓,将飙shè而至的两道血làng生生斩断!
“哧哧——”他的衣衫在九煞yīn气的腐蚀下熔化剥落,全身肌肤和黑雪真煞刀上都méng上了一层淡淡的血光。
“这次的差事真是亏大了!”他叹了口气,眼睛里蓦然爆shè出两簇jīng光,低喝道:“血荐轩辕!”
“呜——”他的体内再次爆出一团黑气,却比上次更加的浓烈yīn森,竟是不惜全力催动真元使出终极绝杀技!
黑血真煞刀光芒吞吐闪烁,鼓dàng起一蓬充满刺鼻血腥气味的乌光,和yīn雪流的身影jiāo融汇合。
这一刻他的人就是刀,刀就是人!
身刀合一,一排排一列列黑sè的光刀布列空中,如山如林以不可阻挡的恐怖气势向楚天压来。
楚天神情沉着,灵觉绚烂的光影中牢牢锁定yīn雪流的真身,苍云元辰剑雷动八方,卷裹起一卷九煞狂飚劈向如山刀影。
“轰!”先是九煞yīn气击打在层层叠叠的刀影之上,如luàn珠飞溅散落开去。
紧跟着一把把乌光刀影击中不动如山印,dòng穿出黑sè的窟窿。
“铿!”苍云元辰剑与黑血真煞刀的真身迎头jī撞,化为一溜白光飞shè上天,chā入古dòng的dòng顶。
“噗!”刀锋微微一沉继续长驱直入,没入楚天的左腰从后穿透而出。
奇怪的是yīn雪流从楚天的眼睛里看到的不是绝望和恐惧,而是一抹异样的笑。
他的心底陡然涌起不妥的预感,就像猎物踏入了猎人布下的死亡陷阱。
但他已经没有时间做出反应,楚天猛然张开双臂紧紧抱住yīn雪流的肩膀,两人肢体jiāo缠坠入真冥九煞池中!
“噗通!”
不动如山印急遽收缩,化为一圈金光覆盖楚天全身。
yīn雪流却没有这样的好运,他醒悟过来,但是已经太晚。楚天那刀不是白捱,他换取到近身锁拿将yīn雪流拖入池中的机会!
yīn雪流一边拼命催动真元保护ròu身抵挡九煞yīn气侵袭,一边奋力向上方跃动。
然而楚天死死拖住他,就是不肯放手!
他的神智渐渐模糊,眼前血红一片看不清周遭景象,只觉得自己的身躯在无尽的深渊中不断下沉,再下沉……
突然一声厉啸在他的耳畔响起,楚天勉力睁开眼,便看见yīn雪流的身体已经烂到千疮百孔,大滩大滩的鲜血从体内涌出,和池水hún合在一起。
yīn雪流的挣扎越来越微弱,在弥留之际他居然向楚天笑了笑。
“我到底还是尝到了你的血……”
宛若回光返照,他猛地挣脱楚天臂膀拔出黑血真煞刀,将带血的刀锋送到嘴边,舌尖贪婪地吸shǔn一口,啧啧有声道:“真好喝啊……”
“噗!”刀锋回带割断了自己的咽喉,ròu身失去真气保护,迅速消融不见。
一缕黑sè的jīng气从血池里冉冉冒起,被收进了元辰宝珠中。
“嗡——”苍云元辰剑获取到yīn雪流的jīng血,灵气迅猛提升。
在元辰宝珠深处,一颗如金阳般灿烂的丹丸正变得渐渐清晰,正是万毒不侵的“亘古不化印”!
但楚天已经没有哪怕一丝残存的气力去收取炼化它了。
他使出最后的一点力量翻身逃出真冥九煞池,躺倒在池边呼呼粗喘。身上的不动如山印涣散消失,左腰的伤口锥心剧痛,五脏六腑都已遭受到刀气的重创。
几天之内接连三次重伤,即使是铁打金刚也难以承受。
他觉得自己的思绪慢慢飘渺,奇怪地回忆起从前的许多情景。这些景象杂luàn无章,纷沓而来又倏忽隐没。
他依稀看到父母的身影慢慢浮现在dòng顶上方,朝自己微笑招手。
“爹,妈——”
楚天轻轻唤道,眼前发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昏睡中楚天做了许许多多的梦,有美梦有噩梦,却总也不能醒来。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是在云朵里飘浮,一会儿暴风骤雨寒冷颤抖,一会儿风和日丽舒泰温润。
不晓得这样过了多少天,他终于慢慢恢复了意识,发现自己还活着。
然后他时睡时醒,身上的伤势也在忽醒忽睡中逐渐愈合复苏。
又过了一些日子,楚天已经可以打坐运气了,伤势也随之迅速好转。
经历了这样一次近在咫尺的死亡体验,楚天更加明了生命的可贵。
要想在这个弱ròu强食的luàn世中好好活下来,要想找到晴儿,就必须让自己的修为再强更强,强到无比强。
他一面养伤一面参剑悟道,不觉悠悠月余。
dòng外chūn去夏来,处处绿意苁蓉百huā争yàn,但楚天一心修炼,竟浑然不知。
这天傍晚他终于成功收取了元辰宝珠中的亘古不化印,心情一阵舒畅站起身来,决定到dòng外去走走。
穿过dòng口的瀑布,山中暮sè低垂百鸟咻咻归巢,更平添几分清幽静谧。
楚天懒洋洋地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感觉神清气爽生龙活虎,伤势已经基本痊愈。
远山隐隐,一轮红日在夕阳的烘托中缓缓西沉,余晖洒遍青山碧水。
楚天看得出神,不由自主想起了远方大崖山的夏天。
恍惚之中他忽有所感,就在隆隆轰鸣的瀑布前拔剑独舞,点点滴滴的剑意天心涌上心头,更无一点杂思。
[]
第十九章 寻找(上)
明月中天空山寂寂,楚天在瀑布下的碧水潭里痛痛快快洗了个澡才尽兴而归。{ }
他的手里拎了一只野兔,剥洗干净了准备今晚好好享受一顿美味大餐,犒劳亏空多日的肠胃。
然而走进古dòng,里面竟隐约传来悠扬悦耳的歌声。
楚天暗吃一惊放慢了脚步,哼歌的人应是个nv子。
“纤云nòng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yùlù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楚天并不能完全体会歌词的意思,但觉得词曲悠扬、悦耳动听,经那nv子一唱,当真跟仙乐一般。他满心奇怪,究竟是谁会闯入古dòng?或者,她是为何而来?
他一步步走进古dòng深处,循着歌声来处放眼望去,不禁从头到脚彻骨冰凉!
在噬骨**的真冥九煞池边,散落着一堆耦sè绫罗香衣,有人正在池中沐浴!
那是怎样美丽绝伦的一位少nv,世间所有华丽辞藻在她的容颜前全都黯然失sè!
她的全身浸泡在池水里,只将香肩以上的部位luǒlù在池面上。
她的长发如瀑如云轻浮在水面上,遮掩了半侧脸蛋,双眸漆黑如夜光明如星,闪烁着醉人的光彩,却又隐隐藏着几丝狡黠与野xìng。tǐng直娇俏的琼鼻之下,丹chún外朗皓齿内鲜,轻轻翕合之间引人遐思!
她的肌肤如丝光般润泽细腻,延颈修项香肩如削,宛若一羽骄傲的天鹅风情万种,于动人妩媚中透出飒飒英气。
这样的少nv对于所有男人来说,就是朝思暮想的梦中情人,如今竟衣不蔽体地在楚天眼前嬉水,还唱着那样拨动人情思的歌曲。
美人出浴无限香yàn,但楚天的感受却如同遇魔!
这座真冥九煞池的厉害楚天是亲眼所见,亲身所感,前后至少已经有几十条人命断送在池中,甚至连自己也差点被九煞yīn气炼化消溶。
然而眼前的少nv竟然浑若无事地在池中沐浴,神态轻松得就像泡在洒满香huā的温泉水里!
所以楚天对她的感觉已经不能用惊人来表达,而是非人!
“嗯,你回来了?天气有点热,借你的水池洗个澡。”
少nv转头望着楚天,脸上没有丝毫的羞涩,笑yínyín地说道:“你可以先转过身去吗,人家可要出来了。”
楚天点点头,却并没有转身,而是一步步往dòng口方向倒退着走。
“别傻了!我如果想收拾你,犯得着在背后出手吗?”少nv咯咯笑着,扬手一招地上的绫罗香衣纷纷飘起。
“算了,懒得跟你计较那么多。”她在池中穿衣,娇xiōng似拳头般大xiǎo圆润而坚实,身体曲线美妙玲珑到极致,每一个动作都舒展曼妙犹若风中柳枝。
楚天不是sè鬼,所以他没有偷看,他的眼睛一刻不眨如防狼般地紧盯少nv,甚至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看着眼前这个如xiǎo妖jīng一般突然降临,来历不明犹如魔鬼般的美丽少nv,楚天的头皮直发麻,全身的每一块肌ròu都绷紧如铁,手心里不住往外渗出冷汗。
少nv好像不知道楚天的紧张,她悠然自得地穿好罗衣,抬起修长浑圆的yùtuǐ从真冥九煞池里走出。
楚天看着她不知从哪里取出几根发簪,一边束起长发一边拧干水渍,娇躯写意,神情怡然。
从听到少nv歌声到观看美人出浴,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楚天却完全没了吃晚饭的心情。
和遭遇欢长歌、yīn雪流时的情形不同,少nv的身上没有那种显而易见、强大的杀手气场,她展lù给楚天的只是天生的风情妖娆和丽质生香。
但楚天还不至于笨到拿她和欢长歌、yīn雪流之流做比较。如果传说中的北冥神府实力曾经让楚天产生过躲避的想法,但从看见少nv的那一刻起,他已经知道自己不必躲——因为无处可躲!
念及于此楚天倏然意识到,自己从进dòng开始就被少nv震慑住了心神,以至于从内而外产生出不可抵抗的感觉。
第一阵,他输了。
“假如你喜欢,我可以把这座山dòng让给你住。正好我本打算这两日就要离开。”
楚天的眼神重新变得清澈坚定。
“这座山dòng我喜欢,也很感谢你的慷慨大方,可惜啊,我是为你而来。”
少nv束好乌发站直娇躯,侧脸望着楚天,俏脸上总有一股说不出的神气:有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有几分意兴阑珊的寂寞,还有几分玩世不恭的戏虐,仿佛对万事万物成竹在xiōng,完全不担心失去。
“或者说是为杀我而来。”楚天替少nv将她的话意纠正得更jīng确。
少nv倒是怔了下,瞪大眼睛看着楚天忽然咯咯笑了起来。
“开什么玩笑,我为什么要杀你?如果我那么想,你早一个月前就死了。”
“一个月?”楚天不由愕然,“你一个月前就到了?”
“废话,假如不是我喂了你三颗保命仙丹,又替你推血行宫运气疗伤,你能活过来?”少nv的表情蓦地变得有些恶狠狠:“这些你都得赔给我!”
楚天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能够起死回生并不是运气好,而是有”贵”人相救!
他沉默起来,对少nv的来意愈发疑huò。
“不会吧,你为什么一听到要赔钱,脸sè就变得那么难看?”
少nv的眼里闪动戏虐的光芒,似乎逗nòng楚天让他紧张看他尴尬是件开心的事。
“算了吧,我的东西你不吃不喝赚十辈子也赔不起。不如就请我好好吃一顿——别说没有,我刚刚看到你手里拎着只兔子。”
第二阵,楚天几乎输得丢盔卸甲。
他赔进了自己的晚餐,非但没能搞清楚少nv的身份,连她的来意都不那么确定了。
“好吧,我来烤ròu!”
少nv倚靠dòng壁看着楚天堆柴生火,chún角往上扬起美好的弧线,弯弯的就像细细xiǎoxiǎo的月牙儿。
“唿——”篝火升起,吞吐不定的焰苗将少nv的明眸映出闪亮跳跃的红。
看上去,她对烤野兔的兴趣远大于享受美餐,目光漫不经心将心思完美地遮掩,注视着楚天在翻转野兔时,手臂、手腕和手指每一个细微到极致的动作。
“你在烤野兔的时候也练功吗?”她问楚天。
“习惯。”楚天仿似把全副的心神都专注在了哧哧滴油的野兔ròu上。
“好的习惯叫习惯,坏习惯只能叫máo病。”少nv叹口气说:“你的máo病还真不少。”
楚天的剑眉扬了扬,忍住不吭声。
“如果你的大拇指往后移动半分,食指再下压一点,将xiǎo指挑高和手里的树枝若即若离,手腕也可以再柔和松弛一些,往后握剑的时候会好很多。”
少nv道:“握得紧不等于握得牢,更不代表握得好。放开一点,你或许会发现意想不到的效果。”
楚天隐隐皱眉,少nv一语双关似另有所指,但不知道还有什么是自己能放开的?
除了一人,一剑,天地间,自己一无所有。
沉默着,他不知不觉调整了指法,手腕也不再紧绷。
他将烤熟的野兔ròu递到少nv的面前。少nv撕下一xiǎo条tuǐròu送进口品尝。
“假如你以后hún不下去了,可以找我出资开家烤ròu馆。”
少nv将一根根玛瑙般通透的yù指放到chún边津津有味地shǔn吸,然后毫不客气地将整条兔tuǐ撕下。
楚天的面sè变得柔和了些,说道:“你这么能吃,店没开张就得倒闭。”
少nv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说道:“跟我走怎么样?放心,我不会真让你开烤ròu馆——我对你有更大的投资。”
楚天摇头,道:“你就不怕血本无归?”
“我投资的眼光一向不错,”少nv微笑道:“你跟着我,肯定能赚得钵满盆溢。”
楚天缓缓放下烤野兔,注视少nv道:“你到底找我干什么?”
“找你一起赚钱。”少nv背对楚天,将油腻腻的纤手放进真冥九煞池里清洗。“你一定不知道,你已经赚到一些xiǎo名气了。在连杀欢长歌和yīn雪流两人后,北冥神府中有些老古董已经知道你的名字。不过,这次招揽你完全是出于我本人的意思,因为我不愿意你被那些老古董白白糟蹋。”
楚天凝视少nv仿似完全不设防的后背,心底一次次涌起出手的冲动。
“你可以考虑一下我的建议,但无论你是同意或者拒绝,我保证结果都是一样。”
少nv洗干净双手转回身轻掩xiǎo嘴打了个哈欠,“快点,等办完了你的事,我还想睡一会儿。”
楚天摇摇头,“嗡——”苍云元辰剑凌空飞入他的手中,“请姑娘赐教!”
“你这人,说了半天对牛弹琴。”少nv的脸上流lù出一丝不耐烦,她尝试着进入楚天的思想,看清楚他的内心世界,但菩提明月印的存在阻隔了她的行动,却又jī起她更大的兴趣。
“刚才我背对你时,为何不出手?就算你没有背后偷袭的习惯,为何不趁机逃走?婆婆妈妈一点不男人!”
不男人?!
楚天打xiǎo流làng,遭遇过数不胜数的白眼和羞辱,但从来没听过这样的斥责。
他不由啼笑皆非,心神稍一松弛,少nv纤手轻扬,指间攥着一根形似yù如意的发簪,于电光石火间刺向楚天左太阳xùe!
[]
第二十章 寻找(下)
楚天大吃一惊,根本来不及横剑招架。{ }
他索xìng放任刺来的发簪不管,同样快逾飞电的一剑刺向少nvxiōng口。
“叮!”苍云元辰剑被yù簪轻轻一点猛向左偏斜。
楚天明显察觉到,少nv并未使出全力,甚至连三五成的功力都没用到!
这个少nv到底有多强?楚天完全揣度不到。此刻他的xiōng前城méndòng开,一个温香软yù的娇躯靠了过来,纤指轻轻按向膻中xùe。
楚天如临大敌,攥动左拳呼喝出手,击向少nv点来的纤纤yù指。
不料少nv的身躯侧转,俏脸似笑非笑嘬起樱chún对着楚天的耳朵轻轻一吹。
“啊?”一阵玫瑰huā香甜气息裹带着一缕游丝般的热流钻进楚天耳孔,顿时脸膛发热整个人不由自主地一颤,左拳被少nv的纤指不费吹灰之力拨开。
“砰!”楚天的xiǎo腹一记闷响,被少nv的右肘击中。
他疼得弯下了腰,只觉得有无数道luàn流在绞动自己的经脉,xiōng口岔气又闷又痛,全身力量顿失,苍云元辰剑当啷脱手坠地。
少nv自得地后退三步,欣赏楚天痛楚不堪的模样。
这一肘,尽管令楚天痛彻心肺但并没有对身体造成任何实质xìng的伤害,显然她对力道掌控jīng准,手下留情。
过了须臾身上的痛感缓缓减轻,楚天面sè苍白地站直身躯道:“我不去!”
“要不要再试一次?反正你也没得选择。”少nv抬手摄起地上的苍云元辰剑,倒转剑锋递给楚天。
楚天接过剑摇了摇头,道:“你要么杀了我,要么放了我。但我绝不会跟你去北冥神府!”
“胆xiǎo鬼,”少nv嗤之以鼻,“北冥神府就让你怕成这样?”
听楚天哼了声也不争辩,少nv微微颔首道:“我明白了,你不是怕,你是讨厌北冥神府对不对?”
楚天依旧不说话,但这次算是默认。
“讨厌总要有理由,如果是因为欢长歌和yīn雪流的缘故,那你的厌恶未免太廉价了。那两个人,不过是外mén弟子,根本不能代表北冥神府的主流jīng英。”
少nv很自然地将自己归入到北冥神府jīng英之列,劝楚天道:“我建议你不必这么早下断论,先了解了解,北冥神府也许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糟糕……”
“真***见鬼!”说到这里她突然暴出粗口,叹了口气道:“算了,刚才我说的话都是骗你的。其实,那地方糟糕透顶,根本不是正常人愿意待的地方。”
楚天愣了愣,半晌后说道:“你很诚实。”
少nv将双手背到腰后,踮起脚娇躯前倾靠近楚天,“要不我们这样好不好?”
事实上少nv的身材几乎和楚天一般高,即使身体往前稍作倾斜,她的眼睛依旧能和楚天的双目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
楚天显然不习惯如此近距离地和一个少nv对视,不自禁皱着眉拉开彼此的距离道:“你又想怎样?”
“我知道你的祖辈都是猎人,你自己也是从xiǎo在山中长大,所以斑斓雾山对你而言并不陌生,甚至会有一种家的感觉。”
少nv很享受地看到楚天在自己的近距离压迫下身体表现出的强烈反应,她故意将yòu人的鼻息喷入楚天的鼻孔中,果不出其然楚天乖乖败下阵来,再向后退开一步。
“你好像很了解我?”楚天有些讶异,他从未跟别人说起自己的过往。
“假如给你时间逃跑,等到天亮后我离开这座古dòng去找你。”少nv问楚天道:“你认为我需要多久才能找到你?”
楚天凝视少nv黑漆漆的眼眸,看不出她是认真的还是又一次地作nòng自己。
“要么你会在天黑前找到我,要么你永远都不可能找到我。”
“那么我们就以日落为限怎么样?假如我能够在明天日落前找到你,你就得乖乖听我话,今后三年都得跟着我,我会做你的保护神。作为报答,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哪怕我要你割下自己的脑袋,你也不许叫疼,更不准翻悔。”
“要是在日落之前你没有找到我呢?”
“简单,我听你的话。也以三年为限,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少nv促狭地微笑:“包括做你的chuáng奴——”
楚天怔了怔,默然将右手伸向少nv。少nv摇摇头笃定地道:“不用赌咒发誓,我对自己有信心,而且有很多办法保证你不会翻悔。”
楚天点点头,说道:“这样我就不和你说再见了。”
少nv悠然道:“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相信我。”
楚天笑了笑,握住苍云元辰剑转身走向dòng外。
少nv拍拍睡意朦胧的yù颊,“真该睡一觉了,养足jīng神明天好好陪这个笨蛋玩,看起来他还tǐng自信的!”
她走到真冥九煞池边纵身一跃,娇躯卧倒在池面上,就这样闭起眼睛惬意入眠。
古dòng重新归于寂静,楚天升起的篝火渐渐熄灭,dòng里变得一片漆黑。
黑暗中一道道天地jīng气和池中的九煞真yīn如万流入海,默无声息地被吸纳进少nv的体内,在玄之又玄的先天之境中汩汩流动直至炼化。
清晨第一缕霞光微lù,一个矫健的身影从古dòng口鱼跃而下投入碧潭里,半个时辰后,少nv穿上衣裳走到潭边的一块方石前坐下。
晨风轻拂起她的藕衣,万丈霞光照耀在她的俏脸上,黑发上晶莹的水珠未干,闪烁五颜六sè的光芒。
少nv从袖袂里拿出一支碧sèyù箫,先用洁白的丝帕仔细擦拭,然后放到chún边。
箫声渺渺响起在空幽的河谷中,随着怡人的晨风向远方吹送。
山更寂了,水更静了,天边的云彩踯躅眷恋,似也在侧耳倾听。
一双翠鸟掠过碧bōdàng漾的潭面,落在少nv身后的枝头上,安静地聆听。
箫声充满出离尘世的空悠,宛如一条不食人间烟火的溪流在崇山峻岭之间迤逦流淌,使得这山水也不知不觉沾染上一丝仙气。
越来越多的鸟儿飞来,然后是山中各种各样的兽类。
百鸟朝凤,万兽觐王。
它们围绕在碧潭四周,数百只上千头竟鸦雀无声。
又是许久,箫声渐渐停歇直至渺然无踪。
少nv从方石上缓缓站起身,立在万千鸟兽的中央,宛如接受朝拜的nv王。
她微微扬起脸,灿烂的晨光洒照下来,藕荷sè香衣熠熠生辉,泛起一层金sè光晕。
“听着,在天黑之前,我令你们搜遍斑斓雾山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条溪流,找到昨夜从古dòng中离开的那个少年。”
少nv扩展灵识,将自己的意念传输到每一只鸟兽的脑海中。
下一刻,群山沸腾草木皆兵。方圆万里的斑斓雾山中千鸟翱翔,万兽奔腾。
天空中、树梢上、灌木丛里、溪涧下、dòngxùe内……到处都是奔跑飞翔的鸟兽。
即使是一根沉落在溪底鹅卵石缝隙间的细针,也躲不过天上水下无数锐利的目光寻索。
然而从早晨到中午,从中午到日暮,少nv迟迟没有能够得到楚天的消息。
他仿佛离开这座古dòng后就凭空蒸发了,可他绝对不可能离开斑斓雾山。
那么他到底会在哪里?
天上的红日在一点一点西行,再有不到一个时辰就会天黑。
少nv乘风而起,飘落在瀑布顶端的高崖之上。斑斓雾山的郁郁葱葱的景致在她的眼底一览无余。
她缓缓合起明亮的双眸,侧耳聆听风中传来的远方讯息。
雄鹰的长唳,猛虎的咆哮,杜鹃的幽啼,还有池边的蛙鸣……
每一缕风在她的听觉中仿佛都充满了灵xìng与生命力,也带来了足够多的信息,却无关乎楚天。
天边残阳如血,落日已开始沉向山后。
山中的雾气渐浓,到处都是喧闹的鸟兽声。
楚天,我既然找到了你,就绝不会再让你溜掉!
少nv慢慢睁开了眼睛,chún角逸出一抹笑意:“看来这家伙还真想有个chuáng奴。”
她意识到自己一定是遗漏了某个盲点,而楚天正是利用了这个盲点才躲藏至今未被发现。
少nv拍拍额头,想到很久很久以前自己曾经和一个男孩玩捉mí藏游戏。每一次失败的都是她,除非那个男孩子故意让自己找到。
那时候眼看要输,她就会哇哇大哭,哭到那个男孩子受不了,故意发出点声响让自己发现他为止。
“还真是个狡猾的xiǎo姑娘啊——”
少nv骄傲地微笑,晚风吹动她的长发轻轻飘舞。
天边的最后一缕殷红sè霞光正在慢慢地隐没。
不管在哪里,一定会找到你。因为,没有你的日子,世界是如此无趣……
[]
第二十一章 陷阱(上)
黄昏后,xiǎo镇酒馆的生意很火,桌边满是围坐喝酒的客人。
几个伙计打点jīng神奔来走去,一个个满头大汗笑容殷勤。
店内人声鼎沸,客人们在猜拳斗酒,喧哗取乐。空气中发散出酒菜的香味令人微醺,也刺jī着酒客的神经,鼓dàng起更高的兴致。
忽然声音静止下来,有人张着嘴,有人悬住了筷子,连酒馆掌柜的算盘珠子也停止了响动。所有人的面孔都朝着同一个方向,目光都齐刷刷地望着mén外。
一名藕衣少nv飘然而入,庸懒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视过酒馆,终于落在角落里仅有的一张空桌上。
“掌柜的,听说你这里有自酿的好酒,味道还不错。”
“顾三,还不赶紧给贵客上酒!”酒馆老板如梦初醒,吆喝伙计。
他开了这家“太仙居”四十多年,每天的酒客来来往往,其中不乏美丽动人衣着曼妙的妙龄少nv。但眼前的这位藕衣少nv,无疑是天外飞仙降临人间。
藕衣少nv浑不在乎众酒客惊yàn的目光聚焦追随着自己,头也不回地道:“你来点菜。”
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一个身材tǐng拔的少年,穿着件黑布衫,全身上下最显眼的地方莫过于背后斜chā的那柄剑。
剑是重剑,这个少年,就是楚天。
那日他和少nv立下赌约,暗中便将藏身之所选在了古dòng中。
楚天相信,那里应该是藕衣少nv惟一可能忽略的地方。
这个策略一开始很成功。天亮后趁着藕衣少nv跃入碧水潭戏水的机会,楚天溜进古dòng躲了起来。
当整座斑斓雾山都被鸟兽们掘地三尺搜得天翻地覆时,古dòng里却是静谧而安宁。
只要耐心等到天黑,他就能够以胜利者的身份走出古dòng,然后与少nv友好道别,永远分手。
然而事与愿违,就在胜利无限接近的时候,楚天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别躲啦,我知道你就藏在dòng里。”
楚天暗吃一惊,猜不透少nv是故意在诈自己,还是真的发现了自己。
他毫不犹豫地启动备用方案,祭出不动如山印护佑全身,冒险潜入真冥九煞池。
池下血làng翻滚一片浑浊,冰寒的九煞真yīn不断冲击他的护身法印,体内的梵度魔气急遽消耗,最多只能坚持一柱香的时间。
但很快,这一柱香也用不着了。
“哗啦——”一只雪白粉嫩的xiǎo手探入池中,血làng匪夷所思地分开。
楚天头顶亮光重现,就看到少nv俯低身,巧笑嫣然道:“嗨,我叫珞珈,见到你很高兴。”
那一刻,楚天说不出的震惊与失落,无可奈何地走出血池,他闷闷地道:“你该知道我叫什么!就算你赢了我,也不必有多高兴吧!”
就这样楚天心不甘情不愿地认输,sī底下盘算此后三年,有这么一个主要给自己发号施令,不定是怎样一番令人煎熬的境况。
而珞珈的第一项指令,不出所料,就是要楚天跟随她前往北冥神府。
那里对于楚天来说,是一片未知的世界。
此后三年,必定是一段吉凶未卜的日子。
珞珈发现楚天真的没话讲。
之所以要加上“真的”这两个字,是因为她见过许多平时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的男人,一看到自己就会变得滔滔不绝,能从自己最近一顿饭吃的什么一直说到他们祖上八代都干过什么。
但楚天没有。他甚至都没兴趣问,她究竟为什么一定要“带”自己去北冥神府。
譬如当下,他的眼睛就专注在手里的筷子和桌上的酒菜,似乎不明白自己对面坐着一位绝顶美nv,而陪美nv吃饭,第一要务显然不该是关注自己的嘴巴和肚子。
有人发现了这个问题,也显然认为自己应该把握时机。
“姑娘,一个人喝酒多闷!来,我陪你饮一杯!”
隔壁桌上站起来一个身材魁伟的大汉,刀在腰间斜挎着,手里举着杯走了过来,身后的同伴在鼓噪喝彩。
珞珈不用施展搜神功,就能够知道这个男人的脑袋里在想什么。
所以她的笑颜不改,嘴角却透出些邪恶的气息,道:“为什么不换上海碗?喝一杯多不过瘾。”
“痛快!”那人呆了呆,回头从桌上拿过海碗盛满酒液道:“我先干了!”
他仰头将一大碗酒喝下,就看到珞珈面不改sè也喝下一碗。
大汉眼睛发亮,吐气扬声道:“来,我替姑娘满上。”
“喝酒就喝酒,干嘛非要找死?!”楚天抬头看了那人一眼,见对方的眼光不离珞珈的脸蛋与xiōng脯,在之间徘徊游移,伸出手放肆地mō向她放在酒碗边的纤手。
“啊——”伴随着一声杀猪似的嚎叫,一支yù簪穿透大汉的右手牢牢地钉在桌面上。
鲜血横流,大汉嗷嗷怪叫却无法拔动yù簪。珞珈悠然拿起酒坛倒满海碗,又极优雅地喝下一碗。
她轻轻拔出yù簪,用酒水冲洗净上面的血迹,再轻轻chā回发间。
“臭丫头,大爷好心好意请你喝酒。你不领情也就罢了,反而出手伤人,我劈了你!”大汉右手得了自由,左手拔刀叫嚷道,身后的几个同伴也气势汹汹bī过来。
珞珈手中的空碗突然飞了出去,正好砸在挎刀大汉的脸上,魁伟的身躯竟像片叶子似的飞了出去,结结实实摔在酒馆外的街道上昏死过去。
那几个同伙见状大骇,奔出酒馆只见那只空碗严严实实扣在大汉的脸上,怎么也摘不下来,其中一人抄起石头总算把碗敲碎。
这些人才晓得珞珈惹不起,赶紧架起血流满面的同伴抱头鼠窜地逃了。
“把你的碗给我,反正你也用不着。”珞珈不由分说探手拿过楚天面前的空碗,有些不满道:“刚才有好多男人要欺负我,你为什么不出手?”
楚天答道:“你不叫我帮忙,我怎么好出手?”
“笨蛋,”珞珈不满道:“聪明的shì从根本不需要主人开口,只要看一眼主人的神sè,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说怎么做。”
楚天点点头,说道:“我看现在的神sè,似乎是准备结账离开。”
“错!”珞珈一拍桌子道:“我正准备再喝一坛。”
楚天笑笑不吱声,目光望向mén口,mén外闪进一个青衣男子的身影。
“你看出来了?他是一个有三百年道行的厉鬼,已经能化出人形。”
珞珈说话的时候,眼睛盯着的是楚天的脸庞。
青衣男子脚不点地地来到两人面前,从袖口里取出一支yù筒恭恭敬敬呈给珞珈。
珞珈接过yù筒,掌心微吐一缕魔气,一串只有她看得懂的光字展现在眼前。
“麻烦!”珞珈掌心吐力将yù筒捏爆,光字随之消散。“知道了,我会去。”
青衣男子向珞珈一躬身,慢慢退出酒馆消失在茫茫夜sè中。
“我猜,像这样的yù筒,不会是北冥神府才有的传信工具?”
“你用过文房四宝吗?”珞珈问,“这就是修道人的笔墨砚台纸。”
她将剩余的酒一饮而尽,站起身道:“今晚我们就住在镇上。”
两人结账来到街上,找了一家干净僻静的客栈入住。
楚天刚刚进屋洗漱完毕,就听见外面有人拍mén。
他拉开mén,珞珈站在屋外并没有进来的意思。
“我要出去办点事情,天亮前回来。”她jiāo代道:“你在屋里乖乖等我。据我所知,这座镇上的妓nv都不怎么样。而且你年纪还xiǎo,很容易上当受骗。”
楚天摇头道:“据我所知,这座镇上没有青楼。”
“这么说你已经悄悄打听过了?”珞珈似笑非笑地望着楚天,忽然伸手轻拍他的面颊道:“xiǎo天乖,姐姐带糖回来给你吃。”
楚天下意识往后闪躲,但还是被她的手指扫中了面颊。
珞珈嫣然一笑,将房mén关上飘然而去。
“这家伙也会胡说八道,”她御风飞起,瞥了眼灯红酒绿的青楼舞坊,化作一道虚影向西南方飞去,“怕是他没胆子去玩吧。”
她飞出三百余里,前方隐隐绰绰有一座古庙,里面灯火暗灭一片漆黑。
“法岩寺——”珞珈的目光拂视过山mén上的匾额,落下身形。
“法岩寺外迎宾亭,有秘事相告。”这就是那支yù筒所传递的信息。
法岩寺是神陆正道五大派之一“龙华禅宗”设立在当地的分支寺院。
不过寺中忘慈主持的真实身份却是北冥神府的卧底,潜伏龙华禅宗多年。
他yù筒传讯,多半是近期龙华禅宗会对北冥神府有不利举动。
迎宾亭里空无一人,整整一个时辰后,始终不见忘慈主持的身影。
珞珈心里生出不妙的预感,潜行匿踪进入寺院,寻找到忘慈主持的禅房。
“啪、啪啪、啪啪、啪!”珞珈用手背轻叩房mén,发出一串有节奏的音节。
房mén打开一道细缝,忘慈主持看到mén外的珞珈,愣神道:“郡主,您怎么来了?”
珞珈面sè微变,意识到自己上当了——是谁假传讯息,将自己yòu来法岩寺?
她的灵觉笼罩整座寺院,并没有察觉到丝毫的异样。
“见鬼!”她霍然醒悟,对方真正的目标不是自己。他们设下这个局,只是为了引开她。这伙人要对付的,该是被自己留在客栈里的楚天!
珞珈飞身而起,催动真元御剑飞行,如一道碧sè的闪电拖曳过千里长空,不顾有多么惊世骇俗,向来时的xiǎo镇飞去。
她发誓,假如楚天发生任何意外,自己会将所有敢于策划、参与这起yīn谋的人连根拔起,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这些人难道忘了,她是北冥神府中惟一获得郡主封号的人——“幽冥郡主”珞珈,可绝不只是光鲜响亮的头衔!
[]
第二十二章 陷阱(下)
珞珈离开后,楚天就脱衣上了chuáng——当然他的chuáng上并没有nv人。{ }青妓舞nv对他来说,并不是一种yòuhuò。
他准备利用今晚的时间,对梵度金书中的秘学再做参悟。
梵度金书一共分上下两部,上部是梵度魔气的修炼心法,下部的内容则被封印,楚天几次好奇试图强行打开都以失败告终。
他盘膝坐定,劈空一掌熄灭了桌上的火烛,屋中陷入一片寂静的黑暗中。
他相信珞珈一定是由于那支yù筒的缘故才改变行程安排。
假如想逃走,无疑现在是个机会。
但楚天并不打算这么做。珞珈既然敢放心离去,就不介意再抓自己回来。楚天并不想做这样丢脸的事情。
而且,说不定那神出鬼没的白衣老者也是北冥神府的人,说不定自己还能够由此找到晴儿。
楚天的心底隐约还存着这样一丝希冀,只是他不会告诉珞珈。
如今他已经不必直接打开yù筒,只需将一缕灵觉送入其中,就能在浩瀚无边的虚空天地中徜徉。
他宁澈心神,浑然忘我地沉浸在梵度金书玄妙深邃的世界中,全力参悟“藏宇篇”中记载的一千八百六十四字真言和三十二幅如真似幻的影像画卷。
丝丝缕缕的梵度魔气从yù筒深处的虚空中衍生出来,随着楚天的静悟缓缓汇入他体内的经脉中,就像一座永不会枯竭的神秘源泉。
相比起来,楚天功力的进境远远超过普通修道人。即使不进行吐纳调息,单单接受yù筒中蕴藏的无穷灵气,就已经远胜过他们几十年的枯坐。
而且目前他所接收的灵气,还仅仅是参悟藏宇篇所得。
楚天非常期待,假如有一天,自己能够突破到上部最后一篇时,该是怎样的一番情景。
没过多久,耳畔忽然听到苍云元辰剑的细微鸣响,那是一种示警。
楚天微感惊讶,不动声sè地从yù筒中退出灵觉,然后向屋外悄然延伸。
屋外夜sè中有人,而且不止一个!
他们清一sè身着黄衣,一个站在房顶上,一个立在院中,还有一个潜近到窗前。
那隐身在窗外的黄衣人是个中年nv子,右手握住一只状如乌龟的魔宝悄无声息破开窗纸,将乌龟脑袋探了进来。
“哧——”一束暗绿sè的烟雾从龟嘴中喷吐而出。这烟雾凝而不散,细如游丝,笔直一条伸向楚天,正对准了他的口鼻部位,似乎是打算毒死自己。
楚天心头微动,这三个黄衣人应该都来自于北冥神府。
他迅速联想到珞珈的离去,看来是有人布下了调虎离山之计,为的是要除去自己。
那珞珈会不会有事?
楚天隐约有一丝不安。但他很快想到,既然对方调走珞珈,显然是不愿和她发生正面冲突。那么她应该没事,有事的是自己。
那道绿烟犹如灵动的毒蛇,轻捷地滑过黑暗飞速bī近楚天。
楚天暗运梵度魔气催动亘古不化印,xiōng口顿时一暖如有红日当空。
他抱元守一,放胆尝试着将一xiǎo丝绿烟吸入鼻中,立时一股微微发凉的气流直灌咽喉,所过之处仿佛血ròu都在被腐蚀消融。
楚天暗吃一惊,正准备强行运功将毒烟bī出,猛地感觉到盘踞在xiōng口的暖意宛若光照大地瞬间布满全身,渗入他体内的毒烟登时冰融雪消。
楚天心头大定,索xìng假装不知有人下毒,就看屋外的这伙人接下来玩什么huā招。
过了一会儿,就听见立在院中的中年男子低声道:“苏妹,你的‘龟灵碧烟香’对这xiǎo子似乎不起作用。”
“不可能!”那中年nv子催动魔气,从龟嘴中喷吐出的绿烟猛地加粗一倍,源源不绝渗入楚天的鼻孔和嘴里。
她如愿看到楚天的身影颤抖起来,忽然发出一记痛楚的低哼仰面翻倒在chuáng上。
“啪!”mén栓微响被人震断,院里的中年男子如鬼魅般飘入屋中。
“不必多此一举。”苏妹收起魔龟,站在mén口道:“这xiǎo子死定了。”
“那我也要切下他的人头,带走他的苍云元辰剑!”
男子冷冷说道,从身后拔出一把鲨鱼锯齿魔刀走近chuáng头。
突然,仰倒的楚天睁开了眼睛,丹田提气向男子的面部喷出一束绿烟。
“啊呀!”男子面sè陡变,急切间闭气飞退,但还是有一缕毒烟被他吸进了肺部,顿时感到一阵目眩神mí,xiōng口如火炭燃烧。
楚天弹身跃起,蓄势多时的苍云元辰剑犹若山洪暴发不可阻挡,以雷霆万钧之势劈向杀手的面mén。
在没有短兵相接之前,楚天对这三名刺客的实力并无了解。但他们既然有备而来,就说明他们有恃无恐。如果可以出其不意先解决掉其中一两个,就能最大限度地削弱对手力量,保护自己。
男子慌忙举刀招架,却觉得全身酥软功力已发挥不出平时的五成。
“铿!”苍云元辰剑酝酿天地神威劈斩在鲨鱼魔刀上,对手连人带刀跌跌撞撞倒向墙角,口中溢血高声喊道:“苏妹,快拿解yào来!”
“你用不着解yào了!”楚天大步向前,还是一式裂海断流向他斩落。
“砰!”苏妹见男子遇险,急忙运掌劈向楚天背心。楚天不躲不闪,身上光芒绽动显现出一座金sè山峰。苏妹一掌劈落金峰微微一晃,楚天的背部毫发无损,反而借着她的掌劲去势更快!
“当啷!”苍云元辰剑硬生生斩断鲨鱼魔刀,势如破竹劈向男子面mén。
此时男子已经退到墙边,再无路可退,情急之下顾不得丢人现眼,倒地往mén外翻滚。
至此,楚天对这两名刺客的修为多少有了点了解。无论是中毒的杀手还是放毒的苏妹,比起之前死去的欢长歌都要略逊一筹。现?身上。
但是楚天的脸上没有恐慌,面对如秃鹫般扑袭而来的敌人,他只做了一件事——团身tǐng腰就像一只遭受攻击的刺猬,亮出全身的锋芒!
苍云元辰剑随着楚天的身势变化霍然挑向斜上方,直切黄衣青年的脉mén!
谁说回头是岸和逆天改命一定是两个招式?剑式的极致境界,就是有剑无式!
黄衣青年明白了,自始至终楚天注意力的重点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
击毙陈哥,追杀苏妹,不过是他们两人间无形的博弈。
弃子或者舍身,区别在于,一个用的是下属的生命,而另一个赌上的是自己的xìng命!从这一层面上来讲,他比楚天更占优势。
“啪!”黄衣青年的左掌由劈转拍,按压在苍云元辰的侧刃上向右一推。
他的手势柔软,如五指拂动琴弦,令人难以想象前一瞬还是同样的这只手掌,正在发动yīn狠绝伦的凌空劈斩。
然而就是这么轻描淡写地一按一推,竟令楚天的身形在空中如陀螺般不由自主地飞转起来,想停都停不住!
一阵天旋地转之中,楚天猛感脑后刺疼,黄衣青年的手掌凝捏成锥形,如同冥王之枪刺碎不动如山印的防护罩,离他的后脑不过毫厘!
[]
第二十三章 幽冥郡主(上)
楚天的判断非常准确,黄衣青年才是这三人中的首领。{ }
他更进一步猜想,对方应该是北冥神府中的嫡传弟子,远非欢长歌和yīn雪流之类的外mén弟子可比。
欢长歌的沉金掌、yīn雪流的冥王之怒拳,跟黄衣青年鬼斧神工般的手法招式比较起来,简直不在同一个级别上!
对手虽强,但楚天并不准备坐以待毙。
黄衣青年蓦然察觉到,随着楚天身形的转动,苍云元辰剑已化作一式“睥睨四海”,剑锋吞云卷làng正向自己的xiōng膛横扫而来!
他的劫害手固然可以在第一时间戳爆楚天头颅,可自身也难免被剑气所伤。
如果是这样,即便这次任务完成,自己也不觉得有半分颜面。
“啪!”他的左掌拍落,击打在苍云元辰剑上。
有如雷霆重击,楚天身形剧颤像陨石般砸向地面。头顶哧哧风芒掠空,黄衣青年的劫害手也因此走空。
尽管躲过一劫,但楚天的感觉却比死还难受。
他的身体里一道横向旋转的力量和一道纵向下压的掌劲jiāo织jī撞,粉碎了缕缕梵度魔气,jī得xiōng口发胀仰面喷出一大口鲜血。
这时候,他就看到黄sè的身影从天而降,五指戟张向自己头顶chā落!
楚天觉得自己从没这么狼狈过,被黄衣青年打得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甚至连争取一xiǎo口喘息的机会都不能。
他努力松弛身躯施展出“燕翔”身法,双脚甫一着地顺势侧倒翻滚。
“砰砰砰!”楚天所过之处爆起一蓬蓬尘土,地面裂开蜘蛛网般的缝隙,却是他将体内横竖两股力量卸入了地下。
但不管楚天如何像游鱼般在地上腾挪闪躲,黄衣青年的魔爪便似附骨之蛆始终笼罩在他的头顶上方,而且距离寸寸缩短。
不过楚天也借此略略缓过一口气,xiōng口的胀闷稍减梵度魔气逐渐重新凝结。
他猛地定住身形,苍云元辰剑对准黄衣青年的掌心斜刺而去。
黄衣青年似乎是被楚天jī怒,眸中寒光微动,双手齐时变招。
“啪!”苍云元辰剑蓦然凝住,剑身被黄衣青年的双掌牢牢钳制丝毫动弹不得。
一bō又一bō汹涌yīn冷的魔气冲破苍云元辰剑气的阻击,排山倒海般涌向楚天。
楚天感到自己的身躯如同一座在狂涛中即将溃决的堤坝,到处都在震颤开裂。
他的梵度魔气虽说玄妙无比,是魔mén的顶级神功,然而与黄衣青年犹若云泥之别的境界差距,使得自己完全丧失了抵抗力。
黄衣青年的脸上终于lù出了一丝yīn冷的笑意,不断催发掌劲攻入楚天的体内,竟然是想将他活活震死。
不料楚天猛然使劲抓紧剑柄,身躯借力抬升,双tuǐ如飞弹般蹬向黄衣青年xiǎo腹。
“唿——”黄衣青年鼻中怒哼,振臂甩出苍云元辰剑。
楚天的身形再次不由自主地飞上天空,身后当然还有黄衣青年形影不离的相伴。
“砰砰砰!”楚天的双tuǐ和黄衣青年的左掌连撞三记,直觉得从脚趾到胯骨全都要裂开,浑身上下再也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
这还是他拼命催动不动如山印的结果,否则此刻早已被打爆成一团jīng血。
不过他的付出并不是全无回报,借助黄衣青年左掌的力量催送,楚天稍稍拉开了两人之间距离跌落到客房的屋脊上。
黄衣青年眼中的杀机越来越浓烈——将近用了十招,自己居然还不能够干掉楚天,这简直是桩奇耻大辱。
更不可饶恕的是,楚天跌落屋脊后竟然还能像只活蹦luàn跳的大虾运转苍云元辰剑卷dàng起屋顶砖瓦漫天huā雨地向自己打来!
他的体内骤然爆出一团银白光雾,满天的砖瓦顿时化作齑粉dàng然无存。
楚天躺在屋脊上,一口接一口地往外吐血,五脏六腑也在翻江倒海。
其实从一开始楚天就清楚知道自己绝对是拼不过黄衣青年的,所能做的就是尽最大努力拖住对手然后等待转机来临。
但上苍并不会每次都眷顾他。眼下他耳朵里隆隆轰鸣,好似死神的脚步声在回dàng。
楚天望着飞扑而来的黄衣青年,决定再尽最后一次努力。
他彻底放弃不动如山印,将所有残余的梵度魔气都灌注进了苍云元辰剑中。
与此同时体内的亘古不化印高速流转,将吸食炼化的龟灵碧烟香源源不绝地输入到元辰宝珠的虚空中贮藏起来。
在血sè的视线里,楚天锁定住黄衣青年飞掠的轨迹,仰天发出一记雄劲有力的怒吼,宛如孤独的苍狼在召唤红月的升起。
前不见来者,后不见古人;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这一刻他抛开了所有生死杂念,脑海里忽然变得无限空明。料峭六剑的剑意在心头如泉水般流淌而过,达到了一个崭新的境界。
苍云元辰苍凉咆哮,蕴涵着不屈的坚强与少年人的沸腾热血,将浓浓夜幕彻底撕开,像一道照亮亘古的电光刺向苍穹!
逆天改命!
——如果上天由我沉浮,既然命运由我蹉跎,那样的天那样的命,逆它改它又怎样?!
黄衣青年的眼眸里映照出两道皎洁无瑕的雪光,仿佛直刺到了他的内心。
他的脸上浮现起一丝惊讶,眼前的少年令他愤怒之余,多了几分欣赏。
奈何彼此是对手,奈何狭路相逢在身不由己的神陆luàn世!所以,他们之间只能是你死我活。
“啪!”黄衣青年的双掌夹住苍云元辰,剑锋与肌肤摩擦之间爆绽出一簇簇闪亮的光huā。
“唿——”元辰宝珠蓦然亮起,一道碧绿sè光流沿着剑刃不羁奔腾!
“呀?!”黄衣青年低低一叫,双掌同时感应到一股微凉气息渗透máo孔。
他醒悟过来,这是楚天将方才吸纳的所有龟灵碧烟香通过苍云元辰剑释放了出来!他的双手顿感麻木,体内魔气也随之凝滞。
“噗!”苍云元辰剑奋尽最后的力量刺入黄衣青年的xiǎo腹。
黄衣青年的脸上银光乍闪,一股沛然莫御的真元化为滚滚洪涛,竟是施展出能在瞬间增强三倍功力的“三际断流法”。
雄浑无铸的魔气登时泯灭毒流。
“嗡!”苍云元辰剑一记长鸣,终于离开了主人的手飞向黑沉沉的天宇。
楚天再吐一口鲜血,浑身冒出丝丝缕缕的金气,出现了散功征兆。
黄衣青年望了一眼血流如注的伤口,脸上现出狰厉之sè凝爪chā落!
就在这时候远方的天际突地亮起一抹yù光,隆隆的风雷声响彻夜空,宛若有一辆雷霆战车正碾压过天幕全速朝向这里呼啸驶来!
黄衣青年勃然变sè,chā向楚天心口的左爪落得更疾!
一道是远在天边的华光,一道是近在咫尺的爪锋,楚天看来是厄运难逃。
突然黄衣青年的身躯晃了晃,动作停顿了下来。
一根碧绿yù簪由后脑穿透他的头颅从眉心冒了出来。
一缕鲜血缓缓从眉心淌落,滴在黄衣襟上。
他的身躯如同失去了所有力量,重重栽倒在了楚天的身边。
“铿!”苍云元辰剑穿透屋顶chā落在房间里的地砖中。
然后,楚天就看到了珞珈满是怒气的脸,如同幽冥世界的nv王双眼jīdàng着可怕的杀气。
然而当她的目光望向楚天时,眼里的杀气渐渐褪淡,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笑。
然后珞珈默不作声地蹲下身,将手掌按在了楚天xiōng口。
一股醇厚温润的魔气如甘霖般降临在楚天干涸的经脉里,他原本发冷的身子又慢慢有了一丝暖意。
“站住!”珞珈取出一枚yào丸放入楚天嘴里,正准备偷偷从院中溜走的苏妹被这一声吓得浑身哆嗦,便听珞珈道:“你这样就想走?”
噗通!苏妹双tuǐ发软跪倒在地,颤声道:“郡主……殿下,贱婢只是奉命行事。”
“知道我为什么还留着你的命?”珞珈冷冷道:“回去告诉yīn圣道,如果他为了一个yīn雪流,不惜用整个yīn家陪葬,本郡主奉陪到底!”
“是、是,贱婢一定将郡主殿下的告诫一字不差地带到!”苏妹颤抖着回答。
“滚!”珞珈清叱道,苏妹如获大赦千恩万谢地站起身退出客栈。
客栈里的人显然都被惊醒,但谁也不敢探头出来张望。
楚天注意到珞珈的额头全是细细的汗珠,知她是尽全力从极远的地方赶回来。
“yīn圣道是谁?”尽管躺着不能动弹,但他很好奇是谁在设局杀自己。
“他是北冥神府十三大世家之一的yīn世家家主。yīn雪流虽然是个xiǎo角sè,但他的母亲却是yīn圣道的家仆。所以yīn雪流从出生起就在yīn家长大,十岁的时候被yīn圣道赐以家姓颇为受宠。”
珞珈回答说:“yīn雪流被杀的消息传回北冥神府,惹怒了yīn圣道,所以才会派遣他的堂侄yīn长鉴来杀你——喂,你在听我说话吗?”
楚天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表示自己正在听。
珞珈瞥了眼楚天身边那具黄衣青年的尸首,轻叹道:“其实这xiǎo家伙不错。他天生不能说话但禀赋过人,已经修炼到真阶第九层境界,只差一步就有资格入选嫡传弟子。至于死的那个和走掉的苏妹,都是他的家仆。”
真阶第九层也只能是外mén弟子,难道北冥神府的人个个都是修道天才!
珞珈似乎很满意楚天倒chōu冷气的惊异表情,微笑说道:“你瞧,为了你这xiǎo家伙我把yīn圣道那老家伙都得罪了。你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才对?”
[]
第二十四章 幽冥郡主(下)
半个月以后,珞珈和楚天回到了北冥神府。{ }
或许是珞珈的警告起了立竿见影的作用,自从客栈上演截杀闹剧之后,一路上风平làng静。难道yīn圣道已经放弃寻仇?如果说他为了家仆yīn雪流之死而派出他的本家侄子yīn长鉴是为了挽回颜面,那么当yīn长鉴也变成一届游魂无法再回返神府,他又会发起怎样的报复行动?
然而珞珈似乎并不把这些潜在又近在眼前的危险放在心上,至少在楚天面前表现出来的那种漫不经心的模样,会让人觉得她根本就没把yīn世家的家主、北冥神府三公九侯之一的yīn远侯yīn圣道的怒火放在心上!
暮sè茫茫,一座方圆三万里的繁华山城渐渐出现在了楚天的眼底。
这里就是北冥神府的总坛,但它和楚天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不是空山鸟语犹如仙境,也不是毒瘴密布宛若地狱,第一眼看上去它就像一座世俗城市,只是有超出人想像的雄伟和广大。
整座北冥城依山而建,最外围居住的是近百个藩属mén派和一些依附于神府的魔道家族,其中也不乏成千上万的普通黎庶。这部分区域被称之为“藩城”。
再往里就是外mén弟子和北冥神府旁系mén派与世家居住的“外城”。
但楚天发觉在藩域和外域之间,还间隔着一圈广阔的区域,放眼望去空空dàngdàng,如同一片死寂的空地。后来他才知道,这是因为白天的缘故。到了晚上一切都会不同,无数孤魂野鬼从黑暗里冒出,而这片鬼城就是它们狂欢的乐园。
在北冥城的中央就是传说中的圣城,十三座耸入云天的雄奇山峰,四周云蒸霞蔚雾气缭绕,宛如一片神秘瑰丽的域外世界,远离尘世的喧嚣与烟火。
晚风吹来,楚天察觉到空气里蕴含的天地jīng气比山外浓烈数倍,而且越往山里这种感觉就会越明显。
他的全身máo孔不由自主地舒展,吸纳着游离在空气中的浓烈jīng气,如饮醇浆甘lù令人舒爽得禁不住想放声长啸。
“这座山脉的底部蕴藏着一片方圆万里的北冥海,海水中充满来自冥界的灵气,昼夜不息向外发散,北冥山和北冥城因此而得名。”
珞珈显然很了解楚天的感受,解释说:“等你进入圣城后,空气里充盈的北冥灵气将会是这里的百倍。谁若能进入圣城修炼,修为进境将远胜于世俗。”
说到这里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所以千万不要xiǎo看圣城中的每一个人,哪怕他的身份只是个仆人,修为也很可能高过你。”
这时候城中的灯火渐渐亮起,先是星星点点,很快就汇聚成了一片璀璨无垠的灯海。站在高处远远望去,宛若天上的银河倒映尘世,一片壮观灿烂景象。
两人走进外城,立刻感觉到各种目光的聚焦。几乎连穿着开裆kù在街头奔跑的xiǎo孩子都知道,为了一个不值一提的少年,幽冥郡主对yīn世家大打出手,并且放下狠话:假如yīn远侯不肯放弃报复,她将让整个yīn世家付出惨重代价!
这几乎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十三世家是构成北冥神府的中坚力量,尽管一直以来各方的利益冲突不断,但从来不会有谁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xiǎo角sè,公然向另一个世家发出挑衅与威胁。
但这件事情发生在珞珈的身上,所有人又觉得不足为奇了。
她是北冥神府开山立宗三千年来唯一获得郡主封号的少nv,而她的嫡亲大哥又是北冥三公之一、倪世家的家主倪天高。
更重要的是,抛开她所有光鲜耀眼的身份背景不谈,倪珞珈就是倪珞珈——只要她高兴,就没有什么敢干不敢干的事情。
“你现在的资格还不够进入圣城,所以今晚我会安排你住在外城一个朋友的家里。”珞珈说这话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把螓首靠在楚天的肩膀上。
“我这个朋友人tǐng好的,而且一般也没谁会特意惹他发火。”
楚天走路的姿势有些僵硬,他很不适应和珞珈靠这么近。但他的胳膊被珞珈抓得死死的,根本想也别想把她推开。
“咚咚!”珞珈领着楚天撇进一条狭窄破落的xiǎo巷,然后找到这条xiǎo巷里最破烂最简陋的一扇mén,伸手敲了敲。
等了很久不见有人来开mén,楚天道:“我们来得不巧,你的朋友不在家。”
“哼,我可不这么想。”珞珈忽然飞起一脚踹开屋mén。
楚天终于知道,这所屋子的主人为什么任由自己的房mén如此破了。
“唿——”一股刺鼻的酒气hún合着屋里各种各样说不上来的气味扑面而来,差点将楚天薰昏过去。
珞珈却是早有防备,她闭住呼吸改用内息流转,冲进屋里道:“猪头,你还睡?!”
不到二十个平方米的房间里黑黢黢的,一个浑身赤luǒ只穿了条短kù衩的黑大汉怀抱酒坛,仰面躺倒在靠chuáng的地上呼呼大睡。
“这家伙对酒的痴mí远远超过修炼天道。”多年以后,楚天都能够清晰地记得自己见到幽鳌山时,从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珞珈蹲下身,用手指捏住幽鳌山的鼻头使劲一拧。
幽鳌山终于醒了过来,但他只是睁了睁惺忪醉眼,当看清楚捏自己鼻子的人是珞珈后,便立刻把眼睛重新闭上。
珞珈从袖口里变戏法似地拿出两只xiǎo酒坛凑到幽鳌山鼻下,幽鳌山登时有了反应。
“汾河酒庄八十年的yù阳液,好酒……”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tǐng直地坐起身,夺过珞珈手里的酒坛,拍开封泥猛灌了一口。
“看到了吧,”珞珈回头对站在mén口发呆的楚天说:“这家伙一生只干两件事,你猜猜是哪两件?”
“喝酒、睡觉!”屋里的幽鳌山和屋外的楚天异口同声地说。
“你把楚天带回来了?”幽鳌山晃晃悠悠站了起来,他身高超过两米,站在屋里就像一座顶到天huā板的铁塔。
珞珈跟着站起来,将手上剩下的一坛酒放到了桌上。
“喀嚓!”桌子猛然坍塌,幽鳌山眼疾手快伸tuǐ用脚背接住坠落的酒坛。
“坏了好几天了,我还没空修。”他说的是那张倒霉的桌子。
“你这里的房租很贵吧,”珞珈问:“让楚天跟你合租怎么样?”
幽鳌山几口就喝光了一坛yù阳液,庞大的身躯坐到chuáng上,整张chuáng都在发出“吱呀吱呀”的痛苦呻yín。
“我还是住客栈。”楚天很难想象自己跟一个酒鬼男共处一室的情形。
“开什么玩笑,”珞珈回头给了楚天一个白眼:“哪家客栈有这里好?”
幽鳌山慢悠悠抬起脚,将那坛yù阳液稳稳当当放到了chuáng上,道:“你是不是早就打主意要把这xiǎo子硬塞给我?两坛八十年的yù阳液,太便宜了,我可不可以不干?”
珞珈咬咬贝齿,说道:“好,我带他去找峨山月!”拿起chuáng上的酒坛转身就走。
“他留下,再加一坛琼城老窖!”
听到峨山月的名字,幽鳌山也不含糊,直截了当开出自己的底价。
“我保证不用三天,你就能喝到最正最醇的琼城老窖。”珞珈的chún角lù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还有你手上的yù阳液,我希望马上就能喝到。”幽鳌山眼中有异样的神采。
“唿——”珞珈把酒坛丢给幽鳌山,然后走到楚天身边,将胳膊搭在他的肩头上,吩咐道:“记住我的话,你乖乖住在这儿,等我把事情安排好。”
楚天看了眼屋子和屋子里的两个人,如果有得选择,他宁愿睡到大街上。
但有一点他现在明白过来了,北冥神府绝非自己的逍遥乐土,珞珈安排他和幽鳌山住在一起,显然是因为这个酒鬼拥有不容xiǎo觑的实力,足够震慑住可能对自己不利的人,保证自己的安全
看着珞珈离开的背影,楚天把自己对她的疑huò深深地藏在心底。
他站在mén口,不知是不是该进去。幽鳌山也不管他,他开始享受起今晚的第二坛yù阳液,仿佛忘了自己作为主人,是该发出邀请的那个人。
这时候天空中飘起了méngméng细雨,珞珈已经走出了巷口。
她忽然停住了脚步,亮晶晶的眼眸里掠过一缕不经意的光彩,就如刀锋般冷厉,又在刹那间融入黑夜。
五十米开外,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撑着伞缓缓向巷口走来。
两人的目光在雨丝中jiāo错而过,jī撞出一串火huā。
老者的眼睛里驿动着仇恨,但他并没有停住踯躅的步履,朝珞珈越走越近。
“我儿子死了,”在经过珞珈身旁时,老者的脚步稍稍停留,目光注视着前方黑黢黢的巷口,“我不会让他白死!”
珞珈窈窕修长的身影伫立在雨中,脸上是满不在乎的冷笑,“如果你真的这样想,恐怕很快就会失去更多。我劝你,年纪这么大了,就不要在下雨天出mén了。万一不xiǎo心出了什么意外,身边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承méng好意,我会让自己活得更久些,这样才能看到某些人的结局!”
白发老者冷冷一笑,两人擦肩而过。
“老家伙来得tǐng快。”珞珈捋捋被雨水打湿的发丝,抬眼看了看yīn霾密布的天空,喃喃道:“鬼天,怎么姑nǎinǎi刚回到北冥城你就哭开了?等着瞧,接下来想哭的人还多着呢!”
[]
第二十五章 琉璃与铁(上)
“要你命的人来了。{ }”幽鳌山晃晃手中只剩半坛的酒,指了指chuáng边的破衣橱,“你可以躲到这里面。”
“我不是老鼠。”楚天站着没动,他已经觉察到背后涌来的可怕杀气。
一把伞渐渐靠近,伞下人的目光像含有剧毒的蛇信盯在楚天的背上。
有种人不必认识,只凭感觉你就会知道他是谁。
楚天就属于这类人。
第一眼,白发老者心中已然确定这个犹豫着站在幽鳌山mén外不肯进屋的少年,就是害死自己儿子的罪魁祸首。
如果没有他,此刻自己的儿子应该正心无旁骛地在家修炼,即不会被yīn圣道派遣出去杀人,更不会被人杀死。
他收起伞,努力克制住一掌拍碎楚天头颅的冲动,走进了幽鳌山的房间。
“yīn远侯说:他愿意帮助你夺回幽世家的家主宝座,还有那个nv人。”白发老者的话很简短:“阎世家、玄世家也愿意鼎力相助。”
说完以后他就紧紧闭起了嘴巴,等待幽鳌山的回复。
“听说过琼城老窖吗?”耐心等了许久,白发老者听到幽鳌山这样反问自己。
“一种酒?”白发老者笑了笑,“我明天可以送一车给你。”
幽鳌山摇摇头说:“正宗的琼城老窖一年只产八坛。其中三坛贡给魔教教主,余下的五坛才是拿来卖的。你要是明天能拉来一车,那肯定是假货。”
白发老者愣了愣,说道:“我会设法nòng两坛送给你。”
幽鳌山醉醺醺地笑起来:“如果我的命活得够长,或许可以喝到你送的酒。”
白发老者心中涌起微微的怒意,“你以为我在说谎?”
“北冥城里的人有哪一个不在说谎?不过,我相信这次你说的是实话,只可惜你搞不清楚琼城老窖的状况。”
幽鳌山油然道:“那五坛酒早有了固定的常年主顾,除非他们之中有谁死了或者愿意转让,否则根本不可能轮到你。”
他晃了晃手里的酒坛,又空了。
“恰好珞珈就是琼城老窖的常年主顾之一,而她又愿意把酒白送给我。”
白发老者道:“如果我是你,只要能成为幽世家的主人,有没有这坛酒都没关系。”
“我能不能成为幽世家的主人,跟你或者任何人都没关系。”幽鳌山伸出舌头接住从坛子里滴落的酒珠说:“有些事,你不懂。”
“我不懂!莫非我儿子的一条命还比不上一坛酒?”白发老者的声音低沉,他在压制自己极力不让怒火爆发。
“如果你半个月前就能够醒悟到这点,便不会向yīn圣道推荐你的儿子。你太低估珞珈,即使yīn长鉴能完成任务杀死楚天,他也没机会活着回来。”
白发老者的袍袖在簌簌微颤,沙哑道:“如果不出意外,办完这趟差事后,长鉴就有可能成为神府的嫡传弟子。”
他颤颤巍巍拿起倚靠在mén后的雨伞,转身走向屋外。
“嗡——”苍云元辰剑突然爆发出jī烈的颤鸣示警,在楚天的背后跃跃yù出。
“砰!”白发老者遽然撑开雨伞,伞面焕放出一团绮丽的绿光如盾牌般封住房mén,将幽鳌山堵在了屋内。
他的左手凝成银白sè的利爪,招式和yīn长鉴施展的劫害手一模一样,却更老练更凌厉,五根手指蕴藏着万千变化牢牢罩定楚天,直抓咽喉!
“啪!”伞面骤然爆裂,幽鳌山的铁拳犹如雷神巨锤砸向白发老者后脑。
白发老者不管不顾,他的眼里只剩下楚天——他相信楚天一死,势必会挑起珞珈与yīn世家之间的全面战争,届时就能借yīn圣道的刀为子复仇。
如果说面对yīn长鉴的劫害手,楚天还有拼命周旋的可能xìng,那么当白发老者的这一爪攻来时,他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招架。
对方的爪势吞吐闪烁,如同对弈时的落子点杀,几乎封死了自己每一种招式变化。
好在他还有沉鱼落雁身法。
楚天的身躯倏然后仰,像一片薄如蝉翼的纸倒向地面。
白发老者的爪势落空。他迅即迸指化掌,劈向楚天的xiōng膛。
楚天的身形几乎贴到了地面,突然匪夷所思地一百八十度旋转,将后背亮给对方。
“铿!”白发老者的左掌斩击在背负在楚天身后的苍云元辰剑上,发出金石jī撞般的脆响。楚天的体内涌出一座金光峰影,又卸去他三四成的掌劲。
“喀喇喇!”不动如山印四分五裂,楚天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前仆在湿漉漉的泥地上砸出一个半尺多深的凹坑。
“呜——”白发老者没想到这样还杀不死楚天,正想再补上一脚,幽鳌山的大手像铁钳一样掐住他的后脖梗朝外丢去。
白发老者双袖鼓风卸去气劲,后背撞在对面的土墙上顺势滑落。
“砰!”土墙脆脆一响,顺着白发老者滑落的轨迹爆开一条两米多长的裂口。
“下一次,碎的就是你身上的骨头!”幽鳌山如同一头发怒的雄狮伫立在mén前。
楚天运剑驻地站起身,他的伤势并不重。
yīn正道的掌劲经过苍云元辰剑和不动如山印的双重阻击后,真正能够攻入楚天体内的已经不足三成,等到一口瘀血喷出后更是所剩无几。
然而仇恨的力量是如此之大,以至于白发老者不惜为之粉身碎骨。
楚天轻轻舒出一口浊气,流转真气平复震dàng的肺腑经脉,自感问题已经不大,说道:“算了,他的儿子死了。”
幽鳌山诧异地看了眼楚天,没有说什么。
白发老者恨恨扫视过楚天和幽鳌山,“啪!”他丢下手里光秃秃的伞柄,沿着来时的路渐渐消逝在雨雾中。
幽鳌山目送白发老者去远,拿出颗黑sè丹丸对楚天说道:“嚼碎了吞下。”
楚天将黑sè丹丸嚼碎咽下,说道:“除了喝酒和睡觉,原来打架你也很在行。”
幽鳌山道:“在北冥城,不会打架的人早就死绝了。”
夜雨如诉,西窗剪烛。
书房的陈设简约素雅,橱柜桌案上不落一丝灰尘,空气里散发着淡淡的huā香。
峨山月站在书桌前,聚jīng会神地chāhuā。
烛光将她优雅的身影投映在窗纸上,十年如一日从未爽约。
她曾经的身份是峨世家家主的掌上明珠,而今她是幽世家家主幽杞人的妻子。
在所有人的眼中,她温柔贤淑,行事低调,从不过问丈夫的公事,更不曾家长里短、搬nòng是非。
无疑,她是最完美的妻子和最称职的nv主人。
她惟一的爱好就是chāhuā。即使是最普通的huā卉,只要经过她的手便会成为最美丽的艺术品。
当珞珈轻轻推开房mén的时候,峨山月刚刚将最后一枝白玫瑰chā进了huā瓶中。
珞珈关上mén没有出声,放轻脚步走到她的身后。
峨山月出神地凝视瓶中的chāhuā许久,xiǎo心翼翼地捧起huā瓶,将它放到了书架上。
书架上还摆放着一盆腊梅,却早已过了huā期。
峨山月的目光落在腊梅上,在眉宇之间幽幽泛起一缕落寞。
珞珈轻轻咳嗽了声说:“既然你每次看到这盆huā都会伤心,为什么不把它扔了?”
“等到有一天你有伤心事的时候,就会明白这是为什么。”
峨山月回过身,问道:“终于找到那个从前和你一起捉mí藏的xiǎo朋友了?”
“是啊,但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已经完全不记得我了。”
珞珈轻轻一跃坐到书桌上,写意地晃dàng着两只xiǎo脚说:“今晚他住幽鳌山那儿。”
说完这句话,她偷偷地打量峨山月的反应。
峨山月淡淡地“嗯”了声,推开窗望着夜空中的雨丝不予置评。
珞珈微微地失望,不死心道:“你想不想知道他最近过得好不好?”
“好怎样,不好又怎样?”峨山月轻轻说:“我只知道如今我是幽杞人的妻子。”
“少来!实话告诉你:他过得很糟糕,早晚会死在酒缸里。”珞珈幽幽叹息道:“这家伙的拳头比铁还硬,偏偏有颗比琉璃更脆弱的心。”
“所以你故意带了一个神经比铁条还硬的人去见他?”峨山月问道。
“你说的是楚天那家伙?”珞珈不自禁地笑了起来:“我找你就是为了他的事情。”
峨山月怔了怔道:“我能帮到你什么?”
“我想让他去参加峨世家的外mén弟子考核,听说主持这届考核的是峨日照。”
珞珈回答说:“我想请你当一回楚天的引荐人,怎么样?”
峨山月笑道:“何必舍近求远呢?让楚天成为外mén弟子,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不成啊,我就是不想让他因为我的关系,轻轻松松就通过了外mén弟子的考核。”
珞珈摇头说:“让这家伙尝尝峨日照的拳头,对将来有好处。”
峨山月沉默须臾,颔首道:“好,这事我来安排。不过,你为他做了这么多事情,他是否知道?”
“早说了,这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珞珈道:“就当我上辈子欠他的。”
峨山月的心里忽然有些羡慕起珞珈来,问道:“你真的认为把他带回北冥城是最好的办法?他随时随地都可能遭遇yīn世家的刺杀而没命。”
“这个问题我想过,就像一头xiǎo狮子,要怎样才能成长得更快?”珞珈自问自答道:“把它丢进狼群里,用獠牙和利爪教它,不但长得快,还能变得更强。”
峨山月笑了笑,说道:“xiǎo心,等他长大了一口先吃了你。”
[]
第二十六章 琉璃与铁(下)
楚天相信,问题一定出在了幽鳌山送给自己的那颗黑sèyào丸上。
在他的认识当中,yào是用来救命的,而不是要命的。
但现在他的全身上下都有一种很要命的感觉,恨不得一剑劈了幽鳌山然后自杀。
他服下那颗黑sèyào丸不到五分钟,xiǎo腹就升起了一团火,然后感觉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
楚天起初以为这是正常的yào物反应,便就地盘tuǐ坐下来,调息运气松弛身心。
然而他的身体却变得越来越热,犹如一片大火肆虐的草原,每一寸土地都在忍受烈焰的烧烤,每一滴水分都在不停地蒸发。
他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下幽鳌山,那家伙又抱着一坛酒坐在chuáng上喝得酣畅淋漓。
楚天情不自禁地tiǎn了tiǎn嘴chún,觉得自己的嗓子眼里都要喷出火来。
他的眼睛也在喷火,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确定刚才给我吃的是疗伤yào?”
幽鳌山瞟了他一眼说:“这yào对你大有好处。是不是觉得身体发热?如果受不了就叫出来,反正这里除了你只有我,不必担心被第三个人知道。”
楚天哼了一声,他不禁怀疑幽鳌山是否动了要当幽世家家主的念头。
他闭起眼睛不再理睬chuáng上的酒鬼,紧紧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呻yín出声。
然而体内的痛楚感觉不断地增强,不仅五脏六腑像是被火烤熟了般在哧哧冒烟,浑身的血液也开始沸腾,如同熔浆一样汩汩流淌。
幽鳌山不知何时放下了酒坛,眼中的醉意dàng然无存,双目炯炯有神凝视楚天。
他开始有点对楚天刮目相看了!
这颗“八藏神归丸”的yào力副作用有多可怕,他很清楚,甚至曾经亲身品尝过。
普通的人能够坚持十分钟就已经很不错了,假如能够咬牙坚持到半个xiǎo时以上,那人一定是个硬骨头。
截至当下这一刻,楚天已经整整坚持了一个xiǎo时,而且没有发出过一声呻yín!
幽鳌山知道,这早已超越了人体忍耐的极限,即使是以如今他的修为也未必能坚持这么长的时间。
他当然不是变态恶魔,要以折磨楚天为乐。但八藏神归丸的yào力释放越充分,对服yào之人的功力提升效果就越显著。
忽然,楚天的身体发出了微微的颤抖。虽然在他的极力克制下,这种颤抖的迹象几乎无法用ròu眼观察到,但仍然逃不过幽鳌山的法眼。
火候到了。
幽鳌山抱起酒坛走到楚天的面前,弯下腰和他脸对脸,问道:“渴不渴?”
楚天的神智已经濒临崩溃,全凭来自猎人血脉遗传的坚韧和菩提镜月印的守护,才能够保持住一丝灵智不灭。
他mímí糊糊听到有人在问自己,下意识地点点头。
忽然楚天闻到了一缕沁人心脾的酒香。他从不喝酒,但此时此刻这一缕酒香却如沙漠中的甘泉,jī起心底无限的渴望。
他不自禁地睁开眼,看到一只酒坛就在自己的嘴边。
他不由自主将嘴chún凑到酒坛边,贪婪地喝了一大口。
谁知这酒奇寒无比,犹若一股冰泉顺喉而下,楚天猛地打了个jī灵。
“这可是真正的好酒!”幽鳌山哈哈一笑,将剩下的半坛酒强灌进楚天嘴里。
“轰!”冰冷彻骨的酒液和如火如荼的yào力在楚天的xiōng口狭路相逢。他隐隐约约听到自己xiōng膛里发出一记炸响。
“啊——”楚天浑身剧颤,禁不住发出一记悠长而痛苦的低吼。
“砰!”仿佛觉得这样的折磨对楚天还不够,幽鳌山猛地一拳重击在他的xiōng膛上。
顿时楚天有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强烈的痛感使得他的脑海在瞬间失去了思维。眼前一道道雪白的光电幻象闪掠而过,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蓦地,像是一道闸mén被打开,炽烈的yào力丿灿的光雾中,头顶隐约绽放开三朵榆钱叶大xiǎo的光huā,身躯却已脱离地面稳稳地悬浮在一米多高的半空中。
“你要赔我一颗八藏神归丸和半坛北阳冰罡酒。”幽鳌山的chuáng脚边垒起了一人多高的空酒坛,歪歪扭扭却永远不会倒。
“唿——”珞珈将酒坛丢给chuáng上的幽鳌山,说道:“你疯了?天下只有三颗八藏神归丸,你当年吃了一颗,还有一颗送给了月姐,最后剩下的那颗幽杞人求你三次,情愿用‘七曜神瞳’跟你换你都不答应,怎么就不声不响白送给了这家伙?”
幽鳌山不以为意道:“反正那颗八藏神归丸留着也没什么用。我原先打算留给你的,但你已经不需要它了。不如就送给他,明年还能再换一坛琼城老窖。”
珞珈长出了口气,说道:“这事千万别让幽杞人知道,不然他会气得吐血。”
幽鳌山的眼睛黯灭了一下,岔开话题道:“他醒了。”
楚天醒了过来。他惊奇地发现自己有了一种脱胎换骨的变化,全身的经脉比原先扩展数倍,涌动的梵度魔气宛若从潺潺流淌的溪流变作了浩dàng奔腾的大河,而且仿似淘尽了泥沙愈发的醇和澄净。
他的灵台之上,一景一物更为清晰通透,即使不舒展灵觉也能感应到周围三十米以内的所有动静。
他的心也像被洗炼过一样,如雨后晴空不染纤尘,赫然踏入了“纳虚”境界。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四周虚空中游离的天地jīng华,即使不作刻意的吸纳,也会如同百川汇海一样渗入他的体内,经过丹田的炼化流转,最终形成丝丝缕缕的梵度魔气。
他的真元更加的雄浑,甚至有一种逐渐升华为液态的的趋势,悬浮在丹田中心,如金乌当空旋转不息。
这一些是楚天现在能够感受到的,还有一些是他尚未了解的。
在他的身体里,八藏神归丸的yào力仅仅被jī发出极少的一部分,甚至连十分之一都不到。绝大部分的yào力都沉淀了下来,随着他每日的魔气运转缓缓融合,功力的进境也将由此加快不止一倍。
这时候楚天身周的金雾缓缓收入他的体内,那三朵光huā也随之没入脑顶。
他的身躯回落到地上,心神重新回到眼前的现实世界,才发现珞珈来了。
尽管至今尚不清楚幽鳌山给自己吃的是什么yào,喝的是什么酒,但楚天的心中生出由衷的感jī之情。
他站起身向幽鳌山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不用,”幽鳌山笑笑,捧起琼城老窖说:“我也不亏,又赚了一坛。”
“开什么玩笑,一颗八藏神归丸换十坛琼城老窖都会有人抢着干。”珞珈苦笑道:“最好你将来不会有事。否则第一个提着脑袋为你拼命的,肯定就是这猪头。”
“猪头”自然指的是楚天。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备足了酒等他来。”
幽鳌山xiǎo心翼翼地在封泥上凿开一个xiǎo孔,把鼻子贴上去用力嗅了嗅。
“你慢慢品尝吧,我要带走楚天,免得被你教出一个xiǎo酒鬼。”珞珈说。
“你要带他去哪里?”幽鳌山疑huò地问道。
“去参加峨世家的考核,如果通过了他就能成为外mén弟子。”珞珈回答道:“而且主持这一届考核的是大名鼎鼎的峨日照,你的老朋友。”
“哦,是他?”幽鳌山愣了愣,不无忧虑地看向楚天,似乎已经预见到这个少年骨断筋折遍体鳞伤的模样。
[]
第二十七章 炼剑(上)
大街上人来人往,楚天跟在珞珈的身后刻意保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同时也清楚地表明自己现在的身份。{ }
但珞珈似乎并不记得两人身份的差异,她总是放缓了脚步,等楚天上来和他并肩行走。
“我刚才jiāo代你的话都记住了没?你一定要通过考核成为外mén弟子,否则我就把你丢进北冥海里喂鲨鱼。”这是今晚珞珈第三次警告楚天。
“北冥海里有鲨鱼吗?”楚天也开始逐渐习惯四周投来的关注目光。
“笨蛋,如果没有我可以先放两条进去啊。”珞珈理所当然道:“等你成为了外mén弟子,就能够独立地接受峨世家分派的各种差事。根据这些差事的难易程度,你会得到相应的赏赐,譬如峨世家的道法秘籍啦、疗伤圣yào啦……”
楚天默默听着珞珈对自己所作的安排,没有打断她。
“当然你同时还是我的家仆,必须随时听从我的调令。”
“哦。”楚天终于给了珞珈一点回应。
“拜托,你有时候可以多说几个字吗?”珞珈气结。
楚天认真想了想,问道:“你要我多说哪几个字?”
珞珈一甩头凑到他的耳边,两个人的身体几乎贴到了一起。
“三个字。”
楚天不由得一阵心跳气喘,稍稍拉开了他与珞珈之间的距离。
“还我钱——”珞珈见楚天尴尬地低下头去不言语,开心地咯咯一笑,“你欠我两坛琼城老窖准备怎么偿还?”
楚天的心跳这才渐渐恢复正常。他霍然明白了少有人敢惹珞珈的原因——这丫头胆子太大,敢说敢做,谁跟她在一起,就得随时准备好应对心跳变速提速的危险。
“再多做两年我的家仆,咱们之间的账就一笔勾销,如何?”珞珈的语气与其说是商量不如说是威胁。
然而楚天显然没有她预想的那么听话,回答道:“让我考虑一下。”
珞珈撇撇嘴,琼鼻低低哼了声,带着楚天拐进了街道旁的一家店铺里。
“yīn世家的人有没有找你麻烦?”楚天打量店铺里的摆设,很随意地问道。
这是一家专mén锻铸仙兵魔刃的炼器铺,类似的在北冥城里至少有二三十家。
“你应该问:我有没有去找yīn世家的麻烦。”珞珈纠正说,冲着坐在角落一张太师椅里的中年男子招呼道:“老铸!”
中年男子正在假寐,听见珞珈的声音立即睁开眼,“珞珈?好久不见。”
他站起身目光从楚天脸上扫过,似乎已经知道这个站在珞珈身后一步距离的少年是谁。
“咱们到里面去,外面太吵。”
中年男子丢下店铺里的两个伙计和零散的客人,将珞珈和楚天引进后堂。
“老铸是北冥城最有名的三大炼器师之一。”珞珈向楚天介绍中年男子的身份。
“没有之一。”老铸给珞珈和楚天沏上茶,“我就是最好的。”
“我想知道这柄剑你能修复到什么程度?”珞珈没有和老铸争辩,似乎默认了他的观点,指了指楚天背后斜chā的苍云元辰剑说。
楚天这才知道珞珈带自己来这儿的目的。
“这是六百年前魔道第一高手寒料峭的苍云元辰剑,”老铸轻描淡写地扫了剑身一眼,“如果我没有说错,它的剑灵已经重新凝结苏醒,但元气大伤。这把剑……目前估计自我修复了三成左右。”
“能借给我看一看吗?”他走到楚天跟前说。
楚天迟疑了下,将苍云元辰剑从背后解下,倒转剑柄递给老铸。
老铸接过苍云元辰剑,用两根手指在剑身上熟练地抹过,然后将耳朵贴近元辰宝珠,像是在倾听什么。
许久之后,他“叮”地弹了声剑刃给出结论说:“五成!”
楚天问道:“需要多少钱?”
老铸眯起眼估算了片刻,说道:“你是珞珈带来的客人,我可以给个最优惠的价格,就收五千两吧。”
楚天暗松了口气,他从贺志成那里得到的银票加起来差不多就是这个数。
他点点头,取出银票放在桌面上问道:“多少天可以jiāo货?”
老铸看了看桌上的银票,摇摇头道:“xiǎo伙子,在我这儿都是用黄金计价的。”
楚天像是捱了一闷棍,黄金和白银的兑换比例至少是一比十,有时候在神陆的黑市上会更高。换而言之,他至少还差四万五千两白银。
珞珈笑了笑站了起来,她好像早就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从袖口里拿出两件东西。一张是空着金额和落款的欠条,另外则是一块婴儿手掌大xiǎo的金sèxiǎo卡。
“欠条给你,储金卡给你。”她将这两样东西分别jiāo到楚天和老铸的手里。
看着欠条,楚天发现上面有年利三分的约定,心情稍稍放轻松,也一下从珞珈的身上仿佛看到了那种无良高利贷商人的神韵。
好在这笔钱自己应该还得起,只要能够成为外mén弟子,多接几次差事,相信可以在两三年里结清。
想到这里楚天毫不犹豫填上金额,然后签字画押连同五千两银票一起jiāo给珞珈。
珞珈仔仔细细看了遍欠条,在楚天面前晃了晃微笑道:“记着哦,明年这时候你要还我五万八千五百两。”
两人跟随老铸来到后堂的照壁前。照壁上是一幅大型山水画,楚天依稀感应到从山水画中散发出的一丝灵气。
“这是一座传输法阵,当年费了我不少钱。”老铸说,将他的左手按在了画面上。
他的手掌渐渐泛起一层淡蓝sè的光彩,随即蔓延到整幅山水画面上。
“唿——”画面上的瀑布蓦然像活了过来,一蓬白làng光影冲出照壁。
楚天眼前一道道流光穿梭而过,倏忽间有种时空扭曲幻觉。
只是极短的一瞬,他的视线又恢复正常,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座奇异的虚空中。
蔚蓝sè的天空无边无际,没有日月星辰晨昏变化,脚下是一座陡峭的高崖,隆隆的瀑布轰鸣声随风传来。
“这座铸炼虚境还是你父亲在世的时候帮忙开辟的。”老铸睹物思人,不无感慨地对珞珈说。
“老爷子是个难得的好人。”珞珈望着崖下滚滚升腾的白sè云雾,神思惘然。
老铸点点头表示赞同,双手凝结在xiōng前打出一串法印,低喝道:“起!”
“呜——”一尊十米高遍体闪烁青铜光芒的炼器鼎炉从云雾下冉冉升起,悬停在高崖上空。
在这片虚境之中,老铸就是它的主人,可以cào控一切的主宰。
“撷云为火,太离幻生!”老铸低沉的嗓音回dàng在虚境里,听上去有种不真切感。
“唿——”一团黄绿sè的云雾从崖下翻卷而起,涌入空中的“神兵造化炉”。
神兵造化炉里霎时燃烧起熊熊的太离灵火,黄绿sè的焰苗不断上涨,从炉顶冲出。
“人间的火含有各种各样的杂质,用它们炼铸出的仙兵魔宝难免斑驳不纯。”
老铸解释说:“这是我从南海九死一生收集来的太离灵火,用它炼剑效果最好。我先用它暖炉,接下来就要将各种炼材投入鼎炉熔炼,最终化为能够让苍云元辰剑吸收的造化晶芒。”
说话时神兵造化炉的光芒越来越亮,一道道太离灵火的焰苗在风dòng中吞吐闪烁。尽管相隔至少有三百米,楚天依旧能够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làng与灵气。
老铸的两只手再次变化法印,打出一串串令人眼huā缭luàn的手势,口中念动真言道:“物华天宝,八面来cháo!”
话音刚落,只见高崖下、云雾中、蓝天上亮起一束束五光十sè的彩芒,宛若年节时怒放的烟火流光溢彩绚丽璀璨。
金sè杜姆仙根、红sè的神龙千火引、银sè的金刚砂、绿sè魁前雨、白sè的大荒流沙……五huā八mén举世罕见的珍稀炼材从四面八方飞来,犹如应邀赶赴一场华丽的盛宴,汇入到神兵造化炉中。
“轰!”鼎炉微微晃颤,焕放出瑰丽多姿的奇光异彩,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楚天可以肯定的说,假如不是老铸看在珞珈的面子上给了最优惠的价钱。就眼下投入神兵造化炉中的这些炼材,自己这辈子都可能还不起。
“嗡——”仿似感应到了神兵造化炉中充盈的灵气,苍云元辰剑发出jī越的长鸣,在楚天背后振颤得越来越剧烈,好像要迫不及待地飞入鼎炉中。
老铸瞅了眼苍云元辰剑,微微一笑道:“急什么,再等等。”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鼎炉,双手打出一道接一道只属于顶级炼器师才能够领悟的独mén法印,催动炉火徐徐熔炼珍材。
没有天光的变化,没有日月的指引,在铸炼虚境中几乎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在楚天的感觉里,大约是过了足足一个xiǎo时,鼎炉中五颜六sè的光华开始逐渐融汇凝炼成一团纯净柔和的雪白sè晶芒。
“快,就是现在!”老铸突然朝楚天喝道。
“去!”楚天毫不迟疑,拔出早已跃跃yù试的苍云元辰剑振腕掷向神兵造化炉。
“嗖!”一道白光如闪电般没入焰光如炽的神兵造化炉中,立刻没了踪影。
[]
第二十八章 炼剑(下)
“天炉炼兵,造化洗灵!”
老铸的身形腾空,飘飞到神兵造化炉的正前方,炉中鼓dàng的罡风吹得衣发猎猎飞舞,教人不由担心他会被席卷而来的灵火吞没。
雪白无瑕的造化晶芒开始发生变化,凝结成为一朵朵巴掌大xiǎo的六瓣奇葩,像漫天的大雪在炉火中纷扬飞洒。
楚天清晰地感应到元辰宝珠在近乎疯狂地高速旋动,一朵朵晶芒奇葩被它尽情地吸纳炼化,成为丝丝缕缕的灵气,飞速修复着宝珠内部的累累伤痕。
老铸的头顶渐渐腾起淡金sè的水汽,正全力以赴地施展法印完成晶芒与神剑jiāo汇融合的壮举。
他像天空中一个孤独的舞者,不管四周有多少观众,永远都执著地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而面前的神兵造化炉,便是他美轮美奂的舞台。
成百上千朵晶芒奇葩被元辰宝珠吸收,楚天终于可以隐约看到在炉火中纵情砺炼的神剑剑身。它通体流淌着一缕缕纯白sè的晶光,像是脱胎换骨般散发出强大的生命力与澄净的灵气。
“紫气东来,霜英天降!”
老铸的眼中闪动着神采,宛若一位巨匠即将见证又一件绝美艺术品的诞生。
“昂——”天幕后蓦然涌现出一紫一银两条飞龙,向着神兵造化炉俯冲而下。
“这是用璃神紫罡和北冥霜英两种天地jīng气幻化而成的龙灵,”珞珈仰面望着呼啸而来的紫霜二龙说:“苍云元辰剑中原本就蕴藏着充沛的九煞yīn气,如果能和璃神紫罡、北冥霜英融于一炉,神剑就能达到三huā聚顶的境界。至于具体的好处,反正我现在说了你也不懂,将来慢慢体会吧。”
她说话的时候,璃神紫罡和北冥霜英jīng气化成的龙灵盘旋在神兵造化炉上空,龙嘴将一道道充满天地jīng华的灵气源源不绝地喷入炉中。
苍云元辰剑笔直地悬浮在炉内,如同甘霖沐浴发出阵阵欢鸣,剑身上的晶光流动,所有往日用ròu眼看不到的细微裂痕彻底弥合,而且比从前变得更为坚硬牢固。
楚天暗中凝神,将一缕灵觉缓缓透入元辰宝珠中。昔时漆黑一团的宝珠内部虚空,此刻光彩绽放有如万紫千红不夜天。
一朵朵红sè的、紫sè的、银sè的云气在虚空中自由自在地飘dàng,弥补无数天痕,修复离luàn空间,令原本死寂的元辰虚境中重又有了勃勃生机。
远方的虚空中徐徐浮现出一头金红sè的神虎,向着云霄昂首长啸。
“气吞如虎印!”楚天慢慢将灵觉向前延伸,不断接近神虎。
突然他的灵觉化为一杆有若实质的长枪,直shè神虎眉心上方的“吞”字金纹!
神虎霍然一惊,发出暴怒吼声高高跃起,长枪从它的腹下走空。
楚天全神贯注cào纵灵觉,长枪猛然回旋再次刺向神虎后脑。
一枪一虎在元辰宝珠的虚境之中jī烈搏杀,一团团云絮被撕裂被扯碎。
这时候在现实世界中,苍云元辰剑的铸炼也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
九煞真yīn、璃神紫罡、北冥霜英三股jīng气始终不能合流。三者宛如孤傲自负的绝世高手,谁也不屑与别人并驾齐驱。
老铸的额头滚滚冒汗,但汗珠刚刚渗出来就被热làng蒸发,化作了轻烟。
他的身躯渐渐摇晃起来,这是体力透支的征兆。
珞珈傲气的秀眉一扬,飞身而起来到老铸身后,伸手按住他的背心。
老铸顿时jīng神大振,双手飞快地打出三道“天衣无缝印”,口中如雷神般一记低吼,应声喷出一道以体内jīng血所化的赤芒!
“噗!”赤芒浇灌在元辰宝珠上,宛如盛开的鲜huā格外红yàn。
剑身内外的三股jīng气瞬时融汇jiāo织成为一束浑圆长虹,彼此再无杯葛。
元辰宝珠的虚境中再次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流光相聚祥云相合,在无尽虚空中渲染出一幅dàng气回肠的瑰丽画卷!
楚天灵觉化作的长枪登时闪烁出三sè神光,劈裂长空势不可挡,砰然刺中神虎眉心上方的“吞”字金纹。
“轰!”他的脑海剧烈震dàng,长枪与神虎jiāo汇融合,感觉已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楚天心情jīdàng难以自抑,思绪逐渐回到了身外世界中。
他便看到随着神兵造化炉中一声霹雳爆响,苍云元辰剑霞光万丈从腾腾光焰里冲天而起,一道道剑气光澜迎面袭来,让人几乎无法睁开眼睛。
老铸的神情依旧平静如水,锐利的眼神一遍遍扫视苍云元辰剑。
须臾后他高高举起双手,仰天长啸道:“锤来!”
“轰!”一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苍穹中传来,一道金灿灿的雷光直裂长空凝定在老铸的手中,铸成巨大无伦的雷光神锤。
他纵身挥舞神锤,奋尽全身的力量重重锤打在苍云元辰剑上。
“当、当当、当当……”
一声声、一下下,如雷神在怒吼,如天地在崩裂,虚境中一切的声音都被吞没。
一团团光火从剑身上爆出,无数的杂质被蒸发,剑质变得无比纯净凝炼,就像一条盘桓天宇的yù龙。
蓦地雷声戛然而止,老铸手中的神锤化散成缕缕流光重归天际。
他伸出大手握住剑柄,朝向天空高擎起苍云元辰剑,口中发出雄劲啸音,如滚滚雷涛跌宕长空。
许久之后老铸停下啸音,脸上lù出一缕疲惫之sè,甩手将苍云元辰剑掷向楚天。
楚天探手接过,五根握剑的手指立刻就感受到来自神剑中浩dàng奔涌的灵气。
他的灵台可以清晰影映到苍云元辰剑灵的光影,心剑合一毫无隔阂。
“试试看吧,这可是你huā了五万两白银的代价呢。”珞珈笑yínyín说。
楚天看了她和老铸一眼,点了点头。
他凝神运功,梵度魔气没有丝毫凝滞,犹如水银泻地注入苍云元辰剑中。
“嗡——”神剑长鸣,雪白的yù光如天龙般腾夭颤动,仿佛随时可以脱手飞空。
楚天一记低喝挥剑劈出,剑身上顿时泛起一朵朵三sè光huā,浓烈醇厚的剑气纵横睥睨,足以发散到百米之外!
更奇妙的是,在他运功劈出的同时,苍云元辰剑中亦爆发出一股巨大的能量,与楚天的梵度魔气合二为一,汇聚成一股沛然莫御的洪流,使得这一剑的威势等若成倍暴涨。
楚天收住苍云元辰剑,心绪依旧沉浸在方才那一剑的雄浑气势中。
即使让他为此再多欠珞珈四万五千两甚至是四十五万两白银,他也愿意。
只是楚天此刻并不晓得,事实上珞珈那张储金卡里的钱远远不止五万两,这不过是她和老铸唱的一出双簧。
显然在这件事上她骗了楚天,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谁让楚天现在还是个一名不文、一钱不值的穷光蛋呢?!
在同一个晚上,yīn世家的家主yīn圣道正坐在一间伸手不见五指的古玩室中,聚jīng会神地把玩着手中的yù器。
房间里没有亮灯,窗户也用厚厚的帘布遮起,不让一丝月光透进来。
将近五百平米的房间里摆放着一排排木架和大箱,里面的古董珍玩数以万计,彰显出yīn世家富可敌国的财富和过往的辉煌与荣耀。
没事的时候,yīn圣道喜欢独自坐在这里,将一件件心爱的古玩拿出来擦拭赏鉴,借以渡过无聊的光yīn。
有事的时候,yīn圣道也通常会坐在这里冥思,从古玩里获取灵感。
“就这样,珞珈通过峨山月给楚天nòng到了一个峨世家外mén弟子考核的名额。”
说话的是yīn严道,他恭恭敬敬地站立在yīn圣道的面前,低下头汇报说:“一旦楚天成为了峨世家的外mén弟子,我们就很难动他了。”
yīn圣道点点头,表示他明白yīn严道话里隐含的意思。
一个倪珞珈已经足够蛮横,如果同时招惹上与幽世家联姻的峨世家,为了一个楚天付出这样的代价,自然很不值得。
yīn严道耐心等了五分钟,始终没有能够得到yīn圣道的回复。
“侯爷,如果我们要杀楚天,就必须在天亮前动手。”他试探道:“不过……珞珈始终跟他在一起,必须设法把两个人分开。”
“你认不认识峨顾北?”yīn圣道终于开口。
“认识,他是峨世家的家老。”yīn严道回答说。
“去找他。”yīn圣道吩咐道:“让他撤下一个参加峨世家外mén弟子考核的人选,换上我们的人。”
“我明白了。”yīn严道的眼里亮起了炽烈的光芒,仿佛听到为楚天敲响的丧钟。
“按照北冥神府的规矩,在外mén弟子考核中若有死伤,后果自负,不得因此徇sī报复。”
他的嘴角lù出一缕森寒的笑意:“很快倪珞珈就会为她xiǎo宠物的惨死痛哭了!”
yīn圣道xiǎo心翼翼地放下手中的盘龙五huā描金龙纹青瓷瓶,淡然道:“你去安排吧。三天之内,我要听到楚天的死讯。”
“是!”yīn严道站直了身躯,一字一字怀着满腔仇恨回答道:“我保证他死的时候,全身上下找不出一块完好的骨头!”
[]
第二十九章 黑名单上的人(上)
“峨日照是峨世家千年一出的拳法天才。{ }”
“峨日照是峨世家家主麾下的第一战将。”
“宁愿tiǎn猪屁股,也千万不要抱峨日照的臭脚。”
“平生不识峨日照,只因祖坟青烟冒。”
在北冥神府内外,有关峨日照的故事流传着各种各样的版本,但总结在一起无非就是十二个字:拳头狠,脾气臭;是天才,没天良。
据说他十二岁的时候为了试验一套自创的拳法,居然bī迫九个家仆围攻自己,然后又将他们活活打死。
十九岁的时候,他因为几句口角,就把寡居多年的亲妈打成半身不遂,从此只能在chuáng榻上渡过余生。
二十七岁的那年,他和自己的大哥同时喜欢上了一个姑娘。结果兄弟俩谁也不肯把那姑娘当作嫂嫂又或弟妹,一场内讧火拼大哥被他一拳轰死,而他如愿以偿地当上了新郎倌。
……
关于峨日照的种种倒行逆施的行径,几乎到了罄竹难书的地步。
所以他的前半生差不多有一大半的光yīn是在面壁思过,另外一xiǎo半则是为了戴罪立功征战四方。
就这样峨日照的修为越来越强,xìng格也越来越暴戾。
他没有朋友,没有兄弟,从来都是我行我素无法无天。
在这世界上只有两个人的话他勉强愿意听进去,一个是家主,另一个就是峨山月。
所以当峨山月将楚天引荐来的时候,峨日照没有拒绝。
但他的心里很不爽。不爽的原因在于,他痛恨一切企图投机取巧不劳而获的人。
很不幸,楚天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被峨日照列入了清洗黑名单。
“给。”珞珈将一支三寸长四指宽的白sèyù简jiāo给楚天。
两个人站在峨日照府宅的mén外。
作为峨世家的嫡传弟子,峨日照在涤尘峰上拥有一座独mén独户的府宅。
涤尘峰位于圣城十三峰的东南角,属于峨世家的世袭领地。
楚天接过yù简,感受到里面隐约有灵气流动。他掌心微微吐劲,yù简亮了起来,浮现出自己的姓名和身份资料,甚至还有一张栩栩如生的头像。
“这是你的身份牌。没有它,你在圣城里寸步难行。”珞珈说,指了指峨府敞开的大mén,“我不送你进去了,没问题吧?”
“我应该不是要人陪的xiǎo孩了。”楚天点点头,迈步走向峨府的大mén。
“珞珈!”珞珈转身刚要走,忽然听到楚天在后面叫自己的名字。
她回过头,就看见楚天站在峨府的mén前认真地注视自己,一字字道:“我会尽快还清欠你的钱!”
就为这么点芝麻绿豆的xiǎo事,也值得这样叫住自己?
珞珈捋了捋额头上被晨风微微吹luàn的发丝,不置可否道:“我无所谓。”
楚天摇摇头,回答道:“但这对我很重要。”
“大笨蛋!”珞珈心里有一种想骂人的冲动——难道自己会跟这家伙斤斤计较那点儿钱么?好吧,就算实际上那张账单高达四万五千两黄金,差不多相当于她大半年的收入。
忽然她的眼眸里dàng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甩头走向来时的路,“等你活着从这扇mén里走出来再说吧。”
楚天愣了愣,不太明白珞珈这句话里的意思。
但不要紧,很快他就会知道。
他走进峨府,府中冷冷清清甚至没有一个看mén人。想想也是,除非有人活腻味了,否则谁敢跑到峨日照的家里闹事。
楚天发现自己并不是最早到的,在正厅滴水檐底下,已经有四个年轻人,应该都是被推荐来参加峨世家外mén弟子考核的。
这四人中看上去年纪最大的那个,是一个红衣青年。他的面sè发灰,似乎是修炼某种特异的魔功所致,静静地抬头观赏庭院中的一株翎香树。
在他的左边有一名身材粗壮的绿衣青年,正不耐烦地来回踱步,靴子踩在地砖上“砰砰”直响,以此发泄他心头的焦躁。
还有一名白衣青年靠坐在一旁的凭栏上,旁若无人地打瞌睡。
最后,这里还有一个少nv,huā容姣好身形苗条,眼睛灵动而活泼。
她笑盈盈朝楚天热情招呼道:“你也是来参加外mén弟子考核的?”
楚天颔首示意,站定在廊檐下。
“我叫文静,从甘州的沁源府来。”少nv喈喈嘎嘎,像只欢快的xiǎo鸭子向楚天自我介绍说:“我爹就是乾玄mén的mén主文堂真。你呢,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的?”
“楚天。”被问者的回答异常简短。
“知道那穿白衣服靠在栏杆上睡觉的是谁吗?”文静眨眨眼,凑近楚天神秘地说:“他叫何马,是横行甘州的独行大盗,不知怎地也来参加外mén弟子考核来了。”
“还有那个绿衣服的,是峨世家家老峨山秋的xiǎo儿子峨无羁,到这儿来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她显然是对每个参加考核的人都做了打听。
楚天淡淡“哦”了声,并不感兴趣。对他来说,竞争者是谁并不重要。
这时候他感觉到背后突然吹起了一股冷风。但在初夏的骄阳里,这股风带来的不是凉爽,而是一种令人极不舒服的寒意。
楚天没有回头,灵台上已经影映出第六个到场的考核者的身影。
对方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身着漆黑的长袍,大半张脸掩藏在披散的luàn发下,额头上有一道斜跨左面颊的刀疤。
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步幅也异常的xiǎo,好像是担心会踩死地上的蚂蚁。
似乎感觉到楚天正用灵觉窥探自己,刀疤男突然睁开原本微合的双眼,锋锐的目光仿佛刺穿楚天的背脊,直透他的灵台。
“你好——”文静的声音变得怯生生,“我叫文静,从甘州沁源府来,我……”
“你在跟我说话?”刀疤男的视线冷冷转向文静,嗓音好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
文静从心底里冒出冷气,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下,对刀疤男勉强笑笑。
刀疤男同样报以微笑,lù出两排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白森森牙齿,令人不由自主联想到在黑夜中横行无忌、形容恐怖的吸血恶魔。
就在这时候,厅里有人说道:“所有人都进来说话。”
楚天是唯一面对正厅站立的人,但连他都没有看清楚说话的人是如何步入厅中的。仿佛他早就站在了那里,只是隐藏于黑暗中,直至此刻才显lù身形。
他三十岁出头,身材瘦xiǎo穿了一件宽松的灰sè长衣,相貌普通神情木讷,双眼缓缓扫视过众人,就像这里所有人都欠了他一堆债似的。
正厅中央明明有一张雕琢jīng美的黄杨木椅,灰衣男子却熟视无睹,似乎天生喜欢站着说话。
众人鱼贯而入,连那个在凭栏上坐着打瞌睡的何马也懒洋洋站起身,跟在最后。
“有谁能告诉我厅外的庭院里种了几棵树?”灰衣男子发问。
“这算是考题么?我知道,一共是五棵。”文静抢先回答。
“五棵树的名字。”灰衣男子提出了第二个问题。
“翎香、榆钱、桂huā,还有两棵云檀树。”这次回答的是那个红衣青年。
“两棵云檀树之间的距离是多少?”灰衣男子追问。
红衣青年一愣,凝神窥视灵台,却惊讶地发现整座正厅都被灰衣男子用无上魔功封锁,灵觉根本延伸不到厅外,更无从探知到云檀树间的距离。
“二十一尺六寸三分。”刀疤男忽然开口。
“东面的云檀树和院墙之间的距离。”
“六尺四寸八分。”还是刀疤男在回答。
文静向他投去惊叹的目光,她根本就没想到过这些问题。
灰衣男子凝视刀疤男,继续问道:“院墙的厚度。”
这下刀疤男也沉默了下来,无法给出准确的答案。
“院墙有多厚,出去量一下不就知道了?”峨无羁早就不耐烦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我从来没听说过外mén弟子的考核会考这些。”
灰衣男子徐徐侧脸望向峨无羁,问道:“你认为应该考什么?”
“当然是魔功修为!”峨无羁不假思索地说,“这里有六个人,两两放对厮杀,赢的留下,输的滚蛋!”
“这么说你觉得自己的修为很强?”灰衣男子问道。
峨无羁自负地笑道:“当然——”
“砰!”话没有说完,灰衣男子的拳头已经击中了他的xiōng口。
峨无羁大叫一声像弹丸般飞shè出去,掠过庭院后背撞在院墙上。
他的身躯几乎有一半嵌入了墙中,如一尊摆成大字型的人体浮雕。
灰衣男子甚至比峨无羁更快一步来到院墙下,他伸手按住第一个倒霉蛋的脑袋,慢条斯理道:“不要以为你父亲找我打过招呼,就可以随便在这里胡说八道。现在,你nòng清楚院墙的厚度了么?”
峨无羁吓得呆住了,嘴chún一张一合半晌却吐不出一个字。
“三寸两分一厘。”正厅里传来何马的回答。
灰衣男子松开魂不守舍的峨无羁,回头看向何马道:“正面院墙的宽度?”
“十二丈九尺六寸三分。”何马好像没睡醒的样子,“刚好是正厅宽度的两倍。”
“也是从大mén到正厅之间的距离。”刀疤男补充说。
灰衣男子面无表情缓缓走回厅中,从一个个考核者的身后踱步而过,最后停在楚天的背后,冷冷问道:“你为什么一直不开口,是不知道还是不屑回答我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