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二节 橘子可以解决问题
猜到答案的谢浩然神情平淡:“他让你找我买橘子?”
张新河脸上显出犹豫的神情:“……是的……他说,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得到国王的同意,这笔交易才能继续。顶 点 X 23 U S”
“国王?”谢浩然眉毛一挑。
“拉卡扎托尔国王。”张新河连忙解释:“卡拉尔王国的现任国王,包括大王子在内二十多位王储的父亲。”
谢浩然问:“你说的这个格拉莫克森,也是其中之一?”
“是的。”
谢浩然将身体前倾,两只手肘撑在桌面上,注视着在眼前缓慢交叉不断活动的十指,锐利的目光透过指缝捕捉着张新河脸上每一点细微变化:“你知不知道灵玉橘在国外的名字?”
“知道!知道!”张新河忙不迭回答:“生命之果。”
不等谢浩然再次发问,张新河就叹了口气,脸上显出一丝苦笑:“其实从格拉莫克森第二次找我谈话的时候,提到生命之果,我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卡拉尔国王拉卡扎托尔老了。像他那样的人不缺钱,也永远不会为了金钱而烦恼。就像咱们历史上的秦始皇,到了这种时候就想着要活得更久。说句心里话,灵玉橘我是吃过的,咱们国内才卖一百块钱一个,真正是良心价。反正我是看不懂谢董事长你这桩生意到底怎么赚钱,根本就是赔钱赚吆喝。你那橘子的确是好东西,我当时吃下去没什么感觉,后来才慢慢发现其中的好处。”
崔平亮在旁边听着就来了兴趣:“我有几个朋友也买过,说是吃了感觉特别好。听张总的意思,吃了灵玉橘是真有好处?”
“我得声明一点,这绝对不是拍谢董事长的马屁,也绝对不是奉承。”张新河满面严肃道:“年轻的时候,谁也不会觉得谁的身体差。人过中年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四十岁以后,真正是可以感觉到日子过一天少一天。我以前每天都吃保健品,我媳妇儿给我买安利的蛋白粉,每次都是一大箱。吃了那么些年,也许真有好处,但远远没有灵玉橘这么明显。我公司里每年都要给员工做体检,我自己也是。去年检查,我的各项身体指数全都回归正常,医生把前年的体检报告拿出来对比,那时候的血红素偏低,还有酒精肝……那医生觉得很奇怪,问我是不是每天都抽时间出来到健身房做运动?其实我哪儿有时间去什么健身房,每天一大堆事情,这样的变化,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崔平亮明显有些动容:“原来灵玉橘吃了以后这么好,看来我也得去青灵超市买一个尝尝。”
张新河有些奇怪:“我听说泽州是谢董事长的老家,怎么你这本地人反倒没吃过灵玉橘?”
崔平亮尴尬地笑笑,眼睛不时朝着坐在斜对面的谢浩然飞瞟几下:“这个……呵呵!平时工作忙,我很少去超市,都是老婆带着孩子去。嗯……咱们先办正事吧!张总,你的生意,刚才说到哪儿了?”
“格拉莫克森很担心老国王的身体。他告诉我:这次的问题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瓷器图案上的破绽可以有很多种解释,但能不能接受,还要看国王的态度。所以,只要投其所好,让国王感到高兴,事情也就不了了之,这笔生意仍然照旧,后续款项他会在第一时间支付。条件就是……我必须给国王带去一些生命之果。”
谢浩然一直没有说话,他很耐心地坐在那里安静地听着。直到张新河把事情说到这个环节,他才淡淡地笑了笑:“张先生,你知不知道灵玉橘现在国外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张新河连忙点头:“知道。我了解过,自从摩根财团向北美最高法院提起诉讼以来,青灵集团在国外的所有生命之果销售业务都停了下来。”
谢浩然用深邃的目光注视着他:“既然你是国际商务方面的行家,那么这方面的具体问题我就不多说了。第二个问题:青灵集团在国内的灵玉橘销售,所有青灵超市的网点销售规则,你了解过吗?”
张新河迟疑了几秒钟:“只要持有华夏国公民身份证,每人可以一百元的价格购买一个灵玉橘。但是从第二个橘子开始,售价就高了很多。五十万一个,销售规则还是与之前一样,必须携带本人身份证,现场购买,在销售人员的监督下当场吃掉,不能带走。”
“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啊!”收起脸上笑意的时候,谢浩然脸上一片淡漠:“可是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帮忙?”
张新河神情一僵,脸上再次泛起几分苦涩:“谢董事长,我是被逼得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求你。这次的生意对我影响很大,钱不钱的到还在其次,主要是声誉……你想想,给卡拉尔人制造的宴会瓷器上出现了猪的图案,这种事情的影响极其恶劣。他们的确有着充分的拒绝付款理由,而且事情一旦公开,以后我也不可能在这个圈子里混了。”
谢浩然一直在观察张新科的眼睛。
这件事情有些意外,但是对方目的明确,也没什么值得隐瞒。灵玉橘虽说珍贵,却也不是什么独一无二的仙家宝贝。张新河是个普通人,谢浩然无法在对方没有触怒自己的情况下实施“搜魂”。看得出来,张新河没有撒谎,他与卡拉尔人之间的生意纠纷应该是真的。
“那个对外贸易司的人是怎么回事?”谢浩然抬起手,略微指了一下坐在斜对面沙发上的崔平亮:“还有他。这种事情,怎么会让泽州市府出面帮助解决?”
按照正常的逻辑,既然是需要灵玉橘,就应该直接上门寻求青灵集团的帮助。现在,中间多了一个对外贸易司,还把泽州市府扯了进来。
“这是我一个朋友介绍的。”张新河连忙解释:“那几天我在卡拉尔急得团团转。因为盘子上的图案出了问题,这批宴会用的瓷器被禁止下船,必须等到卡拉尔方面的答复。我到处托人想办法,好不容易从格拉莫克森王子那里得到消息。国外根本买不到生命之果,我在大使馆遇到了一个以前有生意来往的熟人,他现在是中能石油公司驻卡拉尔的业务代表。听我的麻烦,他给我支了个招,说是让我回国以后先去对外贸易司。因为我这桩生意是瓷器出口,遇到困难,外贸司那边肯定要帮忙解决。我一想他说的没错,就找到了外贸司。国家政策是保护国内出口企业,外贸司的同志也很负责,主动帮着我联系卡拉尔方面,但是格拉莫克森的态度很强硬,他当时就拒绝了,事后打电话告诉我:要是没有弄到灵玉橘,合同就彻底作废。”
谢浩然不置可否地问:“所以,他们派了个人跟着你,帮助解决?”
张新河不是傻子,他看得出来谢浩然的冷漠。何况李思敏昨天晚上的从苏家被轰出来的那一幕历历在目,谢浩然就差没有动手打人。
“我……这个……”张新河急得满头大汗,语无伦次:“谢董事长,我真是没有想要冒犯你的意思。我……我求求你,卖一个橘子给我吧!一个,一个就行。”
谢浩然没理他。
依旧保持固定姿势,双目低垂,陷入沉思。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那个所谓的卡拉尔王储格拉莫克森都是在故意刁难张新河。目的只是为了得到灵玉橘。没有提出具体的数量,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孝顺儿子为了讨好年迈父亲的个人行为。再正常不过的举动,合情合理。
青灵集团在国外的所有销售网点全部封禁,格拉莫克森只能从张新河这个华夏商人身上下功夫。后者被故意刁难,求上了门。对外贸易司在这件事情当中没有太大的戏份,纯粹就是按照国家的相关规定给予张新河帮助。由此想来,崔平亮这个泽州市府的下级官员陪着他一起出现,倒也顺理成章。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谢浩然总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似乎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仔细想了想,仍然没有发现什么破绽。
思考了很久,谢浩然抬起头,认真地说:“张先生,我可以卖给你一个灵玉橘。你可以把它带走。这已经是破例了。要知道,我还从未这样做过。”
张新河大喜过望,连连点头:“谢谢!实在是太谢谢了!那个……谢董事长,我不会在外面乱说的。我知道你卖橘子的规矩。放心吧,我一个字也不会对别人说。”
谢浩然用深沉的目光注视着他:“你最好记住你刚才说过的话。你是个认真做事的人,看在这点的份上,我可以帮你。但只要出了我办公室这扇门,我不会对外承认卖橘子给你这件事。你懂我的意思吗?”
张新河脸上全是喜悦,激动的有些难以自持:“明白,我明白!”
第七百八三节 怨恨之来源
张新河拿着橘子走了。www.uu234.netm.www.uu234.net
崔平亮这人挺有意思。他给谢浩然留下一张名片,态度很是恭敬,笑着说:“谢总要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就打电话找我。以前还真不知道你老家在泽州,有机会的话出来吃顿饭。”
正常的礼仪交际。
办公室里很快变得安静下来。
谢浩然独自坐了很久。并非他生性多疑,修士对于潜在的危险有种比普通人超出太多的敏锐感知。传说中仙人“能掐会算”、“未卜先知”,指的就是这个。
从储物戒指里拿出铜钱卦,在办公桌上撒了一卦,谢浩然默默注视着三枚铜钱显示的卦象,抬头看了一下窗外,发现三钱正对的方向,遥遥指着东面。
他有些意外卡拉尔国不在那个方向。
难道是我想多了?
对于张新河这个人,谢浩然是比较欣赏的。踏实肯干可以从一个人的言谈举止上看出来。如果不是在瓷器行业里苦心经营,断然不能说出之前那些话。尤其是他拿出来的那只瓷盘,真正是做工精美,谢浩然嘴上虽然没说,内心却在赞叹不已。
从踏入修炼之途的第一天,修士就与瓷器结下了不解之缘。他们需要丹药,需要灵草,还需要各种各样的天才地宝。这些东西都需要容器摆放。就像普通人家里大大小小的家什器具,修士同样需要这些。
在上古典籍里,“玉盒”是经常被提及的一个词。它可以阻隔灵气,有效封禁天才地宝的灵能不会散逸,是盛装丹药,以及各种宝贝的最理想容器。
说是玉盒,其实很多盒子并非真正能用上玉石材料。最高等级是翡翠做成的盒子,却也极其罕见。羊脂玉就差一些。再往下,就是普通的玉料。
玉这种东西天生天养,大工业化人工生产是不可能的。上古时代是修士的繁荣期,随着大量玉石被开采,留至现在的数量已经不多。即便是在那个时候,也不是所有修士都能用上真正玉料制成的容器。在这样的情况下,瓷器就不可避免成为了代替品。
“玉盒”,在很大程度上指的是瓷质盒子。包括谢浩然在内,他现在盛装丹药的容器就是瓷瓶。
粗瓷是不能用的。必须是上等洁净的细瓷。做工越精致越好,质地越是细腻的瓷器,与丹药灵宝之间的排斥反应越是轻微,灵气阻断效果就越好。
这次帮了张新河,下一次,谢浩然打算给他一份瓷器订单,从他那里购买日常所需的各种瓷器。如果品质不错,接下来,可以考虑把整个雷极门,甚至包括药神院所需的瓷器订单都交给他。
这件事情暂时没有提的必要,先等等再说。
拿起手机,拨通了贺明明的号码:“明明,你安排一下,派几个得力的人去卡拉尔王国,我需要集团在那边的分公司加强联络。另外,你帮我拟两个投资计划。”
话筒里传来贺明明的轻笑声:“怎么,你又有什么想法了?”
“算是给老家村里亲戚的一点儿福利吧!”谢浩然并不隐藏自己的意图:“一个是山羊养殖,另一个是果树栽培。具体的投资额你看着办。我今天在来的路上已经弄了个初步意向,待会儿我在手机上发给你。”
“好的。”贺明明是标准的贤妻良母类型。
……
拿到灵玉橘的张新河一秒钟也没有耽误。他与崔平亮匆匆道别,返回酒店的路上,用手机订了两张飞帝都的机票。进了酒店大堂,出了电梯,一边吩咐随行人员去房间收拾东西,一边走到李思敏的房前,按响了门铃。
“什么,事情都办好了,现在就走?”睡眼惺忪的李思敏光着上身,显然是刚从床上起来,突然听到这个消息,瞬间就变得睡意全无。
看着他这副完全没有收拾的模样,张新河有些犯难。他不由得笑笑,试探着问:“要不这样,我把李科长你的机票退了,你在泽州玩几天,另外说个时间,我再给你订回去的票?”
他是真要忙着走。卡拉尔那边的生意拖一天就多交一天的费用,而且不确定因素太多了,实在是耽误不起。
清醒过来的李思敏脸上带着愠怒:“不是说灵玉橘在国内限购吗?怎么青灵集团那边松口了?”
“这个……”
张新河有些迟疑,他答应过谢浩然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对外透露消息。可李思敏清楚事情缘由。如果是其他人也就罢了,偏偏他是外贸司的人,属于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有一天还是要打交道的那种类型。想了想,张新河选择了他认为较为稳妥,也应该不会给谢浩然带来麻烦的一种说法。
“谢董事长很够朋友。他听我的事情,觉得大家都是华夏人,应该互相帮助,共同对外。所以……就送了我一个橘子。”
是送,而不是卖。
李思敏脸上先是显出惊愕的神情,随即慢慢变成了愤怒,最后,夹杂进大量的,毫不掩饰的讥讽。
“哼!真够大方的。五十万块钱的东西,说送就送了。”
张新河不愿意在这件事情多加谈论,再说现在时间也不允许。笑了笑,做出一副很着急的表情:“李科长,我赶着去机场,票都买好了。你还是说个时间吧!我帮你订回去的飞机票,回头我在手机上发给你。”
尽管很不情愿,李思敏却没有继续呆下去的理由。只是这样匆忙他很不习惯,只能带着愤懑的心情,随口说了个时间。张新河如蒙大赦般连忙离开。身后,传来用上很大力气重重关门“嘭”的一声闷响。
李思敏的确有着他自己的小算盘。
对外贸易司这种单位,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尤其是像他这种刚出校门的大学毕业生,要不是因为家里有关系,根本不可能在里面供职。
能够进来,就说明关系够硬。当然李思敏自己也有过硬的招牌。他有硕士学位,专业也对口。刚进去的那段时间,得到家里老人的苦心教导,在单位上低眉顺眼认真工作,领导同事对他的印象不错,再加上运气好,老职工退休,空出几个名额。李思敏家里很是花了些力气,好不容易为他争取到一个。于是,毕业上班后的第三年,他得到了“副科”的行政职位。
比起大多数人来,这绝对是非常幸运,充满主角光环,无比羡慕的幸福人生。
事实上也是这样。上个月同学聚会,李思敏成为了所有同学的核心焦点,一声声“李科长”叫得人心里舒坦。一些至今为止还没有找到工作单位的同学,也带着谄媚笑容挤过来敬酒,求他帮忙“看看你们单位还有没有位置,进去以后你就是我的领导”。
以前在学校,这些同学很多都比李思敏强。无论学习还是见识,或者个人能力都是如此。然而时势造人,残酷的现实早就证明人与人是不一样的。社会阶层化早已形成,而且正在不断巩固。外面的人很难进来,里面的人越爬越高。所谓的“公平”,早就是敷衍人心的肮脏谎言。
李思敏想要爬得更高。
他寻找着任何一个机会。
虽说有些事情必须依靠关系,却不是所有时候关系都能成为至关重要的决定性因素。若是没有足够的能力,就算上去了,还是会跌下来。
平心而论,李思敏还是很努力的。他知道自己不是身家亿万的富二代,也不是不明内情人眼里的“官二代”。家中老人与上级领导那点儿早年一起关牛棚的苦难友谊,其实已经随着自己幸运的进了对外贸易司工作消耗殆尽。接下来,想要得到更好的待遇,就只能靠自己。
辛勤工作,友好的对待每一位同事。凭着这两点,李思敏在单位上有着很好的声誉,领导也很器重。
说起来也是凑巧,张新河来到外贸司求助的时候,李思敏正好去领导办公室送文件。出于多方面的思量,同时也是顺势为之,领导指定李思敏协助张新河解决,让他跟着在外面跑跑,锻炼一下。
李思敏与谢浩然之间没有任何交集。可是对于青灵集团,他却有着一种厌恶。
妈妈的妹妹叫姨妈,姨妈结婚晚,四十多岁才生了个女儿。她对这个孩子很是疼爱,把所有能给的好东西都拿了出来。小表妹被骄纵惯了,染上了很多被溺爱孩子都有的坏毛病。她对好吃的东西记忆犹新,得不到就要大哭大闹。
姨妈带着小表妹去了一次青灵超市,给她买了一个灵玉橘。那橘子很甜,味道很好,汁水也多,小表妹一吃就上瘾,吃完以后还想要。
若是普通的橘子,姨妈肯定是二话不说花钱买下。可是灵玉橘不同,这东西就算你花钱也买不到。何况青灵集团销售人员对制度执行非常严格,当场就拒绝了姨妈的要求,甚至连姨妈自己的那份想要转让给女儿吃都不行。
要求得不到满足,小表妹当场撒泼,大哭起来。
第七百八四节 乡公所
事情到最后只能是不了了之。顶 点 X 23 U S青灵集团销售人员的态度很坚决:这是公司制定的规则,无论如何也不能更改。
那段时间,李思敏亲眼看着姨妈度日如年。被骄纵惯了的小表妹根本不管那些,整天嚷着要吃橘子。尽管姨妈花费心思给她买来各种橘子,包括网购的各种优良品种,小表妹全都不屑一顾,口口声声叫嚷着“我就是要吃灵玉橘。”
如果谢浩然在场,一定会说:“你怎么不去抢?”
对于不听话的熊孩子,最好就是捆起来,结结实实揍一顿。
姨妈永远不会这样做。
包括李思敏在内,还有家里的老人,都不认为这是小表妹的错。在他们看来这应该是销售商的问题。不就是一个橘子而已,干嘛要为难孩子?咱家又不是没钱,你为什么不卖呢?
好吧,我家有钱……被小表妹搅得实在没办法,姨妈终于打听到,只要是持有华夏国公民身份证的人,可以无限量购买灵玉橘。
只不过,价钱贵得惊人!
从第二个橘子开始,售价成倍增加。
第二个橘子,五十万块钱。
麻痹的你们怎么不去抢?
第三个橘子五百万。
麻痹的你们怎么不去抢?
第四个橘子五千万。
麻痹的你们怎么不去……麻痹的已经不是抢劫,就算抢了一辆运钞车,估计也弄不到这么多钱。
从那时候起,李思敏就把青灵集团定性为“无良商人”。对于该集团的董事长谢浩然,他自然是不会抱有丝毫的好感。
李思敏觉得可以趁着这次机会,好好敲打,甚至应该是说是恶心一下青灵集团的老板。要是可以暗地里给他使点儿绊子,那就更好了。
张新河之前与青灵集团驻帝都办事处联系过,从对方那里得知谢浩然在泽州。李思敏对他这种谦恭的态度很是不屑。两个人抵达泽州以后,李思敏直接找上了泽州市府,亮出自己对外贸易司人员的身份,要求当地政府予以协助。
这是正常的办事程序。
自古以来无论任何朝代,“京官”都是一个颇为特殊的群体。原因很简单,他们在天子脚下,与上层接触的机会多,所以外地官员都抱着对他们必须友好,给予足够礼遇的态度。
崔平亮是泽州市府派出的协调人员。
按照他的想法,应该先与青灵集团这边联系,确认谢浩然在不在办公室,约好时间以后再上门。但是李思敏不这样认为。他认为无论规模再大的企业都必须受到国家规则约束,任何人不能超越这条界线。对于青灵集团的恶感,再加上那么一点点来自帝都,想要在地方小官员面前摆摆架子,抖抖威风的个人膨胀心理……就这样,在崔平亮办公室给谢浩然打电话的时候,李思敏耍起了威风,要求谢浩然在规定时间内赶到市府办公室。
他其实根本没有做的权力。
崔平亮当时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好大的架子啊!麻痹的连我们市长也自愧不如。倒不是说不敢,而是不会用这样的强硬方式。毕竟企业与当地政府之间血脉相连。说句不好听的,要是你这个执政者把企业经营者惹火了,人家二话不说狠下心来把公司搬到别处,从今往后,你别想着从老子身上收取一分钱的税金。
看看那些发展情况良好的城市与省份,我当然愿意去那里接受当地政府礼遇,谁会愿意呆在这里受你这种傲慢自大傻逼的气?
崔平亮那时候就觉得不妥,连忙想要制止李思敏,谢浩然却提前挂断了电话。
崔平亮与张新河觉得情况不妙,连夜赶到苏家,又差点儿被李思敏坏了大事。
今天,他们再也不敢带上李思敏。
还好,会面还算顺利,张新河也达到了目的。
其实年轻人冲动很正常,谁都有过理想与现实之间产生碰撞的时候。只是三观已经形成,想要改变,真的很难。
……
谢浩然属于那种想做就做,一分钟都不愿意等待的人。
只是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快就需要得到崔平亮的帮助。
苏家村的上级政府是平山乡。
带着贺明明与护卫,驱车前往平山乡。正好省里有人下来调研,乡长和几位副乡长都跟着去了,偌大的乡政府里比平时空了很多,办公室里只有一个中等身材,看上去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值班。
看到谢浩然等人走进来的时候,他脸上明显浮现出意外的神情:“你们……有什么事吗?”
事情很简单,谢浩然要在苏家村投资。目前的项目有两个,一是养殖场,一是大型果园。
这是好事情啊!
中年男人脸上顿时显出喜悦的神情,态度也变得殷勤了许多,他连忙让出椅子,然后拿出纸杯倒茶,招呼着来人:“乡上的领导都出去了。不要紧,先说说你们的计划,有方案吗?明天等领导回来,我拿给他们看看。只要是投资我们都欢迎啊!绝对没有问题。”
这在谢浩然的意料之中。
贺明明笑着递过去一份准备好的计划书:“我们想买下苏家村附近的地皮。我们调查过,那里都是荒山,后续的开发由我们全额出资,希望得到乡政府的支持。”
“没问题!这个绝对没有问题!”同样的话他说了两遍。平山乡是个穷地方,虽说前些年就扔掉了“贫困地区”的帽子,但是那时候的待遇还是很令人怀念的。国家每年都会给扶贫款,各种优惠减免政策也一样不少。可是随着本地经济发展状态逐渐好转,没了贫困乡的待遇,下面的人就觉得日子不好过了。从被上级政府哺乳的状态变成每年都要上缴税金,这种倒过来的事情谁愿意做?再说了,躺着吃闲饭轻轻松松,哪儿像现在这样,一年到头都不能闲着,还得小心翼翼生怕年终评比,自己所在的乡村成绩不如区域内其它地方,被远远甩在后面。
比起从前,现在混日子难了。光是每年的考核就让人提心吊胆。官儿不是想象中那么好当的,你得拿出足够的政绩,还得做出实际的成绩。让老百姓吃饱肚子就能满足的时代早已过去,随着人民生活水平提高,各种要求也在增加。都说地方政府官员是老百姓致富的带头人,可是真正能够做到这一点,名副其实的,还真是没有几个。
开什么玩笑,要是有好路子,好项目,谁愿意老老实实拿出来大家共享?我一个人挣钱自己幸福不是多好?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心理。
真正为群众百姓考虑的官员干部当然有,只是太少了。
看着那人从贺明明手里接过计划书,正翻看着,谢浩然问了一句:“还不知道你该怎么称呼?”
男人抬起头冲着他笑了笑,露出一口颜色暗黄的牙齿:“我叫苏和旺。”
很普通的名字。
他继续低头翻看计划。
其实这种事情可以从上级部门着手进行。上一级的市县辖区,或者是更高的省级。一般来说,投资商都喜欢与高级部门联络,得到更多优惠政策后,再将具体投资项目层层落实,最后再来谈及具体的事务。
但是这些细节对谢浩然来说没有太大意义。青灵集团在泽州投资的盘子很大,已经占据了相当数量的份额,政府在给予政策方面优惠的幅度其实不少,减免的部分也令人满意。这次的投资目标只是一个苏家村,虽说购买荒山的面积很大,可当地的地皮价格却很低。说白了,山里没有拿得出手的经济产物,山上的林木早年就被附近山民砍伐一空,现在光秃秃的一片,除了石头和沙土,别的什么都没有。
这样的的荒山不要说是买了,就算是白白送人都没人要。原因很简单,白送土地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但既然送了,就意味着你作为礼物接受者必须对这片土地负责。你得开发,必须花费心思,投入大量资金对荒山进行改造……其实很多地方打着“土地免费,欢迎投资,减免税收,共同发展”的牌子,都是与这同样的道理。
既然管事的人不在,呆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谢浩然问苏和旺:“你们乡上领导的电话是多少?”
直接打电话联系一下,明天约个时间再过来。
苏和旺仿佛没有听到谢浩然的问话,他几乎是在对方发问的同时抬起头来,眼睛里全是震惊,右手指着摊开的计划书,难以置信地问:“怎么,你们要在苏家村投资六千万?”
六千万是贺明明计算出来的数字。不是很精确,只是大概上的笼统投资数额。按照计划,前期改造包括养殖场与果园地面重整,以及输水管道的建设。那是从邻近河道里单独接通一条输水管的做法,也是整个投资项目的首期工程核心。如果没有足够的水,苏家村周围荒山永远没有起色,只能就这样荒芜下去。
第七百八五节 小算盘之心
一次性大规模进行引水疏导工程在谢浩然看来并不可取。m.www.uu234.netwww.uu234.net他丝毫没有把整个苏家村范围内荒山整体性改造的意思。他要的只是果园和养殖场,仅此而已。
这不仅仅只是惠及苏春露和苏永福,谢浩然也想要借此机会,在苏家村一带新建基地。只有一个清凉山,还是显得单薄了。苏家村一带虽说没有浓郁的灵气,但只要顺序不断进行各种改造工程,就能源源不断产生新的收益。
这是一种尝试,也是谢浩然从《珍渺集》中发现,对自己较为适用的一种方法。那是在选定区域内栽植树木,形成固定阵法,对周边区域天地灵气进行引导,进而吸附的做法。按照书上的记载,这叫做“养地”。被温养之地一旦形成自然灵阵,范围内的植物生长会特别茂盛。在上古时代,所有修炼门派都会在各自的药圃内部使用这种方法。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大能修士们该飞升的飞升,晋升无望之人在遗憾与不甘中渐渐死去,神奇的方法也就失传……至今,除了一本《珍渺集》,大概无人知晓其中的秘密。
严格来说,六千万这个数字不是很大。尤其是针对苏家村周围这片面积广大,因为土壤结构恶劣导致水土流失严重的荒山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六千万只是第一期改造工程的投资额。”简单解释了一句,谢浩然重复着之前的问题:“你们乡长的电话是多少?”
苏和旺脸上显出极度的震惊。他随即从震撼状态清醒过来,很是激动,说话也变得紧张:“乡上的领导这几天都在外面,我估计就算明天也不一定能回来。至于电话……这个……我们是有制度的,没有得到上级领导许可的情况下,不能随便对外说。所以我也很为难,希望你能理解。”
这番话听起来的确不像是托辞。谢浩然微微点头:“那你们乡长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上午,或者明天下午也有可能。”苏和旺合起摆在面前的计划书,很认真地笑道:“要不这样吧!你留下电话,等领导回来了我给他。你们要在苏家村投资这是好事,乡长会主动和你联系的。”
这段时间还要在泽州逗留,反正也没什么事,就多等那么一两天。
谢浩然想了想,点头答应下来。
……
苏和旺非常谨慎。
他一直把谢浩然等人送到乡公所大门口,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态度很是谦恭。看着这群来客上了车,在空地上掉头,碾压着来时的车辙扬尘远去,站在乡公所大门口的苏和旺这才深深吸了一口带有灰尘的空气,把贺明明那张充满魅力的美貌面孔从脑海里使劲清除,带着对那几辆豪华越野车说不出的羡慕感,小跑着回到办公室,关闭房门,用钥匙锁好,然后跑进旁边的车棚,推出一辆电动车,与门口上了年纪的值班守卫打了个招呼,出了大门,朝着与谢浩然等人来路相反的方向疾驰。
电动车驶入苏家村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苏和旺一路冲进村子,沿途与熟人不断打着招呼,最后在一个用土坯围墙圈起来的小院子门前停下。
这里是苏永禄的家。说名字很陌生,可如果谢浩然在场,看到这个人,一定会认出这就是之前跟着苏奎山过来与自己谈判的“族叔”。
苏永禄还有一个身份苏家村的族长。
一家人正围着桌子吃饭,看见苏和旺推着电动车进了院子,被一大家子人围着坐在首位上的苏永禄愣住了,他放下碗筷:“小二,你怎么回来了?今天还不到周末啊!”
苏永禄有两个儿子。苏和旺是家里的老二,在乡上当办事员。因为隔得远,平时只会在周末的时候回来。
苏和旺解下身上的背包,快步走到饭桌前,随口与众人打了个招呼。他冲着自家父亲使了个眼色:“爹,你来一下,我有事情找你。”
进了里屋,关上房门。苏和旺还是觉得不放心,特意从屋角搬了一把椅子过来,靠在锁起来的房门背后。看着他这番动作,苏永禄的疑心与不解更重了:“小二,到底怎么了?”
屋里亮着灯,苏和旺走到桌前,打开背包,从里面取出那份投资计划书,认真地问:“爹,咱村里早年出去上学的苏淳,是不是有个孙子叫做谢浩然?”
苏永禄苍老的脸上浮起一丝厌憎:“苏淳去了泽州,谢浩然是他的外孙。你怎么问起这个?”
苏和旺双手按在计划书封面上,眼里有些放光:“爹,你是村里的族长,你对苏淳那边的情况也挺了解。你说说,那个谢浩然是不是很有钱?”
他平时不在家,这些事情只是偶尔耳闻,知道的不怎么详细。
这偏偏是苏永禄最不愿意谈及的事。老头皱着眉,低头沉思了几秒钟,带着几分不情愿道:“……应该算是吧!你这段时间不在家,其实前几天苏淳的那个孙子就来过村里。听说是来找春露的。”
苏和旺有些意外:“苏春露?那个……我三姨婆?”
苏永禄点点头,闷闷不乐道:“我估计是打着走亲戚的借口,来村里打探一下风声。”
苏和旺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什么风声?出什么事了?”
“都是成贵家小儿子惹出来的。”苏永禄瓮声瓮气地说:“他们家老三,那个叫做福道的,你认识吧?”
苏和旺点点头:“认识。”
“苏淳的老婆听说在泽州城里发了。村里很多人都赶着过去走亲戚。成贵的老婆蒋庆仙也去了,还把福道也带去。这福道不是还没娶媳妇嘛,就看上了苏淳的女儿。具体事情经过到底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只听说是两个人打了一架。那女的把福道的眼睛打破了,估计很严重,治不好,会瞎的那种。”
苏和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咝……这么严重?”
“所以苏淳的那个孙子,就是叫做谢浩然的才会来村里。”苏永禄用自己的理解对事实进行补充:“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警察肯定是压不住的。他应该是来村里找人帮着说话。春露和永福与苏淳家的关系一直很好。尤其是永福,要不是从泽州那边得了些钱,他也养不起现在这些羊……哼!一个穷后生,攀了门有钱的亲戚,现在居然在我面前也抖起来了。没大没小没规矩。”
苏和旺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丝毫没有兴趣。他所关心的问题都从自家父亲这里得到了证实。按捺住长达几小时在心中狂跳冲动的亢奋激情,苏和旺压低声音,把脑袋朝着桌子那边凑过去:“爹,咱们要发了。”
苏永禄虽然年迈,脑子却很灵光。他看了一眼小儿子:“你这话是咋说的?”
苏和旺扬了扬手里的那份计划书:“我今天在乡上值班,谢浩然带着人过来,说是要买咱村的地皮开办养殖场和果园,而且还是山上的荒地。”
“养殖场?果园?”苏永禄嗤笑着摇摇头,对此并不相信:“他哄你的吧!就咱们村这穷山恶水的,环境又差,还办养殖场和果园?你又不是不知道,咱村距离河道远,前些年好不容易从上游接下来一条输水管,那水也只勉强够地里的庄稼喝。每年咱们都要跟上游邻村的商量输水,乡上为了这事年年都要头疼。就那么一点儿水量,大家都想要,谁也不肯让出来……要说咱村山下的那些好地也就算了,这山上全是石头,他要了能做什么?”
“这个不一样的……”苏和旺费了很大的力气,好不容易才把投资与收益之间的关系清楚。尽管苏永禄理解的概念与苏和旺不太一样,有着细节上的区别,但他从小儿子嘴里听到的那些消息汇拢起来,在他脑海里形成了全新的概念,以及无比震撼性的消息。
“你说什么,六千万?他……谢浩然,苏淳家的外孙,竟然要在咱们苏家村投资六千万?”苏永禄脸上密集的皱纹迅速绽开,怒放出一双瞬间瞪大的眼睛。
苏和旺做了个压低声音的手势,一副身为权威的神秘表情:“爹,六千万只是第一期工程投资额度。我看过他们的计划书,只要养殖场和果园的收益不错,接下来就会继续扩大。到时候,就是好几个亿的后续款。”
苏永禄彻底惊呆了:“你说啥?好……好几个亿?”
苏和旺点点头:“至少三个亿。”
苏永禄再也坐不住了。他猛然站起来,就像吃了发情药的公鸡,在屋里来来回回走着,双手背在身后,眼睛在家具和地面上不断打转。
与村里那些没见识没文化的族人不同,苏永禄年轻时候上过几年私塾,算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文化人”。他知道百万的概念,知道什么是“千万”,什么是“亿”。
三个亿,这实在太可怕了。
第七百八六节 蒙蔽天机
极度震撼之下,苏永禄说话都变了音调。www.uu234.net他转过身,注视着自己的儿子:“小二,这件事情你是怎么想的?”
苏和旺平时都在乡上,今天急急忙忙赶回来,一定有他的道理,说不定已经有了主意。
果然,苏和旺看着父亲笑了。
“我是这么想的。能早一步知道消息,咱们就不会被动。他谢浩然再怎么说也是苏家村的人,否则怎么会选择咱们找个地方投资?说起来也是运气,他不认识我,在乡公所的时候我也没把事情挑明。爹,你是村里的族长,大哥又是村长,到时候上面把投资计划一批,工程队进来,咱们说什么也得从中分到一部分。”
“你的意思是,把工程拿过来咱们自己做?”苏永禄心中一动。
“这是必须的!”苏和旺说着,神情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你想想,要是咱们不答应,就算上面批了,这改造工程也做不起来。作为当地人,咱们肯定得有好处。六千万投资额咱不说全都要,一半总该有吧?他要在这儿办养殖场和果园,没水是不行的。开挖河道,设置输水管道都需要石头,具体的工程咱不会做,但可以卖材料给他。从外地调,从别的地方买,咱们转手就能赚一笔,坐在家里就能数钱。”
“你觉得这事能行?”苏永禄对此抱有怀疑:“小二,你是没跟那个谢浩然打过交道,这人不好说话。按照辈分,他得叫我“族公”的。你是不知道,他带人来村里,为了福道的事情,打伤了几十个人。这事儿要是解决不了,村里人不会同意他来咱这儿投资。”
苏和旺之前已经听父亲说过这件事,一下子恼了:“凭什么啊?爹,你可搞清楚了,那件事是苏福道他自己惹出来的。你得分清楚好歹,不能什么事情都往你自己身上揽。蒋庆仙那个婆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成天好吃懒做,连地里的活都不干。苏成贵也一样,早年在县城里流窜当二流子,后来严打风声紧才逃回来。说起来也是他运气好,那些年没被公安抓住,否则关进去直到现在也不会放出来。”
苏永禄觉得有些头疼:“这个事情……小二,我跟你说实话吧!成贵家是给过我钱的。他被谢浩然的人打伤了,估计很难好起来。那天晚上他媳妇过来,哭哭啼啼说了半天,不光是他们家,村里很多人都被成重伤。你没见警察也在村里,那是因为得到消息赶过来。现在村里人都在商量着要谢浩然拿钱出来赔偿,否则这个事情很难压下去。”
苏和旺知道了事情来龙去脉,冷笑着摇摇头:“苏成贵他儿子现在还关在看守所,至少也是一个强健未遂的罪名。他倒好,变着想着从人家口袋里弄钱。要我说,爹你还是不要掺合进去,没好处的。”
苏永禄的神情有些凝重:“都是蒋庆仙在私底下捣鼓,她说苏淳媳妇在泽州城里有一套大房子,价值几百万。还有苏淳的女儿也开了一家餐馆,买了一整幢楼,没个几千万块钱根本下不来。反正现在人也打了,伤也伤了,只要苏淳媳妇他们家肯赔钱,事情就算了了。到时候村里每家都能分个几万块,所有他们把我推出来,让我去跟谢浩然谈。”
“开什么玩笑,这种事情也是能谈的?”苏和旺顿时急了:“爹,你别跟着他们一起发疯,人家凭什么赔钱?这苏福道事情法院没有宣判,在村里打人的那个家伙也没有抓住,连警察都不能把谢浩然怎么样,你找他能谈出什么结果?听我的,这事你别管了。蒋庆仙要怎么闹让她自己去,你不要被她当枪使。咱们家想要发财,还得靠着谢浩然的这份投资计划。每家分几万块……哼!做他们的美梦去吧!爹我跟你说,只要咱们死咬着不松口,就一定可以拿到改造工程的材料供应费。别说是几十、几百万,就算是上千万也不成问题。”
这数字光是听听就令人心动。
苏永禄面色沉闷,一言不发来回踱着步。良久,他走到儿子面前,压低声音,认真地问:“小二,你真有把握?”
苏和旺笑了。
“爹,大哥是村长,你是族长,我在乡上随时给你们传递消息。这事情肯定有人眼红,但也没什么。乡上和村里的一些人咱们肯定要给好处。只要把工程份额拿到手,就绝对没有问题。”
……
身穿全套黑色衣裤的贺幛与夜色融为一体。若是不走到近处,很难看清楚他的面容。
谢浩然笑着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问:“感觉怎么样?”
贺幛的声音很平静,与平时没什么区别:“一切正常。”
谢浩然抬起头,转身从贺幛面前走开,抬头仰望着夜空中那一轮清亮的月色,很是感慨地自言自语:“天地规则,也并非没有可钻的空子啊!”
天地规则是不可动摇,也绝对不容置疑的。
“在没有受到挑衅及伤害的情况下,修士不能对普通人动手。”
这是一条必须遵循的铁律。
究竟是因为神灵,还是大能修士对凡间百姓的怜悯才导致这样的规则产生?现在,已经无从考证。
与失传千万年的道法神通不同,规则是所有修士口口相传,甚至当做铁律一般流传下来。就像“杀人偿命”四个字,最初也是一条戒律,到现在,已经成为俗称的约定。即便是在法律框架无法笼罩的地方,人们同样知道这条规则,并且将其当做衡量善恶,惩罚处刑的标准。
恶人不会因为规则存在而彻底消失,甚至不会因为畏惧规则而放下屠刀,洗心革面从此向善。就像普通人律师在法庭上替恶人辩护,绞尽脑汁寻找法律条文漏洞,尽量减免恶人的罪责,甚至可以让恶贯满盈的混蛋无罪释放。
不是所有神仙都会怜悯凡人。吃人杀人之类的事情在历史上从未断绝过。吃人心肝的好汉被朝廷招安就变成官员,谁也不会去想被挖了心肝做醒酒酸辣汤的苦人儿姓甚名谁。对修士来说……尤其是修为极高,元婴、分神,甚至是大乘境界的高阶修士,杀人简直易如反掌,甚至连手指头都不需要动一下。只要一个心念,一道目光,就能轻轻松松取走普通人的性命。
是的,他们是蝼蚁。踩死一只蚂蚁与踩死一万只蚂蚁其实没有区别。身为食物链最高端的存在,区区凡人永远不可能与神仙打官司。他在上,你在下。眼睁睁看着父母被杀,妻女被辱,儿子被做成肉酱成为食物,你却什么也做不了,任何反抗都没有作用。
指望天庭里有警察?
呵呵,你想多了。
所谓“青天大老爷”是某个神仙心情好了,闲来无事才会做的事情。也可能是该神仙与蹂躏你的神仙有仇,借着名义狠狠踩对方一脚。但是这种在神仙之间没有实质性伤害意义的行为,对普通人来说,已经是极其难得,必须肝脑涂地才能为之感谢的无上善举。
仙道规则:修士无端擅杀凡人者,有天雷贯顶。
仙道规则:修士无端擅伤凡人者,修为减退,难以寸进。
这规矩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现在已经没人知道。
为了对抗规则,上古时代的邪恶修士们,苦心研制出一种非常特别,而且效果不错的东西。
大渡业丹。
神灵其实是从人类形态转换而来。即便是传说中的玉皇大帝,同样有着三魂七魄。“业”这个东西很奇妙,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罪孽”。在上古时期,神灵若是想要减轻自己的罪孽,不外乎两种方法。
首先,自残自断,以伤害自己的方法求得上天原谅,减轻自己对凡人犯下的罪孽。
其次,自断经脉,永绝修炼之路,重新成为一个普通人。
两种方法都很恐怖,只要是脑子正常的邪恶修士,谁也不愿意做。然而罪孽是如此深重,有些修士喜欢吃人,修炼洞府里常备着咸盐腌人腿之类的干粮;有的修士喜欢喝血,最好是婴儿,鲜甜可口;还有的修士比较变态,可能是小时候狼外婆的故事听多了,他们喜欢用五香指头或者趾头下酒。据说那东西很有嚼劲,尤其是加上佐料卤煮出来,放在太阳地里晒干,吃在嘴里别有一番风味。
邪恶修士是很可怕的。他们修炼不走寻常路,总喜欢另辟蹊径。人家是吸收天气灵气静坐闭关,他们是取人性命将魂魄拘禁,用特殊的器物锁了,转为自己所用……其实这法子很有些另类养殖的意思。就像你养了一群大狼狗,遇到对手打架,直接放狗咬人。省事省力,而且方法简单,材料易取,只要冲进某个普通人城市,大杀四方,血流成河,然后在尸山血海中收取死者魂魄,拿回来花点儿时间炼炼,也就成了。
第七百八七节 天厄丹
比起辛辛苦苦,按部就班,老老实实提升实力,这样做实在很简单,也容易上手,修为提升速度更是一日千里。www.uu234.net
说实话,衡量善恶的标准的确过于简单了。这个世界并非不是黑就是白。光明的对立面永远就是黑暗?那灰色怎么算?
中间派?
俗话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
老天爷也许会在疲乏的时候偷懒打个盹,可是对于修士罪孽应有的惩罚,从来不会延误,或者轻少。你可以修炼魔族功法,但如果你为了练功把主意打到凡人身上,滚滚天雷立刻会让你知道“后悔”两个字该怎么写。
正因为如此,在上古时代,很多邪恶修士使用的“炼魂”之法,都是杀死其他修士,掠夺灵魂。
但是这样做太费时间和功夫,修炼者自身也不安全。与其耗费心力好不容易杀掉一名修士,不如直接把目标对准凡人,动辄就能收取成千上万的灵魂,岂不是简单爽快又省事?
天罚,令人望而却步。
邪恶修士正是基于这种种原因,为了避开天罚,他们研制出了大渡业丹。
《珍渺集》上对此有着详细记载。据说此丹一旦服下,可在十二个时辰,也就是一整天的时间里蒙蔽天机。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恶贯满盈的疯子会杀光一座城市里所有的人;没那么大胆子的小坏蛋也许只是摸摸心爱却得不到女人的屁股。总之,在规定时间内,无论你做什么老天爷都看不见。你可以理解为给银行看守金库的老大爷送了一瓶茅台酒,他喝多以后打着呼噜闭上眼睛,你趁着这个机会钻进金库为所欲为……用花花绿绿的钞票叠几条小内裤,把金块塞进屁股眼里成为自身体重的一部分。
书山记载:曾有修士自号为“瘟神”,连吞百枚大渡业丹。此人在凡间大肆播撒瘟疫,导致凡人大量死亡。这种事情做得爽了,老天爷又被蒙蔽。瘟神一次性就得到百万灵魂。他从此修为突飞猛进,渡过天劫晋升大乘,然后飞升。
别以为能飞升的统统都是好人。邪恶的家伙同样也有这权力。飞升与否全看修为,谁管你品行好坏?善恶取向?
大渡业丹是一种非常可怕的东西,同时也是所有修士,无论善恶之人都想得到的宝贝。
谁能保证你一辈子向善不做恶行?
有时候,好人也难免会因为情况所限,做些不齿于人前的特殊行为。
比如,男人对女色方面的特殊爱好……你敢说道德标兵独自一人在家的时候不会打开电脑看看涩请网站?全世界那么庞大的女性特殊服务行业之所以能够延续千年,而且丝毫没有衰败的迹象,并非只是表面上看到一点点买方市场那么简单。
早在几万年前,大渡业丹就成为了传说。
材料早早就被那些大肆屠杀普通人的超级恶棍消耗一空。他们虽然飞升,却在后世留下了无数骂名。即便是同样身为恶棍的后来人,同样对这些祖先们痛骂不已麻痹的你们把所有好处都耗光了,现在老子想走同样的路子就走不通。天罡玉、地心金、星辰幽冥精华、百世极阳极阴交合水……上述这些材料当中,最简单的就是千世极阳极阴交合水。这也是唯一可以通过人工方法得到的东西。那是从普通人当中挑选生辰八字对应的目标,阳年阳月阳日阳时生的男人,以及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的女人,在午夜时分互相欢好,从双方体内得到的自然分泌液体。
这样的液体,只是第一代人。用玉盒装了,用特殊的功法封禁起来就能长久保存。然后,耐心等待这对阴阳男女怀孕生育。到了这个时候,具体的生育时间就能控制。极阴,或者极阳都行。前提仍然是必须有对应的男女。
按照上述方法,另寻一对对应时辰的男女继续,同样诞下对应的男女婴儿,等到长大,将上述过程继续一遍,就是第二世。
“百世极阳极阴交合水”,从名字上就能知道,这个可怕的过程将会延续百世之久,也就是足足一百次之多。
如此邪恶方法得到的液体当然是臭的,而且很脏。但也只有这样的东西,才能彻底蒙蔽老天爷……其实道理很简单,如果不是身体方面的需要,正常情况下你看到公共厕所的第一感觉肯定会想要避开。因为那个地方自然发出的臭味浓烈,最好还是有多远走多远,甚至绕路也行。
后世的恶棍们没了材料,自然不可能炼制出传说中的大渡业丹。没有了实物,没有了具体能叫出名字的使用者,传说也就变得没落,永远消失在历史的长河。
很多时候,人类与修士都有着同样的想法。
比如发财,人人都想过,也用两块钱进行过实际性操作。
后世的恶棍修士们同样也在绞尽脑汁蒙蔽天机。他们没能造出堪比前辈的大渡业丹,却造出了改良缩减版的同类型产品造化自在丹、灵宝通天丹、天厄丹、逆转丹等等。
有人想过使用法宝来达到同样的目的。但是法宝的效果远远不如丹药那么好。其中的道理,直到千万年后,无数恶棍修士付出生命代价才知晓了其中秘密特殊法宝虽然可以屏蔽天机,却会在蒙蔽同时消耗储存的灵能。就像一块磁铁,对于金属永远存在着吸引力。时间长了,法宝也会损耗。等到某个时候用起来,区区一道天雷就能将其粉碎。到头来,仍然还是身死道消。
丹药的区别在于,那只是短时间内有效。若是丹药数量多,吃得多,有效时间就长。没有永久持续性的东西就不存在自然损耗的性质。而且丹药很安全,只要作奸犯科不超过规定时间,老天爷也拿你没办法。
天厄丹是此类丹药中效果最弱的一种,也是谢浩然唯一能够找到材料进行炼制的特殊物品。
蒙蔽天机二十四小时。
现在的丹药与上古时代有着很大区别。即便是白色凶虎给予了清凉山中年份久远的那些珍贵药材,谢浩然对自己炼制的天厄丹仍然没有绝对信心。“蒙蔽天机”这种事情是讲程度的。就像作恶,杀人与打人在法律上的惩罚判决截然不同。前者必须以命偿命,后者就看情况,可以用赔偿金钱来解决,也可以关押、刑拘、入狱等等。
按照《珍渺集》上的记载:服用天厄丹后,修士可无端杀普通人一名。天机蒙蔽,不会降罪。
谢浩然很胆小,尤其是“天罚”这种事情,他从未想过要主动尝试。但是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头恶魔,他很想知道这天厄丹是否还有另类的用法?
效果自不用说。《珍渺集》上已有记载。
如果我不是杀人,而是打人,或者伤人,只是数量多一些,是否会有天罚降下?
很多事情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计划,只是随着情况变化突然产生了某个念头。来到苏家村以前,谢浩然没想过要在这里大规模投资,他只是站在外婆方芮的立场,想要交好苏春露与苏永福,让他们成为家里关系亲密的亲戚。
在苏家村杀人并不妥当,可是面对堵在路上的挑衅者,不打回去就不符合谢浩然的性格。他那天很想亲自动手,在被冒犯的情况下揍人,老天爷不会管这种事情。但是普通人世界的法律条条框框很多,谢浩然不想自找麻烦,同时觉得这是一个对天厄丹效果进行实验的良好契机,就给贺幛吃了一粒,再将这头野兽放出去,狠狠撕咬那些觊觎自己财产,叫嚣声音最大的家伙。
二十四小时过去了,贺幛没有感到不适,一切都很正常。
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个装有天厄丹的细瓷小瓶,谢浩然站在月色下放声大笑。
“这东西不错,我很喜欢!哈哈哈哈!”
……
王洪军今天起得很早。
对着镜子把脸刮干净,中山装穿得整整齐齐。虽说天气热,衣领上的扣子却没有松开。对于一名政府官员来说,随时保持形象很有必要,丝毫不能松懈。
好消息是从乡上办事员那里传过来的。首期数额高达六千万的投资计划,只要双方认定,签约以后立即就能施行。
王洪军本以为这是开玩笑,可是看看时间不是愚人节,那个叫做苏和旺的办事员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用这种事情来耍弄自己。抱着半信半疑的心情,他给谢浩然打了个电话,得到了确认。
前天谈过,今天是约定签约的日子。
说起来,的确是有些令人哭笑不得。谁会想到投资人根本不通过省里那条线,自己就找上门来?要知道,以往任何一次投资,按照惯例都是按照省、市、区的程序层层下达。“乡”这个级别虽说比“村”高那么一点点,可实际上,已经是最基础的执行部门。
“估计省里和市里的大佬们鼻子都会气歪了。”看着镜子,王洪军忽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第七百八八节 签约仪式
能够吸引投资,就意味着政绩。顶 点 X 23 U S顶 点 X 23 U S
这种事情,为官者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
如果按照正常程序,这种好事很难轮到王洪军。平山乡的情况他很清楚,真正是穷山恶水。自然条件差,与省道连接的公路虽说已经列入计划,可是真正落实施工,至少还需要一、两年的时间,甚至更久。本以为自己这个乡长的职位也就这样了,没想到天上掉馅饼,不偏不倚砸中了自己脑袋。首期工程额度就高达六千万,那么后面的二期、三期加起来,肯定是过亿了。
直到出门的时候,王洪军还觉得脑子里晕乎乎的。
都说“老乡老乡,背后一枪”。但是谢浩然不同。王洪军很是花了些功夫打听此人的身份背景,听到谢老将军名字的时候,王洪军很是震惊。但令他高兴的是,谢浩然的外公竟然是苏家村人……是的,就靠着这层关系,怪不得计划书上的养殖场和果园会选中了苏家村。可以想象,有了青灵集团大笔资金注入,从苏家村开始,整个平山乡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是我生命中真正的贵人啊!如此之大的投资额度,就连省里的重点项目也不一定比得上。
昨天和前天,王红军的电话响个不停。都是省里和市里打来的电话,有上级领导,也有同事。好事和坏事都有,可最后都变成了好事。上级领导说话口气很不高兴,指责自己为什么要背着他们与青灵集团联系。言语当中,要求平山乡把这个投资项目让出来,安排在省内的其它地方。面对来自上层的压力,王洪军除了沉默和苦笑,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做不了。
老领导很够意思。昨天晚些时候打电话过来,用洪亮的声音通知自己:“小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青灵集团的投资项目已经确定就是落在你们平山乡……什么?你要感谢我?哈哈哈哈,这件事情我可没有出力,也帮不了你的忙。实话告诉你吧!是青灵集团的谢总执意选定了苏家村那个位置。我跟你说,你这次是福星高照啊!省里为了让他改变主意,给了很多优惠政策。苏家村那个地方不合适啊!没通公路,而且缺水,配套设施不完善,我就不明白青灵集团为什么偏偏选中了那儿……算了,不说这些了,商人做事情,自然有他们自己的理由。我打电话过来就是告诉你一声,恭喜你!”
走进乡公所,遇到的每一个人都面带笑容。
约定签约时间是上午十点,现在还早。王洪军拿起电热水壶,接了些冷水烧上。他有早起喝茶的习惯,乡上比不得城里,就算有饮水机,也没人会大老远的把桶装水送过来。
刚泡上茶,有人站在门口敲门,王洪军抬起头一看,是乡上的办事员苏和旺。
“小苏?进来,进来。”王洪军很热情,也没有架子:“有事儿吗?”
乡上的领导与职工之间通常身份区别不大,至少在平山乡是这样。苏和旺直接拉过一把椅子在王洪军对面坐下,笑嘻嘻地说:“乡长,我还真有事情想跟你说说。”
“行,你说吧!”王洪军心情很不错。当初要不是苏和旺接待了谢浩然一行人,乡里也不会知道对方要投资这件事情。王洪军一直觉得很幸运,还好那天安排了苏和旺在办公室值班,这苏和旺看起来也是个做事情妥当的,老老实实守在这里。
“是关于青灵集团投资那件事。”苏和旺一脸诚恳的表情:“乡长,他们在苏家村投资办养殖场和果园,肯定有引水进来的工程项目。苏家村是个穷地方,前年上面就给咱们摘了贫困地区的帽子,每年的扶贫款从那时候就没了。但实际情况与过去相比,其实没好多少。这次的投资是个大项目,我寻思着,能不能趁着这个机会,给苏家村落点儿实际性的好处?”
王洪军脸上虽有笑意,却比刚才淡了一些:“小苏,我记得你好像就是苏家村的人吧?”
苏和旺没有隐瞒,他点点头:“对,我就是苏家村里出来的。”
王洪军觉得他倒是坦诚:“那你说这话,是不是有点儿假公于私?”
苏和旺的眼睛里透出一丝狡猾:“乡长,我就是帮着村里人问一声。具体能不能做,还得看投资方和上面的意思。”
王洪军顿时来了兴趣:“哦,你指的是什么?”
苏和旺仍然还是那副认真诚恳的表情:“这做工程总得有材料吧!苏家村缺水,我了解过,引水工程不外乎两种:要么是以管道连接,要么就是新修水渠。后一种虽说工程量大,但是水量足,效果比前一种明显。何况就算是管道引水同样需要石料。乡长,不瞒你说,苏家村周围的山上都是石头,只要运下来,随便加工一下就是上好的石料。这不,青灵集团投资的消息刚传开,苏家村那边的人就找到我,说是他们想要在村里办一个石料厂,就近供应给投资方。”
“石料厂?”王洪军思考了一下,微微点头:“这是好事啊!”
苏和旺笑了:“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样一来,工程方减省了从外面运石料进来的运费,苏家村的当地村民也能得到实惠。这上山砸石头一天,得到的好处肯定要比下田里种地强。农闲的时候做做这个,等到忙起来,地里的庄稼也不会落下。这一举两得,多好!”
王洪军其实很赞同苏和旺的说法:“那苏家村的石料厂什么时候能办起来?有设备吗?向上级管理部门申报了没有?”
苏和旺说话不留痕迹:“设备他们已经看中了,村里头正在筹钱。至于手续……这个恐怕就得领导你帮帮忙,跟上面多说说。其实也就是走个过场,没问题的。”
这话并非毫无根据。
各省情况不同,如果苏家村真能把村办企业坐起来,上级部门还是乐见其成。穷地方有穷地方的来钱方法,只要监管得当,开山取石倒也无不可取,对环境也不会造成破坏。
王洪军笑道:“好啊!回头我跟上面汇报的时候,就专门提一下你们苏家村。发展地方经济,这是好事。”
苏和旺笑的很开心,非常满足。
……
签约地点就选在乡公所。
宽敞的院子里搭起了台子,那是用桌椅临时布置的一个会场。水泥地面昨天晚上打扫以后又仔细冲洗,早上又洒了点儿水,现在有少许湿痕,加上从各个办公室里临时搬出来的十几盆绿叶植物,还有挂在墙上的红色欢迎横幅,看上去倒也像模像样。
省里的领导来了一位,市里的领导来了好几位,还有平山乡上级辖区的头头,今天全部到场。相比之下,平山乡的人就显得数量单薄。除了王洪军这个乡长,就只有陪在他身边的书记。
这架势让王洪军心里惴惴不安。老领导悄悄告诉他,省里对青灵集团这个投资项目落户苏家村一直抱有不满。尤其是主抓经济都那几位,都在想方设法看看能不能趁着今天签约以前再与青灵集团方面谈谈,争取用更优惠的条件,把投资项目挪到别处。
反正都是在同一个省份,不就是养殖场和果园嘛,放到哪儿都一样。
谢浩然很准时。上午九点半,车队在乡公所外面的空地上出现,一行人很快汇拢,以他为首,走进了乡公所的院子里。
“欢迎!欢迎!”王洪军热情地快步走上前去。谢浩然微微一笑。之前见过,彼此算是脸熟。其实在谢浩然看来,今天这个签约仪式根本没有必要,但是王洪军执意要求,省里和市里几位主要官员都在,也就入乡随俗,走走过场。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青灵集团发展速度极快,从默默无闻到一跃而出,以巨大的资金拥有量和数目庞大的分店占据了全国市场。对官员来说,在位期间的政绩很关键,地方经济发展是衡量在职期内综合评分的重要依据。谁都希望辖区内能多出几个财神爷,尤其是像青灵集团这种有钱任性的土豪……苏家村那地方究竟有什么好?一口气砸这么多钱进去,到底能不能收回成本?
别人心里的顾虑和想法,在谢浩然看来毫无意义。场面上的交际必不可少,官员们夹杂在寒暄问候之中的言语试探,他也理解得一清二楚。泽州这个地方以前是谢振东执掌,谢浩然把他活活打成残废,上面主管的官员就换了一位。现在这人与谢建国之间究竟有没有联系?谢浩然不是很清楚。但只要不是脑子稀里糊涂的笨蛋白痴,都不会故意给青灵集团使绊子。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谢浩然对站在旁边的平山乡长王洪军笑道:“王乡长,该谈的都谈好了,我看也没什么事情需要准备。咱们简单些,也讲点儿速度,把合同签了吧!”
第七百**节 石料生意
王洪军为人很是爽快,当着诸多领导也不怯场。www.uu234.net他“哈哈”大笑着:“好,就听谢总的,现在咱们签约。”
一直站在人群后面观望的苏和旺急了,连忙挤过来,从侧面偷偷拽了一下王洪军的衣服,小声提醒:“王乡长,那个……我刚才接到电话,苏家村的代表已经在路上,估计很快就能到了。您看……是不是再多几分钟?”
苏家村的代表?
还真有这回事!
苏和旺之前在办公室里提出给投资工程供应石料那件事的时候,就顺便说是苏家村也派出了代表参加签约。乡上没有具体安排,不过他们这样做倒也合情合理。毕竟投资项目是落在苏家村,村里出几个人过来与青灵集团接触一下,对于以后的发展,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所以,王洪军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低头看看手表,指针指向了上午九点五十五分。王洪军不由得皱起眉头,侧过身子问苏和旺:“你不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他们还没有到。这件事情我可控制不了。现在是人家要求签约,我说了不算。那个……你赶紧打个电话问问他们到哪儿了?规定的签约时间是十点钟,我最多能帮着拖到那个时候。”
“好好好,我这就打,这就打。”苏和旺如捣蒜般连连点头。就在他拿出手机点开号码的时候,一群人从乡公所大门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苏家村老族长苏永禄。
贺明明站在谢浩然身边,凑近他的耳朵,眼睛望着刚走进大门的苏永禄,透出一丝疑惑:“他们怎么来了?”
谢浩然耸了耸肩膀,目光阴沉:“管他呢!想来就来吧。”
停顿了一下,他冷笑着发出声音:“就算来了又能怎么样?我估计他们是听到了风声,想着过来分点儿好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奇怪。”
贺明明压低声音“吃吃”地笑道:“苏福道对你姑姑做出那种事情,现在人还关在看守所里。那天在苏家村的事情闹得挺大,你族叔的态度也明显偏向蒋庆仙那边……呵呵!我就不明白了,他们既然抱着团来对付你这个外人,为什么还绞尽脑汁想要从你口袋里捞钱?”
谢浩然皱起眉头看了一眼贺明明,冷冷地说:“你觉得他们有这个机会?”
“当然没有。”在没人看得见的位置,贺明明偷偷把手伸进谢浩然的胳肢窝,轻轻挠了几下:“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谢浩然的视线牢牢锁定了苏永福,后者显然没想到乡公所里会有这么多人,一时间愣住了。苏和旺连忙走过去,拽住苏永福的胳膊,压低声音道:“爹,你怎么才来?昨晚上我不是打电话告诉你今天早点儿过来吗?你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你以为我想啊?”苏永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投资办养殖场的消息传得比风还快,你那天晚上去家里跟我一说,第二天中午村里就传遍了。都说苏淳家的外孙要把咱村的那几座山买下来办果园和养殖场。这不,成贵家的第一个就跳出来说不乐意。蒋庆仙今天以大早就上门来说必须分给他们家钱,否则就让这果园开不了门。”
苏和旺眼睛里透出一丝鄙夷:“她算老几?蒋庆仙那种女人,大字不识几个,她说的话爹你也能当真?”
两个人这边低声商量,谢浩然那边可管不了这么多。看着手表上时间已到十点,他直接走上签约台,坐到了主位上。
仪式很简单,不外乎领导讲话,双方动笔签字。这种场合不适合唱片大论,就算说了也没人会听。前前后后十来分钟时间就走完了全过程。看着双方签字的协议书,王洪军满面喜色,笑着对谢浩然说:“谢总,难得今天有空,我带着你在附近走走。别看咱们平山乡小,还是有几个特色农产品基地的。中午就别走了,在这里吃个饭。都是农家菜,尝个新鲜。”
省市领导那边已经安排好,王洪军担心的只是谢浩然。对于这位青灵集团年轻的董事长,他可是听说了不少事情。本以为谢浩然属于很难说话,眼高于顶的那种类型,但是几次接触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只见谢浩然微微一笑,点头:“好吧!今天就听王乡长的安排,尝尝你们的本地菜。”
乡公所小广场上气氛很是融洽,众人都在谈论着这个投资项目能够给平山乡带来多大的好处。就在这个时候,从人群里突然响起一声刺耳的喊叫:“签约了?那是不是砂土石料什么的原料供应都归咱们做了?”
周围的人声音很低,这个声音很大。人们纷纷转过头去,朝着声音来源方向张望。只见那是一个与苏永福、苏和旺父子站在一块儿的年轻人。二十来岁,他脸上全是亢奋的神情,很是激动。
那人谢浩然见过。也姓苏,好像是苏永禄家的一个远房侄子。至于叫什么名字,他也记不清了。
苏和旺脸色瞬间变得僵硬,他狠狠抓住那人的胳膊掐了一下,发出低沉急促的声音:“你叫那么大声干什么?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人也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连忙闭口不提,一下子变得老老实实。
谢浩然与贺明明站在原地没有动。一个市里的领导倒是对那人之前的话产生了兴趣,走到王洪军身边,抬手朝着那边指了一下:“老王,这人是哪儿的?他说的砂土石头原料供应是什么意思?”
今天的平山乡公所是个特殊的地方。若是不知道签约仪式,没人会来这个地方。何况刚才那人提到签约,紧接着又说原料供应,可是看样子,他与谢浩然这边的青灵集团等人显然没有关系……在场的人都不是傻瓜,几件事情联系起来,立刻听出了其中的问题。
很多人对平山乡突然得到巨额投资这件事很不高兴,连带着也就对王洪军这个乡长产生了不满。尤其是省、市一级的主管经济官员,多方劝说青灵集团却毫无效果……说实话,今天来参加这个签约仪式,他们心中或多或少带着自己的想法,都希望能够出点儿什么纰漏,让这份合约没办法签下去。主要是不明白青灵集团为什么会看中苏家村。但不管怎么样,落笔签字的时候,人们心中的那点小躁动已经平复。对王洪军整个人肯定是有羡慕,也有嫉妒。然而现实如此,无法扭转,只能看着人家平步青云,再上一个台阶。
这种时候的人都喜欢找事。很简单的一句话,他们很快就能分析出许多问题。
这问题是必须回答的对方行政级别比自己高,权力也比自己大。王洪军朝着苏永福父子那边看了一眼,立刻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心里暗暗把他们狠狠骂了一遍,脸上却必须陪着笑,尽量组织语言让自己说出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是这样,他们是苏家村的人。谢总的投资项目落在苏家村,当地村民办了个石料厂。养殖场和果园都要做基建工程,当地村民就提出,希望能把石料供应的生意交给他们来做。”
市里的领导点头笑道:“挺有想法的,不错。不过……这件事情,你们乡上有没有与谢总这边商量?”
王洪军一直认为谢浩然不是那种很难说话的人。而且石料供应本来就必不可少。站在他的角度,本地就近取材,肯定要比从外地购买运输便宜得多,还能节省成本。想到这里,他轻松地笑道:“我是打算把这件事情留到后面再说,这样也好给谢总一个惊喜,算是咱们平山乡给投资方的一个礼物,而且还……”
“对不起,对于这件事,我什么也不知道。”谢浩然用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基建原料方面,我们有自己的渠道。外来工程原料我们是不用,从来都是这样。”
王洪军怔住了。他站在那里,足足愣了五秒钟,才讷讷地说;“不是……我的意思是……谢总,只是一点儿石头和砂土,那个……我真是没有别的意思啊!”
他清清楚楚感受到谢浩然的情绪转变。但是王洪军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没错,苏和旺之前的确是对自己说过苏家村供应基建原料的事情。好吧!就算青灵集团有你们自己的原料供应渠道,可是没必要因为这件事情发火吧?
贺明明从旁边走过来,笑吟吟的,不软不硬地提高音量:“王乡长,我觉得咱们应该在刚才那份投资协议的基础上,补充一份备忘录。”
王洪军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备忘录?”
“我们在投资区域内的一切工程活动,不能受到当地人的影响。”贺明明吐字清晰:“包括原料和电力供应、工程机械的使用等等。另外,如果在项目进行过程中,因为当地政府监管不到位,各种意外事件导致建设工程无法继续,那么这份协议会作废,我们将在第一时间撤资。”
第七百九十节 老汉
“什么?”王洪军懵住了。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潜意识告诉他,贺明明说的这些都是合理要求。可是从她嘴里说出来,与自己主观上的思维理解完全不同。想到这里,王洪军下意识转过身,朝着苏家村那群人看了一眼,目光扫到苏和旺的时候,他不由得来了火气,大声喝道:“小苏,你过来。”
王洪军不是傻瓜。出了这样的事情,谢浩然又是这样的态度,要是这样还看不出来其中的猫腻,只能说他这个乡长是个榆木脑瓜。
苏和旺连忙过来:“乡长,您叫我?”
“来,来,来,这位是青灵集团的谢董事长,还有这位,是市里的曾副市长。”王洪军丝毫没有遮掩,直接把苏和旺推到台前:“小苏,你老实交代,早上你在办公室里对我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和旺心中升起不妙的危机感,他选择了装傻充愣:“乡长,我跟你说什么了?”
“别跟我打马虎眼儿。”王洪军拿出军转干部的威严气势,撸起双手衣服袖子,露出手臂上结实强壮的肌肉:“就是苏家村办石料厂那件事,当着大家的面,你给我一五一十说个清楚。”
这不是苏和旺想要的结果。
他是个聪明人,也从自家父亲那里知道了谢浩然对村里人的态度。其实从一开始,苏和旺就没想过要把这件事情公开,最好就是私底下进行。乡上肯定要对青灵集团的投资工程给予各种便利,到时候顺带着把石料供应项目添加进去。苏和旺没想过要一口气赚个几千万上亿的,只要这桩生意能成,至少就有几百万的利润。今天把苏永禄叫来就是这个意思。苏和旺觉得,父亲毕竟是苏家村的族长,自己大哥又是村长。论起便利条件,村里谁能比得上咱家?谢浩然能把生意做到这么大,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钱来,必定是个有眼光的人。趁着今天这个机会,自己从中帮着说合说合,应该可以化解父亲与谢浩然之间的矛盾。到时候,再与谢浩然商谈石料供应的事情也不迟。
本该是很好的事情,被那个家伙一嗓子吼得全给破坏了。
那是家里的亲戚,早年去外地打工,就在一家石料厂。他知道石料机械的进货门路,价格也要比外面的厂子便宜。今天带过来就是想着混个脸熟,之前苏和旺再三交代了“在这里不要乱说话”。那人毕竟年轻,在家里的时候就被苏永禄一口一个“这桩生意至少能挣好几个亿”的空虚大话说得心里一片痒痒,来到这里看到签约仪式完成,按捺不住心中激动,不由得当场叫出声来,音量还挺大,立刻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王洪军的威严很能吓住人。他是军官专业出身,在部队上作风强硬,来到地方上也没有改变。休息的时候几个乡上的领导吃饭喝酒,谁要是偷奸耍滑,王洪军能拎着对方耳朵拿着酒瓶子强灌。工作上也是如此,若是交代下去的工作没有做好,他能用各种方法罚得你怀疑人生。
苏和旺根本没有退路,只能把所有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
其实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就是办个石料厂,然后被投资方供货。很正常的生意人思维,没毛病。
谢浩然与贺明明站在这里,本身就是充满吸引力的源头。参加签约仪式的领导们纷纷围过来,把苏和旺说的那些事情听在耳朵里。
“呵呵!苏家村还是有人才的。你还别说,这小伙子挺有商业头脑,青灵集团在这里投资,他就立马建了个石料加工厂,是条赚钱的路子。”
“说是这么说,就是有点投机取巧了。”
“村办企业就是需要一个好的开头。这种事情应该鼓励。年轻人嘛,有冲劲是好事。那个……小王,王洪军,别虎着个脸,看你把小伙子吓得,有什么话好好说。”
他们聚过来的晚,事情听得并不全面,也不完整。曾副市长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他摇摇头,凑近身边的几个熟人:“老张,你还是先不要说这种话。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青灵集团有自己的供货渠道,石料水泥什么的,人家一点儿也不缺。”
谢浩然注视着苏和旺,似笑非笑地问:“你和苏永禄是什么关系?”
苏和旺看了他一眼,有些惴惴不安:“……他是我爹。”
“怪不得。”谢浩然冷冷地笑了:“那天我来乡公所,只有你一个人在。我要在苏家村投资的消息是你泄露出去的吧?建石料厂给我们供货的主意,也是你那天想出来的?”
苏和旺没有说话,慢慢低下头。被看穿的感觉很糟糕,虽说不是什么犯罪违规的大事儿,但是谢浩然的态度居高临下,让他觉得实在很不舒服。
“王乡长,有一件事我要说明。”谢浩然把目光转向王洪军,态度严肃,言语认真:“我在苏家村的投资项目不希望受到其它因素干扰。”
王洪军还在火头上,一下子没能明白:“谢总,你的意思是……”
这种时候就显出贺明明的存在感。她笑吟吟地插话进来:“王乡长,谢总的意思是,青灵集团拒绝在这个项目上任何形式的强制合作,包括工程建设与后续发展。”
曾副市长对这句话的理解比较到位,也听出了其中的关键词:“强制合作?呵呵,贺经理,你指的是什么,能具体点儿吗?”
“比如像苏家村石料厂的原料供应行为,对我们来说就完全不可能接受。”谢浩然冷笑着加重自己的话语分量:“据我所知,苏家村根本没有什么石料厂。他们口口声声要向我们供应那些石料,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站在本地领导的位置,王洪军很想帮着苏和旺说话。可是现在局势明显,也不知道为什么,谢浩然对于苏家村这些人没有好感。想到这里,王洪军觉得还是闭口不提的好。偏偏旁边另外的一位副市长对此挺有兴趣:“老王,苏家村的情况你比我们熟悉。那里到底有没有一个村办的石料厂?”
王洪军是个老实人,不会撒谎:“这个……小苏之前跟我提过一下,说是他们村里正在筹钱办厂,正在购买机械。”
曾副市长在旁边敏锐地察觉了问题:“手续呢?营业执照等相关的东西到底有没有?”
“……没有。”王洪军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说了实话。
曾副市长笑了:“没有营业执照,甚至连申请手续都没有,这叫什么石料厂?也难怪人家谢董事长要说那种话。别说是他了,任何人都不会选择这样的“合作”方式。”
这边人多,说话声也渐渐大了起来。苏永禄等人站在圈外,也朝着这里逐渐靠拢。他透过人群的缝隙看见苏和旺站起里面,就带着几个苏家村民挤了进来。正好把这段对话听了个清楚,不由得急了。只是站在身边的那个远房侄子性子暴躁,想也不想就张口叫嚷:“凭什么啊!在苏家村的地头上办项目,凭什么不要我们的石料?”
苏永禄本能的想要制止,可是仔细一想,远房侄子这话也没错,何况谢浩然的态度实在是咄咄逼人。苏福道的事情还没了结,他的手下又把村里那么多人打成重伤。本想着这些事情暂且不提,要是能够从投资项目上分一杯羹,自家赚钱,也找个机会在村里帮着他说说话,把那些事情压一压……现在倒好,人家摆明了态度不让自己赚这份钱。
俗话说得好: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几百块,几千块也就算了。
可这是足足好几百万,好几千万,甚至好几个亿的天文数字。苏永禄根本没想过这些钱其实不属于自己,他只觉得身体一下子空了,原本沉甸甸的金元宝就这样长翅膀飞了。他浑身哆嗦着,白色须发乱颤,抬起手,指着站在正对面神情冷漠的谢浩然,想也不想就张口骂道:“你这个不孝子孙,亏你外公姓苏,还是咱们村里的人。连这点好处都不愿意分出给乡亲们,你……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你还是不是人?”
话一出口,众人大哗。
“这老头是谁啊?”
“好像是苏家村的。刚才我听乡公所的小刘说起过。”
“这个……谢董事长与这老头是什么关系?等等,听他的意思,谢董事长老家是苏家村的?”
谢浩然脸上毫无惧色。他朝前走了一步,直面迎上苏永禄怨毒的目光:“你是苏家村的族长,全村人都得听你的。怎么,我在这里投资办项目,碍着你什么事了?我占了你家祖坟?还是占了你们家的地?睁开你的眼睛仔细瞧瞧,那么多年,苏家村周围的山头一棵树也没有。都说是因为缺水,我现在就来改变这种状况。但是我的项目凭什么要你来插手?凭什么要把我的钱分给你?”
第七百九一节 老子是族长
苏永禄一张老脸通红。顶 点 X 23 U Sm.www.uu234.net
抬起伸出去指向谢浩然的那根手指,表面盘根错节,皮肤粗糙,就像一根随时可能失去生命力的枯树枝:“大家乡里乡亲的,你……好狠毒的心肠。好!好!好得很!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一家子都是为富不仁。原本我还想着福道那件事情应该是他的错,现在看来肯定是你们故意陷害福道,是我错怪了成贵和庆仙两口子。还有村里那些人……别以为你有钱就了不起,实话告诉你,村里那事情还没了。我今天就回去,把苏淳的牌位从祠堂里搬出来,当柴火劈了,我看你……”
“你敢!”
谢浩然猛然发出雷鸣般的咆哮,彻底震惊了全场。
“我为什么不敢?”苏永禄能够成为族长,而且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那么多年,胆量还是有的。他怒视着谢浩然,气势上不输半分,张口发出充满威严感的冷笑:“你想在村里的地头上办项目?我看你是白日做梦!那山,是咱们的山。那地,也是咱们姓苏人的地。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永远别再回来。实话告诉你,就算你有办法让这个项目落下来,我也能让你那些钱全都扔进水里,亏死你!”
苏和旺在旁边听得脸色一下子白了,急急忙忙跑过来,一把抓住满面狂怒的苏永禄胳膊,连声叫道:“爹,你就别说了。”
“我为什么不能说?”苏永禄根本没想那么多。他平时在村里横惯了,族长的威风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一来是上了年纪,对后辈年轻人抱有轻视。二来长时间待在村里,对于上级官员的感受远远不如两个儿子那么强烈。
用力将胳膊从苏和旺手里挣扎开来,仍然像之前那样直指着谢浩然,几乎是放声大吼:“你办养殖场和果园跟我们什么关系?咱们苏家村世世代代都是在土里刨食,不欠你的。反而是你,要是没有咱们苏家老祖宗,哪儿的你外公苏淳?哪儿来的你?本想着你在外面出息了,赚了钱,村里的亲戚大家都能分到点儿,所以才想方设法办个石料厂。又没从你口袋里掏一分钱,你凭什么不要我们的石料?”
谢浩然冷笑着摇摇头:“见过不讲道理的,还没见过像你这样七老八十满口胡言乱语的老家伙。我不要你的石料怎么了?我不让你赚这份钱又怎么了?不高兴你可以去告啊!还有,之前村里那件事警察还在查,具体是什么人做的我也不知道。大不了咱们打官司,法庭上见。另外就是苏福道,你就别想着什么你是族长所有人说话都要听。苏福道肯定要进监狱,什么苏成贵蒋庆仙要是再敢来找我闹事,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
苏永禄一双眼睛被这些话刺激得骤然发红:“……你,你简直就是大逆不道!我告诉你,你永远别想着在咱们苏家村的地头上办项目。就算你的养殖场和果园开起来,村里人就能把它们砸烂!到时候亏死你,累死你,让你好好看看,好好想想现在是怎么对乡亲们的!我糙你……”
苏和旺本就发白的脸上毫无血色。他一把捂住苏永禄的嘴,后面的话变成“唔唔”的声音。苏和旺被吓得浑身颤抖,在暴怒挣扎的苏永禄耳边连声哀求:“爹,我求求你别再说了。”
体制内的人对这些事情看得很清楚,知道那些话可以说,那些话连提都不能提。
谢浩然笑了。
他走到王洪军面前:“王乡长,你看打了,也听到了,我这个项目还没有真正开始,就已经被当地的村民威胁。我不用苏家村的石料没犯法吧?有哪条法律规定我一定要分给他们好处?”
王洪军心里有有股火不停地往上蹿。
专业以后担任乡长这么久,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宗族势力在村子里很有分量,这事情他知道,却从未像现在这样有着深刻感受。其实说开了,他对苏和旺没有恶感,小伙子平时工作还不错,做事情也认真。苏永禄他就更不认识,此前连面儿都没见过。可是两个人站在一起,再加上苏和旺从早上到现在对自己说的那些话……王洪军觉得,自己是掉进了一个这对父子俩预先挖好的大坑,就等着往自己脑袋上埋土。
“苏和旺!”王洪军暴怒的声音瞬间压倒了所有人,他像一头猎物被抢走的狮子:“你给我过来!”
苏和旺被这怒雷般的声音吓得浑身一颤:“乡……乡长……您叫我?”
王洪军用瞪圆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你给我下套呢?”
随即抬手指着苏永禄:“他是你爹?”
“……是。”苏和旺的声音很弱。
“你们今天到底干什么来了?”王洪军双手反叉着腰。他本来就个子高,衣服袖子卷起来就越发显得强壮有力。两个人站得距离很近,唾沫星子都喷到苏和旺脸上:“你明明知道今天是青灵集团与咱们乡上签约。省里和市里来了这么多领导,报社的记者同志也来了。你倒好,给我整了这么一出……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等苏和旺回答,满面黑得如锅底的王洪军发出凶狠的声音:“我看你是日子太好过,想方设法要给你自己找点儿麻烦。石料厂……我看你也别想着那事情了。马上回办公室,把事情原原本本给我写成报告,中午交给我。”
苏和旺觉得腿脚发软。在乡公所待久了,他知道王洪军的脾气。如果让某人写报告,就意味着接下来将对此人进行处理。方法很多,如果是没有正式编制的临时工,那就当场开除。如果是有编制的工作人员,那就远远打发到别的地方。比如到某个穷乡僻壤临时驻村。虽说带有“临时”字样,可是在没有接到调回命令前,只能永远呆在那里。
王洪军很想问问谢浩然与苏永禄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虽说刚才听苏永禄说了半天,可王洪军还是不太明白。谢浩然觉得有很必要在这个时候把彼此关系摆明,于是趁着王洪军对苏和旺那几句话说完的空档,站出来,走到众人围成的圈子中间,仰起头,发出抑扬顿挫的声音。
“我叫谢浩然,我的外公叫做苏淳。他是苏家村人,早年的时候考上大学离开村子,后来在泽州工作……”
讲述这些事情花费了一个多钟头。谢浩然说得很细,主要是家人与苏家村之间的联系来往,以及矛盾。这些事情是必须说的,今天趁着苏永禄在,直接把话说清楚。省得以后纠缠不清,被他们联合起来反咬一口。
“原来是这样。这苏家村看来的确该好好整治了。连走出去的亲戚都容不下,一个个看见钱就跟狼看见肉似的,这像什么样子。”
“都掉到钱眼儿里了。国家发展经济那么多年,人民生活水平是提高了,可是思想上也有变化。你瞧瞧这算什么事儿啊!就那姓苏的老头,刚才他是怎么说来着……人家小谢就是拒绝了他的要求,他就口口声声要把人家外公的牌位从祠堂里扔出去。我倒要问问,是谁给了他这个权力?”
“苏家村这个事情看似简单,其实不然。纵观全国各地,或多或少都有类似的情况。现在全国都在打黑,宗族势力就是其中之一。趁着这个机会,把苏家村的问题解决。”
“是啊!上面的行政命令到了村里就变了样,下面的村干部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他以为他是谁,村里头的太上皇?还族长呢……马上跟市里相关单位联系,派人过来,直接进村驻扎,把所有问题搞清楚,该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不能放任这种歪风邪气不管!”
“没错,谁都把投资商当做肥肉上来咬一块,照这种搞法,以后谁还敢来咱们这儿做项目?那姓苏的老头说话太扯淡了,意思是青灵集团不给他好处,就要邀约着村里人搞打砸抢?这还了得?”
苏和旺已经离开人群,虽说离得很远,仍然可以听到从那个方向传来的声音。他脑子里已经没有之前那种横财馅饼冲天而降的狂喜,只有空落落灰溜溜的绝望。
对于父亲的怨恨就这样产生,越来越强烈。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同样不断膨胀的后悔心理。
我为什么不把事情自己暗地里操作?
我为什么那天晚上要回家,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爹?
谢浩然到底怎么得罪他了,他要那样的憎恨人家?
把苏淳的牌位从祠堂里扔出来,让投资方血本无归,让你的项目做不下去……我的亲爹啊!你有点儿脑子好不好,这种话也是能在这种场合说的?我这次被你害惨了。不要说是咱们家,就连村子里那些跟着你的人,全都被你害惨了。
站在人群里的苏永禄丝毫没有儿子这样的觉悟。他根本不认为自己有错,反而振振有词,连声怒吼。
第七百九二节 当年旧事
“那是苏家的山,苏家的地!是苏家老祖宗从几百年前就传下来的。www.uu234.net”
“在咱们的地头上想怎么弄就怎么弄。谁规定的他一个外人在那儿投钱办场就得卖地给他?凭什么?”
“他要是不给村里钱,老子们就不给他地!”
苏永禄这边说得理所当然,旁边的曾副市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谁告诉你那地和山头是你们家的?这里是华夏,所有土地都是国家和人民政府的。老先生,你没有权力说那种话。”
不等苏永禄回答,曾副市长走到谢浩然面前,笑道:“没想到今天签约仪式竟然出了这种事情……呵呵!谢总,我倒是觉得,既然苏家村是这种情况,你还不如换一下项目地点。其实咱们泽州辖区内的地皮很多,不一定非要选择苏家村。”
旁边几个脑子灵活的官员连忙插话进来。
“是啊!我们牛元乡的环境就不错啊!谢总你应该到我们那里看看。”
“我们黄根镇也欢迎谢总来投资。放心吧!我们那里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我给你打包票,只要来了,所有政策都是最优惠的。”
“来我们东岭村吧!那里的环境与苏家村差不多,我保证谢总你看了就会喜欢……”
现场局面一下子变得有些失控,王洪军连忙挤进去,挺身挡在谢浩然面前,连声叫道:“喂,你们搞什么名堂?我和谢总的协议已经签了,这可是有法律效应的。都别抢,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他随即转过身,对谢浩然认真地说:“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放心吧!苏家村的问题我负责解决。谢总,咱们可是白纸黑字签约的。我把话放在这儿,以后你在苏家村无论遇到任何事情,给我一个电话就行。只要是在国家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我统统帮你办了。”
谢浩然对这个性情豪爽的汉子感觉很不错,笑着伸手过去:“好!有王乡长这句话,投资计划我不会变的。”
王洪军大喜过望:“那就这么说定了!”
……
苏永禄感觉天塌了。
大儿子苏家兴从回家以后就一句也不说。儿子媳妇做好了饭,他端着碗闷头吃着。速度很快,三口两口扒完,照例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点起一支,慢慢地抽着,慢慢地说:“爹,咱们还是分家吧!”
老伴去得早,两个儿子成年以后就从未说过关于分家的问题。反正家里房子大,住得下。
苏永禄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苏家兴长着方方正正的脸膛,皮肤有些黑:“我说分家。今天就分,现在就分。”
“你敢!”苏永禄“啪”的一下子把筷子拍在桌上,怒视着儿子:“你翅膀硬了,连分家这种事情也敢说了?”
苏家兴闷着头抽烟,没有抬起头去看父亲的意思:“你在外面惹了事情,现在要我兜着……还有老二……我跟和旺商量过,他也是这个意思……分吧!”
苏永禄脸上全是怒意:“你,你们……我不信,我不相信和旺会说这种话。你以为你是村长就能为所欲为?告诉你,我可是村里的族长,我说话比你管用。你赶紧给我去祠堂里跪着,给祖宗上香,好好认错!分家……你怕是吃了猪油糊了心,分个屁啊!”
苏家兴看了一眼默默不语正在收拾桌子的媳妇,淡淡地说:“我已经不是村长了。”
苏永禄眯起眼睛,怒意仍然停留在脸上:“你说什么?”
“乡上来了人,说是有人举报咱们村有宗族势力横行霸道。第一个就查到我。你是族长,你说话比我说话管用。上面现在已经让我停职,等候处理。”
苏家兴冷漠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我在村里勤勤恳恳那么多年,一心想要带着大伙儿致富。爹……不是我说你,你自己想想,以前那么多的事情,那么多的机会。咱们村里其实早就应该办个石料厂。八二年的时候县里农机厂转型,那些机械便宜处理。那时候我还不是村长,就想着把东西买过来咱们自己干。石料厂不需要太多的技术支持,那时候就算切割粗料就能挣钱。结果呢……你说开山炸石头会影响村里的风水,不让我做。”
“九零年的时候乡上发动大伙集资修水渠。其实每家每户出钱不多,也就人均十二块钱,其余的部分由乡上和县里补足,那时候咱们还有国家给的扶贫款,只要愿意做,这项目肯定能成。六姨婆找到你,说是修水渠会占了她家的地。还有四表姑,说是孩子病了没钱。大表舅也不愿意出钱……反正他们都觉得水渠就该政府出钱帮咱们修,自己一分钱也不愿意给。你站在他们那边帮着说话,还把当时乡上过来做宣传的人统统骂了回去。现在好了,咱们村已经没有扶贫款,水渠那么多年还是老样子。反正一年到头地里都在缺水,庄稼不死不活。”
苏永禄那里肯在儿子面前服输,他张口骂道:“放你娘的屁!凭什么要让咱们自己出钱?这地是归国家管,咱们缺水的问题当然也要归他们负责。说是让家家户户凑钱,谁知道那些钱最后花到什么地方?再说了,以前每年都有扶贫款,凭什么上面要给咱们摘了帽子?就因为咱们村外出打工的人多,寄回来的钱多?这没道理嘛!”
“国家的地……”苏家兴嗤笑着摇摇头:“你现在也知道是国家的地?那你怎么在乡公所的时候说是苏家人的地?这些事情太多了,说上一天一夜也说不完……爹……我这次被你害惨了,上面让我停职接受检查。反正村长这个位置是不可能做了。还有以前的各种事情,这次上面要彻底清查。”
听儿子这么一说,苏永禄顿时紧张起来:“以前的什么事?他们到底要查什么?”
家里没有外人,媳妇对各种秘密知道的也不少。苏家兴没什么可避讳的。他沉默了一会儿,脸上显出无奈的苦涩:“你把人家老寡妇的男人弄死,把老寡妇睡了。你以为这事情查不出来?”
老寡妇?
苏永禄顿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以前村里有个寡妇。
当然,最初的时候不是寡妇。那时候她男人还在。寡妇姓苏,丈夫是从外村来的,算是上门女婿。那男人很老实,地里的活计也熟,平时在家对老婆很不错,重活粗活都不让她做。即便是按照现在的观点,也是一个不错的优秀男人。
寡妇姓苏。按照辈分排下来,算是苏永禄的远房表妹。平时在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就这么表哥表妹地喊着。那年村里来了电影放映队,连续三天给村民放电影。全村人坐在打谷场上,带着小板凳,大屏幕上的内容吸引着他们的注意力,就没人发现这对表哥表妹躲进了谷垛堆子,在里面哼哧哼哧干起了活塞式运动的力气活儿。
那时候苏家兴还小,刚上初中。但是苏家兴不傻,看着自家父亲和那个女人两对白花花的屁股,他当然知道这对男女在做什么。
苏家兴装作没看见,跑开了。
“奸情似火”四个字可不是白说。在村里,辈分很重要。那女人的丈夫平时对苏永禄很尊重,过年过节都会带着礼物上门拜访。一条腊肉,一卷自家种的烟叶,或者是一小坨盐巴……尽管如此,那个男人还是死了。
每次想起这件事情,苏家兴就会忍不住打个寒噤,然后整夜的睡不着。
当时自己很小,不懂事。可即便是对未来人生一片懵懂的娃娃,也知道活人与死人之间的区别。有天晚上苏家兴半夜起床撒尿,看见父亲苏永禄在后院里忙碌。借着月光,苏家兴看到地上有一颗人头。龇牙咧嘴的,人头所在的那个位置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站着,更不可能是坐着。他的后背向上,脑袋却半歪着斜放在地上。父亲好像是在收拾着什么东西,最后才把那颗人头拎起,装进麻袋。苏家兴大气也不敢出,藏在门口,一直等到父亲从后门出去,走了很远以后制止听不见脚步声,苏家兴这才脸色苍白的回到房里。
那天他把尿撒在裤子上,窝在被里没敢说,早上起来被娘一阵好骂……这事情印象太过于深刻,那张死人脸苏家兴是认识的,就是那女人的丈夫。
对着满面惊恐的父亲沉默良久,苏家兴慢慢地说了一句:“爹……当年的事情,有人把你供出来了。”
关起门来说话,就没了那么多的顾忌。苏永禄开始的时候还觉得儿子是在诈唬自己,可以提到“老寡妇”三个字,他就明白儿子就算不是全知道自己的事情,至少也知道个七七八八。心脏一下子高吊起来,声音也变得颤抖:“谁……谁把我供出来?家兴,你别吓我。”
第七百九三节 你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苏家兴眼睛里透出奇怪的目光。www.uu234.netwww.uu234.net这的确很好笑,父亲居然会怕……那么多年了,堂堂苏家村的族长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狠人,只有别人怕他,哪儿他怕别人的?
“当年睡过老寡妇的男人不止你一个。她后来死了。没儿没女的,死的时候还是冬天,等到发现的时候,一个人躺在床上已经冷硬了……爹,我以前没跟你说过这些,是觉得事情都过去了,年轻时候谁都荒唐过。我娘去的早,你又是村里的族长,这些事情我就睁只眼闭只眼。毕竟在苏家村着一亩三分地上,只要没人说破,事情也就传不起来。”
苏家兴神情苦涩,叹息了一声:“可是这次不一样。爹……你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苏永禄的眼睛里血丝密集,从正常到眼眶通红前后不过半分钟时间:“家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谁……我招惹谁了?”
“你干嘛要去管苏成贵家的事情?那是个好吃懒做,成天想着歪门邪道的废物。看看他那个老婆蒋庆仙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两口子成天在村里游手好闲,养出了苏福道这个儿子。好人家谁会把闺女嫁过去?就苏福道那种残废,还想着要讨个有钱漂亮的城里人做老婆……这事还真不怪人家弄瞎他一只眼睛,还要把他送进监狱。要换了是我,恐怕是先一刀宰了苏福道再说。”
苏永禄不是笨蛋,儿子话也说得很明显。他嘴里有痰,混合着唾液用力吞下:“你是说,苏淳的那个外孙,谢浩然?”
苏家兴没再去看父亲,他低头注视着脚下那块肮脏的地面,无奈苦笑:“人家有钱,也有势力。爹,我就不明白,你凭什么觉得你能骑在人家脖子上?你也不想想苏淳是什么时候离开村子,跟咱们之间又是隔了多远的距离?爹,你在村里说话管用,但是你也不想想,离开苏家村,你什么也不是。”
一辈子傲惯了的苏永禄很不习惯长子现在的说话方式。尽管内心的恐惧还在,他却下意思地抬起头瞪着对面,很是愤怒的发出低吼:“苏淳姓苏,甭管他走到哪儿,都是咱们村里人。他的老婆儿女都是上过咱村里家谱的。那上面只要有名字,都得管我叫族长。”
看着神情冷傲的父亲,苏家兴脸上浮现出冷漠平静的表情:“人家有钱,轻轻松松就能拿出好几个亿的投资款。苏福道为什么不管不顾的要在泽州城里做下那种事情?你觉得他是个傻的?都上到高中的人了,难道连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都不知道?苏福道那是想要赌一把。苏淳老婆在城里有一大片产业,光是他女儿名下的餐馆就值上千万。苏福道不愿意一辈子窝在咱们这小山村里,如果那女人跟当年的老寡妇一样,是个认命的,那苏成贵他们家从此也就发了。偏偏人家根本不怕这些事情……爹,乡上文教工作站的同志每年都要下来普及法律知识,你是一次课也没去听过。要是早听听他们宣讲的那些,你也不至于……”
“听那些东西有屁用!”苏永禄毫不客气打断了儿子的话,怒声怒语:“法律?法律是个即把玩意儿!不就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那一套嘛!有什么了不起。老子活到这么大岁数,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咱们爷俩关起门来说话,别人也听不见。当年老寡妇的事情,我做的的确有些欠妥。可是我后来也没欠她的。你想想,那么多年都是我在养着她,即便是最困难的时候,也没少过她的粮食。要不是有我在,她早就饿死了。不管怎么样,也算是抵消我当年宰了她男人那笔帐。”
他说得振振有词,苏家兴却听得心寒无比,身体也在忍不住颤抖。
“你把我们都害苦了。”苏家兴幽幽地说:“爹……老二被乡上开除了。”
“你说什么?”正在想着该如何在儿子面前辩解的苏永禄再次觉得脑子不够用:“他……老二……那天王乡长不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安排去别处上班嘛,怎么又……等等,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来的时候,老二给我打了个电话。”苏家兴没去看父亲的眼睛,神情落寞:“乡上的人找过他,说是他未经允许就擅自泄露保密信息。他这次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
苏永禄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这个……乡上怎么能这样?老二呢?他现在在哪儿?”
“他不想回来。他说想到外面去走走,就算工作差一些,也总比回来好。”苏家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空洞:“爹,你为什么不能听着老二的话,先偷偷把石料厂办起来。他只说让你去乡上参加签约仪式,你为什么要带那么多人过去?要不是你们在会场上嚷嚷起来,事情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想赚钱不是你这个弄法,绝对不是。”
说完这几句话,苏家兴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苏永禄也没有吭声。父子俩就这样隔着桌子坐着,一言不发。
良久,苏永禄缓缓抬起头,苍老的面孔布满了皱纹。他的声音沙哑,浑浊的眼睛里闪烁出看透一切的冷光:“家兴,你把当年的那些事情,都告诉警察了?”
苏家兴避开他的视线,声音有些低落:“人家要对付的是你。其实村里很多人都对你有抱怨,要不是你,很多事情都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当年老寡妇的事情是你那几个老兄弟抖出来的……爹,你好荒唐啊!你们几个男人睡了人家老寡妇,还把她男人给宰了。你们为啥要这样干啊?你知不知道这叫做欺男霸女?你们好几个男人跟老寡妇躺在一张床上,那种事情……你们……你好意思吗?”
被吓坏了的人,总是不顾一切把知道的所有秘密都说出来,以求得到掌控权力者的宽恕。
对苏家村的全面彻查其实不是谢浩然的意思。这道命令来自市里,王洪军成为了最坚决的执行者。那时候苏永禄的问题还没有浮出水面,乡上也只是为了净化当地,给青灵集团一个良好的投资环境。没想到联合调查组进驻不久,村里就传开了关于谢浩然与苏永禄的风言风语。
以钞票为武器是相当可怕的。何况谢浩然的凶狠强硬苏家村人有目共睹。苏福道现在被关押在泽州市看守所,之前村里那些找谢浩然闹事的人纷纷重伤,躺在床上起不来,凶手直到现在还没有抓住,估计这事情是不了了之……现在,谢浩然的投资项目已经落定,据说村子周围那些荒山都被买下。如此之大的手笔,怎能不让人感到惊恐?
工作组只是调查苏家村里的宗族势力。当年老寡妇的死在村里影响很大。与她有染的男人不少,举报者添油加醋把事情报给了工作人员。被举报的人心中惶惶,“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道理他们是懂的,于是主动找上门,扭扭捏捏说了一些。
一个人说也就罢了。
可是好几个人都在说着同一个问题,那就势必会引起重视。就这样,苏永禄很快成为核心主角。
“爹,你也别再说什么你给老寡妇粮食,养着她之类的话。”苏家兴避开父亲那如同要吃人的目光,言语冰冷:“村东头的老木匠都说了,老寡妇死的那天下午,你们几个约着去她家,把她在床上搞得半死不活。你们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天黑,老寡妇房里没有灯。老木匠说床上全是血,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算起来,老寡妇和她男人的死你全都有份儿。”
苏永禄用通红的眼睛死死盯住苏家兴:“你想把老子当“车”扔出去,保住你自己?”
苏家兴对这句话置若罔闻:“我有老婆,还有儿子。爹,不是儿子不孝,而是你做的那些事情太过火。要是你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当年那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没人再提。可你偏偏看中了人家口袋里的钱,还在乡上那种场合口口声声嚷嚷着要把苏淳的牌位从祠堂里扔出去……我……我草拟吗的,你没脑子,自己不会想想吗?”
突然之间,就这样变得暴怒。忍耐了很久的苏家兴拿起摆在面前的饭碗,朝着毫无防备的苏永禄脑袋上狠狠砸去。“哐啷”一下饭碗碎裂,苏永禄头皮破了,鲜血顺着额头前面流淌下来,迷住了左眼。
他怎么也没想到儿子会突然动手,捂住额头上的伤口,身体不受控制的朝着侧面歪倒,发出不连贯的哀嚎。
怒火上冲的苏家兴“嗖”地一下站起来。看着躺在地上不断翻滚的父亲,心中那股冲天火焰一下子熄灭。他愣愣地站在那里,手足无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愤怒是肯定的。这个家真正是被父亲拖累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二弟的工作没了,再这样下去,说不定某一天,全家人都得给他陪葬。
第七百九四节 假橘子
媳妇听见外面的激烈响动,连忙从里屋跑出来。m.www.uu234.net看到眼前的情况,呆住了。她双手死死扣住,望着站在对面的丈夫,惊恐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苏家兴已经冷静下来。他挥了挥手:“你去告诉村里的警察同志,就说我劝说苏永禄投案自首,他却畏罪企图逃跑,我把他打伤了,请他们现在过来处理,把人带走。”
苏永禄虽然受伤,却不重。儿子说的这些话,他一字不漏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躺在地上连声嚎叫:“家兴你怎么能这样?我……我是你爹啊!”
看着媳妇快步跑出了大门,苏家兴走到奄奄一息的父亲面前,蹲下去,叹了口气:“爹,不是我不讲良心。我也要活,是你逼我这样做的……对不住了。”
反正他已经老了。
我还年轻。
总不能为了一个浑身都是罪恶脓疮的长辈,把自己未来的一切彻底毁掉。
在这种时候,父子亲情一钱不值。
……
谢浩然站在山顶。放眼望去,周围几乎全是一片暗黄,只有低矮的石缝里生长着几缕绿色。
苏家村周围的荒山就是这个样子,像一片死地。除了“呼呼”的风声,加上炎热的太阳,只有石头和砂子。
贺明明换上了一套清亮的热裤运动装。太阳帽挡住了来自天空的光线,墨镜将她的大半个面孔遮挡严实:“这里的环境实在很糟糕。我说,你怎么会想到要在这里搞果园和养殖场?”
“算是个实验吧!”在未来的妻子面前,谢浩然没有隐藏秘密:“我知道有一种聚灵阵,可以把地底灵能吸附上来。只是具体效果怎么样我也不是很清楚,先试试再说。”
贺明明望着站在数十米外的苏永福等人,压低声音问:“你确定这是实验,不是因为你的那些亲戚?”
“他们在其中占一部分原因。至少最初的时候是这样。”两人说话声音很小,在苏永福那个位置根本不可能听见:“不过后来我在这附近转了转,觉得位置合适,才有了扩大规模,全面实验的想法。”
这话并非故意在敷衍贺明明。《珍渺集》上的确有着聚灵阵法的记载。那是以山石、树木为阵法本身,联合构筑形成特殊区域的一种做法。诸葛武侯的八卦阵,传说中的迷宫,都是相同的道理,区别在于构筑物件的本体不同。
那天在苏春露家里,谢浩然的确是想要帮助苏永福扩大养殖场规模,再帮着苏春露一家把果园办起来,让他们增加收入。
是贺幛让他改变了想法。
这段时间,贺幛一直藏在附近的山里。他带着足够的食物和水,与其说是躲藏,不如说是帮助谢浩然考察地形。
拉着贺明明的手,指着远处的一块巨大山石:“你看,那块石头只要改变位置,往东面的山凹移动过去。那儿,就是有只乌鸦在的那个地方,你自己算算方位,以我们站的这里为核心,刚好形成一个八卦。只要再增加对应的石头和树木,就是一个天然的阵法。”
贺明明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对修炼功法的理解完全来源于谢浩然,却在某些方面比谢浩然要精进得多。对于阵法虽然不是很了解,可是按图索骥还是可以的。她目光微微晃动,口中发出惊讶的低语:“还真被你说对了。照这样看,这片山头是圆形,距离方位刚好对等。怎么,这就是阵法?”
“这只是其中之一。”谢浩然满面微笑:“山下的引水工程预计三个月就可以完成。首批移栽的树木差不多就是那时候进场。我计算过,按照这样的速度,最多半年的功夫,这片山头就能拥有稳定的灵气来源。再花上几年时间,把周围的荒山与这里的阵法连成一体,到时候,恐怕谁也不会想到它现在模样。”
贺明明摘下墨镜,忽闪着眼睛:“就像清凉山?”
谢浩然摇摇头:“达不到清凉山那种程度。聚灵阵属于后天产物,与清凉山那种先天灵地是两种概念。不过,只要设置了聚灵阵,百年以后这里肯定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随着灵气浓郁程度越来越高,说不定还会自成一条灵脉。”
贺明明很吃惊:“你的意思是,灵脉可以人工培养?”
谢浩然对这个问题显得犹豫。他斟酌了一下,认真地说:“培养……恐怕算不上。我只有一个模糊的,不是很确定的想法。这段时间我在收集各大门派所在区域的情报。龙虎山、青城山、武当山,还有咱们的清凉山。这些都是灵气充裕之地,也有着共同点。那就是山上的岩石与植物之间互为搭配,能够聚集灵气。清凉山下面有一条灵脉,其它地方我就不是很清楚。聚灵阵的设置很有讲究,必须将阵桩,也就是具有决定性因素的山石放在核心位置。因此,植物繁茂的山上并不可行,必须是现在这样,枯水无物的地方才行。”
贺明明理解的很快:“就像欲造高楼,先挖地基?”
谢浩然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这比喻不错。”
贺明明紧接着提出第二个问题:“那为什么不选择沙漠或者戈壁滩?”
“那里的区域面积太大了。”谢浩然解释道:“更重要的是,沙漠会随着风向改变形状。从风水的角度来看,那种地方属于变幻莫测的“不可知之地”。戈壁就更不用说了,引水就是头号难题。阵法阵法,只能在有限区域内产生作用的才叫阵法。无论沙漠还是戈壁,都超出了正常意义上的阵法聚灵范围。比较起来,苏家村这里的荒山最为合适。”
贺明明“吃吃”笑道:“那养殖场和果园怎么办?那可是你拍着胸脯答应过你们家亲戚的。”
“当然要办,而且面积不会小。”谢浩然回答得很认真:“只要他们踏实肯干,我就带着他们发财致富。苏家村毕竟是我外公的老家,不是村里所有的亲戚都不靠谱。只要把这里经营好了,外婆也可以经常过来。只不过,村子里以后的事情,大概全都由外婆说了算。”
贺明明重新戴上墨镜:“你觉得,我老了以后会不会像你外婆那样,老糊涂,而且寂寞?”
谢浩然笑了:“我会陪着你。还有明真和欣丽,丹丹也会从合众国回来。你们会生很多的孩子,光是那些小家伙就能让你忙不过来。寂寞……我看你是想多了。”
贺明明嗔怒着白了他一眼:“谁说嫁给你就一定要给你生孩子?”
谢浩然想要逗她,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
是上次见面的那个商人,“新河瓷业”老板张新河的号码。
他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有些疲惫。简单的问候语过后,张新河期期艾艾,发出带有恳求成分的声音:“谢董事长……我……您能再帮帮我吗?”
谢浩然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话有问题:“出什么事了?”
“是……是关于您上次给我的那个橘子。”
张新河在电话里沉默了几秒钟,再次响起声音的时候,充满了愤懑与无奈:“他们说,您给我的那个橘子……是假的。”
……
苏家村这边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贺明明留下来与平山乡政府进行接洽。签约仪式完成,首期投资款已经打入对应账号。青灵集团的工作进度与速度都令人咂舌,连接苏家村与泽州的公路由政府方面进行,大量工程队今天就入驻苏家村,展开了全面的地形勘测。
谢浩然回到泽州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九点。崔平亮陪着张新河一直在青灵集团分部等着。连续赶路对修士来说没有太大影响,看着面带急色的张新河,谢浩然微笑着安慰:“别急,事情可以慢慢解决。你们吃饭了没有?”
张新河手里捧着一个盒子,就是上次装有灵玉橘的那个。他脸上颜色灰败,全是苦意。看得出来,现在就算是山珍海味摆在面前,他也一口都吃不下去。
崔平亮倒是说话直接:“还没呢。老张心里有事情,吃不下啊!”
他属于那种无论是谁都能混个脸熟,然后进一步强化彼此关系的人物。谢浩然笑了笑:“那正好,我也没吃。就别去外面了,我们这里的员工餐厅还是很不错的。走吧!随便吃点儿,咱们边吃边谈。”
员工餐厅通常都会供应宵夜,主要是针对夜班的工作人员。谢浩然要的菜不多:鱼香肉丝、椒盐脆骨鸡块、辣椒炒菜心、西红柿炒蛋,还有一个鱼头豆腐汤。
他的确是饿了。一大碗米饭三口两口扒完,又要了一碗。
崔平亮在餐桌上很放得开,张新平一肚子心事,前前后后就什么也没吃。崔平亮给他碗里夹了一点儿鸡块,到最后还是没动。
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谢浩然舒服地将身子往后一靠,又从衣袋里拿出香烟和打火机,分别递给崔平亮和张新河,自己最后点起一支,吸了一口,感受着尼古丁的味道,发出声音。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第七百九五节 转换
得到灵玉橘的张新河一秒钟也没有犹豫,订了机票就匆匆赶往卡拉尔王国。www.uu234.net
身为王室成员,也就是负责这次宴会瓷器采购主管的王国第三十七顺位继承人格拉莫克森王子对此非常重视。得到消息,他在第一时间接见了张新河。对于这个装在盒子里的灵玉橘,格拉莫克森赞不绝口,当时就表示将于第二天对“新河瓷业”的那批餐用瓷器进行再次核查。王子安慰张新河,声称“之前的问题,估计是检查人员对执行标准产生了误解”。他郑重承诺:只要第二天检查工作结束,皇室方面会立刻支付后续款项。
那天晚上,张新河睡了个好觉。他带着对谢浩然的感激入眠。
可是到了第二天,情况一下子变了。
格拉莫克森王子变了一张脸,非常冰冷,就像铁板,或者石头。他把那枚灵玉橘像垃圾一样扔给张新河,放声咆哮:“这不是生命之果,根本不是!该死的华夏人,你竟敢欺骗我,你将为此付出代价!”
橘子还是那个橘子,没有被人更换。张新河从国内出发的时候多了个心眼,他用墨水在橘子短柄的位置上,弄了一个不会引起注意的小黑点。位置很巧妙,刚好在白色的橘子柄核心。
格拉莫克森扔过来的橘子就是昨天晚上送给他的那个。这一点,张新河非常确定。
但是他不明白,好端端的灵玉橘,为什么格拉莫克森会说它是假的?
暴怒的卡拉尔王子从办公桌上拿起一本杂志,带着说不出的狂怒朝着张新河狠砸过来:“你好好看看,真正的生命之果都带有防伪标签。这是青灵集团对全世界宣布,用于鉴定真伪的唯一方法。睁大你的眼睛,你这枚橘子的标签在哪儿?就这样的一个普通水果,你也好意思说是生命之果?你觉得我很好欺骗是吗?告诉你,这笔生意不用谈了。带着你的货,给我滚出卡拉尔,永远不准回来!”
……
说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张新河脸上一片惨然。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盒子,金灿灿的灵玉橘在灯光下反射出暖烘烘的亮彩,看着就让人觉得舒服。
谢浩然注视着坐在对面的张新河,问题很直接:“你觉得我在骗你?”
张新河摇摇头,苦笑着回答:“谢董事长你怎么可能在这种事情上骗我?我又不是傻子,那天你给我橘子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收我的钱。何况我自己就吃过灵玉橘,光是闻闻味道就很清楚。”
谢浩然脸上的神情略有松缓。张新河是个明白事理的,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类型。看来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误,也不枉他从苏家村赶过来。想到这里,谢浩然拿起摆在桌上的灵玉橘,用力剥开表面的果皮,将橘瓣掰开,递了一些给张新河:“拿着,尝尝。”
又递了一部分给崔平亮,剩下的大半个橘子,谢浩然自己吃了。
汁水甜美,无论口感还是酸甜都很适度,是真正的顶级水果。
“张先生……这样说话真是别扭,还是叫你“老张”吧!嗯……这件事情我得对你说清楚。”用纸巾擦掉手上的果汁,谢浩然重新拿起放在旁边烟灰缸上的已燃香烟:“那天给你这橘子的时候,我是故意没有让他们在橘子上贴防伪标签。”
张新河听到这里,不由得睁大眼睛,“啊”了一声。
“别那么惊讶。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谢浩然抽了一口烟,鼻孔里慢慢喷出两股烟雾:“摩根集团在北美最高法院对我们提起了诉讼,这件事情你是知道的。我们已经收到来自北美法院的文件,在最终判决没有下来以前,青灵集团不能对外销售灵玉橘。所以你得明白,作为朋友,我可以私人送给你一个橘子,但标签什么的就不行了。更何况你是用在对外贸易那种场合……我倒是不怕美国佬,什么北美法院的判决对我来说毫无意义,但这是他们所谓的“规则”,另外就是还有一些我还不能对你告诉你的原因,综合起来,所以就算你现在找我要这个防伪标签,我也不能给你。”
张新河怔住了。他沉默了几秒钟,沉重地点头。
“你先别急,我的话还没有说完。”看着他满面愁苦的模样,谢浩然笑了:“我觉得,你这笔生意不做也罢!这样吧!卡拉尔人不要你的货,我要!”
听到这里,张新河猛然抬起头,眼睛里透出难以置信的目光:“谢董事长,这……你……你该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从不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谢浩然脸上写满了认真:“其实上次你来的时候,我就想和你好好聊聊。你的瓷器产品工艺不错,非常精致,是我见过所有瓷器当中品质最好的。区区一千多万美元而已,打电话让你的人把货拉回来,我现在就可以和你签合同,然后付款。”
说着,谢浩然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呵呵,你要支票?还是现金?”
张新河觉得简直就像是从地狱里突然飞上了天堂。人生变化是如此之快,令他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其实从卡拉尔王国回来的航班上,他就仔细想过整件事情的全过程。谢浩然不可能故意欺骗自己,他那天说的话很真诚,也没有理由这样做。问题出在防伪标签上,但是谢浩然这样做也无可厚非。毕竟大家都是商人,都要做生意。如果因为一个标签出了问题,导致在法律层面受到惨重损失,那就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了。
这次打电话请求帮助,是张新河想到一个可以变通的方法请青灵集团在卡拉尔王国办事处的主管人员陪同自己面见格拉莫克森王子,证明这枚橘子就是生命之果。说一千道一万,防伪标签只是死物,有了商品直销人员作证,这比什么都管用。
只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谢浩然竟然直接买下自己的这批货。
只要能赚钱,卖给谁都一样。说说话,这笔生意张新河也是来来回回折腾惨了,麻痹的卡拉尔人就是一群手里有钱的鼻孔朝天的猪!说好的按照合同办事呢?就因为瓷盘上那头拼凑出来,模棱两可的“猪”,他们硬生生搞出了这么多事情。张新河早就看出来了,格拉莫克森对盘子上的图案并不在意,对方想要的只是生命之果。可这位王子真正是愚蠢到极点,老子辛辛苦苦给你求来了想要的东西,你却一口咬定是个假货!
操!
老子不伺候了。
冷冰冰的心,一下子变得热火起来。张新河觉得眼眶里有些液体在滚动。很多年了,他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感激。那是自己掉在井里,绝望关头有人伸手拉了一把的感觉啊!
真好!
关键时候,还是要靠自己的同胞。
“既然谢董事长你这么说了,我就不客气了。”张新河使劲儿眨了眨眼睛,尽量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泪水:“我这就打电话让人把那批货运回来。按照原价卖给你当然不行,我就收个成本的价钱,四百万。”
谢浩然笑道:“生意归生意,交情归交情。做生意肯定是要赚钱的,就算我帮着老张你解决了这次的问题,该赚的你也一分钱都不能少。就听我的,别再犟了。回头你拟一份合同,咱们签了,你去找我公司财务拿支票。”
张新河双手紧紧握着,他嘴唇抿得很紧,两边嘴角朝着下方和内部深深凹了进去,形成一个清晰的“八”字。良久,他才松开手指,从颤抖的嘴唇中间发出声音。
“谢董事长,我……谢谢……谢谢你!”
“别这样!”谢浩然抬手朝着他按了按,安慰道:“我和你还有生意要谈呢!”
张新河深深吸了口气,调整情绪,也有些好奇:“什么生意?”
“我想然你帮我做一批盒子,还有瓶子。”谢浩然用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这么大的,结构也不复杂,盒子要带扣的那种,外面有个盒套。其实做起来并不复杂,但我要求一定要精致,必须是真正的精品。”
这就是修士常用的玉盒,还有净瓶。
“这东西不难。”张新河的理解能力很强,稍一思考就明白了谢浩然的要求:“谢董事长你想要多少数量?”
“先订个五百万套吧!”谢浩然吸了口烟:“不急,我不赶着要,你慢慢做就行。价钱方面随你开就是。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品质。这个绝对没得商量。”
张新河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么多?”
谢浩然再一次笑了:“五百万算是少的。你先拿出个样品来给我看看。只要品质没问题,我要的还会更多,也许几千万套都嫌少。”
没了心事的人就会变得轻松。何况还得到了如此之大的一笔订单。张新河顿时觉得牢牢笼罩在头顶的阴霾彻底消失,现在虽是夜里,他却觉得如同艳阳天。
第七百九六节 你的茶叶买贵了
肚子实在是饿了。www.uu234.netm.www.uu234.net张新河不想去外面吃饭,就在员工餐厅这里又点了些饭菜。连同之前谢浩然与崔平亮两人吃剩下的部分,全都被他一扫而光。
……
夜深了。
谢浩然没有休息。他坐在房间的椅子上,凝神思考了很久,拨通了贺明明的电话号码。
“我觉得这件事情有点儿奇怪。”窗户玻璃映出了谢浩然带着疑惑表情的面孔:“我仔细想了一下前因后果,老张与卡拉尔王国的生意不是第一次了。按理说熟人应该更容易做事。而且老张也不是不懂得变通,他自己也说了,给了那位格拉莫克森王子一大笔好处费……正常情况下,对方不应该在盘子图案上做文章为难他。”
贺明明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很是轻柔:“会不会是有人想要取代张经理的位置,搅黄这笔生意,然后成为新的供货商?”
“有这种可能。所以上次老张求上门的时候,我给了他一个橘子。只要是从外国人手里赚钱,在我看来都是好事。何况老张的产品质量不错,挑不出毛病。”
贺明明道:“你的意思是,卡拉尔人那边有问题?”
谢浩然沉吟片刻:“一件东西真假与否,还是要看具体的品质才能判断。今天我仔细问过老张,他说带着橘子刚到卡拉尔的时候,格拉莫克森表现的很焦急,表情神态什么的不像是故意装出来的。他应该是真的很想得到灵玉橘。可是只过了一个晚上,对方的态度完全变了。他一口咬死老张带去的橘子是假货。”
“就因为没有防伪标签?”
“就因为没有防伪标签!”
贺明明在电话里笑了起来:“事情明摆着,那个什么王子身边有人对他说了些话,告诉他防伪标签才是鉴定真伪的唯一方法。”
谢浩然缓缓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问题是……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贺明明道:“那就又回到你之前的假设有人想要取代张经理,占据原本属于他的生意。”
谢浩然对此不置可否:“这只是你的假设。”
贺明明听出了他话里的口气:“你打算怎么做?验证一下?”
足足沉默了三秒钟,谢浩然才发出不太确定的声音:“我觉得可能有人在针对我们。因为这件事情的关键不是老张的那批瓷器,而是橘子。”
贺明明的反应很快:“摩根集团?”
“也许吧!”谢浩然用舌头舔了一下嘴唇:“就目前来看,如果我们因为这件事情惹出麻烦,他们是最大的受益者。合众国号称是全世界法律最全健全的国家,如果我们的橘子因为这件事情被他们抓住,当做把柄,在法理方面就占据了优势。”
贺明明在微笑:“这其实对我们没什么影响。大不了我们换个牌子,反正灵玉橘这种东西全世界别无分号,唯我们独有。”
谢浩然没有对她这番话发表意见:“我想派几个人去卡拉尔,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贺明明随口答应:“没问题,我来安排!”
谢浩然在电话这边点点头:“这边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订了明天回燕京的机票。”
贺明明在电话里取笑他:“怎么,才几天功夫,就忙着回去见你的明真小妹妹?”
谢浩然对这样的笑话已经无动于衷:“咱们在泽州呆了这么多天,我得回去把事情理一下,顺便给南宫他们分发请帖……要不,咱俩换换,你回去发帖子,我留在这里看着工程进行。”
贺明明连忙讨饶:“别,别,别,那是你的朋友,还有你的家里人。尤其是你爷爷那儿,还是你自己去比较好。”
……
燕京的天空一如既往阴沉灰暗。不过比起去年冬天的时候,情况已经好了很多。至少现在有时候可以看到蓝天,阳光也很刺眼。不像那时,阴沉沉的全是雾霾。
明真很忙。
“初白轩”的生意很是火爆,虽说厅堂面积够大,却满满的都是客人。清幽淡雅的格调在繁华都市里颇为另类,很多人喜欢。另外就是茶点质量极佳,就算厅堂里没有空座,客人们也会花钱在柜台上买些茶叶和点心,带回家里慢慢享用。
谢浩然忽然发现,好像明真在赚钱方面比自己更有天赋。光是看看这里的客人,在看看仓库里数量迅速减少的罐装茶叶,以及旁边改造成作坊附属建筑里忙碌的工人,就知道“初白轩”里的生意有多好。
宋耀阳是个专情的胖子。苏晓凝每天上学放学,都是他负责接送。对于脸上就差没用大红色记号笔写上“我喜欢你”四个醒目大字的胖子,苏晓凝最初有些担心,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只是女人的心都会融化,尤其是在胖子这种有钱有势欺压良善的恶霸面前,从来就不存在“精明干练冷美人”的说法。
苏晓凝就这样被攻陷了。
谢浩然不止一次看到胖子抱着自己表姐在肆无忌惮的接吻。动作张狂得令人发指,就像婴儿吮吸着**……好吧,这比喻有些过分,但是他们投入的表情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既然宋耀阳主动成为自家亲戚,就没理由放过这样一样强壮的劳动力不用。谢浩然没要司机,大喇喇地上了胖子的车,指明了要他开车前往“大方山”。尽管有些不情愿,宋耀阳却拗不过他,只能老老实实服从。
南宫镇平的房间装修豪华。推门进去,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衣衫不整的他连忙从床上爬起,一边运功释放出体内多余的酒精,一边随口打着招呼,快步走进卫生间迅速冲了个凉……几分钟后,收拾妥当的他从里屋走出来,带着谢浩然与宋耀阳来到隔壁房间,找服务员要了一壶热茶。
热恋中的胖子对于异性的事情明显比过去关注了许多。他显得很八卦,坐在沙发上凑近南宫立峰,抬手指了指墙,神神秘秘地问:“我说,床上那女的你打算怎么处理?”
南宫镇平一本正经地回答:“杀了吃掉吧!晚上炖肉,你多吃点儿。”
宋耀阳很是厌恶地挥了下手:“别胡说八道。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南宫镇平穿着一件松垮垮的大号衬衫,结实的肌肉从敞开的领口里露出来:“结婚?别开玩笑了。”
宋耀阳眯起眼睛看着他:“她是你这儿的服务员?”
“怎么可能!”南宫镇平瞪了他一眼,随手拿起茶壶给谢浩然面前的杯子倒满,嘴上回答着胖子的问题:“我们家里可是有规矩的,兔子不吃窝边草,懂吗?那是我从酒吧里钓来的,凭自己实力!”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脸上全是自得的表情。
胖子很是不屑地啐了一口:“我老婆比她漂亮多了。”
南宫镇平很想说点儿什么好好甩甩胖子的脸,可是谢浩然在场,苏晓凝又是谢浩然的表姐,有些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于是他笑了笑,转移话题,指着茶壶问:“老谢,这茶怎么样?还不错吧!”
谢浩然已经喝了半杯,他点头笑道:“的确是极品好茶。”
南宫镇平一下子乐了:“那是,还是咱们老谢有眼光啊!这茶是前几天别人送来的,我和我爸喝了都觉得不错,就托着对方的关系又买了一些。”
谢浩然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你这茶多少钱买的?”
“这茶分品级,这是品质最好的一种,名字叫做青玉。”南宫镇平站起来,从博古架上拿来一个茶罐,放在谢浩然面前,抬手指着罐体表面的“青玉”两个字,自我夸赞起来:“这茶卖得贵,四万块钱一罐。而且就算是有钱也很难买到。我爸找的那个关系还可以,一次就给我送来了十罐。”
“十罐?”谢浩然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南宫镇平得意地笑道:“等会儿走的时候带上两罐回去喝。以后要是想了,到我这儿来就行。”
茶叶罐子很小,只有成年人拳头那么大。
谢浩然看着南宫镇平,笑了:“南宫少爷果然是有钱人。两万块钱一罐的茶叶,宁愿掏腰包翻着倍的买……让我说你什么好呢?真正是败家子啊!”
“两万?”南宫镇平脸上全是愕然。他看看摆在桌上的茶叶罐,又看看面带神秘微笑的谢浩然,愣愣的呆了几秒钟,突然猛地拍了一下大腿,抬手指着谢浩然:“那家茶馆是你开的?让我想想,叫什么名字来着……初……初白轩,对,就是这个。”
谢浩然端起茶杯,轻轻吹散杯中热气,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客人。有钱,一买就是十罐。这样吧,你拿四十万给我,我这就让人再给你送十罐过来。”
胖子在旁边落井下石:“顺便给我十万块钱小费。南宫老板,我帮你把东西送回家。”
南宫镇平脸上的惊愕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苦笑与永远存在与他体内最深处的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