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六节 开始吧,做我要做的事
做完这些事,他走到外婆面前,蹲下去,拉住她的手,侧转身子,用同样温柔的动作拉起苏夜云的手掌,左右交合,三个人,四只手叠摞在一起。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的眼睛里充满前所未有的纯真,没有人会怀疑其中的真实:“外婆,姑姑,相信我,一切都会好的。既然我来了,知道这些事情,那么一切都会改变。”
苏夜云停止了抽泣,抬起被泪水浸湿的睫毛,在朦胧中望着谢浩然,抬起右手,颤抖着轻抚他的头发。
外婆的叹息声比之前轻微了许多:“小浩是个好孩子,是个好孩子啊……”
时间在沉默中静静流逝,直到外面传来了欢快清脆的少女声音。
“妈,婆婆,表哥,我回来了。”
……
半夜下了一场雨,清晨的泽州雾气迷蒙。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住,热量却无法消散,被浓重湿意裹挟着,在地面与天空之剑缓缓徘徊。整个城市仿佛巨大的桑拿房,又湿又热。
家里很狭窄,平时是三个人两张床。昨晚苏夜云执意要把床铺让给谢浩然,被他强行拒绝,几乎是把姑姑抱着抬到床上。谢浩然从房间里拿了一把椅子,坐在屋檐底下,直到天亮。
早餐很简单:昨晚剩下的鸡汤鱼汤煮沸,浇在蒸热的米饭上面,就着咸菜,味道鲜美,吃起来也很顺口。
苏芷兰背着沉重的书包,早早上学去了。
苏夜云收拾好碗筷,随便梳理了一下头发,走到谢浩然旁边的时候,神情不太自然。
“小浩……姑姑昨天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你……别生姑姑的气,我向你道歉。”
谢浩然笑了,很自然,脸上充满阳光:“我已经忘记了。”
停顿片刻,他拉住苏夜云的手,认真地说:“无论任何时候,我都会记住,你们是我最亲的人。”
苏夜云用手捂住了嘴,低声呜咽。
她一个字也没说,只是使劲儿点点头,然后迅速转身,小跑着冲出院子。
她是个性格坚强的女人。即便是在最艰难的时候,也很少流泪。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从昨天到今天,泪水总量比以往加起来还要多。
也许,这就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亲情。
……
河滨大道附近的空气很好,绿树成荫。这里距离城市商业区还有一段距离,来往行人不多,颇为安静。
谢浩然拣了一条干净的石凳坐下,翻开刚才在路边书摊上买的《中国周刊》,细细读着。
十多分钟后,一辆深蓝色“别克”商务车在对面的马路上停住,车门打开,下来几个人。为首的,正是贺明明。
她穿着干练的办公室制服,白色衬衫衣服领口开的有些大,可以看到被黑色胸罩包裹的圆形部位,发髻用黑色发网包住,外面扣着一个漂亮的兰花形状发卡。从银灰色短裙下摆露出来的修长双腿非常显眼,浅灰色丝袜透出光滑质感,足面被高跟鞋绷直,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动作,很自然,仿佛十厘米高跟从生下来就长在那里,从未离开过。
六名身穿暗灰色西装的男女跟在后面。贺轩与贺洁走在前排,贺松风与贺宇光位置靠后。他们之前就服用过灵妙丹,从身上释放出强大的灵能气息,明显超越了“凝丹”极限。
走在中间的另外两个人,同样也是贺家庶族。只是修为刚刚达到筑基境界,从气息判断,也是“丹药速成法”的产物。
修炼对人类产生的影响,不仅只是个人实力。随着修为不断提升,外貌气质也会发生巨大的变化。简单来说,就是女的更漂亮,男的更英俊。在体内经脉可以随着灵能转换运动的前提下,修士可以对自己外表进行修改。
当然,想要把猪八戒变成汤姆。库鲁斯是不可能的。
如果吴颜祖想要重返二十岁的年轻岁月,同时拥有三十岁经过锻炼的健美体格,然后拥有四十岁男人令人迷醉的成熟魅力,那就没有什么问题。
贺明明带领众人在谢浩然面前三米左右的位置站定,齐齐躬身,发出恭敬整齐的声音:“参见掌门。”
谢浩然抬起头,视线顺序从每一个人身上扫过,满意地点点头,对贺明明说:“没想到你把他们都带来了,倒是正合我意。”
贺明明妖媚气质明显的脸上波澜不惊,恭敬地回答:“掌门之前吩咐过,要让门下弟子多加锻炼。既然掌门紧急召用,肯定有事情发生。人多一些,也是好的。”
“考虑的很周到。”
谢浩然淡淡地问:“我发给你的资料收到了吗?”
昨天晚上外婆等人睡熟,谢浩然坐在外面,把苏家所有人的相关信息在手机上整理成文字,连夜发给贺明明。
贺明明非常理解这句问话的含义。她放平夹在腋下的文件袋,解开拉链,拿出一份整理好的文件,递了过去。
强大的权力可以针对某几个特定对象实施全面禁锢,发达的网络同样可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查找资料。现在是上午十点二十四分,以“青灵集团”强大的财力,已经把谢浩然昨晚发来的信息进行了初步核对,大量信息完成了收集整理。剩下的部分不多,最迟今天中午就能得到结果。
谢浩然看得很仔细,非常认真。
半小时过去了,他收起文件,随手递给贺明明,满意地点点头:“很好,这就是我想要的。”
贺明明准确捉摸住了他的心思,躬身问:“掌门,是先去一号地点吗?”
“我下个月还要赶到京城报道,在泽州呆的时间不长。”
谢浩然低声发布命令:“分开行动。你、贺怜,还有平南跟着我,其他人各司其职。动作快一些,我要尽快解决这些事情。”
贺松风从后面走上来,恭敬地问:“掌门,如果要加快速度,恐怕只能用强硬手段解决问题。这样的话,会不会……”
他的确有些顾虑。这次的对手可不是圆法寺。如果是敌对修士,杀了也就杀了。偏偏对方也姓谢,还是自家掌门的亲族。
谢浩然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冰冷:“放手去做,不要顾忌太多。既然调查结果显示一切都是真的,他们就该为这些年来对我外公外婆,所有亲人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
泽州,丰润花园三十三幢,三零一室。
李平康端着一杯红酒,站在阳台上,注视着下面院子里平静安宁的水面,还有那些被精心修剪过,缠绕在木栅栏上,正盛开着蔷薇花。
这里是泽州早期的房地产开发项目。那时候还没有建盖高层产生利润的概念,整个丰润花园里所有建筑都是六层,区域绿化做得很不错,覆盖面积超过百分之七十,是真正的公园式住宅。
一百二十平米的大房前后通透,这可不是现在房地产开发商标注“一百二十平”,实际却要扣掉百分之三十的掺水数据,一百二就是一百二。说起来,还是以前搞房地产开发的人有良心,不像现在,各种陷阱太多,公摊面积大得可怕,偏偏还要顾客自掏腰包。
李平康今年三十二岁,正式年富力强的时候。在房管局的工作清闲,职位也高。虽说行政级别只是科级,各种待遇却很丰厚,手上的权力也大。一年下来,各种额外收入超过工资好几倍。
浴室方向传来流水声音,那是妻子在洗澡。
透过门板,可以听见内屋传来朗朗读书声,那是上小学三年级的儿子在背书,做作业。
这是人生当中最幸福的时段。
红酒的味道不错,这东西很贵,朋友从国外带来的意大利名品,酒液入口感觉变化微妙,就像人生大起大落,令人感慨。
李平康很自然的就想起这间屋子原来的主人,也随之想到自己从那个人手里得到允许,另外办了一张房产证,填上自己名字的事情。
跟着谢家的人办事,果然回报丰厚啊!这套房子现在放到市面上,没有两百万绝对下不来。虽说泽州房价不高,但是在真正的热点地带,房子永远是最具价值的商品。
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李平康很不高兴思绪被打断。他仰脖喝光高脚杯里的红酒,把杯子放在酒柜上,快步走过去,把房门拉开。
外面站着四个陌生人,两男两女。
李平康有些疑惑:“你们找谁?”
贺家所有的庶族,尤其是女性,都很漂亮。她们在贺家的定位属于“消耗品”,只有外貌出众的女孩,才有资格活到成年,留在家族内部。
贺怜苗条的身躯比贺明明更瘦一些,相同款式的暗灰色西装套裙很收腰,敞开的衣领仿佛故意托起胸部,笔直长腿从丝袜下面透出嫩白肌肤。对高跟鞋的适应能力,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训练。这是贺家要求她们作为女性必备魅力的一部分,绝对不能缺少。
因为男人喜欢。
就是这么一个外表娇小美丽的年轻女子,一言不发,伸手扣住李平康的喉咙,以不可抗拒的力量,一言不发,直接将他推了进去。
第二百二七节 滚出去
谢浩然带着贺明明与贺平南走进房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环视一圈,谢浩然在客厅正中的沙发上坐下,淡淡地吩咐道:“贺怜,把他放了。”
距离很近,李平康看到那张妩媚可爱的鹅蛋脸上带着微笑,浓密的黑发如波浪般披在脑后。他瞪大了双眼,双手在脖颈上来回抚摸,大口喘着粗气,怎么也不明白:如此轻盈漂亮的女孩,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她差点儿没把我活活掐死。
背靠着墙壁,冰冷透过衬衫薄薄的衣料传递到身上。李平康脑子里下意识产生了“强盗”这个词。他努力挣扎着,好不容易使呼吸勉强恢复正常,朝着旁边通往浴室的过道跌跌撞撞走过去,挡住门,脸上全是惊慌恐惧,战战兢兢地问:“你们……你们是谁?你们想干什么?”
谢浩然拿起一个摆在茶几上果盘里的苹果,又从旁边拿起一张纸巾,擦了擦果皮表面,“咔嚓”咬了一口,感受着口腔里甜味果汁与果肉混合滋味,眼睛却牢牢锁定对面:“你就是李平康?”
恐惧心理比之前越发强烈。对方既然知道我的名字,就说明并非无的放矢,而是直接找上门来。一时间,无数念头在李平康脑子里盘绕,他下意识觉得一定是仇家上门,要不就是私底下做过的某件脏事被挖了出来。毕竟,在房管局管理处处长这个位置坐久了,谁的屁股都不会干净。
他点点头,用恐惧音调重复着之前的问题:“你是谁?”
谢浩然大口嚼着苹果,从嘴里说出的声音却很清楚:“这房子不是你的。”
很奇怪的感觉,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瞬间压制了恐惧,自信与愤怒重新回到了李平康身上。他站直了身子,怒视着坐在对面的谢浩然:“怎么,你是姓苏那家人派来的?”
谢浩然没有回答,淡淡地说:“把你老婆儿子叫出来。”
李平康根本不为所动:“你这是强闯私人住宅,我看你简直就是活腻了……”
“哐啷!”
谢浩然抓起一个摆在茶几上的玻璃杯,朝着李平康扔了过去。瞄准点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墙壁。重物在高速运动下从耳畔飞过去的感觉令人惊悚,李平康本能的缩起脖子,双手举高护在面前。身后墙壁传来巨大的撞击,然后是“哗啦啦”裂声,满地都是玻璃碎片。
声音巨大,书房里的儿子听见了,房门打开,身穿淡黄色t恤衫的小男孩跑出来,满面惊讶:“爸爸,你怎么了?”
浴室里的妻子也听见了,她很快穿上浴袍,顾不得打理湿漉漉的头发,趿着拖鞋从浴室里冲出:“平康,出什么事了?”
谢浩然宁定地坐在那里,手里捏着大半个尚未吃完的苹果,声音铿锵有力:“很好,人都到齐了。听好我说的每一个字:李平康,带着你的老婆孩子,从这间房子里滚出去。记住,不准带任何东西。我给你三分钟时间,别逼我动手。”
这一幕是何等的熟悉。李平康猛然想起了多年以前的那个下午,就在这个客厅,那些孤苦无助的人,就是被这样撵出大门。
他嘴唇微张,有些发懵。
妻子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又惊又怒,双手拢紧身上的浴袍,连声怒道:“你们是谁?谁允许你们进来的?平康,快打电话报警。”
儿子快步跑到桌前,拿起李平康放在那里的电话,正打算送过来,却被谢浩然扬手扔出苹果,准确砸中脑门。他控制着力量,苹果在男孩额前砸得粉碎,男孩当场滑倒,尖叫着发出哭声。
李平康愤怒了,他冲着谢浩然连声咆哮:“你还是不是人?怎么连个孩子也不放过?”
谢浩然冷漠地笑笑:“同样的事情,你以前也做过。怎么,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他随即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你还有两分二十八秒。”
妻子已经冲过去抱起男孩,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报警啊!平康,快报警。他们是什么人?”
李平康觉得脑子里晕乎乎的,他完全是下意识跑到儿子身边,心疼地看着男孩额头上肿起一个大包,然后捡起手机,手忙脚乱点开拨号屏幕。
看着他手上的动作,谢浩然冷冷地问:“你是要打给谢振东吗?”
李平康怔住了,眼睛里闪烁着难以置信的目光:“既然你知道谢振东,就应该明白……”
谢浩然冲着地上啐了口唾沫,毫不客气打断了他的话:“谢振东没什么了不起。你当年跟着他做了那些事情,就应该想要现在有还债的一天。你没有我外婆她们那时候惨,至少你还有别的房子,还能生活。我开给你的条件并不过分:让出不属于你的东西。趁着我现在心情好,马上滚。否则……”
再次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谢浩然语气变得越发森冷:“你们还有四十二秒。”
李平康想也不想就断然拒绝:“不,这不可能。这是我的房子!”
信心全面压制了恐惧,在身体里重新建立起来。一切都是因为清楚了对方身份。苏家的人……呵呵!当初他们从这里被撵出去的时候,李平康还担心事情会不会出现反复?他一直探听着苏家人的消息,亲眼看到他们在垃圾堆里捡东西吃,看到他们在肮脏无比的桥洞下面过夜,也看到了娶了苏家女人的那个男人被刀子捅穿腹部,在凄凉困苦中绝望死去……所有这一切,都给了李平康勇气和力量,让他稳稳的,毫无顾忌占据了这套房子。
一个死人,一群连饭都吃不起的穷鬼,凭什么跟我争?
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又蠢又傻,得罪了谢家,招来了怒火。
现在是法制社会,谢振东就在泽州。那可是连省府官员见了也要弯腰鞠躬的大人物,说句简单通俗的话:老子怕个球!
随便带着几个人冲进来张口就要房子,你以为你是谁?
谢浩然清清楚楚看到了李平康眼里的愤怒,以及坚决。
“我就喜欢你这种为了信念不怕牺牲的硬汉!”
喃喃自语,只是语气风格瞬间转向,变得低沉且带有伤感:“为什么每当我认真说话的时候,你们总以为我在开玩笑呢?明明活路就在眼前,却还是有人要装作瞎子,朝着死路上走?”
抬起手,谢浩然捏了个清脆的响指,发布命令:“把他们的嘴绑起来,打断手脚,扔出去。”
随便撕件衣服就是布条,普通人在强大的修士面前,丝毫没有抗拒之力。布条在脑后系得很紧,贺平南沙包大的拳头砸在肩膀上,李平康感觉身体所有力量都被抽空,被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剧烈惨痛代替。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膝盖在巨大力量碾压下变成了平面。就像一块隆起的面包,被死死压下去,又平又扁。
妻子昏死过去。她的左腿向前弯折,脚后跟搭上了腰部。
贺怜带着手套,先是一记掌刀把男孩打晕,右手抓住对方膝盖的时候,抬起头,朝着坐在沙发上的谢浩然看了一眼。
“做吧!用不着担心。”
谢浩然的声音冷酷到极点:“父辈犯下的罪孽,后代也必须承担。这是《圣经》上说的。”
拖着三个被活活打成残废,陷入昏迷的人,从楼梯走下,把昏迷者像垃圾一样扔在过道上。
奔跑速度快得像风,小区里的监控摄像头根本不可能捕捉到影像。
在小区外面上了车,远远看了一眼那幢楼,谢浩然收回目光,吩咐前面驾驶座上的贺平南:“走吧,去二号地点。”
这是我家的房子。
鸠占鹊巢,总有清算的时候。
无论是谁再敢进来,我都会用同样的手段对付。
打残,扔出去。
再敢来,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杀人虐尸体。
至于警察……呵呵!你谢振东都不怕,我又怎么可能会怕?
……
曹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呆在一间破屋子里。
这里显然不是城内,估计是郊区。屋子里面很破,天花板是很旧的波形瓦,还能看到填充其中的油毛毡。从屋檐缝隙里透出的天空已经黑了,说明现在已是晚上。
三十多岁的男人趴在地上久了,感觉身体都是凉的。尽管天气炎热,湿冷却仿佛透过皮肤,钻进骨髓。他想要站起来,却发现手脚都被捆住,只能在地上打滚。
门开了,三个人走进来,两男一女。乍看上去都很年轻,只是那女的在曹烨看来真是保养不错。她的实际年龄应该在三十岁以上,化妆技术巧妙,超短款式的西装裙绷紧了臀部。破破烂烂的天花板上挂着一盏灯,照亮了她的浅灰色丝袜,表面光泽闪亮的黑色高跟鞋。
很多经验需要通过生活才能获取。与曹烨有过亲密往来的女人很多,年龄层次非常丰富。年轻的自然是天生丽质,娇嫩鲜艳;韶华不在的只要保养得当,两个人站在一起,就算说是曹烨的女儿或者妹妹,也肯定有人相信。
第二百二八节 行长
他下意识认为那女的是为首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大脑在急速运转,寻找合适的字句。有那么几秒钟,曹烨甚至对来人的性别感到庆幸。他在对付女人方面很有一套,虽是中年,相貌堂堂,外形条件也不错。与其它单位的领导接触多了,曹烨发现像自己这种能够在中年时代保持基本体型没有变化的人寥寥无几。原因很简单:虽然同样都是在酒桌饭局上联络感情,自己却能抽出时间每天锻炼。正因为如此,很多女人根本是看中了曹烨的面孔和身材主动贴上来。
至于他头顶上那个“华夏工商银行泽州市分行行长”的炫目光环,也许在很多时候只是起到辅助作用。
至少曹烨自己是这样认为。
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想错了:外面有人送进来一把椅子,三人中间年龄最小的那个坐了上去。比他年长的男人站在左边,身材曼妙充满魅力的女人站在右边,还若有若无主动把身子贴过去,在对方肩膀上轻轻蹭着。
曹烨努力扭转身体,仰着头,避免面颊与肮脏的地面接触。只是双手从背后反绑,无论怎么挣扎,都像是一只笨拙的海豹在那里扑腾。看到这个样子,坐在椅子上的谢浩然偏了偏头,站在旁边的贺平南会意,走过去,抓住曹烨的肩膀,将他从地上拎着,扶正,摆出双腿朝前的坐姿。
这在曹烨看来是一件好事。
对方没有殴打,没有谩骂,更没有恐吓。这真正是文明人的做法。由此看来,对方应该不是凶神恶煞的绑匪。如果没有猜错,他们可能有求于自己?
想法很混乱,但是看起来都有充分理由。
“你们是谁?为什么抓我?”曹烨的问题很正常,很普通,与所有被绑架的受害者一模一样。
谢浩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开门见山:“你还记得苏淳吗?”
苏淳?
这名字很陌生,曹烨迅速把脑海里认识的人过了一遍,没有找到对应的信息。他茫然地看着谢浩然,摇摇头。
问题继续:“那你记得方芮吗?”
如果是“苏芮”,曹烨肯定知道。他很喜欢苏芮的歌,以及声音。可对方问的是“方芮”……他想了想,老老实实回答“不认识”。
谢浩然不想浪费时间,直接从口袋里拿出一件东西,在曹烨面前打开。
那是一张式样老旧的存折,是银行早年发行的颜色。封面外壳被撕掉了很大一部分,里面也只剩下半张残页。谢浩然用手指把存折内页撑开,在灯光照耀下,曹烨看到存款人栏目里写着“苏淳”两个字。“苏”字很完整,第二个字只剩下一半,但是凭着残留部分,同样可以看出那是一个“淳”字。
内页的存款金额为十五万,人民币账户。这也是最后一栏上的结余数字。
谢浩然把存折扔在地上,方便曹烨看得更清楚。他从衣袋里拿出香烟,抽出一支点燃,淡淡地问:“这东西你应该很熟悉。怎么样,想起来了?”
久远的记忆在脑海中重现。就像黑暗的屋子里突然出现一点烛光,瞬间引燃了浓度极高的氧气,整个空间里腾起亮度巨大的火球,在“轰”的可怕声音中迅速挥发,炽热的光线刺痛了双眼,**被灼伤的剧痛在脑海里留下永远不会磨灭的烙印。
曹烨脸上的神情急剧变化着。
他不认识苏淳,也不认识方芮,却记得这张存折。
是那个人要求自己销掉这个存款账号。
不是正常销户,而是拒不承认有过这笔存款。简单来说,就是储户拿着存单找到银行,自己负责办理,却声称存单是假的,拒绝支付。
曹烨知道这样做是犯罪行为。
然而,是那个人下达的命令。
我可以服从,也可以拒绝。
如果是后者,下场估计就跟那家人差不多,辛辛苦苦放在银行里的存款,因为上面一句话,彻底化为乌有。
曹烨觉得自己做出了正确选择。合作、听命、接受……得到的好处太多了,非常丰厚。在短短几年时间里,自己的职位就从小小的支行部门主管一再攀升,爬到了现在泽州市分行长的位置。
之所以对这张破破烂烂的存折记忆犹新,是因为当时那家人在银行里的哭闹。那一幕曹烨永远也不会忘记。他们被保安硬生生拖了出去,警察也在现场,是那个人安排的。有老人,还有女人和孩子,全部被拉上车,具体送到什么地方,曹烨也不清楚。
想起来了,当时的那个老妇人,名字就叫做方芮。
是苦主找上门了吗?
巨大的恐惧在啃啮大脑,所有与勇气有关的东西被吞噬一空。曹烨脸色发白,被绑住的手脚剧烈颤抖。他抬起头,摇晃的幅度非常大,极力否认:“那不是我干的,是别人要求我做的。”
谢浩然慢慢吸了一口烟,他俯下身子,双手撑着膝盖,头部前凸,像随时准备冲出去捕捉猎物野兽那样盯着曹烨,平静地说:“我给你一个机会。”
抬起手,捏了个响指,站在旁边的贺明明走上前,拉开夹在手里的公文包,拿出几张银行卡,恭恭敬敬递了过去。
谢浩然用手指捏着三张卡,在指尖灵活地拈成扇形。他伸出胳膊,把卡片凑到距离曹烨很近的位置,声音里带有显而易见的讥讽:“这是从你家保险柜里找到的。曹行长,你果然是大户人家啊!十万美元、十万欧元,还有两公斤多的金条……不瞒你说,我开过好几个保险箱,里面差不多都是这些东西。呵呵!说来说去,还是银行卡最好。一张小小的卡片里,就能装下两千六百万。”
密密麻麻的汗珠从曹烨额头上渗了出来,房间里灰暗色调让他在心理上产生了沉闷压抑的感觉。他定定地注视着谢浩然,用“目瞪口呆”来形容也绝不为过。
三张银行卡里的总金额,就是两千六百万。这是曹烨最大的秘密。他做事情很小心,连妻子和父母都没有说过。这些钱来源复杂,有些是利用权位获取,有些来自千丝万缕的连带利益,还有就是别人主动送上门的“好处”……总之,以曹烨现在的正常工资收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得到这么多钱。
“我给你一个机会。”
谢浩然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他从贺平南那里接过一个手机,扔在曹烨腿上:“这是你的手机,打给管理你账户的人,让他把三张卡里所有的钱全转到我指定的账号。”
曹烨本能的想要拒绝。他弄到这些钱并不容易。中央整治贪腐力度很大,却仍然还是有很多人顶风作案。曹烨做事情小心翼翼,悄悄抹掉了这些钱的所有来路。银行账户也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一个死心塌地,值得信赖的手下。
谢浩然深沉的声音在房间里继续着:“当年你吞了存折上的十五万,现在还回来两千六百万……曹行长,你应该感到庆幸啊!”
曹烨身体再次剧烈抽搐了一下。
这是他心底的秘密之一:当年那户人家的十五万存款,被还是部门主管的曹烨全部划到自己名下。当然,这是来自那个人的授意,也是曹烨主动交到对方手上的把柄。算是一种变相的“投名状”。
他下意识摇着头,张口拒绝:“不,这不可能。你还是换个条件,我可以给你别的……”
谢浩然转过头,用压过曹烨音量的冰冷语调对贺平南下达命令:“把他的左脚砍下来。”
门背后放着一把斧子,农家常见的款式,斧刃不算锋利。贺平南转身拿起,走到曹烨面前。看着他一言不发就把斧子高高举起,挥舞过肩,曹烨觉得心脏功能在瞬间凝滞,不顾一切尖叫起来:“你要干什么?等等,把那东西放下,有话好好说,我们可以……啊!”
凄厉的惨叫声在夜幕下传得很远。但是这里太偏僻了,无人听见。
再钝的斧头到了修士手中,也会变成最锋利的武器。
潮湿闷热的空气中,回荡着曹烨的惨叫和抽气声。他拼命扭动身体,仿佛一条被顽童狠狠割断身体,正在地上来回扭曲的蚯蚓。左腿被贺平南砍断,大量鲜血浸透了裤管,地面也迅速弥漫开一大滩暗红色液体。斧子落点就在膝盖以下十五厘米的位置,小腿清清楚楚变成了直角。贺平南觉得那条断腿很碍事,用脚踢开,它拖拽着红色轨迹在地板上滑开好几米远,带着那只价格不菲的“古驰”皮鞋,鞋底正对着原来的主人,上面全是泥土。
用止血带紧紧捆住曹烨的大腿,然后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吗啡,给他打了一针。
剧痛得到了缓解,大脑却被更加强烈的恐惧意识操纵着。看着面无表情的谢浩然,曹烨大口喘着气,牙齿在口腔里抖动得“格格”直响。他现在清清楚楚知道这些人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说话,自己也没有丝毫逃跑的可能。
第二百二九节 夜深了
“恭喜你,成功用掉了一次宝贵的机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谢浩然的说话方式就像主持人在做着智力问答节目。他喷吐着烟雾,举起右手,竖起五根手指,将大拇指朝着掌心方向按进去,对曹烨认真地说:“你总共有五次机会,现在用掉了一次,还剩下四次。”
聪明人总是可以听懂诡异字句的真实内容。能当到一市银行分行长,除了审时度势,曹烨自身的聪明智慧也很重要。
低头看看自己的另外一条腿,挣扎着扭动了一下左右双肩。最后,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他彻底明白了谢浩然刚才说的这些话。
吗啡的止痛效果非常好。曹烨听见自己呼吸速度加剧,一股冷意贯穿着身体。这是大量失血所导致,如果再被他们砍断一条腿,或者胳膊,恐怕大脑思维就会受到影响,一片麻木。
说是四个机会,可是真正落实下来,最多只有一个机会。
想到这里,曹烨一秒钟也没有犹豫。他挣扎着,嘶声叫道:“把我的手解开,我……我现在就打电话。”
谢浩然偏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贺明明。她迈开长度惊人的腿,高跟鞋在地面踩出令人愉悦的节奏,款款走到满头满脸都是血水与汗水的曹烨面前,以女性特有的遮掩方式,拢住裙子蹲下去,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把电话凑到曹烨面前。
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正在拨号的联系人姓名,曹烨脸上一片灰白。
那是自己心腹的名字……他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对自己的秘密一清二楚?
他们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搞到这些资料?
还有,他们到底是谁?
距离很近,贺明明那张美丽的脸具有冲击性视觉效应,身体也传来淡淡的香气。如果换在平时,曹烨会觉得很是享受。可是现在,他必须集中精神,专注看着贺明明在自己眼前抖开的那张纸。
上面写着一个账户。从数字编码排列顺序判断,应该是国外的银行账户。
他注意到,贺明明无论是拿着这张纸,还是握着手机,她的两只手上都带着手套。
对方把所有细节都考虑到了。
放弃幻想吧!想要活命,只能按照他们的要求,老老实实去做。
那是曹烨的秘密金库,执行者也是银行内部人员。权力加上便利,很快完成了转账。
贺平南用刀子挑开捆住曹烨的绳索,贺明明把手机摆在他面前的时候,谢浩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居高临下注视着奄奄一息的曹烨,似笑非笑地说:“我猜你一定会报警。”
曹烨沉默着,一言不发。他一直在看不远处的那条断腿,心里充满了滔天恨意。
“想报就报吧!我这个人做事公平,既然你偿还了所欠的债务,无论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
走出房间的时候,谢浩然留下最后一句话。
“别想着谢振东会帮你报仇,他现在自身难保。”
曹烨呆住了,他想也不想张口尖叫:“这不可能!他是谢家的人,连谢家的人你也敢动?”
谢浩然平静地笑笑,没有解释,带着贺平南与贺明明,大步走了出去。
……
齐勤周看见常爱芬坐在对面,右侧方向还有一个自己认识的人,陈毕武。
大家都是一个单位的同事,只是齐勤周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会被带到这个地方?
今天是几个朋友聚会,齐勤周做东,约了一起吃饭,然后到ktv唱唱歌,放松一下。
身为泽州第十九中学的教导处主任,齐勤周当然有自己的私家车。他对上车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记忆犹新,也记得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室的时候,莫名其妙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看见常爱芬的嘴巴被胶布封住,双手反绑,一根很粗很长的绳子捆住她的足踝,整个人被迫蜷缩着坐在地上。
这是一个很年轻,颇有姿色的女人。
当然,这里所谓的“年轻”,有着特殊的意义。常爱芬今年三十七岁,身材却保持得很不错,皮肤光滑,常年运动的身材看上去显得弹性十足。这女人平时在学校里喜欢穿裙子,很多时候都勾起齐勤周的美妙幻想。但这种事情也就是想想罢了,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对常爱芬下手。
她毕竟是第十九中学的校长,比自己位置更高。
小道都说常爱芬与上面的大领导有关系,还有人说她靠着“脱裤子”神技爬到这个位置。齐勤周从不参与这些言论,但是他很清楚:常爱芬当初成为校长的时候,在教学方面的经验可以说是一片空白。但是她很聪明,知道弥补短处,也在执掌十九中学的这些年,得到了很多经验。
有消息说她很快就要去教育局,担任更高的职位。
走就走吧!走了好!你要是不走,我怎么会有机会?
齐勤周不明白,为什么常爱芬也被抓了进来?
陈毕武的待遇与常爱芬一样,同样被封住嘴,然后捆着。他是学校里的体育老师,长得牛高马大,身高超过一米九,两边肩膀粗壮程度令人联想起拳击手套,据说这家伙练过自由搏击,在擂台上,一个可以打三个,甚至四个。
房门从外面被推开了。
走进房间的时候,谢浩然特意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凌晨两点四十九分。
照例还是从外面搬进来一把椅子,贺平南与贺明明分别站在左右。
他的命令很直接:“把他们嘴上的胶布撕掉。”
贺平南力气很大,丝毫没有顾及对方的感受。“嗤拉”的撕扯声在齐勤周听来,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声音。他感觉嘴唇和下巴上的胡须被硬生生拔了下来,尤其是鼻孔下面的柔软位置,火辣辣疼得要命。
常爱芬是一个真正的女人。嘴上封胶刚被撕开的瞬间,她扯着嗓子,不顾一切发出尖叫:“救命!救命!救命!”
贺明明快步走过去,狠狠抽了她一记耳光,冷冷地说:“别叫了。这里很隐蔽,周围没人,就算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很熟悉的话语,在电影电视里是标准的反派口号。
陈毕武活动着口腔,齐勤周遭受的痛苦,在他身上得到的复制。不过这显然是个很有脑子,也有想法的男人。他用力耸动肩膀,低着头,一言不发,应该是想要挣脱捆绑在身后的双手。
齐勤周的问话与李平康、曹烨没有分别:“你们是谁?你们想干什么?”
听了太多,谢浩然早已失去了解释的兴趣。这三个人与前面两个不同,他也不打算从他们身上得到好处,直接对着贺平南挥了挥手,吩咐道:“把外面的东西拿进来。”
然后抬手指着正对面的齐勤周:“就从他开始吧!”
房门开着,借助房间里透出的灯光,可以看见外面有一条笼罩在夜幕黑暗深处的楼梯。贺平南从外面拿进来一个大号“可口可乐”塑料瓶。上面部分是空的,下面好像装了些水,只是被环绕瓶身的商标挡住了视线,看不清楚具体是什么。
放下塑料瓶,贺平南走到齐勤周面前。看着他伸手从衣服口袋里掏摸东西的动作,一种不祥的预感冲上齐勤周头顶。他满面惊恐,尖声喊叫起来:“你想干什么?住手,你们不能这样。警察会抓住你们的,住手啊!”
周围一片安静,没有回声。这里的确很偏僻,就算开着门,也不会有人进来。
贺平南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形状扁平的金属卡簧。这越发加深了齐勤周的恐。他曾经在电影里见过这东西,一部枪战片,具体名字记不清了,贺平南的用法与电影里那些抓住背叛者,对他们实施惩罚的人一模一样:用力按下卡簧,这东西立刻分开,形成一个上扬角度很大的“v”字,中间的链接部位有弹簧支撑。他左手托住齐勤周的下颌,拇指与食指分别朝着左右面颊上的关节骤然发力,迫使齐勤周张开嘴,然后微笑着,把分张的金属卡簧塞进他的嘴里,一直顶到牙床后面。
牙医诊所里也有类似的东西,只是使用方法没有贺平南这么粗暴。齐勤周双手被反绑,光用舌头顶,无论如何也不能把金属卡簧从嘴里吐出。
贺平南拿起摆在地上那只塑料瓶的时候,齐勤周看到坐在对面椅子上的谢浩然眼睛里全是冷酷目光,听到了他说出森冷话语。
“一个教导主任,一个校长,还有一个是体育老师……非常好。人都齐了。你们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会把你们抓到这个地方?好吧!解释一下,你们还记得苏淳这个人吗?”
他的声音仿佛一道具有千伏以上威力的高压电流,瞬间贯穿了齐勤周、常爱芬、陈毕武三个人的身体,迫使他们猛然一颤,眼睛里随之产生了无比强烈的恐惧光芒。
陈毕武反应非常快,他像脱水的泥鳅一样死命挣扎,发出凄厉惊恐的嚎叫声:“不是我,那不是我干的。是他们逼我,他们逼我啊!”
第二百三十节 排列顺序,最后
常爱芬精心描画过的脸上一片煞白,被捆住的双腿拼命蜷缩着,裙子在力量作用下向上移动,毫无遮掩露出了大腿根部,内裤颜色与款式一览无遗。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若是换在其它时候,齐勤周肯定不会放过,选择最适合的角度欣赏。但是现在他丝毫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两只眼睛死死盯住贺平南手里的那只大号可乐瓶,从被迫张开,无法合拢的喉咙深处,发出惊悚恐惧的“嗬嗬”声。
他看见瓶子底部有很多黑乎乎的莫名物质。尤其是贺平南将瓶子举高的时候,透过商标上层的空白,可以看到那些黑色物体正在涌动着,一团团,一条条,就像干旱时节聚集在池塘角落里的蝌蚪。
看着齐勤周那双几乎快要从眼眶里活活瞪出来,布满血丝的眼睛,谢浩然淡淡地说:“这法子是我从《笑傲江湖》那本书上学来的。尝尝吧!很新鲜,味道应该不错。”
提到书名,齐勤周心里的恐惧急剧扩大,连脑子里的正常思维也被瞬间凝固。他拼命扭着脖子,想要避开凑到面前的瓶口,却被贺平南张开五指,如铁钳般牢牢将脑袋扣住,无法动弹。圆形的塑料瓶口就这样塞进齐勤周大张的嘴里,连同里面所有东西,一点儿不剩统统倒了进去。
喉管里传来清晰的蠕动感,剧痛从胸前与脖子中间传来。腥臭的气味穿透鼻孔,在口腔里久久弥漫着,湿润黏糊的触感残留在舌尖上。齐勤周脸色发青,眼球不自觉的朝着上面翻转。
贺平南应该是之前得到谢浩然吩咐,他伸手拿出了齐勤周嘴里的金属卡簧,解开绑住双手的绳子。齐勤周却没有力气挣扎,他像失去支撑的大厦般倒了下去,双腿并拢,双手在胸前与喉咙上拼命地抓。衣服撕破了,胸前被指甲划破,一道道血痕历历在目,他却仿佛不知疼痛,口中发出干嚎与惨叫,身体扭曲,仿佛正在濒死边缘挣扎。
谢浩然发出轻蔑的嗤笑声:“别跟我装模作样,没那么严重,你还能活很长时间。只是吞了五十条活蚂蝗而已,死不了。”
陈毕武早已想到了塑料瓶里装的是蚂蝗。他爱看武侠小说,清清楚楚记得《笑傲江湖》里有过威逼吞食活水蛭的情节。只是做梦也没有想到,现实当中也会遇到同样的事情。
没人去管蜷缩在地上连声干呕的齐勤周。谢浩然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贺明明,后者会意地拿起摆在脚边的手提箱,走到几乎快被活活吓傻的常爱芬面前,蹲下去,打开箱子,里面摆满了各种医疗器械。
常爱芬觉得大脑思维已经被某种力量牢牢禁锢,连“逃跑”这种最基本的念头也无法产生。她浑身上下打着哆嗦,双眼发直,不断重复着机械恐惧的话。
“不要杀我。”
“是上面那个人要我开除苏淳老师,我也不想这样……不要杀我。”
贺明明平静地笑笑,从医疗箱里拿出注射器,从一个用橡胶塞子密封的管子里抽出液体,然后把针头扎进常爱芬的胳膊,缓缓注入她的体内。
那些液体呈现出令人感觉不是很好的暗灰色。隔着白色的注射器管壁,颜色模模糊糊,但是可以想见,那绝对不会是葡萄糖溶液,也不会是某种抗生素。
谢浩然的声音抑扬顿挫,带有一股神圣的味道。
“现代医学可以消除很多种疾病。曾经对人类具有致命威胁的很多病症如今都可以治愈。这就是科学的力量,也是超越了神灵的力量。金钱物质是构成这一切的基础,也是你们肆意妄为的源头。在这里,不需要你们自我辩护,不需要证据。你们做过的每一件事我都知道,即便你们穿上厚厚的外衣,套上再多的伪装,我也能够看穿内心,看到卑鄙与无耻,肮脏与邪恶。”
“就因为谢振东的一句话,你们随便找了个理由开除苏淳。多么简单,多么干脆。你们从未想过这意味着什么。欺负一个老实人原来是这么简单。反正他不会上告,就算告了也不会有任何结果。你们最初的时候也许惴惴不安,但是后来就变得坦然。他死了,死人永远不会与活人争执,更不会从坟墓里爬出来复仇。”
看着脸色比死人还要惨白的常爱芬,谢浩然露出邪恶森冷的笑脸:“好好品尝一下梅1毒的滋味儿吧!这东西很难弄到,注射计量经过精确计算,完全可以摧毁你的免疫系统。好好找个医生,把你的麻烦告诉他。记住,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否则下次等着你的就不是区区一针梅1毒病原体那么简单。我们可以另外换种新的游戏方式……比如艾滋,或者埃博拉。”
贺平南从门外拿着几根钢筋走了进来。他大步跨过正在扭曲的齐勤周,从神情呆滞的常爱芬面前走过,在满面惊恐,已经放弃了挣扎的陈毕武面前停下脚步。
牛高马大的体育老师感觉喉咙里一阵发堵,恐惧迫使身体里的水分以汗液形式密集渗出。他抽搐着眼角,死死盯住贺平南用铁丝捆好,拿在手里的那些钢筋,战战兢兢地问:“你……你要干什么?”
贺平南把钢筋放下,解开扭在一起的铁丝,拿起一根被截断至半米左右,前段磨尖的螺纹钢,认真地说:“你最好不要乱动。否则……会死的。”
话音刚落,他猛然抡起钢筋,朝着陈毕武左腿上狠狠扎去。
“啊!”
凄厉的惨叫声仿佛要把整个房间震塌,陈毕武用尽了浑身力气在嚎叫。他的手脚无法活动,只能眼睁睁看着粗大的螺纹钢穿透大腿,鲜血从插入部位迅速渗开。大腿下方传来坚硬物体与地面摩擦的沉闷声音,这表明另外一侧被穿透了,是真正的贯穿。
左腿。
右腿。
然后是左臂、右臂。
一根细密的钢筋,被贺平南扣住陈毕武的头部,从面颊左侧扎进去,透穿整个口腔,从右侧脸上穿了出来。尖锐的部分带着血水,肌肉被撕裂,插口边缘的皮肤很快肿胀起来,显出一片青紫色。
谢浩然微微张开嘴,声音里透出具有报复快感的狰狞:“当年的金属撑架是你弄坏的吧?苏淳好心好意帮你把东西搬进仓库,你却这样对付他。”
陈毕武疼得死去活来,却不敢太大幅度扭曲身体挣扎。贺平南之前说的那些话他牢牢记着。是的,乱动就会死,现在只是受伤。穿透身体的钢筋会在力量扯动的时候别断骨头,撕裂韧带。无论如何,都要牢牢咬牙坚持。
他不由得想起了苏淳,那个在学校里谁也不会得罪,很受学生们喜欢的老好人。
如果当时换了别人,陈毕武可能会犹豫,会掂量一下是否应该听从常爱芬与齐勤周的命令,诬陷苏淳。
很多人都不能得罪,但是苏淳不同。忠厚老实的人欺负起来轻松简单,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他们永远不会反抗,也不会抡起刀子跟你拼命。踩上去一只脚,他们会低着头避开。打过去一拳,他们会默默忍受……就是这样。
细铁丝穿透了陈毕武的鼻孔,在他眼前绕了个圈,探进口腔,带着无比可怕的扎刺感穿过舌头,然后是下方的嘴唇。贺平南以灵活动作完成了所有操作,铁丝在鼻尖上扭紧,打了个类似蝴蝶结的形状。
最后看了一眼满地血腥的房间,谢浩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走了出去。
……
从沉睡中被惊醒的感觉很糟糕。对于谢振东来说,在早晨六点以前醒来,绝对是很难受的事情。他习惯在七点起床,生物钟已经固定。那怕提前十分钟,整整一天都会觉得大脑混沌,思维不畅。
感觉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深度睡眠的人会突然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危险。谢振东就是这样,他莫名其妙睁开双眼,看到了站在床前的谢浩然。
房间很大,卧室也很大,这是身为省府高官的特权。
“你是谁?”
没有开灯,窗帘挡住了微亮的晨光,看不清楚谢浩然的面孔,谢振东下意识伸手去那摆在床头柜上的衣服,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抓住手腕,丝毫不能挣脱。
床上只有他一个人。京城那边的各方面条件都要比泽州优越,妻子孩子都留在那边,没有跟着过来。
谢浩然牢牢抓住他的手,脸上释放出邪魅的笑意:“呵呵!我是你的弟弟。”
谢振东本能的觉得对方是在开玩笑。只是这种言辞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僵着脸,脑子里迅速思考,就这样在沉默中僵持了近两分钟,他才带着说不出的愤怒,低声喝道:“你到底是谁?”
谢浩然毫不客气松开手,像垃圾一样把毫无准备的谢振东扔回床上。大步从床前走过,“刷拉”一下拉开窗帘,灿烂的金色晨光洒落进来,照亮了一切。
三十一岁的谢振东看上去比实际岁数年轻得多。
第二百三一节 闯入者
他穿着一条男式内裤,腿脚胳膊很长,古铜色皮肤覆盖在肩膀上,整个人显得精明强干。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与此同时,谢振东也看清楚了谢浩然。
他从未见过这个年轻人。
但是脑子里却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思考了几秒钟,谢振东猛然睁大双眼,抬起手,指着谢浩然失声叫道:“你……怎么是你?”
谢浩然平静地笑着,笑容里有种诡异且令人浑身上下汗毛直竖的成分:“你认识我?”
巨大的惊悚与震撼在身体里膨胀,谢振东感觉眼皮跳得厉害:“我看过你的照片。你……你是……”
后面的话被他压了下去。对方的开场白没有撒谎:谢浩然的确是自己的亲戚,表弟。虽然没有见过真人,此前也没有打过交道,谢振东却牢牢记住了他的名字。
照片看得太多了。从这个表弟还是婴儿的时候,就一直看到几个月前。各种角度都有,有些很正式,有些一看就是非正常情况下拍摄。音容笑貌,动作举止,所有细节全都在内。
之前从沉睡中惊醒,思维仍然困顿。谢振东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谢浩然站在窗前挡住阳光,仿佛矗立在汹涌波涛之间的坚硬礁石,大片金色阳光以他的身体为分界,朝着两边披散开来。他的面孔笼罩在阴影里,勉强可以分辨出轮廓,颜色沉闷。站在那里,像随时准备扑过来啃断猎物脖子的野兽,更像刚刚从地狱最深处爬出来的魔鬼。
恐惧心理就像重达几十吨的钢铁死死压住了心脏,谢振东觉得自己很难呼吸。这种场合,尤其是身体**的情况下,与一个陌生却多次被父亲提醒,要求自己“时刻保持注意”的人面对面交谈,让谢振东有种说不出的尴尬,甚至还有一点点正在身体里急剧蔓延,发自人类本能的羞惭。
复杂感觉在大脑里存在时间只有几秒钟,谢振东不假思索,带着愤怒的疑问脱口而出:“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你不是去燕京大学报道了吗?”
谢浩然脑子里闪过顾钊的影像,上下眼皮朝着中间微微压缩,保持着悠长的呼吸节奏,声音语调听不出丝毫变化:“你们在我身边究竟安排了多少人?”
短暂的交谈前后不过几分钟,惊慌失措的谢振东已经稳定情绪,从混乱与震惊中清醒过来。身为官员必须具备的静态和稳重开始回归,他在床上坐着,直起身子,用锐利的目光盯着谢浩然,抬起右手,斜指着摆在床头柜上的衣服:“能让我穿上衣服再说吗?”
谢浩然摇摇头,拒绝的干脆彻底:“不可以。就这样光着吧!”
莫名怒火在身体细胞里燃烧,谢振东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语气森冷:“我劝你最好打消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这里是省府机关住宿区,乱来对你没好处。”
谢振东对事情有着清醒的认知:省府机关住宿区安全保卫系数很高,外面很平静,没有听见喧闹声,这表明谢浩然是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潜入进来。虽然这些年收集的资料显示这位表弟只是个高中生,可是就目前的情况看,他身上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猛然暴起肉搏对抗,我极有可能不是他的对手。与其在毫无把握的拼斗中白白受伤,不如服从对方的要求,暂时静观。头脑发热会让人失去理智,没必要冒险。
何况,对方是我的表弟,就算言辞之间讽刺侮辱,也没什么大不了,不会对自己造成伤害。
只不过,谈话节奏与内容显然没有按照谢振东想要的方向延续。
他看见谢浩然在冷笑:“我这个人就是喜欢乱来。说到这个,其实也是你做在先。”
谢振东目光微微一滞:“你什么意思?”
“我外公苏淳怎么招惹你了?还有我的外婆方芮。他们在几年前被单位开除了,没有工作,人事局和社保局那边也删除了他们的资料,退休金什么的全部取消。”
谢浩然表情很平静,但冰冷的说话语气充满了质疑,明显正在孕育随时可能演变成冲天怒焰的火苗:“他们的银行存款也没了。银行方面否认有这笔钱,就算有存折也不承认。”
“他们从原来居住的房子里被赶出来,流落街头,像乞丐一样在垃圾堆里找东西吃。我的外公死了,我的姑父也死了。我外婆带着姑姑和家里的孩子过得很艰难,连饭都吃不饱。”
语速很慢,内容也不复杂。谢浩然平静的眼睛里看不出喜怒哀乐,他注视着坐在床上的谢振东,给了他足够的思考时间,耐心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危险的预感在侵袭谢振东脑部神经。他强迫着自己压缩怒意,尽量使面部表情变得舒缓,非常沉稳地摇摇头,从嘴里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很诚恳:“你说的这些事情我一点儿也不知道,真的。”
谢浩然眼眸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戏谑冷光:“你们在同一个城市,而且还是亲戚。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谢振东挺直了胸膛,语调铿锵,有理有据:“当年你爸爸跟你妈妈结婚的事情,在家里惹出了麻烦,爷爷奶奶都反对这桩婚事。站在公平的立场,我无法对你爸爸妈妈做出评价。但是苏家人的用心险恶,他们从一开始就看中我们谢家的权势和地位,一心想接着你爸爸往上爬。这样一群居心不良的家伙,我凭什么要跟他们亲近?”
这番话说得义正词严。
双方对事态的了解,从一开始就没有建立在公平的角度上。
谢振东不知道谢浩然什么时候到了泽州,也不知道从昨天以来发生的各种事情。
李平章昏迷的时间很短,醒来以后,他在身上发现了一个牛皮纸信封,里面装着一些单据,上面记录着他在职期间多笔收受贿赂的时间、地点、人物等信息。
他没有报案,只让妻子打电话叫救护车,同时一再叮嘱她“今天的事情不要乱说”。
谢振东想要拖延时间,至少要给谢浩然营造出一个自己很公正的形象。这想法很正常:就算谢浩然从苏家人那里知道这些事情,可他毕竟是个高中生,在泽州这边也没有社会关系。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不可能把当年发生的事情调查得一清二楚。只要他暂时相信自己,谢振东就有了安排人手,翻盘的机会。
谢浩然再一次笑了。他抬起左脚,毫无顾忌踩在床上:“怪不得你能当官,还是位高权重的省府官员。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的确高明。我想你一定没有看过《木偶奇遇记》,说假话的人,可是要长长鼻子的。”
谢振东怔住了:“你……什么意思?”
谢浩然脸上带着莫名其妙的笑意,话里充满浓浓的讽刺意味:“李平康的腿废了,这是他占了我外公房子必须付出的代价。我知道他是你的人。他很蠢,我给过他机会,他拒绝了,所以他成了残废,估计下半辈子都要在轮椅上渡过。”
“曹晔同样是个没脑子的白痴。他不愿意老老实实服从我要求,偏要傻乎乎试探我的底线。所以我把他的腿剁了一条下来。我做事情,从来不给那些不听招呼的蠢货留后路。曹晔那条断腿伤口被我撒了盐,就算他打电话叫救护车及时赶到医院,再高明的医生也不可能给他接上。”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上过常爱芬的床吧?她身材不错,也有几分姿色。如果不是对你惟命是从,心甘情愿脱衣服,根本不可能爬到校长的位置。我给她打了一针梅1毒病原体,我觉得你应该趁着医生还没有给她治疗,再找她玩一次。味道应该很特别,非常刺激”
“她还有两个同谋,要不要我照着他们享受的待遇给你来上一次?我弄了不少活蚂蟥,你可以吞几只尝尝。或者,我在你身上挂几根钢筋也行。你人太瘦了,风一吹就会刮走。没听过那句话吗男人嘛,要稳重才对。”
他的声音里明显有些与普通人不同的东西。邪恶、阴冷,就像盘踞在潮湿阴影里的毒蛇,正在吐着信子,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如果不是亲耳听见,谢振东很难相信这是从一个十六、七岁年轻人嘴里说出的话。
谢浩然外表英俊,整体形象高大阳光。尤其是窗帘拉开,外面有金色阳光照射进来的时候,以他为核心的画面给人以舒服温和的暖意。可是谁能想到,他的话语内容和声音都令人恐惧,以至于谢振东觉得浑身发冷,下意识缩紧了脖子,双手也慢慢抱拢在胸前。
谢振东半低着头,眼眸深处滚动着带有雷电先兆的浓密阴云。
他觉得谢浩然在故意撒谎欺骗自己。刚才说的那些事情,谢振东最初听得半信半疑。到后来,连一个字也不相信。
第二百三二节 你长得像耶稣
谢振东不是普通的省府官员。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从来到这座城市执掌大权的第一天,谢振东就着手构建专属于自己的权力网络。
安原省面积广阔,省城虽然繁华热闹,却被太多的人盯上,蜂拥在那里争夺利益。谢振东属于后来者,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那里当做根据地。他很有眼光,直接瞄准了安原省第二大城市的泽州。只要把这里经营好了,就能源源不断提供助力,确保自己在权力斗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社会是一张网,泽州是一个棋盘。大大小小的单位负责人就是棋子。只要控制得到,让他们老老实实服从命令,整个棋盘就能变化无穷,吞噬灭杀任何自不量力胆敢进入其中的外来势力。
从最底层一路提拔上来的跟随者,忠诚度会远远超过其他人。李平康就是其中的最显著代表。谢振东当然知道他现在居住的那套房子当年属于苏家。那件事情是自己授意,李平康现在是泽州房管局的领导。如果谢浩然攀附上了另外一个权力集团,使用正常手段把李平康从现在位置上弄下来,谢振东还觉得事情可信度较高。但是听谢浩然现在所说:把李平康打成残废,下半辈子要在轮椅上渡过……我看你是科幻小说看多了吧?
曹烨是什么人?
那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泽州市工商银行分行长。当年苏家那十几万存款的事情,曹烨事后向谢振东汇报过,也是得到了自己的授意,才放心大胆将那些存款吞为己有。在谢振东看来,这种事情很正常。要别人跟着你,服从你的命令,就必须给别人足够的好处。苏家是一定要对付的,苏家财产自然是当做战利品分给手下。不过,这种事情与你谢浩然没什么关系。就算你现在来到泽州,从苏家人那里知道事情经过,又能怎么样呢?
你说你用暴力手段对付一个银行职员,这话我信。但是你有什么能力把堂堂一个行长搞得生不如死?你说你剁了曹烨一条腿……呵呵!刚才你就说是废掉了李平康的腿,现在又换成曹烨。
这种话我会相信吗?还是你觉得“砍断人腿”这种事情就跟你去麦当劳点上一份炸鸡腿那么简单?
真正让谢振东觉得必须重视的问题,是谢浩然提到了常爱芬。那女人的确与自己有过亲密关系,也是通过自己的安排,从普通小学教师一步一步爬上校长高位。当年把苏淳从学校里踢出去那件事情,是常爱芬与教导主任齐勤周一手操作,还有一个叫做陈毕武的体育老师协助。他们都得到了应有的报酬:齐勤周当时被人举报的案子被谢振东压了下来,陈毕武连续几年都被评为优秀教师。
按照谢浩然的说法,常爱芬被他注射了梅1毒病原体,齐勤周被他强行喂下几十只活水蛭。至于在身上“挂钢筋”究竟是什么意思,谢振东不太明白,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所有这些,在泽州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达不到“跺跺脚就能让泽州晃三晃”的程度,却也在各自单位上拥有权力,还有一定的社会影响力。现在是法制社会,你以为行凶杀人就没人管你?你以为警察会对暴力案件熟视无睹?
呵呵!年轻的小表弟,你大概是武侠小说看多了,沉浸在行侠仗义的迷梦里吧?
沉稳的表情在谢振东脸上缓缓恢复,目光里出现了一丝鄙夷。虽然不明白谢浩然究竟是怎么进入自己的房间,但是这种事情在谢振东看来并不重要。现在社会上流行“官员博士、硕士”,很多言论也认为那是权力与学术机构相互勾搭的结果。别人是什么情况谢振东不知道,但他从未放松过对知识的补充学习。他在心理学方面研究深刻,通过种种迹象,结合书本上学到的理论,谢振东基本上可以判定:谢浩然是在虚张声势。
其实想想就能明白:当年谢振国为了婚姻愤而离家,独自去了南疆戍边。苏夜青生下谢浩然后不久去世,苏家虽说是书香门第,却无权无势,也就谈不上给谢浩然在官场上有什么支持。这么多年了,安排在谢浩然身边的监视者发回报告一直说是“正常成长”。这就意味着,谢浩然只是一个普通人。
全国高考状元有什么了不起?
考上了燕京大学又能怎么样?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金钱和权力才是最终咏叹调。就目前的情况看,只能说是谢浩然有了良好的基础,未来有着很大的提升空间。但若是想要“高考状元”或者“燕京大学学生”这两个身份向自己宣战,那就真的是很可笑,荒诞透顶。
我控制着泽州。
对付区区一个苏家,再简单不过。只要牢牢控制住所有苏家人的经济来源,他们无论如何也翻不起风浪。原因很简单,人类只有在吃饱穿暖的前提下,才会想到做别的事情。如果连最基本的生活资料都无法满足,自然谈不上什么理想和未来。
这件事情是在父亲安排下做的。爷爷对此一无所知。可即便是知道了,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意见。要知道当年的事情惹得爷爷勃然大怒,就算后来木已成舟,生米做成了熟饭,爷爷却自始至终也没有认过苏夜青这个儿媳。
种种念头在脑海里环绕着,谢振东的自信心在短时间里迅速恢复。他盘腿坐在床上,身上释放出省府大员特有的冷傲与威严气势:“小表弟,看在大家都姓“谢”的份上,我劝你一句,不要空口说大话了。那样做没意思,也没有实际意义。”
谢浩然的目光一直很平静,声音也是如此:“原来……你一直认为我在撒谎?”
谢振东笑了:“你还小,刚刚走出学校大门。我理解你对苏家的态度,苏夜青毕竟是你的母亲。可如果你想要对我进行恐吓威胁,那你就真的是……”
刚说到这里,谢浩然突然纵身跳到床上。他的速度令人惊惧,以巨大的力量牢牢抓住谢振东左手,拽着他,不容分说直接拖到床头,将起左手用力按在墙上。谢浩然右手伸进衣服口袋,拿出一枚长度超过十厘米的大号水泥钉,纤细洁白的手指捏住钉子,爆发出堪比重锤撞击的力量,将锐利的钉头狠狠插进谢振东左手掌心,一直按进墙壁深处。
“啊!”
谢振东瞬间瞪直双眼,无法想象的剧痛迫使他不由自主惨叫起来。他侧过身子,右手不顾一切朝着谢浩然身上乱打,扭动肩膀和身体,想要从那种可怕到极点的被控制状态下挣脱开来。
一切都是徒劳。谢浩然毫不客气拧断了自己表兄的左手中指,然后是食指和无名指。三根指头朝着手背方向弯折过去,伴随着幅度很大的颤抖。谢振东的脸色由白变红,鲜艳的颜色在短短几秒钟内迅速消失,再次变成了白色,而且还是比之前更加彻底,与死人没什么区别的惨白。
第二枚水泥钉钉进了手腕。
第三枚钉子钉进了手肘以上的部位。
迅速转身,抓住谢振东的右臂,平平拉直,按照之前的顺序,把所有动作重复一遍。
等到一切完成,奄奄一息的谢振东整个人以标准十字架形状固定在墙上。剧烈的痛苦使脑子阵阵发晕,惨叫声一直没有断过。尤其是折断手指部位传来的痛苦,更是令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惊恐。种种不好的想发从大脑深处衍生出来,从胸前到站在枕头上的足尖,到处都在颤抖。
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谢浩然自始至终都没有使用锤子之类的工具。所有动作都是以他自身力量完成。“把钉子按进墙壁”这种事情说说简单,真正做起来,有几个人能办到?
谢浩然平静地问:“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对付苏家?”
这是抵达泽州,与外婆等家人会面后,一直盘绕在谢浩然大脑里的疑问。
能做到省府官员这个位置,就足以证明谢振东不是傻瓜。他很精明,各方面问题都能正确对待,利益划分也很清楚。
苏家无权无势,就算有家族成员进入了政府部门,以谢振东的权势,完全可以对其调控打压。
可他偏偏选择了最凶狠,最冷酷,最极端的方式,断绝苏家人的经济来源,摧毁最根本的生活基础。
这不符合常理。
到底是为什么?
谢振东感觉自己距离死亡非常接近。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了想死的念头。只有死亡才能摆脱痛苦折磨,他也清清楚楚听见了谢浩然的问话。
他当然是布党成员,却根本没有战争年代勇敢者面对酷刑死亡的坚强意志。不用谢浩然问第二次,他立刻张开嘴,伴随着痛苦呻吟,道出了秘密。
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奇怪现象。
修士的存在,就是其中之一。
第二百三三节 谢家子孙,风云化龙
谢浩然的爷爷认识一名龙虎山修士。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很多年前,那修士给爷爷算了一卦,声称:谢家子孙,有风云化龙之兆。
事情就是如此简单。可无论是龙虎山修士,还是当年占卜的那一卦,都是谢家最大的秘密。
谢振东是从父亲谢振国口中知道这件事情。当时谢振东接到调令,准备离开京城前往泽州上任,父亲把他叫到书房里谈了很久,明确告诉他:前往泽州任职,是自己一手安排。谢振东一定要好好运用省府高官的职权,从根本上打压苏家。
最简单的方法,莫过于直接灭杀整个苏家。但是这样做,有很大几率成为政局对手拿捏的把柄。更重要的是,一切都是谢建国的安排,而不是出自爷爷谢伟长的授意。老人毕竟是老人,虽然他从未承认过小儿子当年的婚事,可是木已成舟,心里毕竟对苏家的存在表示默认。若是苏家破落,老爷子绝对不会过问。可若是下手灭掉苏家,谢伟长肯定会谢建国这个长子产生看法。
压制他们,让他们在穷困之中无法翻身,这就够了。
谢浩然还是不明白:“打压苏家与龙虎山道士占卜的卦象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谢振东疼得额头上冷汗直冒,他几乎是在呻吟:“你姓谢,你也是谢家的人。“风云化龙”是笼统的说法。那句话的真正含义,涵盖了所有谢家成员。”
谢浩然眼睛里闪烁着明悟的光。
谢振东痛苦的声音继续着:“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风云化龙”。没有能力的人,永远不可能走到那一步。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受教育程度不同,导致社会阶层出现了分化。如果苏淳和方芮是普通人,工人或者农民,家境也不是很好,收入一般,苏家无论如何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但他们偏偏是书香门第,而且家境不错。”
“以前的泽州很穷,尤其是在我刚到任的时候。你可以想象一下,苏家在当时就拥有十几万银行存款,是真正的富裕阶层。当时要不是信息不畅,尤其是爷爷在你爸爸身边安排的人一手操作,你肯定会被苏家人带到泽州,而不是跟着你爸爸前往滇南。”
谢浩然的冷静程度令人心里发寒:“你们从一开始就针对我,针对我的父亲。没有外来的帮助,没有财富支持,甚至连最基本的受教育机会都没有。就算长大成年,也不会对你们构成威胁?”
谢振东没有更深层的解释。两条胳膊被钉在墙上,他丝毫不敢挣扎,哪怕一点点轻微的身体晃动,都会引起剧烈无比的痛苦。他感觉力量正从身体里一点点流失,耐心也随着恐惧被一点点消磨。此时此刻,鄙夷心理无影无踪,傲慢也藏进了皮肤深处。
他不断发出呻吟:“放了我吧!我们……我们是一家人,我是你的表哥啊!”
谢浩然沉默着,嘴角渐渐露出阴冷的笑。
他拿起谢振东摆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点开屏幕,在“电话联系人”栏目里找到了“父亲”字样,随即将电话对朝着谢振东,认真地问:“这是你爸的电话?”
谢振东虚弱地点点头。
谢浩然点开号码拨打,短暂的铃声过后,话筒里传出带有威严成分的陌生声音:“怎么这么早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
谢浩然按下屏幕上的“免提”键:“我是谢浩然,谢振东在我旁边。”
电话对面陷入了长达五秒钟的沉默,然后传出疑惑的声音:“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谢浩然用平静的语调阐述事实:“现在是八点二十三分。中午十二点以前,如果你没有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杀了谢振东。”
“你说什么?”
谢振国做梦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没有经过思考,带着油然冒出的愤怒,完全是下意识回应道:“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旁边,被钉在墙上的谢振东不顾一切放声尖叫:“爸,救救我,我被他用钉子钉起来了。相信我,我没有骗你。他说得出就做得到,是真的啊!”
谢浩然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把手机凑近嘴唇,淡淡地说:“我先挂了。稍后再联系。别着急,别忙着打电话过来。我发段视频,让你看看实景。”
挂断电话,连上手机数据线,镜头正对着钉在墙上的谢振东,从左边被钉住的手腕开始,朝着右边移动。视频不长,也就一分钟左右的时间。谢浩然在微信联系人里找到谢建国的名字,把视频发了过去。
三分钟后,他再次拨通了电话。
谢建国的声音充满了怒意:“立刻放了振东,否则我就……”
“否则你就对我不客气是吗?”
谢浩然冷笑着打断他的话:“你是一个很傲慢的人,也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家伙。看看你给你你儿子起的名字就知道。我爸爸叫谢振国,你儿子叫谢振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从很早的时候想取代谢伟长了。”
那是谢浩然的爷爷。
谢建国的声音斩钉截铁,丝毫没有商量余地:“立刻放人。看在你是谢家人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
“从我知道你儿子叫谢振东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与我父亲之间永远不可能做到兄友弟恭。”
谢浩然再次谢建国说话,电话仍然开着免提:“你没资格教训我,也不要用高高在上的口气跟我说话。我知道你是部级官员,我还是那句话:今天中午十二点以前,如果你不来,我就杀了谢振东。”
说着,谢浩然站在床上,侧身冲着谢振东腹部踢了一脚。巨大的力量几乎把肠子碾断,由此引发的身体抽搐拖拽着胳膊。谢振东感觉浑身上下所有神经瞬间断裂,又被一股可怕的力量连接起来。深入骨髓的剧痛迫使他张开嘴,从喉咙最深处发出惨烈得不似人声的尖叫声。
谢浩然丝毫不顾电话里传出的暴怒狂吼,冷冷地说了一句:“这件事情没得商量,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他结束了通话。
手机一直在响,谢建国不停地打过来。谢浩然一直没接。他注视着疼得脸上肌肉彻底扭曲的谢振东,冷笑着摇摇头:“就凭你,也配叫做振东?”
这句话语意双关。
首先,是因为我的父亲。
其次……谢浩然走到奄奄一息的谢振东面前,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谢建国对泽州真是很看重,把你派到这里,以点带面,就是为了拿下整个安原省。你也做得很不错,照目前的情况发展下去,再过几年,说不定你真会成为安原省的主控人物。”
接到谢浩然的指令,整个雷极门以极高的效率运转起来。关于泽州与谢振东的大量信息被收集整理。因为时间的关系,目前掌握的情报并未真正深入核心,却足以分析出谢振东在泽州掌控的庞大人事网络。方方面面都没有遗漏,他在这里获得了压倒性的支持。但随之而来的,就是不同程度的贪腐,以及“官官相卫”。
重点掌握的信息,目前暂时局限于李平康、曹烨、常爱芬等人。他们是苏家事件的直接责任人。按照谢浩然的计划,秘密调查将在接下来的时间全面铺开,扩大范围。虽然有着谢振东这个上位者的授意,可是想要吞没房产和银行存款,单凭区区几个人的暗箱操作很难抹掉一切痕迹。何况苏淳和方芮当年被学校开除,若是没有人事部门默认参与,事情也不会那么顺利。
谢浩然用平淡无奇的语调阐述事实,他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可是从他嘴里说出每一个字,都让谢振东惊恐万分。
“你……你简直就是疯了!”听到谢浩然要彻底惩罚这些人,谢振东猛然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嚷道:“你不能这样做,绝对不能。”
谢浩然笑容诡异:“这些人的屁股都不会干净。我有的是时间,也有耐心慢慢等着收集关于他们的资料。李平康和曹烨他们只是第一步,当年对苏家动过手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谢振东被吓得魂不附体。如果说之前他对这个小表弟心存讥讽,那么现在就彻底变成了畏惧。
真正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啊!
可以想象,随着谢浩然收集的资料曝光,父亲和自己在泽州的多年努力就付之东流。大量人员被撤换,谢家对泽州的掌控力也会减至最低。
谢浩然压低声音,很是感慨:“说真的,来泽州以前,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原本只是打算过来看看外公外婆,住上几个星期,然后就去燕京。那个时候……我没把你当做仇人,而是当做家人。”
手臂被钉得很牢,谢振东在颤抖中发出哀求:“不要这样,我们是一家人。我……我是你的表哥啊!”
席梦思很软,走在上面有种平衡随时可能被颠覆的感觉。
第二百三四节 可以进来吗?
(为盟主“廖秋”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情节需要,排在另外一位盟主前面出场。)
谢浩然慢慢走过去,注视着那张在恐惧绝望中努力挣扎的面孔,诡异地笑了。
“这件事的决定权不在你,也不在我。表哥,我现在还可以这样叫你。不过,以后还能不能这样叫?或者现在就是最后一次?这得看你父亲的态度。”
他相信,以谢振东的聪慧,应该明白话里的意思。
……
房间外面很快传来了动静。
有密集的脚步声,其中夹杂着明显被克制着的低沉呼吸。
谢振东在泽州的地位很高,这幢两层楼前后带花园的洋房很漂亮。谢浩然昨天晚上摸进来的时候,就留意过周围的建筑、植物,以及道路的位置。他坐在椅子上屏息凝神,将自己的神识缓缓散发开来,以小楼为核心,扩散半径超过了五十米。
抬起头,看着被钉在墙上奄奄一息的谢振东,谢浩然的笑容有些发冷:“你父亲好像不喜欢你这个儿子。救你的人来了,就在下面。”
刚说完,客厅方向的大门传来“嘭”的一声巨响。厚厚的门板从外面被破坏锤撞开,几名身穿黑色制服,头戴钢盔,全副武装的特警冲了进来。
谢浩然从之前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就刻意选择了面朝大门的角度。腿部骤然发力,整个人仿佛黑暗中发现了猎物的机敏夜枭,带着无比刚猛的气势,朝着破门而入的特警扑了过去。
在这种情况下近战,普通人根本不是修士的对手。
一拳砸中腹部,那名特警带着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身体瞬间变得绵软,缓缓蜷缩在地上。手中的突击步枪掉了,滑在一边。
一掌劈中侧颈,那个是颈大动脉的位置,对方当场失去知觉。
灵活的脚步在混乱中腾挪移动,迅猛闪身,直接冲到一名特警面前,左腿朝着对方分叉展开的双腿中间探进去,身体与膝盖紧跟其后,瞬间破开对方平衡。那人连放平枪口的机会都没有,如同一只断线的风筝,被迎面而来的巨大力量撞中胸口,以丝毫不亚于冲进房间的速度倒飞出去。手脚四肢在空中倒拖着,嘴里发出惊呼声,落到了房间外面的走廊上。
谢浩然没下狠手这些人只是奉命行事,没必要大开杀戒。
金丹修士可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强者。对普通人而言,金丹修士无论速度、力量还是头脑反应,都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
“哐啷!”
两只圆柱形的金属罐子从外面扔了进来。瓶口位置发出“嘶嘶”的声音,冒出一缕很淡的白色烟雾。
谢浩然想也不想就冲过去,伸手抓住,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反手掷出。外面随即传来一阵带有怒骂的喊叫声。
“他把催泪弹扔出来了。”
“这家伙的速度太快了,他是怎么做到的?”
“快带上呼吸面罩,向上级请求增援。”
谢浩然大步走进卧室,发现谢振东脸上浮现出惊喜表情。看着他,不由得笑了。
“你以为这对你来说是个好消息?”
摇着头,谢浩然拿起手机,拨通了谢建国的电话。
“我在路上了,很快就到。年轻人,要有点儿耐心。”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威严。
谢浩然单手抓起椅子,简单的家具在他手里变成了武器,带着横扫一切的狂暴力量,椅子重重砸上卧室侧面的窗户。在令人心悸的玻璃破碎声中,强度极高的透明物质当场裂开,从空中洒落在地,变成无数细小颗粒。
卧室与小楼外面再无遮挡。站在这里,可以看到楼下停着好几辆警车,还有两辆蓝黑色涂装,安装了防护金属网的武装防暴车。几十名特警手持枪械形成警戒线,有些飞溅的玻璃碎片甚至掉到远处,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滚动。
站在斜侧面,外面同样可以看到卧室里的场景,可以看到被钉在墙上,浑身上下只穿着内裤的谢振东。
“你大概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没人能威胁到你。”
谢浩然同样还是点开手机的“免提”键。居高临下望着楼下那些警察,他脸上露出冷漠宁静的笑容:“谢建国,等着给你儿子收尸吧!”
“你想干什么?”电话那端传来怒吼声。
谢浩然没有回答。他大步走到床前,伸出左手,抓住谢振东的左腿,在令人畏惧的狞笑中发力,手指堪比用世界上最坚硬金属制成的钳子,柔软的皮肤与肌肉层丝毫起不到阻碍作用。谢振东感觉一股强大到令自己头皮发麻的力量在靠近胯部的左腿上固定,伴随着足以令心脏从胸腔里猛跳出来的恐怖,来自身体内部的骨骼碎裂声是那么清晰。
就像干燥的竹子被某种重物硬生生压裂。
谢振东整个眼部神经瞬间膨胀,然后在极短的时间里收缩。带动眼球的肌肉紧绷到前所有的程度,大量血丝在眼眶里充斥着,将一种叫做“疼痛”的东西清清楚楚雕刻在他的脸上。
谢浩然在谢振东左腿上用力捏着。这动作在外人看来就像是按摩师对客人做着热身。从大腿到膝盖,然后是小腿和足踝,最后是足掌……所有的部位都被捏碎。整条左腿耷拉着,软绵绵失去了控制。
谢振东被活活疼得晕死过去。
电话里仍在传出谢建国狂怒的咆哮声。
“住手,你对振东都做了些什么?”
“谢浩然,你现在住手还来得及。不要自己往绝路上走。你刚刚考上燕京大学,前途一片光明。别忘了,你是我们谢家的人。”
“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我让你立刻放了振东。”
谢浩然把电话凑近唇边,英俊的脸上释放出专属于年轻人的强硬:“你儿子的左腿已经废了。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医生能救他。”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带有一种仿佛音乐的特殊节奏:“外面那些警察是你叫来的对吗?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蠢。我既然敢抓住你儿子,还给你打了电话,我怎么会怕区区几个警察?谢建国,你老了,脑子不够用了,真的是考虑不全面啊!”
谢建国强压着恐惧与愤怒:“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冷笑在谢浩然脸上很快转换成轻蔑表情:“我不是说过了嘛,等着给你儿子收尸吧!”
停顿了一下,他继续到:“顺便说一句,谢振东只是第一个,让你另外两个儿子洗干净脖子等着。如果你不能在之前说定的时间内赶过来,接下来……就轮到他们了。”
说完,他挂断电话。
另外搬了一把椅子坐下来。透过被砸开的窗户,可以看到楼下的警察正在分散。他们用各种警示标志拉起了警戒线,空中甚至出现了一架直升机。只是没人在突入房间,也没人开枪。
谢浩然选择的位置被墙壁遮挡。附近肯定有狙击手埋伏。对于修士,这就是最致命的存在。
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
二十多分钟以后,外面再次传来了脚步声。
准确地说,应该是鞋底踩着各种碎片发出的声音。幅度很小,对方明显是在控制力量,只是房间外面走廊上的各种碎片太多了,非常密集,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
那是一个身材中等的年轻人。他穿着一件灰白色运动衫,有罩帽的那种。牛仔裤应该是薄款,富有弹性,适合运动。黑色篮球鞋侧面绣着“安踏”标志。他迈着灵活轻捷的步伐,穿过客厅,径直走到距离谢浩然很近的位置,把双手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摊开,表示自己没有携带武器。
“你好!我可以进来吗?”他个字不高,脸上的肌肉很紧,下巴上有少许经过修剪的黑色胡须,看上去很干练,眼睛里释放出精明的目光,脸上却洋溢着令人舒服的微笑。
谢浩然看了他一眼:“你已经进来了。”
那人神情自若,带着微笑点点头,从旁边拉过一把椅子,在谢浩然对面坐下。
他拿出一盒香烟,微笑一刻也没有从脸上消失过:“我叫廖秋。来一根吗?”
看着烟盒上的“熊猫”标签,谢浩然点点头。接住对方递过来的香烟,掏出打火机点燃,喷吐着烟雾,注视着对方那张表面上看起来年轻,实际上却很难判断出具体年龄的面孔,淡淡地说:“我一直在等你。”
这话很突然,听起来根本不符合逻辑。廖秋不禁怔住了。他抬起手,慢慢摘下刚塞进嘴唇中间的香烟,眼睛里闪烁着正在急速思考的目光,有些疑惑,试探着问:“怎么,你认识我?”
谢浩然摇摇头:“不认识。”
廖秋笑了:“你比我想象中要厉害得多。至少在说话方面,你很懂得如何占据主动。”
伴随着鼻孔里喷出两道浓浓的白色烟龙,谢浩然也笑了:“你来自哪个部门?国安?司法?还是军部?”
廖秋的眼皮微微抽搐了一下。香烟在他手指中间慢慢拈动着,抬起头,看看周围,再看看被钉在墙上半死不活的谢振东,他眼中出现了一丝明悟。
“你是故意的?”
第二百三五节 你是我的目标
刚说完,廖秋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只是其中带有少许惊讶:“你是故意这样做,就为了引我出来?”
谢浩然弹了弹烟灰:“要说故意……算是有百分之三十吧!我的主要目的只是想要干掉谢振东,替我外公一家报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廖秋了然地笑了。他重新把香烟塞进嘴里,用打火机点燃,吸了一口,神情有些感慨:“原本以为这是一次很简单的任务,没想到你这么难对付。”
谢浩然自嘲地笑笑:“我在清凉山那边做的事情瞒不过你们。高棉国与华夏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友好,只要你们愿意查,那不是什么秘密。”
廖秋的声线有些粗:“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再遮遮掩掩就没什么意思。既然是谈话,就应该公平。我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你给我的第一印象很不错。希望这种良好的气氛能保持下去,你觉得呢?”
谢浩然右脚朝着后侧移动了几厘米。动作看似平常,却使整个身体保持着随时可以暴起的状态。他脸上的笑意很淡:“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廖秋回答的很干脆:“我来自国安。”
谢浩然点点头,声音很轻:“跟我猜的一样。”
烟雾的气味在房间里弥漫,廖秋的坐姿很放松,他眼睛里一直有着化不开的笑:“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你这么年轻,这么厉害的修士。你现在是什么境界?肯定过了炼气,有没有筑基?”
谢浩然撒谎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语调就跟平时没什么区别:“你说对了,刚筑基没多久。”
“我们盯着贺家很久了。”
廖秋在缭绕的烟雾中发出叹息:“不瞒你说,我们之前就派人与贺家有过接触。最基本的那种,走的是商界路子。修士跟普通人不一样,思维方式也有很大区别。贺家在洛底那边的产业都经过特许,否则他们根本开不下去。”
谢浩然咂摸着这些话的内在含义。沉默了几秒钟,认真地问:“温水煮青蛙?”
“算是吧!”
廖秋的回答完全是官方答案:“只要处置得当,一个发疯的修士其实很容易控制。贺家实力很强,如果他们因为某种缘故在国内乱来,虽说我们也可以控制,代价却很大。所以,我们想要把这股力量引向外面,尤其是在与我们保持合作关系的前提下。”
他的目光宁静而深邃,继续道:“你从一开始就引起我们注意。”
谢浩然眼里闪过一丝警惕:“怎么,贺家是你们的人?”
廖秋脸上浮出一丝苦笑。他摇着头,用力吸了一口烟,闷声闷气地说:“我们正在接触,虽然还没有正式与贺定元会面,却通过中间人传递了一些基础合作信息。贺家的态度总体来说还不错,被我们列为重点跟进对象。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在短短几个月里突然变化,贺家上下伤亡惨重,你突然之间就冒了出来,还成为雷极门的掌门。”
谢浩然微微眯起双眼:“难道你们不知道贺家与圆法寺之间的矛盾?”
香烟在廖秋指尖转动着,稀稀落落掉下散碎的烟灰。他叹了口气:“知道……事实上,圆法寺与贺家之间的事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我们在背后推动。”
谢浩然认真地问:“为什么?”
廖秋回答得同样认真:“我们希望得到关系稳定的合作者,但我们不希望修炼门派,或者特殊机构的实力过于强大。无论圆法寺还是贺家,整体实力削弱了,都是我们愿意看到的事情。”
停顿了一下,廖秋注视着谢浩然的眼睛:“你真是打算在清凉山那边开设农场?”
终于说到了这个问题,谢浩然脸上全是平静:“是的,我想在那里种橘子。既然你调查过我,就应该明白我没有撒谎。这段时间以来,清凉山农场已经初具规模,工程建设进度稳定。”
廖秋仿佛是在对谢浩然的行为作出评价:“种橘子是一件好事。清凉山的罂1粟种植问题一直很难解决。我们不方便介入高棉国与武装割据势力之间的纷争。如果你愿意成为我们的人,在农场建设与将来的农产品销售方面,我们可以给予你帮助。”
“你应该明白,即便是在境外拥有武装力量,也是触及我们容忍底线的事情。”
谢浩然平静地说:“那是农场的护卫人员。”
“我知道。”廖秋的眼睛炯炯有神:“雇佣兵与武装护卫之间区别不大,他们随时可以转换身份。我只是提醒你:我们可以容忍有限的武装护卫力量,但是绝对不会承认什么雇佣兵。”
谢浩然把香烟塞进嘴里,用力吸了一口:“这是你开出的条件?”
廖秋慢慢皱起眉头,又渐渐松开。他思考了几秒钟,咂了咂嘴,不无遗憾地说:“如果现在换了是贺定元坐在这里,我根本不会告诉他这些事情。但是……你不一样。”
谢浩然笑了。
他从很久以前就产生了“肯定有人会来找我”的念头。
全面清洗贺家是一个很大的动作,瞒不过别人的眼睛。占据贺家资产收获极大,但是合法占有者的身份想要得到法律层面承认,就必须把自己曝光在太阳底下。王倚丹能力很强,贺明明也是如此。但她们的一切行为,都必须遵循国家政斧的许可,无法超越。
正因为考虑到这一点,谢浩然才把灭杀贺家亲族这件事放在雷极宗门内部进行。那里毕竟是在高棉国境内,别人无论如何也抓不住把柄。
倾尽全力在清凉山建立农场,是谢浩然深思熟虑后的结果。那是自己的退路。一旦国内这边出了问题,至少还有清凉山这个根据地。
之所以装作若无其事参加高考,算是一种变相的赌博。
谢浩然想要看看那些人对自己的容忍究竟会达到什么程度?
他们也许在商量,也可能在观望,但无论如何,他们早早晚晚肯定会找到自己。
就像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路不外乎两条:合作,或者拒绝。
正因为如此,在对付谢振东极其手下的时候,谢浩然丝毫没有留手。他也毫不惧怕位置更高的谢建国。要知道“国家”不是专属于某一个人。爷爷谢伟长的确位高权重,谢建国也是名声显赫的部级高官。可他们无法代表整个国家,无法将个人意志凌驾于国家利益之上。
谢浩然早早就在心里认定了“合作”这个选项。那对自己是有好处的,也多了一层能够依仗的力量。唯一不确定的,就是廖秋身后的那股势力与谢家之间有无关联?是否属于与自己敌对的阵营?
他平静地笑了:“贺定元不是我的对手。也许你会觉得我在撒谎,可实际上,贺家的一切,是他主动交给我。”
修士重誓,违背即死。
廖秋也笑了,他扔掉手里的烟头,又从烟盒里拿了一支点燃:“贺定元已经死了。我当然愿意相信活人说的话。”
手里把玩着打火机,他望向谢浩然的目光有些复杂:“说真的,我们根本没有想到,你会在一夜之间灭掉圆法寺。”
不等谢浩然开口,廖秋继续道:“不要否认,那样做没意思。虽然没有证据,但我知道是你做的。”
淡淡的笑意在谢浩然眼睛里流转:“怎么,圆法寺是你们的扶持对象?”
廖秋没有否认:“有过这方面的考虑,正在进行。我不喜欢那帮秃驴,他们很傲慢,就算真的合作,估计也不会听话,还会惹出很多麻烦。”
谢浩然凝视着对面:“为什么会选中我?你们应该是从最近一段时间才开始关注。从我上次去洛底,直到现在,也就是三个月时间。”
“你爸爸是烈士。光是这一点,你的政审就没有问题。”廖秋说话直截了当:“其实你引起我们注意,具体时间比你想象中更早。还记得“易庆阁”吗?你把人从楼上扔下来的时候,只考虑到避开警察的视线。呵呵!你大概不知道,警方无法处理的案件,最终都要交到我们这边。还有就是你委托吕家捐赠出去的那些钱,同样也是线索,很容易就追查到你身上。”
谢浩然心里荡起一片震惊,却丝毫没有在脸上显露出来:“没想到我的曝光率居然这么高。”
廖秋点点头,一语双关:“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强大的人。你应该觉得幸运,你的所作所为得到了我们认可,至少结果是这样。”
他撮着嘴,慢慢喷出一股细长的烟,抬起头,问:“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
谢浩然没有说话。
他侧过身子,注视着钉在墙上陷入昏迷的谢振东,平静地说:“我外公外婆的仇一定要报,他必须死。”
廖秋脸上显出几分踌躇:“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啊!杀人不是问题,有充分理由杀人就更不是问题。但是谢振东身份特殊,更重要的是,他上面还有一个谢建国。”
第二百三六节 退
谢浩然声音逐渐变得冰冷下来:“你要阻止我?”
廖秋的目光平静且深邃:“我只是个普通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我想告诉你的是,这件事情有很多解决方法。当然,如果你一定要选择最强硬,也是最麻烦的那种,我也不会拦着你,不让你做。你一定考虑过你外婆家人的问题吧!怎么,你想带着他们一起离开,跟着你去清凉山?”
这的确是谢浩然最初的想法,也是最后的退路。
“你已经把泽州搞得一团糟了。”
廖秋在叹息声中发出抱怨:“从昨天到今天,这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纪委那边收到了关于李平康的举报信,银行系统也在对曹烨的问题进行核实。还有常爱芬所在的学校,已经乱了套。她的问题很多,在学生校服制作费用方面收受贿赂,学生餐费也被贪污……你把他们每一个人都打成重伤,他们的家人要求警方尽快解决。要不是我们一直对你保持关注状态,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对所有案件实施监控。”
“这只是冰山一角。”
谢浩然忽然“嘿嘿嘿嘿”冷笑起来:“区区一个谢振东执掌泽州,就能在这里为所欲为。既然你们一直在关注我,就应该明白我肯定还有后手,绝对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廖秋点点头,理所当然地说:“我知道,你正在收集证据。当年听从谢振东命令对付你外公的人还有很多,不是一个两个。”
谢浩然漫不经心地问:“你想让我放弃?”
廖秋把吸了一半的香烟扔在脚下,用力踩熄:“收手吧!做人要懂得适可而止。虽然你拥有报复的权力,但是你得明白,很多事情,不是“正义”与“邪恶”那么简单。”
思考了几秒钟,谢浩然淡淡地问:“你想告诉我什么?”
“把后面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廖秋语气里充满了诚恳:“我保证,那些人一个也跑不掉。党风廉政现在抓得很紧,就算是退休赋闲的人,一样要带回来追究问责。你的家人会得到公平对待,该有的补偿一样也不会少。至于你……过了这段时间,就去燕京大学报道吧!”
谢浩然不禁笑了:“那里是你们的地盘,这算不算是我自投罗网?”
廖秋的神情与目光都很认真:“我经历过你这个年龄,容易冲动,评判事物的观点很干净,不是黑就是白。我很羡慕你,不是你的能力,而是你的眼睛。没有被肮脏的东西污染过,也没有被黑暗的部分影响。你很热血,也有理想,但是你需要引导。”
“按照正常程序,对你的观察期应该在一年以上,才能进行初步程度的接触。我觉得应该给你选择的机会,而不是直接把你推进逃亡国外的那条路。小谢,你是个人才。你的未来,会不可限量。”
……
从小楼里走出来的时候,没有人阻拦谢浩然。
廖秋的身份应该很高,他陪在谢浩然身边,沿途给几个认识的人打着招呼,直接将谢浩然送上一辆停在路边的越野车,招呼着司机发动引擎。
一架直升机从空中徐徐降落,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人铁青着脸跳出机舱,朝着小楼入口快步走去,数名保镖紧跟其后。
廖秋站在车下,轻轻拍了拍关紧的车门,轻声笑道:“你伯父来了,我觉得你们还是不要见面比较好。谢振东被你弄成那个样子,我估计他现在恨不得宰了你。”
谢浩然的笑意平淡:“你想给我什么好的建议吗?”
廖秋吹了声口哨:“回家去吧!陪陪老人,给家里人做点儿好吃的。我知道你厨艺不错,资料上写着呢!至于这里……”
他转过头,朝着隐约传来怒吼咆哮的小楼方向看了一眼:“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吧!”
……
越野车出了小区,朝着郊外方向驶去。
在靠近目的地的马路边上,司机停了车,谢浩然推开车门跳下来。双方没有说话,车开走了,他迈开脚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方芮坐在院子里。看见谢浩然进来,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微笑。
从屋子里搬出一把椅子,扶着她坐下,谢浩然轻声笑道:“外婆,我去买点儿菜,很快就回来。”
方芮劝阻:“不要这样,老是花你的钱。昨天的菜还有剩的,热一下就够了。”
谢浩然把双手从外婆掌心里抽出,目光里透出坚毅:“您就别管了,一切都交给我。咱们家会比以前过得更好。我保证!”
……
苏夜云今天回来得很早。她提前请了假。对于谢浩然这个外甥,苏夜云的感情很复杂。但是有一点她很清楚:妹妹的死足已经抹消了所有仇恨,谢浩然毕竟是自己的亲人。
还未走进院子,远远就听见儿女苏芷兰的欢笑声,也闻到一股特殊的食物香气。
谢浩然买了很多菜。
肉丝用小粉、白糖和酱油拌好,烧热油,锅里撒下姜蒜炸出香味,趁热将肉丝下锅,炒至半熟,切成细丝的青椒撒下去,猛火爆炒起锅装盘。
红烧肉人人都会做,只是谢浩然的做法稍有区别。切成大块的带皮猪肉在热水里汆过,捞出来沥干,然后再次下锅熬油。多余的肥油舀起装碗,剩余的部分用来熬糖。热油与切成粉末的红糖在高温下迅速混合,形成一种棕红色的粘稠液体。先下肉,在下姜,用勺子舀起焦糖在肉块表面一层层浇下去,等到上色工序完成,再放入酱油和水,盖上锅盖小火焖煮。
家里吃饭的人不多,谢浩然没有铺张浪费。炒了一个醋溜土豆丝,炒了一个蒜泥豆腐菜,再加上昨天没有吃完的鸡汤,晚餐已经非常丰盛。
表妹苏芷兰急急忙忙吃着饭。看着她匆忙的样子,谢浩然不由得笑了:“别着急,时间还早,来得及。”
“学校里有事,我今天要早点儿回去。”苏芷兰三口两口把碗里的米饭扒完,最后恋恋不舍夹了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嚼着,转身到房间里拿起书包,含含糊糊给餐桌上的家人打着招呼:“妈、外婆、表哥,我走了啊!”
“等等!别急着走!”
谢浩然站起来,走到外面的院子里,从对面墙角掀开一块看似盖着某种弃物的塑料布,推出一辆崭新的“捷安特”自行车。
这是他之前买菜的时候,在路上一家车行顺便买的。
苏芷兰愣住了,眼睛里随即闪烁出激动与不知所措的目光:“这……表哥,这……”
“这是我送给你的。”谢浩然爽朗地笑道:“路上别那么急。买来的时候,车子已经调过了,很灵活,骑上去试试。”
苏夜云也从屋子里走出来。看见她,苏芷兰仿佛看见了主心骨,连忙跑到面前,声音有些乞求,也希望母亲帮助自己做出决定:“妈,你看……这是表哥买的。”
一股说不出的感动在苏夜云身体里涌动着。她感觉眼睛有些湿润,努力控制着情绪不在人前流露出来。她握紧女儿的手,对着谢浩然本能地摇摇头:“小浩,这不行……这东西太贵了,真的不能这样。”
谢浩然推着自行车走到面前,拉住苏芷兰的手,用力握上自行车的手柄,加重了语气:“二姑,这是我送给芷兰的礼物。她上下学不方便,每天都要跑来跑去。耽误时间不好,也影响学习。”
视线随即落到了苏芷兰身上,声音里带着令人舒服的笑意:“听表哥的话,骑着去上学。明年中考,再有三年就是高考,到时候一定要考出好成绩。记着,表哥在燕大等着你。”
方芮站在门口,倚着门框,微笑着。
苏芷兰上学去了,远远回荡着清脆的车铃声。
三个人回到餐桌前继续吃饭。
谢浩然拿起筷子,给外婆和姑姑各自夹了些菜,认真地说:“外婆、二姑,有件事情我得告诉你们。”
方芮和苏夜云停止咀嚼,不约而同把目光聚集到他的身上。
“我给你们买了套房子。正好明天是周末,大家都过去看看吧!”谢浩然说得风轻云淡。
房子?
方芮感觉很多混乱的思绪一瞬间从脑子里涌了出来,无数被自己花了很大努力,好不容易才遗忘掉的画面再次出现。它们仿佛是被一根线条连接着,将破碎记忆渐渐恢复。有凄厉无比的惨叫声,有鲜血淋漓的可怕场景,还有充斥着死亡与悲哀的伤痛思维。
苏夜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尊雕塑。她平静地注视着谢浩然,过了近半分钟,嘴唇翕张着,想要说话,却没有发出声音。
“这里的环境太差了,搬出去吧!”
谢浩然用温和语调劝说着:“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现在都过去了。只要我在,就会好好守着你们。无论姓“谢”还是姓“苏”,你们都是我的亲人。”
方芮无力地靠在椅子上,苍老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在哭:“小浩,房子……不要这样,把钱留下来,你上学要用的。”
第二百三七节 花街
谢浩然的目光坚定:“房款已经交了,各种手续正在办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是现房,明天我带奶奶你过去看看,没问题的话,我就安排人装修。最多一个月,你们就能搬进去。正好这段时间表妹表弟都放假了,有他们帮忙,搬家很容易的。”
苏夜云的声音有些虚弱:“……小浩,姑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谢浩然放下筷子,从椅子上站起,伸展双臂,用力搂住方芮和苏夜云的肩膀,声音里透出不容置疑的坚决:“从今往后,再没有人能欺负你们。我保证!”
……
在泽州的这片区域,尤其是夜晚,显得非常繁华。
到处都是灯红酒绿,五彩缤纷的霓虹灯照亮了街道,各种宾馆、酒店招牌林立,名字一个比一个大气,一个比一个吓人。不是带有“某某豪”,就是“某某宫”。
马路很窄,金碧辉煌的牌子到处都是,布满了道路两边。到处都是夜总会,只是规模档次不同。有些装修豪华,门口空地上停满了车。有些门堂很小,站在外面就能看见通往二楼的台阶。浓妆艳抹穿着性感的女郎站在店门外,张开艳丽的红唇,用嗲声嗲气的声音招揽顾客。虽说男人们都很清楚艳丽妆容下面的真实面孔极有可能令人畏惧,甚至真实年龄远远超过自己好几倍。可是看在对方短至大腿根部露出大半个屁股的裙子,几乎袒露出整个胸部的上衣,总会觉得身体里有头野兽在冲撞,迫使自己老老实实掏出钱包,跟着那些女人店里,享受美妙的夜晚。
这种地方当然少不了男人。男性顾客喜欢的东西,女性顾客同样喜欢。只要是不同的性别,工作性质没什么两样。就在街边招揽客人的人群里,有肌肉结实,当做招牌使用的壮汉,也有外表英俊,被女客称之为“小奶狗”、“小狼狗”的男性公关。只要钱包够大够厚,他们绝对不会介意女性顾客的年龄超过自己母亲,或者奶奶,甚至曾祖母。
苏晓凝站在马路侧面的金属护栏旁边。
长发染成酒红色,在周围灯光映照下很是显眼。淡金色针织衫是紧身款式,后背裸露着,两根细带从脖子后面绕过去,打成漂亮的蝴蝶结。这种款式的衣服重点在于突出胸部,极度收紧的腰线在臀部位置扩张开来。黑色包臀裙下面是肉色丝袜裹住的修长双腿,亮银色高跟鞋踩得很稳,光是看看就觉得充满诱惑。
浓妆艳抹加上暴露的穿着,是这条街上的通用身份证。
苏晓凝脸上擦着厚厚的粉底,霓虹灯光线照射过来,在她脸上映出红蓝不断的颜色。可是走到近处,就能看到她的右边面颊略微有些肿胀,同一侧嘴角也有伤痕,只是被她用暗色唇膏掩盖着,难以察觉。
远处,那座六层高的大楼外部全是灯光。那是红灯区规模最大,装修最豪华,也是客人最多的“金豪”夜总会。
苏晓凝紧闭着嘴唇,双手紧抱在胸前。她的目光中略带急躁,漫无目的扫视着往来的人群。
在这条街上做生意的女人,当然是为了钱。
可是想要赚钱,也不是那么容易。
掌心托着肘弯,手指触摸着空瘪的肚子。
从早上到现在,苏晓凝只喝过一杯五角钱的豆浆。
那是她身上最后的钱。
远处的街口车灯闪烁,一辆敞篷“保时捷”从那个方向开过来。三个男人坐在车里有说有笑,肆无忌惮谈论着各种话题,挑剔的目光在街道两边的女人身上打转着,很快就引起了轰动。
看样子,他们应该是很熟悉这里的客人。豪华跑车意味着身份,意味着口袋里多金。站街女们纷纷从各自所在的角落里走过来,争先恐后簇拥在一起,以“保时捷”跑车为核心,形成一条正前方空间越来越窄小的通道。
苏晓凝也在其中。她奋力朝前挤进去,丝毫不顾被旁边的一个女人用手肘拐了一下,后背上生疼。
这样的机会可不多!正常情况下,开车的客人应该直接从街道另一端进来,被夜总会的工作人员直接引进去。拐弯来到街面上的客人通常没什么钱,当然这里的站街女价格也低,消费比夜总会里便宜许多。
苏晓凝努力挤到最前面,祈祷着“保时捷”车里的客人一定要看到自己。
跑车如愿以偿在她旁边停了下来,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男人打量着她,嘴角露出一抹**的笑,随手捏了个响指:“跟我去玩吗?”
没人会在这里直接谈论交易内容。
苏晓凝竭力笑着,挺高胸部,让自己在对方眼里更具吸引力:“好啊!不过……你有钱吗?”
这一点很重要,必须确定。
男人爽快地拿出钱包,从中抽出一摞大面额红色钞票,在指尖熟练地捻开,变成扇形。无论数字还是形状,都引得周围的女人发出阵阵惊呼,还有无数羡慕的视线。
“我们有三个人,你得努力哦!哈哈哈哈!”他笑得很张狂,车上另外两个男人也对苏晓凝产生了兴趣,说个不停。
“这女的不错啊!身材很好,人也长得漂亮。这种货色在外面很少见。”
“是啊!恐怕“金豪”那边的妞也没她漂亮。还好你今天多了个心眼,说是从这边开进来,路上随便看看。喂喂,直接叫她上来吧!我在ktv那边还有存酒,女人不够的话,到时候再叫。”
呈扇面展开的红色钞票对苏晓凝产生了无法抗拒的吸引力。只是看看车里的三个男人,她有些犹豫:“你们的意思是……三个人都要?”
为首的男人笑了:“别害怕,我们都是正经人。只要高兴了,钱不是问题。”
苏晓凝轻咬着嘴唇,眼里透出几分害怕:“太多了……我……我只能……一个行不行?”
她从未有过同时陪两个男人以上的经验。
正说着,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暴吼:“臭女表子,原来你在这里抢生意!”
苏晓凝好像触电般猛然转身,下意识循着声音扭头去看。她嘴唇张开,像看到鬼一样发出尖叫声,却在不到一秒钟时间里戛然而止。
几个身穿黑色皮马甲的壮汉从侧面跑来。他们留着张扬的发型,前胸袒露,胳膊上布满刺青。为首的壮汉不由分说,一拳砸中苏晓凝的腹部,她疼得双手捂住那里,弯着腰,话也说不出来,慢慢蜷缩着倒了下去。
“都给我滚!”
“码的,怪不得最近的生意越来越差,这些女表子在路上就把客人拉走了,谁还会到我们那里去玩?”
“嘿嘿嘿嘿!陈少,好久不见,怎么改口味了,到这种地方打野食啊?”
壮汉们各自分工,有的挥舞拳头,有的直接从腰上解下铁链,在手上挥舞着,在地上拖出“哗啦啦”的金属声音。聚在附近的站街女很快被驱散,为首的壮汉嬉皮笑脸站在“保时捷”车旁,与坐在车里的男人打着招呼。
男人很不高兴,用手指点了点被拖到路边的苏晓凝:“我说,我在什么地方玩关你们什么事?怎么“金豪”现在连这种事情都要管?”
壮汉嬉笑着凑过去:“陈少,不是我说你,眼光也太差了吧!这黑灯瞎火的,就算是七老八十老太婆站在这儿,估计你也看不出来。还是到我们夜总会去吧!昨天刚来了一批新妞,很正点,保证你没见过。”
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顿时来了兴趣:“真是新来的?”
壮汉拍着胸脯赌咒发誓:“绝对是新来的。要是我骗你,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副驾驶座位上的男人有些不耐烦,挥挥手:“行了!既然是这样,那就走吧!过去看看也好。”
说着,他转头看了一眼苏晓凝:“这妞还不错。不是我说你们,下手太重了,怎么把人打成这样?”
壮汉在客人面前绝对不敢凶横,他笑呵呵地说:“这女的以前在我们“金豪”做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没去了。我们老板一直在找她,还好今天遇到了……那个,我先把她带回去,陈少你要是看中了,等我跟老板说说,稍后就回复你。”
两名壮汉从地上抓起苏晓凝,分别架住她的左右胳膊,塞进一辆停在路边的“长安”面包车。
……
“金豪”夜总会,六楼办公室。
看着站在面前,脸上全是恐惧的苏晓凝,周宗延慢慢露出了笑意。
“文明”这种东西在世界上出现的时候,善恶标准也由此产生,扩大到了“行业”的范围。
泽州在全国城市的排名靠后,这里经济不算发达,却因为距离省城很近,因此在某些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热点城市都在扫黄打非,但只要是人,就得吃饭。诸多操持皮肉生意的女人在那边混不下去,只好到处流窜。泽州这边监管不严,花街上的生意就这样逐渐热闹起来。
第二百三八节 你跑不掉
“金豪”的定位是高档夜总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与外面烂大街的发廊按摩店不同,这里的客人档次较高,也出得起价钱。金钱数量决定服务优劣,更直接的表现就是“服务员”品质。年老色衰的不要,肥胖的不要,卫生习惯不好身上散发着臭味的不要,懒惰每天都嚷着“没有时间梳洗”的不要……总之,“金豪”挑选服务员的标准很高,颇有些从区域化美女选拔的意味。
周宗延第一次看见苏晓凝的时候,就被吸引住了。
这女孩很漂亮!
她当时身上的装束与夜总会里其他女孩没什么区别。黑色皮短裙拉得很高,黑色吊带袜与高跟鞋是这里所有“服务员”的标准配置。但苏晓凝显得有些羞涩,双手总是不自觉地捂住下面,不像常年呆在风月场所里那些女孩,会故意调整站姿和坐姿,若有若无露出内裤和胸部,**客人,赚取钞票。
她有一种很难得的书卷气。
女大学生周宗延见得多了。传说在豪车顶部放上一瓶饮料就有女大学生主动上车的故事很真实,他自己就有过体会。为了得到金钱,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理由,还会编造各种令人感动的悲情故事。苏晓凝当时给周宗延的感觉就是这样,她声称自己家境贫寒,实在是迫不得已,只好出来做这种生意。
从欣赏到产生好感,然后因为一个简单故事就心生厌恶。这就是周宗延对苏晓凝的感情变化。
一个自称是省府办公室的人找到周宗延。要求他看住苏晓凝,还有一个叫做“苏叶灵”的女人。
她是苏晓凝的母亲,也是“金豪”的服务员之一。
看住这两个女人?
对方直言不讳:把这对母女牢牢栓在“金豪”夜总会,但是要注意方法,不能给她们太多的钱。
周宗延对此心领神会。简单来说,就是该服务员从客人那里赚了一千块钱的“小费”,自己这个夜总会老板必须巧立名目,从服务员那里强行夺走两百、三百,甚至更多。
场子里的话,不能说那么难听。按照行话,这叫“抽头”。其实所有开夜总会的人都是这样做,算是提供经营场地,吸引美女们过来揽客,然后大家对半平分,你好我好大家好。
“金豪”夜总会里的服务员抽头一般是五百。也就是客人看中女孩带出去,必须按照这个数字在前台交费。至于客人与女孩之间的交易,夜总会方面也会帮着抬高价码,从一千到三千不等。作为经营者,周宗延很清楚,要是没有数量众多的女孩聚在这里,“金豪”对于口袋里多金的客人就丝毫没有吸引力。
他不明白那个来自省府办公室的人为什么会提出这种要求?
对方给出的解释简单明了:这道命令来自谢振东。如果你对我的要求抱有疑惑,当然可以提出来。但如果你真那样做了,“金豪”的牌子就必须摘下,你周宗延趁早收拾东西关门滚蛋。
区区一个夜总会老板,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苏叶灵每天晚上在“金豪”的收入,最多不会超过两百块钱。正因为如此,苏晓凝后来了加入了这个行当。
其他女孩究竟是被迫还是自愿?周宗延并不清楚。他只知道一件事:苏家母女的确是得罪了大人物,被迫落得只能操持这个为生。更糟糕的是,她们身边存在着一双双眼睛,也无法像其他女孩那样,随随便便就能从客人那里弄到几千上万。
最初,周宗延对苏家母女抱有那么一点点同情。苏叶灵虽说已过中年,却有着极好的身材,容貌上佳。有些客人就喜欢她这种类型,也愿意在她身上一掷千金。
然而,这些钱就算真正装进了苏叶灵口袋,也只是极其短暂的时间。
只要离开“金豪”夜总会,她就会在外面被别的男人堵住,搜身检查。那是一个充满屈辱的过程,伴随着惨叫哀求,咆哮狂笑。身上值钱的东西被抢走,若只是被打,还算轻的。据周宗延所知,很多次有人看见苏叶灵从墙壁后面的角落里走出来。腿上全是血,身上青一块紫一块。
这种事情有着令人恐惧的连锁反应。每次只要苏叶灵被打被抢,“金豪”夜总会就必定被查。名目理由太多了,那些人只要愿意,随时都能找出各种由头。周宗延很清楚,自己经营这个行业本来就见不得光,也不可能成为永远的摇钱树。一来二去,他逐渐明白:省府里的大人物应该是对自己不满,究其根底,就是因为苏叶灵。
交待给你的事情不好好做,你的夜总会就不用开了。
周宗延不明白,既然谢振东与苏叶灵之间似乎“有仇”,为什么不直接对付苏叶灵,偏偏要借助自己这个夜总会老板的手?
有聪明人看出了其中端倪,为他解惑:仇人这种东西,当然是要留着慢慢折磨,每天踢上几脚,需要的时候叫过来抽几记耳光,然后朝着不致命的部位捅上几刀,才能开开心心。要是一下子把仇人杀了,弄死,快乐与快感也就此消失。想要另外寻找新玩具,可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
与大把的钞票比较起来,区区一个喜欢的女人算得了什么?
目光在苏晓凝性感的身躯表面来回打转,周宗延最欣赏的部位就是臀部。很饱满,有种向上提起的挺翘感。这表明苏晓凝常年锻炼,每天走路时间很长,或者跑步。不像夜总会里那些懒惰的女人,浑身上下软绵绵的,皮肤松弛,肌肉也越来越烂。
“为什么不回来上班呢?”周宗延手里拿着一支雪茄,脸上挂着绅士才有的微笑:“在我这里有什么不好?偏偏要去外面……小苏啊,我跟你说多少次了,外面不安全,到处都是坏人。”
苏晓凝有种转身逃出这个房间的冲动。
可是她无法这样做。
两名壮汉站在身后,像两把人形铁锁,牢牢封死了自己逃出去的所有可能。
她连其中一个都对付不了,更不要说是两个。
无法忍住的泪水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周老板,求求你放我走吧!我妈病了,一直在发烧。我实在没办法才到外面去……求求你,就这一次,好吗?”
周宗延拿起雪茄剪,皱起眉头道:“人吃五谷杂粮,谁不会生病?小苏,这不是理由。”
苏晓凝脸上全是悲意:“求求你,别这样。我妈需要钱看病,还有我奶奶,一大家子人需要照顾。”
“瞧你说的,好像我是周扒皮,你是快要被我活活逼死的杨白劳。”周宗延很不高兴地叫起来:“我奶奶还不一样需要照顾,她昨天晚上还托梦给我,要我七月半的时候多烧点儿纸钱给她。要说照顾,我老婆儿子也没人管啊!我在泽州,她们在南边,我一年到头连家都回不了几趟,这些事情我跟谁说去?”
他随即用手指夹住雪茄,冲着苏晓凝点了点,压低声音威胁:“小苏你这可不是第一次了。就算我能给你机会,别人会怎么想?”
把剪过的雪茄塞进嘴里,周宗延斜着眼睛看了看苏晓凝,吩咐道:“出去洗把脸,补补妆,有客人点名要叫你。”
苏晓凝已经止住哭泣,她用力抹掉眼泪,粉底被擦花的脸上显出几分刚毅,缓缓摇着头:“我不去,我要回家。”
周宗延讥笑道:“你不是需要钱嘛,怎么现在给你赚钱的机会又不要了?”
“……你……你以为我就那么好欺负吗?”
突然,苏晓凝仿佛火山一般爆发了。她的声音暴怒,她的用力跺着脚,歇斯底里:“其他人的抽头只是五百块?凭什么你要从我这里把所有钱抢走?每天晚上一百,这就是你开给我的价钱?凭什么?”
“因为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周宗延的神情理所当然:“人家已经说了,你得永远做这个行当,就算你不在我的场子里做生意,即便去了别处也是一样。别想了,能有一百块算不错了。要不是人家手下留情,你连这点儿钱都拿不到。”
停顿了一下,周宗延继续发出冷漠讥讽的声音:“你以为你离开这里,情况就会变得不一样吗?小苏,你太天真了。你也不想想谢振东是什么人?人家跺跺脚,泽州就真正是要晃三晃。如果你们家上面有人,那倒也就罢了。问题是你们苏家无权无势,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是搞不清楚状况……认命吧!别想着挣扎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前所未有的绝望,像黑沉沉的山脉一样碾压过来。苏晓凝站在那里,仿佛整个人被钉住。漂亮的眼睛里全是呆滞,被眼泪浸透的睫毛膏在脸颊侧面抹出一道醒目黑线。嘴角被散开的唇膏染成一片红色,整个人像是马戏团里的小丑,却有种令人怜惜的凄冷。
伴随着一声诡异奇怪的金属碎裂声,房门从外面被推开。
第二百三九节 我的愤怒
强行拧断门锁这种事情对谢浩然来说轻而易举。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有了上次在昭明市“易庆阁”的经验,找到这个房间就变得简单。
两名壮汉转过身,有些不知所措。强行闯入绝对不是眼前这个样子,那应该是像电影里的场景,有爆炸,有打斗,门板碎裂,夹杂着怒骂咆哮……可是看看现在,身穿黑色运动衫的谢浩然年纪轻轻,虽说个头高一些,表情却很平淡,身上丝毫看不出有暴力成分。
呆滞的时间很短,周宗延的反应比两名保镖迅速得多。他摘下叼在嘴里的雪茄,又惊又怒地高声叫道:“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
谢浩然一声不响,径直走到不知所措的苏晓凝面前,认真地问:“你就是苏晓凝?”
**着身体的女孩机械地点点头。谢浩然比她高出很多,必须仰望才能看到他的脸。
撕开拉链,脱下身上的黑色运动衫,披在苏晓凝肩上,挡住了背部大片白腻的肌肤,温和地笑笑:“我叫谢浩然,我去过你家,大姑姑告诉我你会在这里。”
家里所有人的名字苏晓凝都牢牢记在心里。双腿就这样不自觉颤抖起来,身体也在慢慢摇晃。眼睛里透出激动目光,难以置信,颤声道:“你……你就是小浩?”
谢浩然笑了,洁白的牙齿为整个人增色不少,穿在里面的t恤衫胸部被大块肌肉高高撑起。他伸出手,为苏晓凝仔细拉上衣服拉链,声音充满令人温暖的软意:“是的,我是你的表弟。”
周围的人都听见了这些对话。
站在左边的壮汉勃然大怒,咆哮着扑过来:“码的,这种地方也是你能来的?给我滚出去!”
一道雪亮寒光从他眼前“嗖”地划过。视线在非常奇怪的情况下发生了偏移。壮汉觉得一定是发生了地震,因为眼前的景物都在颠倒,在极短的时间里旋转。三百六十度,甚至是七百二十度……尼玛,老子数学从小学就不及格,可为什么我脑子里居然有着如此清醒的思维意识?
脖子上切口非常光滑,双眼圆睁的头颅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带着飞洒的鲜血,“咕噜噜”滚落在地板上,被桌子腿挡住,从彻底倾斜的角度观察这个世界。
谢浩然今天来这个地方,就是为了杀人。
钢刀从头顶正上方猛劈直下,另外一名壮汉动作稍微慢了几秒,就看见那道雪亮寒光转移方向,朝着自己飞窜过来。可怕的念头刚刚在脑海里形成,身体就失去了控制。一股天底下所有胖子都期盼着出现在特殊减重感从身体里涌出。那的确是失重,身体整整一半的部分失去了控制,变得有些轻松。偏过头,朝着失去重量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从肩膀笔直下滑,切开整个身体,直到腹部才断开的鲜红血线。
就这样在无法言语的恐惧中滑落,仿佛科幻电影里被激光照射,沿着斜线切开的摩天大楼,带着无数翻滚的砂石,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缓缓坍塌,无法制止。
周宗延坐在沙发上,空调吹出的凉风正对着头顶。刚刚冒出来的汗水被迅速吹干,雪茄掉在地上,他连弯腰捡起来的想法都没有。人类思维就是如此奇怪,恐怖血腥的死亡就发生在眼前,周宗延却偏偏想起了小时候村里杀猪,一刀子捅进去,白白胖胖的肥猪嚎叫着,刀口里喷出大片鲜红液体,旁边的人连忙端起盆子接住,撒上盐,不断搅拌着事先准备好的半熟米饭。
那是血肠最正宗的做法。
“你就是周宗延?”谢浩然走到面前,刀子握在手里,刀尖滴着血。
颤抖的回答声音听起来有些呆板:“……是的。”
“你认识谢振东吗?”谢浩然的声音低沉,带有男性特有的魅力。
“认识……”
这就已经够了。
左手按住对方额头,右手控制刀尖笔直向前,锐利刀尖准确插进周宗延口腔,巨大的惯性力量撞飞了几颗牙齿,带着令人心悸的锋利感勇往直前,穿透口腔黏膜,进入肌肉层面,割断了血管,撕裂神经,毫无阻碍穿透了脑部,钻出颅骨,深深插进了沙发后背。
力道与角度控制得非常巧妙,没有丝毫血水溅在身上。周宗延从未想过自己会是这种死法。高仰着头,喉咙深处发出毫无意义的“嗬嗬”声,双手在空中颤抖着,仿佛被活活定在标本平台上的蚂蚱。
这个房间已经变成地狱。
谢浩然走到脸色苍白的苏晓凝面前,粗壮的胳膊抱住她的肩膀。手指搭上去的时候,谢浩然明显感觉苏晓凝浑身僵硬,仿佛是想反抗,但筋疲力尽的身体却无法产生力量,只能任由他将自己拢在怀里。
“走吧!我们回家。”最后一句话,他说的非常简单。
泪水一下子就从苏晓凝眼眶里涌了出来。
这个城市里有太多的冷漠,几乎每一个人都是这样。很真实,伸手可触的冰块,即便是在炎热的夏天也是如此。
但是现在,她遇到了真正令自己感到温暖的人。
……
苏夜灵住在城中村里的出租屋。房间很小,十平米连带小卫生间的那种。除了一张高低床,一张破破烂烂的旧桌子,再没有多余的家具。
谢浩然带着苏晓凝推门进来的时候,苏夜云刚给苏夜灵煮好米粥,喂她吃了小半碗。
“二姑!”苏晓凝对苏夜云打过招呼,快步走到床前,扶着脸色蜡黄的母亲肩膀,关切地问:“妈,好点儿了吗?”
苏夜灵很瘦,颧骨很凸出。她虚弱地笑笑:“好多了。你姑姑来了,还有……”
说着,她挣扎着偏过头,看着站在床前的谢浩然,笑容很是欣慰:“这是你三姑姑的孩子,你的表弟。”
苏晓凝拢了拢身上的运动衫,尽量避免后背与胸前的暴露,有些羞涩,点点头,低声道:“我知道,他……刚才去找我。”
“金豪”办公室里血腥残忍的一幕仍在脑子里徘徊。苏晓凝被吓坏了,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在这个刚见面的陌生表弟手里,高高在上的老板周宗延就像一头过年时候宰了吃肉的猪,说杀就杀,丝毫没有犹豫。
谢浩然走过来,认真地说:“送大姑姑去医院吧!”
病因应该是病毒性感冒。虽说只是小病,但是苏夜灵体质虚弱,已经不是从外面药房里买来普通药品所能解决问题。
储物戒指里有丹药。那种东西并非万能。丹药与人类世界的药品一样,都需要对症下药。可治百病的“神物”只是传说,如果真有人能拿出来,那他一定是骗子。
苏晓凝抬头看看站在旁边的二姑苏夜云,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过了几秒钟,苏晓凝才认真地说:“小浩,你不知道我们的情况。医院……我们没办法去医院。”
谢浩然从衣袋里拿出厚厚一摞钞票:“别担心钱的问题。”
“不,不是因为这个。”苏晓凝脸色有些发苦:“我们去不了,而且就算去了也没用。”
谢浩然听懂了表姐话里的意思。
“那是以前,不是现在。听我的,大姑姑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必须去医院。”
不由分说,谢浩然抓住苏夜灵的胳膊,将她从床上背起。动作很快,无论苏晓凝还是苏夜云,两个人根本没有思想准备。等到反应过来,谢浩然已经背着苏夜灵走到门前,伸手拧开门锁。
下楼,走到外面。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正是城市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间。谢浩然之前就给贺明明打过电话。他走得很快,苏晓凝和苏夜云紧跟其后。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们的模样提心吊胆,一直朝着四周张望。
后背上,传来苏夜灵带着欣慰,也带有几分惶恐的虚弱声音。
“小浩,别这样……放我下来。”
“别去医院了,没用的。”
“……小浩,你不明白,我们不能去那种地方。”
两边挤满了楼房,中间小道非常狭窄。这是城中村的特色,也许在未来还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走出巷道,刚转上与公路连接的拐角,已经可以看见几十米外闪烁的车流灯光,却从正面走来三个身穿深蓝色制服的人。
一个很高,防卫短棍挂在后腰上,摇摇晃晃的。
一个四十来岁,电线杆高处的灯光照亮了肥胖身躯,照亮了他脚上的拖鞋,也照亮了他很是得意的笑脸。
为首的男人文质彬彬,带着一副眼镜。从玻璃镜片后面透出来的目光死死盯着苏晓凝,尤其是从黑色运动衫下摆露出来的修长双腿。就这样看了几秒钟,他张口发出沙哑的声音:“不是说了嘛,你们母女俩不能同时离开,至少有一个呆在家里。”
高个子男人用手扶着防卫短棍,很不耐烦地冲着这边嚷道:“大晚上的还要让我们看着,烦不烦?都快要换班了还这样。都回去,大家老熟人了,谁也别给谁找麻烦。”
第二百四十节 冲
苏晓凝刚刚生出几分希望的脸上,彻底变得暗淡下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她与母亲在这里住了很多年。
从最初搬过来的时候就这样,附近总有一些穿这种衣服的人晃悠。无论自己还是母亲,单独出去没有问题,但只要两个人离开房间外出,就会被这些人挡住。
有过抗争,得到的结果要么被打,要么被狠狠羞辱。有很多次,母亲挡在前面,也在夜晚的时候不能回家。当时还在上学的苏晓凝只能蜷缩在被窝里,双手捂着嘴,低声抽泣。
渐渐的,从母亲那里知道,这是出自一位跺跺脚就能让泽州震动的大人物授意。周宗延那句话的确没有说错:谢振东有这个能力。
外公死后,外婆一家的情况很惨。如果没有妈妈用身体换钱,全家人也许早就活活饿死。
这绝对不是玩笑话,而是事实。
苏晓凝渐渐明白:谢振东的目的,就是想要把自己全家牢牢禁锢在这里,寸步难行。也许是一种变态到极点的想法,也可能是出于当年三姑姑婚事的报复,总之家里人无论是谁都没有出头希望,只能永远生活在穷困与屈辱之中。
但不管怎么样,人活着,就要抗争。
第一次穿上那些暴露衣服,走上街头的时候,苏晓凝就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心理准备。
苏芷兰还小,苏慎也处在半大不大的年龄阶段。他们是自己的弟弟妹妹,学习成绩都很优秀。无论如何,都要撑下去,让他们在未来有那么一点点重建苏家的希望。
就算是毁了我自己,也很值得。
世界上的道理就这么简单:有付出,才有收获。
这里是一个监狱。我和妈妈永远也逃不出去。
谢浩然眼眸深处燃烧着熊熊火焰。在黑夜里,被浓重夜色掩盖着,无人察觉。
“滚!”
他单手托住背上的苏夜灵,发出无比清晰,如野兽般凶狠的低吼。
对面,三个男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
高个男人眨巴着眼睛,抓了抓耳朵旁边的皮肤,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胖男人脸上浮起一层怒意,张口骂道:“你码逼的,小杂种,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抓起来,好好关上几天,到时候看看你还有没有力气跟老子横?”
戴眼镜的男人听得最清楚,也最难以理解“滚”这个字。他足足思考了两秒钟,才终于明白过来,瞬间愤怒了:“你怕是活得不耐烦了。码的……”
后面的话语被彻底封住。
谢浩然仿佛一道黑色闪电,肉眼无法捕捉轨迹。冰冷的气流从身边蹿过,戴眼镜的男人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刺痛与恐惧瞬间在脑子里蔓延开来。他再也不去想什么“上面交代的任务”,双手在颤抖中举起,摸上鼻子,指尖触到一片温热的湿润。
“哇……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也夜空中传出很远。他腿脚一软瘫在地上,双手死死捂住头部,鲜血从指缝中流出,其中混合着少许亮晶晶的粘液。
高个男人发现自己的整个下巴不翼而飞。那是一条被锐利刀锋从正面斜切出来的可怕线条,舌头从失去遮挡的口腔里弹跳出来,就像在满是咸盐盆子里跳来跳去的泥鳅。脸颊侧面的断口位置露出鲜红的腮。动作是那样的快,刀锋从前面戴眼镜男人头上直接划过,顺利成章落到他的脸上。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准确抓住了高个男人张嘴说话,牙齿尚未合拢的那一瞬间。
雪亮的刀光调转方向,游动到距离地面将近两米的位置。它被谢浩然控制着,仿佛来自亚马逊丛林的食人鱼,张开锋利的牙齿,对准胖男人双腿中间狠狠咬去。弯曲的弧形线条流畅光滑,割开布料,在不到一秒钟时间里完成了堪比外科医生还要专业的手术。夜幕下,鲜血在飞溅,一团软绵绵的黑色物体从那人胯下弹出,在钢刀力量作用下落到了远处,“趴”的掉在地上,就像一滩酒鬼反胃呕出的污物,丝毫没有男人们想象中的坚硬感。
突然之间造成的身体伤害,会导致断裂神经在短时间里产生麻木。胖男人低着头,呆呆注视着正在流血的下半身。脑子里冒出各种可笑的念头,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看过的那部电影《大太监李莲英》。那时候与朋友笑着打闹,说着“你要是叉叉圈圈,我就把你变成太监”。
真正是年轻时候的豪情壮志啊!
“哇”的惨叫声毫无预兆迸发出来。他双手死死捂住身体下面伤口,不顾一切惨叫着,转身朝着远处车水马龙的公路跑去。
受伤要去医院,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识。只是不知道他在这种可怕的状态下能撑多久?又能跑出多远?
谢浩然眼里闪烁着疯子才有的冷酷。
“走吧!”
这话是对旁边满面惊恐,浑身颤抖的苏晓凝和苏夜云所说。
他又补充了一句:“没人能拦着我们,没有人。”
谢浩然身体里滚动着无法消散的暴怒。
就在今天白天,他在廖秋的劝说下,已经决定放过谢振东。
离开那幢小楼,回到外婆家里,才从苏夜云口中得知大姑姑母女俩被迫做着皮肉生意。
平息下去的怒火被再次点燃。
无论换了是谁,在那种时候都不会冷静下来。
直到那个时候,谢浩然才真正明白,谢建国父子俩的心思究竟阴狠到了何种程度。那已经不是简单让一个人去死,而是从**到精神上的彻底摧毁,无尽折磨。
就因为“谢家子孙,有化龙之兆”这句卦辞?
为什么你谢建国认为,这句话会落在我的身上?
就因为我父亲战死,我这一脉无人照料,整个苏家无权无势,孤儿寡母软弱可欺?
我会让你们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是不能惹的。那怕你位高权重,那怕你是九五之尊,那怕你执掌大权,号令天下……你应该明白一个道理,每个人只有一颗脑袋。
死了,也就死了。
从闯进“金豪”夜总会的那一刻,谢浩然就决定把事情闹大。
前面路边停着一辆越野车,远远就能看到贺明明的身影。
……
车轮滚滚,车速飞快。
谢浩然坐在后座上,拿出手机,拨通了廖秋的电话。
张口第一句话:“我要杀了谢振东。”
话筒对面沉默了两秒钟,显然是被这消息镇住了。随即,才传来廖秋又惊又怒的声音:“你疯了吗?别忘了你答应过……”
谢浩然说话速度很快,语气森冷:“没错,我记得。可那是白天的时候。现在……是晚上。”
廖秋很精明,连声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谢浩然眼中释放出凶悍狂放的杀意:“你知道的事情比我多。苏夜灵和苏晓凝,这两个名字你应该听过吧!”
话筒那边再次陷入了短暂沉默,等到再次传来声音:“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谢浩然一字一句表明自己的态度:“我刚刚才知道。”
廖秋应该在思考着应该如何解决问题:“你现在在哪儿?”
“我姑姑病了,我送她去医院。”
谢浩然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所作所为:“我估计你很快就会接到警方电话。有人死了,有人受伤。”
廖秋显然有过处理类似情况的经验。话筒里传出他愤怒的声音:“我警告你,千万别乱来。别以为你是修炼者就能肆无忌惮,如果你对普通人下手,就别怪我……”
“我没你想的那么冷血。”谢浩然语调忽然之间变得平静下来:“如果他们真的无辜,我也不会把他们当做目标。顺便说一句,我现在是告诉你这些事情我已经做了,并不是与你商量。”
停顿了一下,谢浩然继续发出沉稳的声音:“你很清楚,我有退路。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等等!”
“别那么冲动。”
“先等一等,让我好好想想该怎么解决……”
不是视频通话,看不到廖秋的模样。但是可以想象,他此时此刻一定觉得焦头烂额,烦躁不安。
五秒钟过去了,廖秋再次发出声音,却是之前说过的问题:“你现在在哪儿?”
谢浩然抬头看了一眼越野车前座上的电子导航地图:“第三十三人民医院,那里距离最近。”
廖秋发出认真严肃的声音:“到那里等着我,别乱动。还有,控制住你的情绪。”
谢浩然在冷笑,却没有讥讽鄙夷的成分:“怎么,你要抓我?”
电话里传来廖秋的咆哮声:“我是在帮你!你懂不懂?如果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唯一能帮助你的人,那一定就是我!”
……
电话另外一端。
结束与谢浩然的通话,廖秋迅速打开摆在身边的备用电话,连接网络,手机屏幕上很快出现了一个中年人。
屏幕很小,无法显示对方全身。不过从对方肩膀以上的部位来看,他应该很胖,保养不错,皮肤很白,光秃秃的脑袋与脸上微笑颇为搭配,很像《西游记》故事里的弥勒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