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脚滑狡猾
清瑜被关在房里,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九公子遇袭难道这能怪她?要不是她警醒,推了九公子一把,这会你们这些人早哭天抢地去了,还能在她面前耍威风!
清瑜颓然坐下,手托着下巴,觉得自己真是倒霉。自从穿越之后,似乎是天杀星附了体,先是慧有玄明,然后整个牛头驿。好不容易躲到襄阳吧,只是上街看个花灯,还能碰到恐怖分子!那个九公子看着温文尔雅,这会干嘛躲起来?凭什么把自己软禁在这里!好歹自己可是救了他一命!
襄阳城北占地数十亩只有一座大宅,这里便是襄王府。此刻襄王府书房里,襄王周景渊猛的打了一个喷嚏。他自然不知道是得罪了救命恩人,被清瑜背后腹诽。襄王府长吏向怀谨忧心忡忡的问道:“殿下怎么样?可是受了惊?”
周景渊摇摇头,他经历过昨夜的那场刺杀,虽然没有受伤,还是被逼着吃了很多补药,好好睡了一晚。因为他带出去的护卫除了尹统领之外,全都牺牲了。襄王心里实在不好受。这会他召了王府长吏向怀谨与王师欧阳甫,闭门商议。
周景渊道:“耿将军怎么说?可曾抓到了活口?”
向怀瑾无奈摇头道:“那些人是专精此道的刺客,昨夜又那么乱,四外都是人。耿将军的属下,若论战场对阵,俱是虎狼之师。但对付这种飞檐走壁的江湖侠客之流,则未免有些使不上力。不过……”
“不过怎样?”襄王起了几分希冀。
向怀瑾抚须沉吟道:“耿将军在现场发现了一些机关暗器,像是袖筒,吹管什么的。倒像是苗人用的……”
周景渊一愣:怎么苗人也牵扯进来了!
一直默默不作声的欧阳甫突然开口道:“既然没有抓到人,那么这些东西,也不可尽信。说不定是对方故意留下转移视线的。”
似乎对王师欧阳甫十分尊敬,向怀瑾十分谦恭回答道:“先生说的不错。苗蛮虽然一向桀骜不驯,但自北宋始,温和的白苗一族掌权,就向中原朝廷称臣纳贡。虽然后来宋室南渡,中原分裂,但是苗疆一直不曾与任何一方撕破脸。尤其与我襄阳,保持着贸易上的紧密来往。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他们都没有理由这么做。”
襄王听了默默点头。他有些不悦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见胡横?”
向怀瑾回禀道:“昨日胡横便西出襄阳,去前线宣慰去了。如今就是得了消息,赶回来恐怕也没这么快。”
周景渊冷笑道:“他倒是会躲,我倒想知道,要是我出了什么纰漏,他难道还能撇开责任?”
欧阳甫劝道:“殿下,此次遇袭,说到底还是殿下行事过于任性。值此危机时刻,怎能白龙鱼服,在襄阳城里大摇大摆的观灯,还只带了那么十几个人!况且胡横之前建议元夕禁灯,早开宵禁。是殿下驳了的。如今反倒正应了他的说法。虽然他是襄阳知府,理应为襄阳治安负起全责。但这次反倒是我们理亏了。”
襄王周景渊有些后悔,但是口中仍然强硬道:“就算我有考虑欠周到的地方,难道襄阳城进来这么多武功高强,高来高去的江湖中人,他胡横就可以完全不知情?况且,我的行踪,连二位都瞒在鼓里,别人是怎么知道的?”
向怀瑾与欧阳甫对望一眼,他们也知道,若说这襄阳城里能监视襄王行踪的,胡横这个千年地头蛇是最有能力办到的。可是不管如何,倘若襄王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这些襄阳官员,绝对都是满门抄斩的结局。胡横万不可能这样做!
向怀瑾试探问道:“昨夜与殿下一同回来的那个小女孩是?我听尹统领说起,是殿下偶遇的。还有个哥哥,却是半路突然不见踪影,然后殿下一行才突遭暗算。莫非……”
周景渊一愣,背心不禁有些冷汗。想起昨晚遇到的那两个小孩,那些交往,言谈,一一浮现在眼前。襄王生在帝王家,从小耳濡目染,被生母穆贵妃言传身教,对于那些阴谋暗算并不陌生。但此刻,叫他认定,这两个小孩接近他,是别有企图,他却十分抗拒。
见襄王不说话。欧阳甫清了清嗓子道:“这么说起来,是有些蹊跷。好在人还在府里,不如请向大人,去审问审问?”
襄王抬起头,有些不悦道:“先生误会了。若说他们兄妹是包藏祸心,那么在那把飞刀射向我的时候,小袁梦就不会推倒我避开危险。她还因此受伤。错过那个时机,之后的刺杀虽然惨烈,但是我们有了防备,他们便失了先机。最终我不是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欧阳甫与向怀瑾两人也没法辩驳。但是两人都觉得这两个突然出现的孩子,总有不妥的地方。
周景渊见两位智囊无言以对,放下心来,道:“也不知她的伤势如何?我想去看看她。”
向怀瑾皱了皱眉头,他不像欧阳甫那样有老师的身份,也不好劝阻,只得递了个眼色给欧阳先生。
欧阳甫却是知道自己的弟子的脾气。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一起过去看看吧,我也想问问那孩子当时的情形。说不定对我们找出幕后指使,有些帮助。”
周景渊不好反对。便点头带着向、欧二人出了书房。
虽然交了春,襄阳的气温还是很低。襄阳府里的腊梅已经只剩残蕊,襄王几人在带路的仆从侍卫引领下,向安置清瑜的偏院而去。
那引路的小厮走得不疾不徐,显示了良好的素养。走过一道月亮门,眼看不远。不料他突然一歪,劈了个马叉,跌倒在地。王府侍卫杯弓蛇影,立马将襄王围住。那小厮爬起来,惶恐跪下磕头道:“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小的一时脚滑,不小心跌倒。不是有心惊扰王爷的!”
周景渊本来有些不愉,听到小厮的话,突然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次?”
那小厮哆哆嗦嗦重复道:“小的……小的脚滑,不慎跌倒……不是故意的……”
周景渊突然心情大好,笑道:“无妨无妨。脚滑才跌倒嘛!哈哈,我怎么没想到!”
跟在后头的欧阳甫与向怀瑾有些不知所云。周景渊却眉开眼笑,心里为自己对小袁梦的信任找到了理由:能出这么有趣的谜题,这孩子心底必定纯真,怎么可能是刺客一伙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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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有疑有信
偏院门口,赫然站着谢妈妈。似乎正等着他们前来。谢妈妈从前便是穆贵妃的乳母,后来随穆贵妃进宫,一心一意扶持她登上了后|宫宠冠的地位。对待襄王,虽然没有祖孙的名分,却有祖孙的感情。周景渊远走襄阳,谢妈妈便受了穆贵妃重托,照顾他一应衣食起居,俨然是襄王府里的女主人一般。襄王含笑上前道:“谢妈妈站在这里做什么,天这么冷。”
谢妈妈微愠道:“殿下要是顾念我,怎么会偷溜出去?要是殿下少了根汗毛,我怎么跟娘娘交代?这不是要我的命吗?”说着说着眼睛便红了。
周景渊知道谢妈妈是真心爱护他。上前握住谢妈妈的手,轻声道:“妈妈放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以后不会了!”谢妈妈看着襄王那张虽然稚嫩但稳重的脸,破涕为笑,道:“你就哄妈妈吧,还有下次,妈妈就搬到你东厢房去住,眼皮不闭的看着你!”
襄王在谢妈妈面前终于像个孩子的样子,他问道:“里头那个小姑娘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谢妈妈板着脸道:“我看她没什么大碍,那是什么人,你怎么随意把人带进府里来?她是什么来历?”
襄王便将与袁豹袁梦兄妹结识经过说予谢妈妈听。谢妈妈听后默然不语,便向襄王身后向、欧两位微一颔首,引着几人进了小偏院。
谢妈妈开锁推门而入。清瑜正气鼓鼓的坐在床边,听到声音,立即转过身来。待看到跟进来这么多人,清瑜顿时有些紧张。她定睛看着九公子,九公子也看向她。清瑜在他的眼里看到的温和,亲切,还有一点笑意,不禁放下心来:看样子至少,九公子不觉得自己是个刺客同伙。
欧阳甫年纪最大,地位尊崇,他上前打量了清瑜几眼,低声问道:“小姑娘,你伤势如何?”
清瑜看这老先生架势,仿佛是个很有地位的人,也不敢怠慢,乖乖答道:“虽然还有些疼,不过没什么关系。”
欧阳甫点头道:“既然如此,我想问问你昨晚遇袭的情形。你将当时的情况仔细说来听听。此事关系到我们追查凶手,万不可大意了。”
清瑜认真想了想,将当时经历一一道来,与襄王周景渊所说一般无二。
欧阳甫听罢,看了一眼王府长吏向怀谨,后者朝清瑜的方向动了动手指。欧阳甫会意,追问道:“既然如此,小姑娘与此事无关了。不知你家住何处?家中有何人?你哥哥昨夜忽然不见,有些蹊跷!”
清瑜起初还是耐着性子,配合调查。此刻听这老家伙这样说,心里顿时有些气恼。但她的身份本就隐瞒,连同邓厚的身份也是不能直说的。此时不得不打起精神分辨道:“昨夜的事情确实是巧合。因为九公子与我们兄妹年岁相近,有缘在灯会遇到,大家相约看灯。谁知会遭到这样的无妄之灾?先生若是信不过我,只管去查。我和哥哥投奔一个远房亲戚,就住在槐树胡同丁号院。远房表哥名叫杨得广。我在这里待了一夜,他们肯定急着到处找我。也好帮我带个口信,好安了他们的心。我知道贵府是名门望族,想做什么都有办法。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怎么惹得起?只笑我和哥哥有眼不识泰山,想要攀附这样的朋友!”说罢将手臂上的白布扯开,露出伤口,那表情,分明就是讽刺:看看这伤口,是救你家公子得来的,你们还在怀疑我!
周景渊听了顿时脸色一红。谢妈妈,欧阳甫以及向怀瑾都是又怒又惊。怒的是,他们向居高位,颐指气使惯了的,说话做事难免有些高人一等的气派。何曾被这样的人顶撞过?惊的是,眼前虽然是个小娃娃,却是气度不凡,字字有理。他们这些大人,被挤兑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周景渊低声道:“小袁梦不要误会,都是老师担心我,问得有些太过关切。我们萍水相逢,却共度难关。你的恩情,我不会忘记的。我这就派人将你送回家去!”
谢妈妈与欧、向两人也不好反对。清瑜看着九公子诚恳的样子,气也渐消了。点头道:“那就谢谢九公子了!”
谢妈妈走近道:“小姑娘,我们家公子已经答应了送你回家,那么我就去准备一乘轿子,亲自送你。只是,这件事关系到公子的安全,我们还要彻查。你不要跟外人说起此事,也不要打探此地。可记住了?”
清瑜见这个老女人一直防备着她,也懒得计较,冷声道:“有劳妈妈费心!请放心,我从此地出去。便将这件事忘掉。只要能回家,蒙眼也罢,监看也行。”
谢妈妈心里顿时有些怒气,这么不知眼色的小姑娘,依照她从前的脾气,怎么整治都不为过!襄王却很不好意思。他抬起头,对众人道:“请妈妈与两位先生先出去,我还有几句话要嘱咐她。”
几人虽然不愿,也只好退出门去。周景渊看着清瑜,低声道:“世人皆羡慕我出身高贵,锦衣玉食,却不知,这样的生活总是许多顾忌。我知道,他们这样对你,你心中有气。但请你原谅。知道我是谁,知道这里是哪里,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
清瑜看着眼前这张有些落寞的脸,心底被触动了一下。她强迫自己不要去猜测他的身份,点头道:“我信你。现在的我,只想过上平淡的日子,有饭吃,有房住。公子的事情,离我太远了。”
九公子欣慰的点点头道:“出了这道门,你依然还是小袁梦,我依然还是九公子。有缘遇见,我们还是朋友。你说是吗?”
清瑜笑道:“是!不过你还想出去?”
九公子高兴道:“现在不行,以后总有机会的。你要记得你答应过我的!”
清瑜不禁为这样金丝雀一般的孩子感到一丝无奈与可怜。她点头道:“我说到做到。”
周景渊想起那个问题,突然得意的说:“狐狸最容易跌倒!”
清瑜一愣:他竟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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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血汗本钱
坐在轿子里的清瑜低头微笑:九公子算是顶聪明的人,这种脱离习惯思维模式,在这个时代空前的题目,也被他猜对了。
坐在清瑜对面的谢妈妈冷着一张脸,看到清瑜露出了微笑,有些愣住:这个小女孩,总是表现出一幅大人的模样,原来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清瑜知道谢妈妈盯着她在看,监视就监视,她既然答应九公子置身事外,就不会食言。不过对于这样一个对她非常不友好的谢妈妈,她可就没那么客气了:“谢妈妈可想好了?昨夜收留了我一夜,今天把我送回去,可准备的什么说辞?免得出了纰漏,说是我说漏了嘴。”
谢妈妈哼的一声,道:“我自有分寸。到底是没有父母管束的野丫头,只学得一张伶牙利嘴!即便不是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的做派也该好生学一学!”
清瑜听到谢妈妈说她的父母,心中既是酸楚也是愤慨,想要反驳几句,又想到此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自己的身世还得瞒着,况且九公子是自己的朋友,何必跟他的保姆计较?
想通这些,清瑜也就不说话了。只闭着眼睛,看都不看谢妈妈一眼。谢妈妈只道是这小女娃吃了瘪。难得占了上风,她心情也舒畅了些。
也不知道左转右转走了多久,轿子总算缓缓停下。外头有人低声禀报,说是到地方了。清瑜有些担心杨氏夫妻和邓厚,急忙掀开帘子下去。谢妈妈皱了皱眉头,等着仆妇上前扶着她,才下了轿子。
这槐树胡同,本就是类似后世城中村的所在,破旧的院子被分割成很多家,租给三教九流的人。谢妈妈虽然知道襄阳城有这样的地方,但是亲眼所见,还是第一次。这会看到有游方货郎在整理商品,泥水瓦匠在磨砌刀,甚至还有打扮得有些不正经的半老徐娘,在门口调笑。谢妈妈顿时有些后悔亲自来这样的地方。
清瑜哪里管得着她想什么。三步并作两步就进了杨家屋子。赫然望去,只见杨得广与杨娘子在屋里坐立不安,邓厚躺在自己那张小床上。杨娘子见到清瑜回来,惊喜得上前将清瑜搂着怀里,急声道:“小袁梦你到哪里去了?叫人好担心!”
清瑜的左臂伤口被杨娘子搂得有些疼,她微微挣脱,故作轻松道:“没事没事。让表哥表嫂担心了!昨天晚上遇到一些麻烦,就在哥哥的好友那里暂避了一晚。”
杨得广也来到跟前,听清瑜突然改了称呼,有些发愣。突然瞥见房门外,正站着一位衣着华丽的老妇。清瑜背对着门朝杨氏夫妻使了个眼色。杨得广有些明白。忙将妻子与清瑜拉到一旁,这才上前与那老妇见礼。
谢妈妈见这屋里局促得很,本不愿进来。不过到底有些话要交代,便微皱着眉头,进了屋子。杨得广好心让座,谢妈妈也摇头拒绝了,打量着这屋里里外,虽然拥挤,倒还算干净。
杨得广不知情形,看了看清瑜。清瑜便相互介绍道:“这位是谢妈妈,是哥哥新认识的好友九公子的家人。昨夜我就是在九公子家暂避。这位是我表哥,姓杨。”
杨得广作揖谢道:“有劳妈妈送这孩子回来!昨夜他们兄妹出去观灯,不想失散了。多谢贵府公子收留小袁梦。”
谢妈妈神色淡淡道:“无须多礼。”她转头看去,见小床上躺着个十来岁的少年,昏迷不醒。想来就是襄王口中昨天晚上突然不见的那个袁豹。谢妈妈问道:“这孩子便是袁豹?昨晚突然不见了,我家公子还担心得紧,他跑到哪里去了?”
袁梦此时已经来到邓厚床前,见他迷迷糊糊。十分忧虑。杨娘子低声道:“袁豹这孩子今早才回来,也是在外头受了惊,不知道在哪里躲了一晚。回来就成这样。我煮了定心茶给他喝了,这会已经好些。”
谢妈妈虽还有些疑虑,不过看这家人,既不避讳,也不慌张。似乎并没有隐情,那个孩子也不大,看着也不像是刺客一流。她也不愿多待,扬手招来一个仆妇,从那仆妇手里拿过一个包袱放在桌上道:“这里是一些药材和一点银两。因为昨天晚上小姑娘受了点伤。我家公子特意吩咐准备的。”
杨得广看向清瑜。清瑜本想推辞,但她转念一想,自己受伤多少也算是为了救九公子,就是拿这些医疗费精神损失费也不算过分。况且他们的开店大计手头也紧,与其这时候装硬气,不如就接受了。就当自己是卖血了!清瑜不看谢妈妈,低声道:“请妈妈转告,多谢九公子了!”
谢妈妈似乎早就料到,心中暗道:果然是眼皮子浅的破落户,连推辞都不推辞一下。
谢妈妈还是那副高傲的神情,道:“那小姑娘你就好好养伤。我以后再打发人来‘看看’你。”
清瑜哪里不知道这是暗示随时监视着她,让她记得警告,要封口谨慎。她实在不想跟这个更年期妇女打交道,便也不废话,道:“多谢了,妈妈慢走!”
谢妈妈便头也不回,出门上轿回去了。
杨娘子扶着门帘看了看,问道:“这是哪家的人?好大的气派!”
清瑜不想多说这事。敷衍道:“我也不清楚,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不提也罢。哥哥这样子要不要紧,是不是请个大夫来看看?”
杨得广毕竟眼尖得多,他似乎看出点什么,还想再问。见清瑜紧张邓厚,杨得广便道:“早上我请过大夫看过,说是惊吓,只要好好休养便不打紧。”话题已经转开,清瑜点头道:“杨大哥,现在形势已经明朗。我哥哥病着,只有有劳你今天就去把市场上的香茉粉都买下来吧。钱不够,这里还有。”
说罢将谢妈妈留下的包袱打开,里头码放着足有上百两银锭。杨氏夫妻很是惊讶,这手笔也太大了些!清瑜知道这些钱对九公子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到底不愿意白占他便宜,便跟杨得广说道:“我的伤也不算重。那些药材也是上等的,我也不用,杨大哥拿到药铺去折现,咱们好好把铺子开起来。”
杨得广也渐渐习惯了清瑜发号施令。他最是知道这开铺子的情形,多这一份银子,他们就宽松多了。几人正各自分派,突然床上传来微弱的声音:“是妹妹回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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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被逼杀人
见邓厚醒了,杨氏夫妇和清瑜连忙聚到床头,清瑜轻声问道:“你好些了吗?”
邓厚觉得有些乏力,硬撑着道:“我没事。你到哪里去了?”
清瑜也有很多疑问想问邓厚,不过当着杨氏夫妻,也不好说,只替他掖好被子道:“就在九公子家避了一晚。我很好,你不用担心,好好休息。”
杨得广道:“你醒了就好,好好休养。我这就去九州坊,将市场上可以买到的茉香粉收购来。自今天起,咱们的铺子就要开始筹备了。你早点好起来,还有很多事需要我们做男人的张罗呢!”
邓厚点头道:“有劳杨大哥了。我明儿就跟你出去办事。”
杨娘子道:“不妨事,也不差这一天两天。我给你煎药去,顺便给小袁梦弄点吃的!”
袁梦一早起来也没吃东西,早有些饿了。正好想单独跟邓厚叙叙别情,闻言笑道:“杨大嫂不说还好,一说我肚子都咕咕叫了。”
杨氏夫妻笑呵呵的各自出去。屋里只剩下邓厚清瑜两个。
邓厚看着清瑜,镇定了一下心神,抓着清瑜的手,还是忍不住语音带颤:“我……我杀了人!”
清瑜大惊,连忙用手捂住邓厚的嘴。凑近轻声问道:“怎么回事?我们商量商量。”
邓厚也低下声音,将在便河边遇到地痞胡三儿的事情说了出来。原来昨夜胡三儿带着邓厚到了一处僻静荒废的土地庙,开口就是要讹诈银子。邓厚知道,这人平日里逞勇斗狠,欺压良善,是无恶不作的。今天即便是顺了他的意,以后只怕就是跟一个吸血鬼一般缠着他。邓厚起初只是装可怜,掏出一些散碎银子,言道自己流浪在外,只有这么多,请胡三儿高抬贵手。哪知胡三儿看得分明,冷笑问道:“你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我跟着你可是走了一段,即便你没钱,跟你一起的那个小孩可是衣服华丽,饰物精巧的主儿。我也不怕跟你说实话,要不是在汴京栽了跟斗,老子也不会跑到襄阳来。这里鱼龙混杂,我一个外地人,很不好混日子。遇到别人,我还怕被人认出来,偏偏是你。你那身份更是见不得光的。识相的,你就乖乖双手奉上。要不然的话,嘿嘿,把你送到官府,你还能囫囵着出来?应王府虽然隔得远,这里到底是在这梁国的地界上!”
邓厚紧握着拳头,心里的怨恨一波一波,这胡三儿算个什么狗屁东西。从前在汴京街头要不是他作梗,自己也不会落在应王府那些狗腿子手里。如今不仅是他一个人,还要带着清瑜,怎么能让这个人渣为所欲为。
邓厚再也忍耐不住,冲上前去,就是一顿乱拳。要说这胡三儿在街头当混混,也不是个善茬,手底下多多少少有点本事,况且他身强体壮,比邓厚这个半大孩子高了一个头不止,再加上从前抓邓厚手到擒来,着实也没把这孩子放在眼里。却不知,自从邓厚得了清远赠送的拳谱之后,日夜刻苦习练,把这当作自己报仇的唯一凭借,大半年来,早已经不是当时的吴下阿蒙。这清远送他的拳谱,在茅山教这样的名门大派里,虽然不过是入门的功夫,但是在世俗界里头,却非凡品。起初胡三儿还能抵挡两下,随着邓厚一腔怒气迸发,出手都是伤人不顾己的狠招,胡三儿就撑不住了,要害部位接连挨了几下,疼得他龇牙咧嘴。眼看不是对手,胡三儿转身就想跑,邓厚怕放虎归山,想也没多想,抄起一块板砖,狠狠朝胡三儿砸去。砰的一声,正中胡三儿后脑勺。胡三儿只惨叫出半声,便没了声响,软到在地。邓厚呼呼的喘着粗气,见胡三儿一动不动,有些后怕。凑上去一探,已经断了气。邓厚此时吓得呆住,刚才那股勇气一下子消散了。他哪里敢逗留,顺着来路没命的往外跑。
那时的襄阳街头已经起了乱子,四外都是乱哄哄的人群,邓厚找不到清瑜与九公子,到处去寻。又过一会,全城戒严,施行宵禁。邓厚本犯了命案,见到官兵腿都发软。也不敢回去,只好缩在一处小巷冻了一宿。第二天回来杨家发现清瑜还没回来,这几件事接连而来,他哪里还撑得住?这才病倒在床。
清瑜边听边用手紧紧握住邓厚的手掌。这一夜,对于邓厚来说,实在是太漫长,太惊悚了。见邓厚叙说完,似乎是找到了一个出口,排解了心中的恐慌。清瑜这才安慰道:“这件事已经过去,那人死不足惜。哥哥不要想了,权当做了一场恶梦。”
邓厚还是有些慌乱,喃喃道:“我没想过杀他,只是恨他恨得急了……”
清瑜打断道:“从今往后,再也不要提这件事。咱们铺子要开张,大把的事情要忙。等你满脑子里都是要考虑的生意,就没有心思想其他了!这事听我的,不要说了!不要跟任何人,包括杨大哥杨大嫂说起。”
看着清瑜求恳的眼神,邓厚脸色缓和下来,点头道:“我知道!”
清瑜其实也吓坏了,但是她不知道怎么劝慰邓厚。杀一个人,对于邓厚这么大的孩子来说,简直就是一个梦魇。清瑜只希望这件事能被慢慢淡忘,不要成为邓厚的一个心理阴影。她尝试着转移话题,跟邓厚讨论着铺子经营的事儿。邓厚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似乎在听,又似乎在出神。
杨娘子端了药和面汤进来,清瑜这才放开邓厚的手。为了引起邓厚的兴趣,清瑜便边吃边说:“咱们铺子的名字,杨大哥觉得资生堂不错。哥哥你看呢?”
邓厚没有意见,望着杨娘子问道:“杨大嫂怎么看?毕竟是做你们女人的生意。”
杨娘子呵呵笑道:“我也不懂,不过这几个字倒是简单上口,我看不错!”
清瑜拍手道:“那好,就叫这个名字。如今我们本钱够了,装修招聘培训,就都不能舍弃。争取一个月后,咱们就开张大吉!”
杨娘子知道清瑜小脑袋瓜里全是怪怪的说法,便问道:“你杨大哥和哥哥到时候都有事情在外头忙,你也给我安排个事情,我虽然没什么见识,打打下手还是没问题的。”
清瑜笑着眨眨眼道:“怎么能叫杨大嫂打下手呢?哥哥说的对,咱们做的女人生意,家里只有您是最合适做掌柜的!”
杨娘子一时愣住:“我……做掌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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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项目会议
清瑜点头道:“正是!您看,家里杨大哥是年轻男子,势必不好在铺子里负责接待女眷,况且外头的事情,都需要他来应付。我哥哥年纪太小,待人接物恐怕也经验不足。要是从外头请一个年长富有经验的,就不说找不找得到。只说咱们把生意交给他,放不放心?说到底,咱们做女人生意的,还是您出面,最最适合。”
杨娘子听得这一席话,有些动心,不过她到底是个普通家庭妇女,想想也害怕,推辞道:“我帮忙看着倒行,真要应付各种女眷,我想想都没底。咱们还是从外头请个老掌柜吧。”
若说别的生意,清瑜觉得这么做的确有道理,毕竟隔行如隔山。可是说到化妆品,后世随便一个女孩子,只要有些购物经验,恐怕都比这些循规蹈矩的老掌柜强。清瑜安慰杨娘子道:“大嫂别怕,还有我呢!你听我细说,包管你做得来。”
邓厚也在一旁鼓励道:“杨大嫂就别推辞了,你为人和气,一看就是信得过的,从前在家主内不是也井井有条?我们兄妹都在一旁帮你,你且听妹妹说说。”
清瑜接过话头,便开始灌输:“这做掌柜的,不见得凡事都要亲力亲为,不然要那些雇工做什么?大嫂只需记住,除非特别大的生意,或者有什么纠纷,你便只需要冷眼旁观。你的主要责任,就是管理铺子的日常运作,店员的工作安排。具体的事物,等我们培训好工人店员,自然有她们分配负责。大嫂只需要拿出主人家的气度来,约束店员工人,对铺子里的大小事物掌握决定权。这便够了。”
清瑜这套经理守则可谓是古今一理。杨娘子与邓厚都能心领神会。
杨娘子还是有些忐忑问道:“倘若店员做得不好,或者工人偷懒,这些我自然能够约束。但是要统管一个铺子的经营,如果生意不好,我该怎么办呢?”
清瑜想了想,便将后世那套绩效制度说了出来:“这生意好坏,主要还是看供求关系。咱们的茉香粉,前景必定是好的。若是销量不好,则是宣传,产品质量,以及经营方式的问题。比如说,前期怎么让襄阳的姑娘夫人们都知道咱们的产品?我们可以在街上送些小样品,或者在各大酒楼茶馆租个小柜台展示展示,又或者想出些噱头,引起大家的好奇。总之,这方面大嫂不用担心,等杨大哥回来,咱们一起商量。产品质量方面,咱们还是得从长远考虑,聘用几个年轻手艺好,脑子好使的匠人,一方面严把质量关,一方面开发产品附加值。比如从前只卖香粉,我们可以加卖香囊,茉香味的胭脂什么的。总之,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草纸一把,像卖白菜一样卖咱们的茉香粉。经营的方式,从前一贯便是你买我卖。这种按需交易的方式,虽然牢靠,却很死板。我们应该更主动,去想顾客需要什么。是用来熏衣服,还是化妆,或者用来送人?根据不同的需要,推荐不同的组合。也许一个姑娘,进门的时候只是想买一包茉香粉,但是考虑到她的需要,我们可以推荐给她胭脂,头油,香露等等。与其身上同时使用不同香味的各家铺子的产品,不如都用茉香味的咱们的产品。既清雅又高贵。还有,为了留住回头客,我们还可以采取会员制,长期购买的有折扣优惠,购买到了一定的金额,还有礼品赠送。这样做最大的好处,就是利用人们贪小便宜的原理,把她们未来的购物需求,都锁定在我们的铺子里。”
清瑜滔滔不绝,说得甚是畅快。杨娘子与邓厚也在震惊中思量:难怪说这做生意的都是人精。考虑到这么细,这么全!
清瑜总结道:“总之,咱们要做到的就是,一,满足顾客的需要。二,挖掘出顾客潜在的需要,满足她!大多数人只尽力做到了第一点,但是我们的目标,绝不仅仅在此。将来,只要有人提到资生堂,提到茉香粉,便想到咱们的产品,咱们的服务。她们在我们店里,能得到高贵享受,以及丰富美丽的自我!”
在清瑜“安利”一般的豪情壮语后,桌子旁边,只剩下两个张大嘴巴目瞪口呆的人了。
当杨得广满头大汗的将市场上所有的茉香粉收罗好,回到家的时候,他很惊讶的发现,一向贤惠的妻子,竟然没有做饭。杨娘子与邓厚两人一左一右,正争相问着清瑜各种问题。
清瑜看到杨得广回来,停下有些说得口干舌燥的市场经济学。问道:“杨大哥可顺利?”
杨得广微笑道:“很顺利,街上已经有人在囤积米粮,茉香粉这种东西,反倒无人问津。”
清瑜笑道:“襄阳这么大的城市,背靠大梁腹地,怎么会缺粮食?不过是昨夜的骚乱引起大家的紧张罢了。杨大哥回来的正好,咱们人齐了,好好商量商量铺子的事情。”
杨得广坐下,喝了口茶,邓厚便简明扼要的将清瑜说的那些内容给杨得广复述了一番。杨得广上次就听得津津有味,这次更是全神贯注,听到匪夷所思精妙绝伦之处,不禁大赞。听到另辟蹊径古今未有的地方,也问个不停。
经过这样几次的重复讨论,眼前的三个人,终于慢慢接受了清瑜的新名词。也等于接受了绝大部分经营理念与方法。杨得广甚至有些热血沸腾,很想立即就看到客似云来,络绎不绝的好生意。
清瑜觉得项目策划会议到了这个阶段,时机已经成熟,便提出雇人的事情来。杨得广因为之前手头紧,曾经反对过。不过清瑜的全盘计划,仅仅依靠他们四个人,恐怕是做不到的。杨得广沉吟一下,便道:“这事还是我待会与娘子一道去问问马婆婆,她人缘好,人面广。不论是推荐人,或者是指点咱们一下,都是靠得住的。雇人方面咱们考较些什么呢?”
清瑜觉得有理,便重点说了她的要求:“店员请三四个年轻勤快的姑娘,人只要干净灵活,不需要漂亮。工人师傅两三个则是要选年轻能接受新事物的,手艺好,有想法,人质朴的。至于工钱,照市价中等的开。做得好的给提成。能接受这样条件的人才有干劲,那些只想着混工钱的就不会来了。”
众人正说得起劲,马婆婆掀开帘子进来。见众人都在,她有些紧张道:“听说了吗?跟陈国军队在伏牛山打起来了,是真打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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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现场勘查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这一天正式来临的时候,邓厚与清瑜还是有些苦涩。
杨娘子将马婆婆请到椅子上坐下,端上茶来。马婆婆这个古代版BBS版主清了清喉咙,就仔细说道:“据说这次是我们梁国军队主动出击的,昨晚的骚乱想必你们也知道。要说这事与陈国奸细没有关系,真的没人相信。陈国人真是没有廉耻,在这样喜庆的日子杀人!听说昨晚误伤的人还不少,大街小巷都有,这会衙门里头忙得鸡飞狗跳,正清点尸首呢。你说陈国人可恶不可恶?”
杨得广也愤慨点头道:“真有本事,就到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拼一场。陈国人真是下作,跑来襄阳祸害我们平民百姓!”
清瑜承认站在他们梁国人的立场,这种情绪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清瑜毕竟出身陈国皇族,听在耳中却不好受。邓厚却是被马婆婆嘴里说的“衙门正在清点尸首”那句话吓得有些失神,废弃土地庙前的胡三儿,怕是也在其中吧!
杨娘子毕竟是妇人,对这些国家大事既不懂又害怕。她岔开话题对马婆婆道:“婆婆来得巧,我们正有事要去找您呢!”
一句话提醒了众人,杨得广便将预备开铺子的事情,向马婆婆分说了。顺便请马婆婆指点指点,有没有合适的人手推荐。
马婆婆是个市井里的万金油,这种事正是落在她的饭碗里。她听了笑道:“我就说你们两口子虽然年轻,却是有心思的人。别人最近都在担心打仗,你们却是考虑做生意!到底是汴京来的,眼界那不是一般。照我说,这时候开铺子正是好时候!且不说陈国商人跑的跑,抓的抓,市面上空出不少地方。就说这商路,除了陈国那边彻底断了。苗疆,宋国那边也避着战祸,除了少有的几个要钱不要命的,有多少人敢来?咱们襄阳市面上的东西,比起从前,必定是少多了。你们要是有货在手里,闭着眼睛也能赚一大笔。”
杨得广听得有些不好意思。若不是小袁梦的主意,他们夫妻苦哈哈的还在头疼着怎么贩菜。这番夸奖,他是受之有愧的。
杨娘子接过话头道:“我们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本想找个老成掌柜的打点生意。奈何我们本钱小,心里也没底。就琢磨着自己边学边做。如今紧要的是要雇些爽利勤快的年轻人,婆婆你看……”
听了他们这的要求,马婆婆想了一会道:“脂粉铺子的事情,我也略知一点。你们想招姑娘家做跑堂,有些碍难。寻常家的姑娘,怎会愿意抛头露面出来,何况是在铺子里迎来送往的?不过眼下,你们倒是碰得巧了,城外头有不少逃难的人。这些人里头,也不乏有些小康人家。遇到这样的大祸,流离失所,衣食无着,境遇凄惨的,卖儿卖女也是有的。杨得广你去打听打听,说不定就有愿意的。这样的闺女,见识也不会太弱,人也懂看眼色。如今这样的状况,你给她饭吃,还有工钱养活家里人,必定是死心塌地的。况且外头乡镇的人,比起襄阳本地人而言,你们也好管教!”
杨娘子点头道:“多亏您提醒。我婆婆在世的时候最信佛,这种积德的善事,我们夫妻是当仁不让的。”
马婆婆起身笑道:“那是最好。至于手艺师傅,我要去打听一下。积年的老师傅或者不容易找到,你们要年轻悟性好的,我倒可以留意留意。”
杨得广感激道:“真是辛苦马婆婆了!自打我们到了槐树胡同,就没少承蒙您的照顾。场面上的谢字我就不多说了,今后您有事,只要知会一声,我一定尽力。”
马婆婆捻起帕子笑道:“这有什么,我虽年纪大了,但是从前爱打扮打扮的习惯还在,你们开了脂粉铺子,送我几样,我就喜欢了。”
清瑜邓厚看着马婆婆那张堆满褶子的脸,想到她涂脂抹粉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杨娘子搀着马婆婆出门,边走边道:“婆婆真爱顽笑,只要婆婆喜欢,经常去我们铺子坐坐,看上什么,只管拿就是。婆婆人面广,我还想婆婆带着那些媳妇姑娘们来帮衬我们生意呢。”
杨得广看着妻子的背影,有些发愣:她平日里老实话少,今天怎么这么伶俐起来?
清瑜却是掩口而笑:杨娘子还真是有几分天赋,一旦开了窍,就开始宣传推广起来!
送了马婆婆回来,杨娘子喜上眉梢道:“马婆婆真是热心肠,不仅答应帮我们介绍生意,还提醒我们找人算日子开张,年纪大的人,就是知道得多!”
杨得广点头,皱眉道:“一桩桩,一件件,说起来事情真不少。咱们先去看看铺子吧。小袁梦也好早把你的那个什么装修打算说给我们听听。别再卖关子了。”
清瑜也同意,于是四人便往玉泉庵前街而去。清瑜听得多,还是第一次亲眼考察。一路行来,她不由得翘起了嘴角:这地方,真是选的好!
或者是因为打仗的事情通了天,前来玉泉庵祈福的人非常多。平日里十分热闹的街上,今日更增了几分人气。清瑜按照后世所知,一边默默计算人流量,一边暗暗观察附近铺子的入店率,心里的把握又大了几分。这玉泉庵前街,分明就是后世女人街的翻版,整条街挤满了各种服务女性需求的商铺。这种分类按需经营的理念,被后世各大百货发扬光大。谁知道千年前的这里就已经自发的渐成雏形了呢?
清瑜还在感叹,杨得广已经停下来,指着一处店铺道:“到了,这里就是我们的资生堂!”
清瑜抬头观察着眼前这处铺子,看门脸约有三十平米大小。门楣光秃秃的,隐约可以看到从前挂牌匾的痕迹。门边两侧一副新贴的春联,除此之外,竟然没有任何装饰!黑黝黝的门板,与隔壁,隔壁的隔壁,都一般无二。
清瑜想起杨得广之前建议省下装修的钱,这怎么行!
杨得广推开门板,带着众人入内。
清瑜本来有些失望的眼神忽然亮起来了。
六十七、大显神通
这铺子格局齐整,屋顶够高。后门上方处开了一排明窗,虽然没有玻璃,但是依然增加了铺子里头的采光。右侧处有一架小楼梯,看样子顶上还有一个阁楼。
杨得广也是非常满意。这会主动介绍道:“这铺子在这条街算是中等偏大的了,那从前的老板花了十几年经营,该有的东西都一应俱全。这顶上有个小阁楼,平常也就是一处小库房,守铺子的人过夜也能使用。”
说罢他推开后门,竟然里头有一个十来平米大小的院子。院子里散落着一些从前主人弃置的东西,有些乱。院后还有四间小屋。杨娘子与清瑜邓厚都有些出乎意料,杨得广解释道:“这里是后来搭建的,除了从前掌柜的一家人住的地方,还有库房。本来我想,我们也可以搬过来住,既省了房钱,又能方便照应铺子。不过听小袁梦的意思,这里还是做个小作坊比较好。”
清瑜点头,这前店后厂的,最适合管理。好在古代没有城管,这违章建筑也能安然存在。清瑜出言建议道:“杨大哥杨大嫂你们住在槐树胡同就是了,这里我和哥哥一人住阁楼,一人住后院,也能看着铺子。多余的房间,库房照旧,再拨出剩下的给手艺师傅做活计。”
杨娘子有些犹豫道:“这里毕竟有些简易,你们俩又都这么小!”
邓厚接口道:“不妨事,这里已经比从前强得多了!”
清瑜不想在这件事上互相推让下去,道:“就这么着吧。咱们坐下,商量商量怎么个装修法。”
邓厚连忙跟杨娘子一起,支起一张旧木桌。清瑜又请杨得广出门借回了笔墨,便开始在桌上画起草图来。清瑜横平竖直,很快就花出个平面图,古人在几何上的造诣虽然也不凡。但是算术科目一直没有像诗文一样进入大众教育体系。不像后世初中的小孩都能熟练掌握各种面积体积的图形。清瑜就是照着后世看楼盘简介里那样画了画,都让其余三个人好一阵推敲。杨娘子更是前前后后走了几次,才能确定这图上画的哪里是哪里。
见大家基本了解了。清瑜便开始按照自己的蓝图开始解说:“首先,店铺最重要的就是门脸。这是是否能吸引顾客进店的先决条件。原来这里的门脸不小,可惜除了挂店名牌匾的地方,几乎没有任何的修饰与装潢。原色也太过普通,与周遭的铺子几乎没有分别,实在很难让人记住!这一定要改。”
说着,清瑜在图上前门的部分,画上一根线,道:“将左侧的门板全部拆除,支上阳篷。这样既利于采光,又能让路过的客人看到店里的货品。是一举两得的。”要不是现在没有玻璃,不能做橱窗,清瑜也用不着这么麻烦了。
杨娘子踌躇道:“那咱们铺子岂不是半边都露在外头了?来咱们铺子的十有八九都是女眷,是不是会不妥?”
清瑜确实头疼这种没有意义的礼教大防,想了想道:“这也有办法,在店外立一颗树,枝叶半挡,从外面只能隐约看到店里。别人也就不好说道了。只是这树不能随随便便找,既然咱们是茉香粉主打的铺子,就弄根‘茉莉树’来!”
邓厚急忙道:“妹妹,这茉莉是尺许高的小草,哪里是树!”
清瑜眨眼笑道:“这我知道,就是你找来茉莉,这里也存活不了。咱们只需找棵树来,用白色绢纱折成茉莉花的样子,再用咱们的茉香粉熏了,挂在树枝上,不就是一棵‘茉莉树’了吗?既添了意境,又突出了主题。来来往往的人,没有看不见的,比起花重金做铺名牌匾,效果好得多了。”
杨氏夫妻与邓厚一阵唏嘘:花树娱目,花香沁人。真真是好计策啊!
清瑜有些得意,她这想法,也是从后世百货商店经常在圣诞季布置圣诞树的创意引申来的,倒是应时应景。
清瑜见众人都不反对,继续道:“这屋子里头格局倒是不需要怎么改变,除了靠门那里,留给掌柜的结账之外。四外都做成架子,用来码放我们的货物,以后的店员便各自分派,负责不同的货架,专门在货架处介绍我们的脂粉。”
杨得广有些疑虑问道:“货架之前不放柜台了吗?那样的话,不是所有人都能随手拿到咱们的货品?被偷盗了怎么好?”
清瑜解释道:“来咱们铺子的顾客大多数都是女眷,况且将来我们的货品定价,不是低廉的那种。这样的话,能进来买的起的,多多少少有些身份,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呢?丢人还丢不起!这么做的好处就是,让顾客们能亲眼亲手接触到货品,减少了隔阂,从而增加了她们的购买欲望。”
杨得广还是不放心道:“说是这么说,不过就我们预备请的人手,怕是还不够。要不,就把西面墙做成架子,用你的方法试一试。其他几面还是码上柜台。你看怎么样?”
虽然清瑜很想搞成全开放式的超市,但是步子还是得慢慢走,欲速则不达。清瑜想了想点头道:“杨大哥想得比我周到。那就这么办。至于我原先提到的照明与铜镜,可得按照我的计划布置!”
杨得广笑着点点头道:“现在我们手头多了些本钱,就按照你的想法添那些东西吧。只是我不明白,真的需要那么多镜子与灯吗?”
清瑜后世读过杂志上的文章,知道百货店的灯光与镜子,是利用人们爱美的心里,专门大规模添加的。许多人都有这样的感觉:那些化妆品,衣服什么的,在店里试穿试用特别好,回到家里就打了折扣,就是这个原理。清瑜认真道:“是的!等到时候布置好了,大家一看就知道,效果会大大增强。”
杨得广细细记下,笑道:“这些我待会丈量了尺寸就去找地方订货。还有一件最紧要的,咱们的匾额怎么弄?毕竟是招牌。白底黑字虽然显眼,却有些严肃。白底红字,固然漂亮,又有些轻狂。这字体什么的,是找名家字帖来拓印呢,还是请个宿儒帮咱们题一下?”
清瑜自然都不满意,摇头道:“都不好,这商标,还得用美术字!”
三人闻言一头雾水:美术?商标?
六十八、似是故人
清瑜知道多解释也没用。便依着从前做过黑板报的经验,设计起字体来。不一会儿,鲜活的“姿生堂”三个字便跃然纸上。杨得广仔细看了看,不禁有些叫绝。清瑜把姿生堂的姿字化成了一个美女的侧面倩影。叫人一看便难以忘却,真是画中有字,字中有画。
因大家商量了半天,确定下不少事情。杨得广便着急要一件件去落实了。清瑜打起精神思量了这么久,也有些疲倦,况且她病才刚好,又添了新伤。邓厚则是昨夜闹得还没大好,杨娘子怕他们太累,执意要带着清瑜邓厚先回去。邓厚虽然想留下来帮忙,到底口拙,知道杨娘子是关心他,也不好推辞。只请杨得广别太累,明天起,便可以分派自己筹备的事情。
杨得广如今有了盼头,做事格外有干劲。兴冲冲的取了铺子的尺寸,往外头找工匠去了。
杨娘子带着兄妹俩往槐树胡同走。路过南门大街,见街上比从前冷清得多。几人快走几步,突然听到后头传来密集的马蹄声,杨娘子回头一看,竟是一队全副武装的兵士,纵马而来。行人见此情形,纷纷避到路边。杨娘子拉着他们兄妹也夹杂在人群中。清瑜定睛看去,那队列后方还拖着几个囚笼。囚笼里头,铐着几个披头散发奄奄一息的男子。
旁边有人小声议论道:“前头那个不是蓉城香的郝掌柜吗?怎么……”另一个似乎打听了内情的老汉压低声音道:“可不是!听说姓郝的是陈国的密探。潜伏在咱们襄阳好多年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平日里谁不说他满脸和气,最会做人!”
清瑜心里抽了一下,这形势越演越烈,梁陈两国的关系看样子已经降到了冰点。邓厚嘴唇微微泛白,握着清瑜的手不自觉的紧了一紧。清瑜知道他在担心自己,朝他露出一个安慰的微笑。等这队军士过去,众人也不敢逗留,各自散开往家里去。
拐进巷子,杨娘子才嘘了一口长气道:“往后的日子,有得慌了。往后你们上街,千万小心些!”
邓厚回答道:“杨大嫂放心,妹妹年纪小,平时就在铺子里,绝不让她出门。我在外头跟着杨大哥,也一定小心谨慎。”
杨娘子点头,正要走,突然被巷口一个老乞婆拉住,那老乞婆浑身脏污,头发蓬乱,神情萎靡,低声道:“娘子行行好,行行好吧。”
杨娘子随手丢了两个铜板,再也不肯耽搁,匆匆拉着兄妹俩往回走。清瑜扫了那老乞婆一眼,恍然觉得有些面熟。来不及细看,已经走出好远。
几人回到槐树胡同。刚歇下来喝杯茶,便见到马婆婆撩开门帘进来。杨娘子不料这半天的功夫,马婆婆就来回信,连忙给马婆婆让座。
马婆婆笑道:“照我看啊,你们夫妻俩这铺子铁定能开好!不然哪里这样顺风顺水?我出门一打听,江家媳妇的弟弟从前做过脂粉采买,是个知情的。她跟我说,好多陈国的脂粉铺子关张了。那些陈国老板,入狱的入狱,驱逐的驱逐。那些从前在他们手下混饭吃的伙计,都没了门路。我开口托她问问,想要雇几个勤快肯干的小伙子。回到家不过一会就有三五个找上门来。我料你们不一定在家,便约了明儿上午统一去你们新铺子那见工。”
听说如此顺利,大家都十分高兴。杨娘子再三谢过,还邀请马婆婆明天过去铺子帮着看看。马婆婆本就是个闲不住的,满口答应下来。
待送走了马婆婆,杨娘子有些紧张,对清瑜道:“没料到这样快,这见工到底怎么处置,晚上等你杨大哥回来,咱们可得好好商量。”
不就是面试吗?清瑜微笑,没放在心上。开这个铺子,说到底不过是为了生活罢了,要是情况好转,襄阳这个地方还是不能长久待下去。这会闲下来,清瑜到底放不开那老乞婆的事情,仔细回忆起来。
邓厚倒是迷迷糊糊的犯困,杨娘子见状,知道恐怕是吃的药起效了,硬推着邓厚上床歇息。
杨娘子也静不下来,这日子,竟然过到这一步。当掌柜的,要是换做从前,她是想也不敢想的。篮子里还有几件女工活计没做完,杨娘子取来想要做完它。却是心不在焉,频频出错。
“哎呀!”清瑜一声惊呼,没有吵醒邓厚,却让杨娘子一不小心错针扎了手。
杨娘子含着滴血的手指疑惑问道:“小袁梦,你怎么了?”
清瑜站起来,额头有些冒汗,定了定神道:“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些开铺子的事情,一时出了神。”
杨娘子也没怪她大惊小怪,笑道:“你也费心思一天了。歇歇吧,别把人想魔怔了!”
清瑜笑笑敷衍过去。到底坐不住,借口到院里透透气,便推门出去了。
院里并没有人,清瑜搓着手,一咬牙,探头探脑的,顺着刚才回来的路,一溜烟往外跑。她人小步子短,等她气喘嘘嘘跑到刚才遇见那老乞婆的巷子口,已经不见那老乞婆的踪影了。清瑜站在那里,微微喘气,心乱如麻:那个老乞婆,越想越像是……何妈妈!难道她也没有死?怎么刚才没有认出自己!
一阵北风吹过,瑟瑟发寒。清瑜一个人出来,不敢逗留,只得转身回到槐树胡同。老乞婆的出现,冲淡了她开铺子的热情。一直不敢想的事情,又浮现在她眼前:不知道爹娘怎么样了?两国开战,论起源头,便是自己一家遇袭。这时节,想来父母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晚上杨得广回来的时候,虽然一身风尘,却能看得出他精神头很足。杨娘子摆饭,招呼众人坐了。杨得广端起碗,便大口大口吃起来。
清瑜显得没有什么胃口,杨娘子给清瑜夹了菜,清瑜感受到杨娘子那慈母般的关爱,越发怀念起自己的母亲来。
杨得广见气氛沉闷,便开口道:“这是怎么了?可是累了?快吃吧,吃完还有好多事情要商量呢!”
六十九、正式开工
吃罢饭,杨得广精神抖擞的说起自己的行程:装修铺子的人手,木匠方面精挑细选了城东老吴,因为不仅要做铺子里的陈设架子牌匾,还有清瑜之前提到的包装盒。工料都很大,及早定下,免得误了开业。至于铺面装修他请了同在一个院里住的泥水匠老霍,再让老霍带上几个相熟的同行,应该够人手了。并且他们价钱便宜,人也信得过,只是有些具体的事儿还得好好跟人家说说。毕竟这种活计,老霍他们从没做过。再就是抽空往城里牙行走了一遭,听说是脂粉铺子招女跑堂。牙行的人也没有太作难,答应明天上午带人来铺子里见工。
清瑜听罢,笑道:“杨大哥好快的动作!”
杨得广摇头道:“出了正月,又打仗了。咱们不加紧不行。能赶在二月二龙抬头开张,最好不过。”
清瑜觉得半个月的时间太紧,便劝道:“反正我们在玉泉庵附近,实在不行,二月十五,也是香客云集的日子。我们不用太赶,以免忙中出错。”
杨娘子想到明日自己这个掌柜的就要走马上任,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对着清瑜问道:“咱们招的伙计,怎么个选法,可有个章程?”
杨得广道:“勤快老实,灵活听话的最好。”
杨娘子白了丈夫一眼道:“这我也知道,问题是,见一面你怎么知道他们是个什么性子?”
清瑜想起后世面试的那些考题,大多都藏有心理测验。只是这会没有百度,她也没处查去。略想了想,清瑜便对杨娘子道:“大嫂子也别急,你得拿稳掌柜的势,是他们求咱们找活儿干,咱们有什么慌的?我跟杨大哥商量几个问题,明儿你就拿这些问题问问他们,到时候看看那些人的反应,举止。咱们心里就大概有谱了。”
等清瑜与杨得广把问题一一列出,杨得广一条一条说给杨娘子听,杨娘子都有些糊涂了。这姓名住址什么倒是好说,偏偏这问题里还有诸如“平时爱什么消遣”“最喜欢什么样的颜色”之类的,杨娘子就搞不懂了。最绝的是,末尾还有一个问题:“你对自己未来的工作,生活有什么设想?”杨娘子自己都答不上来。她求助的望着清瑜。清瑜挨着她低声道:“杨大嫂,你听我解释。这条问他们有什么消遣,从他的回答可以看出这个人有没有生活情趣,咱们铺子做的是脂粉生意,说白了,就是装饰美化女人的。如果对方无趣得紧,也没有这方面的天赋。至于问他们对于未来工作生活的设想,我是这样想的,咱们每个人都要有奔头,日子过得才有希望。哪怕他回答,将来想娶妻生子,也算是有的。这样他才能冲着这个目标踏踏实实干下去。要是没有目标,恐怕就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人,那样混日子的,咱们不能雇。”
杨娘子细细回味,倒真是很有道理。她笑道:“也只有你这个古灵精怪的,拐着弯儿试探人家。一不留心,心里想藏着的事儿都给你套出来了!”
清瑜见杨娘子一点即通,也很开心。凭良心说,杨得广娶到这么个老婆,算是赚到了。家里的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别看她从前唯唯诺诺,胆子不大,真到了不得不硬着头皮上的时候,这女人啊,抗压能力比男人还强。况且女人天生更具亲和力,与人打交道容易让人卸下心里防备。这也就是为什么后世的人事、接待大多数是女性的缘故。眼下看来,杨娘子锻炼锻炼,做个人事经理还是可以的。杨得广勤快踏实,做个采购经理市场经理什么的,也没问题。这总经理,也就是姿生堂实际的掌柜,还得是清瑜自己当着!
这天夜里,杨得广带着邓厚挤在小床上。而杨娘子则是与清瑜睡在内室里。疲累了一天的几人,都睡得香甜。只有清瑜,虽然精神不济,却是难以合眼。一时想到远在成都的父母,一时记起极似何妈妈的老乞婆。还有那个唯一知道自己来历的清远,他应该在找自己吧。可是人海茫茫,她又身份敏感,拼命隐藏,恐怕能重逢的几率微乎其微。就在这种担心,忧虑,茫然的情绪中,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清瑜便被屋子里响动惊醒了。她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看了看窗外。刚学会看时辰的她,估摸着这会最多卯中,也就是六点左右。杨氏夫妻积极的态度感染了清瑜,她摇了摇略微有些迷糊的头,便穿衣起来。唯今之计,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这个铺子,寄托了大家的心血与期盼,自己这个总策划人,可不能办砸了。
杨娘子听到内室的声音,推门进来,看到清瑜乖乖起来,笑道:“可是我们把你吵醒了?你杨大哥跟打了鸡血似的,天没亮就起来了。说是睡不着。我也只好早些起来。你看看我这身打扮可还恰当?”
杨娘子今天穿的藕色斜襟长袄,上身夹了件银色比甲,样式不算新,但是看得出也经过精心的打理。配上一头柔秀的青丝,梳着半月髻,显得稳重成熟。虽然如此,认真看去,杨娘子略施薄粉,头上戴了根玉兰花簪,耳朵上也挂着绿石耳坠。她本来长得清秀,整个人看上去清清爽爽,亲和温婉。
清瑜笑道:“杨大嫂这么一打扮,活脱脱就是个掌柜娘子。庄重又不老气,我看很好!”
杨娘子还有略有紧张,道:“今天你就跟我一起,在旁边给我打打气。”
清瑜心道:哪有人找这么点大的小孩撑腰的?不过嘴上还是答应道:“您就放心吧。我准保那些工人伙计,见了您更紧张!”
邓厚也推门进来,他虽然心情还有些低沉,经过一日的休息,精神身体倒是恢复过来。这会收拾了随身的包裹,打算今天就住到铺子里去。
众人围坐喝了几碗米粥当作早餐。杨得广把碗一放,豪情满怀道:“从今天起,咱们的铺子就正式筹划。咱们四个人一条心,好好的把铺子做起来!”
朝阳渐渐升起,透过窗棂,把金色的光辉照了进来。看着眼前一张张跃跃欲试,喜形于色的脸庞,清瑜在心里对自己说:就让这个铺子,成为自己到这个世界后,用心尽力做的第一项事业吧!
七十、窥伺在旁
杨氏夫妻带着兄妹俩,将铺子稍微收拾了一下。
清瑜便建议将后院的屋子作为见工的地点,到时候一个个带进去面试。杨得广随便她安排,这会拿着清瑜画的那张草图,进了仓库,琢磨细节去了。邓厚打来井水,将阁楼好好打扫了一遍,准备晚上就在那里住下。几人各忙各的,时间倒也过得很快。
辰时三刻,便陆续有几个见工的伙计登门。这一拨人都是手艺师傅,年纪大的有三十多了,年龄小的最多十七八岁。邓厚临时充当跑堂的,将这些人一一分配好了,轮候着到后院屋里头面试。头一个二十来岁姓赵的小伙子进去了半晌还没出来。这些等候的被这架势弄得有些紧张。心里直范嘀咕:莫非还要当场考较手艺?也不见工具材料什么的。这东家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一个年轻伶俐的小伙子坐不住,看着邓厚忙前忙后,就凑过去搭话:“这位小哥怎么称呼?我叫徐动。听马婆婆介绍说,东家是姓杨?”
邓厚微笑答道:“我叫袁豹。马婆婆介绍你们来的?”
那叫徐动的小伙子见邓厚挺好说话,点头笑道:“正是正是。袁小哥,不知道今天见工是要考较些什么?赵大哥进去许久了还没出来。”
邓厚想起清瑜出的那些问题,心中好笑,口中却答道:“我也不知,不过我们掌柜的人很和善,一定不会为难你们的。你就安心等着吧。”说罢转身擦擦洗洗去了。
徐动还想追问几句,突然见头一个入内的赵大哥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连忙舍下邓厚,与等候的其他人围了上去,众人七嘴八舌的问着详情。那姓赵的有些迷茫,只说:“并没有考较什么手艺,只是问了我许多问题……”
邓厚见这情形,大声道:“下一个!”
众人方知失态,忙按顺序坐下。排在第二的一个中年男子整了整衣服,推门进去。
邓厚走到那赵姓男子面前道:“这位大哥,你先回去吧,若是掌柜的看中了,自然会差人联络你的。”
赵姓男子自觉问题回答得很糟糕,也不抱什么希望,拱拱手出去了。
余下的人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个见工法,个个有些不安。
铺子外来了个满脸麻子的精明汉子,在门口探头探脑,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年轻女孩子。邓厚猜是牙行里头荐人来了。忙请了那精明汉子进来。那汉子拱手道:“小哥,你家掌柜的可在?我是牙行里的中人,把你们店里想雇的人带来了!”
邓厚点头道:“掌柜的在里头。请这位大哥稍候。我们见工有个章程。人是一个一个的见。几位姑娘家,先在堂里坐坐。”
那牙行中人见这铺子不大,却名堂不少,也不好做声。几个姑娘倒是大大方方在轮候的男子们对面的条凳上坐了。
不一会儿,清瑜推门出来,身后正是刚才第二个进去的中年男子。众人自然不注意清瑜这小女孩,只盯着那中年男子看,见他面带喜色,似乎是有好消息。清瑜抬头,便见到堂中男左女右对坐着一排人,像极了后世的相亲节目,不禁有些好笑。她留意看去,几位姑娘家虽然都半低着头,但看神情并不是窘迫,而是安分守礼。
清瑜颇觉得满意,对着邓厚使一个眼色,邓厚便陆续将其他人一一引入后院。等最后一位姑娘面试完,已经接近午时三刻,杨娘子显然已经进入了角色,这会根本没有考虑到吃饭的事情,反而皱着眉头对清瑜说道:“我委实拿不定主意,那个孙江年纪虽然大,但是胜在沉稳。那个徐动呢,有些散漫,却十分聪颖。还有那几个姑娘,老实的,我怕她招呼不好客人。跳脱的,我又怕她招惹是非。”
清瑜也对那个年纪最轻的徐动印象很深。适才问他喜欢做什么。他掰着指头数,又是放风筝又是捏面人的,童心未泯。问到将来的打算,他又一本正经的言道,想要做个最有名的手艺师傅,做出独一无二的配方。清瑜觉得这个孩子,好好培养,说不定将来就是个好的设计师。而那个年届三旬的孙江,说起手艺活来,头头是道。言辞也很谨慎,像是个踏实做事的人。几个姑娘也都可圈可点,可能不大适应这种见工的方式,都稍微有些拘谨。
清瑜肚子都有些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苦着脸道:“杨大嫂,咱们回头慢慢商量就是了。人无完人,只要你让他发挥了特长,用在适合的地方。自然就妥当。咱们还是……先吃饭吧。”
杨娘子这才恍然惊觉,有些无奈道:“我都忘了看时辰!”连忙推门去找邓厚。
那牙行中人带着其余几位姑娘,还等在门外。见杨娘子出来,打量着似乎是管事的。忙上前行了个礼道:“敢问这位就是铺子里的杨掌柜?”
邓厚在一旁附耳说了这人的来历。杨娘子点点头道:“我夫家姓杨。有劳这位中人大哥等了这么久。”
那牙行中人忙活一上午,不想没个结果,试探问道:“不知掌柜的可有属意的人选?愿意做跑堂的姑娘家很少,要不是贵店的工钱还算丰厚,就这几个人也不好找呢。”
杨娘子安慰他道:“您放心,人我们是要请的,只是人选还得商量商量。回头我打发袁豹将名单送到您那里,中人红包不会亏待您的!”
听到这样准信,那中人也放下心来。打发几个姑娘先回去,自己也回牙行铺子里去了。
邓厚道:“到了这个时候,回去做饭恐怕来不及了,杨大哥出门的时候嘱咐我,咱们就到附近小馆子垫吧垫吧,下午等他回铺子里,还要商量包装盒的花样子,省得我们来回跑。我看不如就到旁边小面馆叫三碗面回来吃,咱们填饱肚子就行了。”
杨娘子也觉得有些累,便给了邓厚十几个铜角子去买面,自己回铺子了。
街角一个年轻男子一直看着铺子门口发生的一切。想起自己要打听的事情,便朝那牙行中人离开的方向跟着去了。
那牙行中人做成一笔生意,心里高兴,走路正有些飘飘然。突然背后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一个男子声音从耳后传来:“老兄,借一步说话!”
七十一、前线大捷
牙行中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般被拉过去盘问了一阵,那中人看到那人出示的官府印记,也不敢隐瞒,将今日行踪一一说了,那年轻男子也不为难他,打听清楚便将他放走了。年轻男子也不停留,牵过拴在附近的健马,翻身而上,催马直朝襄阳城中心去了。
待他下马,已经到了襄阳知府的后门。守门人见他掏出一块黒木的令牌一晃,就知道来人身份,也不盘问,直接将他引入府里。这人轻车熟路,一路快步绕过亭台水榭,便在一间题名“参斗阁”的水上独楼前停下。
他整整衣衫,敲了敲门。便听里头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是飞鹰吗?进来说话。”
这被唤作飞鹰的年轻男子恭谨答道:“正是属下!”说罢推门进去,便见楼中独坐的正是自己的主上襄阳知府胡横。飞鹰快步上前见礼,便侍立一旁,静待胡横的垂询。
胡横自从梁陈战起,便独握襄阳军政大权,忙得脚不沾地,在府里的日子屈指可数。要不是接到密报,说是襄王在元夕之夜遭到暗杀,几遭不测,他此刻还在前线伏牛山指挥军阵。
胡横瞥了飞鹰一眼,开口便问道:“是哪个做的?”
飞鹰一凛,低头道:“属下也不敢断定,按照事后勘察所得,那班刺客用的是苗疆暗器。不过,属下认为,这是刺客的祸水东引之策。幕后是谁,尚不可知。”
胡横冷笑道:“倒是我大意了,本来我想,襄阳是举世闻名的坚城,襄王又有几千护卫。谅他也出不了大乱子。谁知道我们襄王爷年纪虽小,却不是个安分的。在街头招惹出了这么一伙人。这下屎盆子还不扣到我头上?王府长吏向怀瑾素来眼红我独揽大权,今日午间我刚回来,便上门拜访。明里说是讨论襄阳的城防,暗里没少揶揄我!”
飞鹰斟酌着道:“属下按照大人的吩咐,一直带人盯着王府。襄王此行,确实是他自作主张。向怀瑾欧阳甫这些人都不知情。我带着几人暗暗一路跟着,街上的人实在太多,几次差点跟丢了。后来他们遇险的时候,我们隔的较远。因我手下都是潜藏追踪的高手,却不擅长拼杀,人手也少,我只好按兵不动。那场面虽然惨烈,但是王府第一高手,襄王的贴身护卫严闯确实了得,硬是将襄王护得毫发无损。”
胡横问道:“你刚才做什么去了?”
飞鹰不敢隐瞒,道:“襄王遇刺的第二天,王府谢妈妈送一个小女孩到槐树胡同。而且一路掩饰行迹,我觉得有些奇怪,便盯着这一家人。加上后来打听到的消息,大略知道了他们的底细。只是一户普通的人家,男主人姓杨,是去年从汴京来的。现在正要新开一个脂粉铺子。不知道襄王府怎么跟这种人有牵连。”
胡横很满意飞鹰的细心。点头道:“既然暂时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你就差底下人看着就是了。你的主要精力,还是要放到襄王遇刺这件事上来。山雨欲来风满楼,虽然我看那个娃娃王爷不顺眼,但是有人已经到了我眼皮子底下嚣张,我却容不得了。”
飞鹰恭谨应是,见胡横闭上了眼睛。也不再停留,转身出了小楼。
清瑜自然是没有想到,自己这一家小小的铺子,还只是刚开头罢了,就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
襄王府里的谢妈妈也从派去的小厮嘴里,知道了清瑜这家人的举动,她本就看那小女孩不顺眼,这下知道家里是个开铺子的,越发没好脸,对派去盯梢的人道:“给我看紧了,都是些什么人往来?怎么就遇到这么个不安分的人!要不是王爷开口答应了放她走,我就把她锁在府里了,也省的跟着操这么多心。”
那小厮不敢多言,带着谢妈妈的嘱咐出门去了。刚走出谢妈妈院子,就被襄王的书童羽墨叫住了。羽墨盘问了几句,那小厮虽然碍于谢妈妈的封口令,到底不敢得罪王爷身边的红人,一五一十说了。羽墨满意道:“你放心,这事儿我决计不会往外头说,只是王爷吩咐,府里的事情,他大小都要有个数。你往后探得什么,都来告诉我一声。谢妈妈那里,你装作不知就是了。”说罢塞了个银角子放在那小厮手里。那小厮得了甜头,眉开眼笑道:“多谢王爷,多谢小哥!”急急忙忙的去了。
羽墨回到书斋,见周景渊正在练字,忙上前伺候着。看襄王心情不错,便将那小厮所见所闻,都复述了一遍。周景渊放下笔,有些兴致,道:“开铺子?这倒好顽!什么时候开张?我倒是想去凑个热闹,只怕是出不了门。”
羽墨闻言吓一跳,劝道:“王爷可别吓小的,上次没把这一屋人哭死!听外头打探的小厮说,那铺子小得很,想必没有什么逛头的!”
周景渊摇头道:“你知道什么?那俩兄妹是我的朋友,我好不容易认识两个谈得来,又不知我身份的妙人。他们家里生意开张,我怎都要表示一下。”
羽墨生怕襄王执意出门,转动脑筋出主意道:“我听说这生意开张,不同婚嫁喜宴,并没有一定要登门道贺的说法。咱们送块财源广进的匾额,店家一定喜欢!”
周景渊点点头又摇摇头,道:“那我写副字送他们吧,财源广进太俗。回头想想,到时候你帮我送去!”
羽墨嬉笑道:“那俩兄妹好大的造化,能得到王爷的墨宝,我怕他们店铺太小,容不下!”
周景渊正色道:“少在那里拍马屁!你送去的时候千万别说漏了嘴,朋友之情,少扯些身份不身份的!”
羽墨吐了吐舌头,点头答应。
外头旋风般的冲进来一人,正是襄王另一个书童雪砚。雪砚也顾不得冲撞主上,大声道:“王爷!伏牛山大捷!斩敌三百,拓疆五十里!”
周景渊听到这消息,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担心。缓缓的坐在椅子上,沉思起来。
襄阳街头,十余个传信兵各骑快马,奔过大街小巷,高声叫道:“大捷!伏牛山大捷!”
不一会儿,襄阳城的人们便都知道了。
玉泉庵前街的铺子里,许多人都拥出来相互打探。邓厚拉着清瑜也在其中,他觉得清瑜的手冰冰凉凉,这会忧心的看着清瑜,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清瑜咬咬嘴唇,低声道:“我们回去吧,越听越乱。打理好铺子要紧!”
七十二、推广造势
清瑜这些天来,与杨氏夫妻、邓厚一道,为了姿生堂的开张,忙活的不亦乐乎。
铺子里雇佣的人手总算定了下来,拢共招了四男五女。男的全是手艺师傅,除开老练沉稳的孙江,灵活聪颖的徐动,还有老实的张铁牛以及一个叫于庆的年轻人。铁牛有些憨憨的,但是做事最勤快卖力。于庆斯斯文文,从前读过私塾,幼年家道中落才被迫成了匠人。清瑜很看重他,毕竟有些知识,能识文断字的匠人是很难找的。
五个姑娘家中间,有一对姐妹乔兰、乔萍。虽是外乡人,父亲却是私塾先生,从小就认字,可惜这次兵灾天降,一家人逃难到此,两姐妹沦落到当跑堂的,清瑜也替她们惋惜。剩下三个姑娘出身贫苦些,但性子都算磊落大方,一个襄阳本地的叫做素芳,一张圆脸不开口就满脸喜气。一个说话清清脆脆,口齿伶俐的,人如其名叫做百灵。还有一个年纪最小,不过十四岁,但是懂眼色,知进退,唤作小菊。
姿生堂自此便热闹起来。这些天铺子里的装修一直如火如荼,老霍带着一帮兄弟,按照清瑜她们的图纸,如同作画一般,精雕细刻。老霍从前哪里干过这种活计,虽然干劲十足,却也心中惴惴,常拉着杨得广问这问那。
杨得广又哪里有闲工夫听他掰扯,只好推给邓厚。邓厚虽然憨实,却谨慎得很,但凡不知道的,都去后院问清瑜。搞得老霍他们不知情,以为是杨娘子拿主意,心中直犯嘀咕:这杨得广看不出是个惧内的,这么大的事情,都听妇人的安排!
清瑜背后听了好笑,说给杨娘子听。杨娘子无奈道:“要不是我家小神童不能露面吓到他们,只能拿我做挡箭牌。你杨大哥又何必遭这样的挤兑!”说罢自己也觉得有趣,与清瑜笑作一团。
这些天,关于战事的传言,也随着战争的深入而沸沸扬扬。官府自然是对百姓报喜不报忧,报捷的传令兵吼过三四回,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反倒是一些小道消息在市井中流传;大梁的军队并非如表面上的那般大胜。尤其是在崇山峻岭深山老林中,不谙地形很是吃了陈国军队一些苦头。
不过不管外头打得如何,襄阳城中的百姓这日子还是照样得过。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就到了二月二龙抬头这一天。二月二又叫青龙节,因这日前后便是惊蛰节气,传闻休眠一冬的神龙,会在这一天被春雷惊醒,故有龙抬头的俗称。这时节是万物生发之时,古人有踏青,动土的风俗。在农业社会里,是非常重要的节日。
杨得广到底是庄户人家出身,很是郑重的设了供桌,带着铺子众人祭祀了一番神龙,以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清瑜虽跟着做了做样子,但心里总有些不大在意,若说人人祭拜,便能应验。那世间也不会有这么多天灾人祸了。
龙抬头的日子,玉泉庵前街变得比从前更热闹,许多妇人都上庵堂还愿祈福,毕竟这十几年没有打仗,大家心里都担心得很。
只是最近许多襄阳本地人都发现,这玉泉庵前街,有一处铺子却奇怪的很。这铺子从前是卖脂粉的钟记香粉,里头的东西是价廉物美。如今却被一张硕大的油毡布围着,只听到里头叮叮咚咚的响个不停,大半个月了,也不见有什么别的动静。二月二这天,这神秘的铺子终于有了动作,在那围挡的油毡布外头,正中贴了一张好大的彩画。画中左侧是一个美丽女子的剪影,虽然隐隐绰绰,却勾勒出国色芳华的气度来。那彩画右侧好大一处留白,只在最上头写有“姿生堂”三个奇形迥异的大字,底下写着“距开业还有十三天”。除此之外,半个字的介绍也没有。
来往的行人被这幅画所吸引,少不得驻足观看。看的人多了,便开始议论纷纷,有的猜是间成衣铺子,有的猜是首饰店。因这架势大,倒没有几个猜是脂粉铺子的。店里众伙计在油毡布后听着外头的议论,都有些着急:不知道掌柜卖什么关子,也不大大方方把‘姿生堂’脂粉铺的底细标上,倒费心让人家去猜!
后院里头,清瑜正跟杨娘子说自己的打算:“人呐,好奇心最重。与其让他们一下子知道,倒不如让他们去猜。猜来猜去,这注意力就集中过来了。否则,人家路过看一眼,知道是间什么铺子,也就不足为奇了。加上我们开业的时候一番动作,定会让他们惊喜!”
杨娘子与清瑜接触得越久,就越是佩服这个小女娃。她点头道:“前两天你说还要什么宣传攻势,话留了半截。现在该是时候跟我透底了吧?”
清瑜浅浅一笑,便轻唱起来:“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桠,又香又白人人夸。我有心采一朵戴,又怕那看花的人儿骂~~”
清清脆脆的童音唱起来,又好听又可爱。这歌声将屋外头的杨得广与邓厚也吸引了进来。邓厚笑道:“妹妹原来还会唱歌,从前倒没听你唱过呢!”杨得广也好奇的问道:“小袁梦这是想在外头唱歌,给咱们铺子吸引人气吗?”
清瑜摇头道:“靠我一个人,就算唱到嗓子哑了,也不见得有多少人能听到!咱们去教给城里的小孩子,传唱起来,一传十,十传百。这首曲子流行起来,茉莉香的势也就造起来了!杨大嫂,你觉得这曲子可好听?”
杨娘子欣喜的点头道:“真好听!小袁梦你哪里听来的?我怎么从前没听过?”
清瑜推说是从前听过的俚曲。但她心中对这首茉莉花很有信心,几千年后奥运会开幕式上,老谋子都拿它感动全世界。音乐的力量,相信是突破时空的!
清瑜得到大家的支持,便将乔兰乔萍她们几个姑娘叫来,先教会她们,再派她们去街上教小孩子们唱。几个姑娘也被这首娓娓动听的曲子打动,学得十分用心。
不出三五日,襄阳城里这首茉莉花便传开了。许多妇人、姑娘,听到这首曲子,不由得想起,今年的茉香粉,还没有买呢!
七十三、技术攻关
接下来的日子,油毡布围挡前的彩画上标示的距开业日期一天一天变短,看热闹的人,胃口也被吊了起来。不止如此,那棵移植过来的大树也栽在了门口,高高的树枝遮挡不住,抽芽的枝条伸将出来,让人越发搞不懂里头的名堂。
清瑜知道外头的情形,对前期的宣传颇为满意。基层的宣传已经到位,接下来该怎么办,她已经有了腹稿,一切如果实施顺利,按后世的说法,姿生堂也算是登上了襄阳论坛最hot期待榜了。
不过她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忙碌。杨得广专司外物,这进货,装修材料,包装,哪一样不是要他盯着?这年代也没有货版,杨得广不得不一次次拿着样品回来跟清瑜商量。清瑜一点也不客气,比如包装方面,明知道没有机械加工的精细,仍然高标准的要求,使得包装盒包装袋的成本直线上升,杨得广一度都怀疑这么做是否正确。清瑜只安慰他:“杨大哥你放心,精益求精,是商场制胜之道。经典的包装,与咱们货品的质量,如果两条腿一般,做得好了,能支撑起咱们铺子经久不衰。”
杨得广一咬牙,应声继续去折腾去了。在这不知不觉潜移默化之中,出身贫农的杨得广,眼界一步步打开,真正走上了从商之路。
其实最让清瑜担心的,恰恰是产品质量问题。她有再多的点子,再好的创意,说一千道一万,最终还是货品起决定性作用。送走杨得广,清瑜回到后院。后院两间最大的屋子,已经被她拨给了手艺师傅们,关起门来搞技术攻关。清瑜推开左侧那间房,房里传来很精纯的茉莉清香。孙江与于庆都在低头做事,孙江面前的瓶瓶罐罐特别多,清瑜知道,那里头是各式的花露,花粉,香膏。于庆则不然,他面前摊开着几本书籍,右手握着毛笔,一边翻开,一边记录。
孙江见清瑜过来,问道:“可是掌柜的有什么事情吩咐?”
袁梦故作天真的答道:“掌柜的让我问问孙、于两位师傅有什么进展?”
孙江郑重道:“虽然时间很紧,但是我们已经有些眉目了。按照掌柜制定的策略,茉香为主,其他为辅的原则。我这里已经调配了档次不同的三种蜜膏,另还有两种清露。只是蜜粉遇到一些困难,我还在斟酌配方。于兄弟那边……”
于庆合上书本,道:“我调制了三种清露,两种香粉。顺便查阅了一下典籍,虽然有些传说穿凿附会,但是我们也能从中模仿出一些端倪。我还拟了几个名字,到时候交给掌柜的过目。”
清瑜边听边点头,这两人搭配起来,一踏实一清雅,做事互补,的确很让人省心。她也不催促,点头道:“那好,我这就去给掌柜的回话,两位大哥继续吧,午饭小菊她们会送进来的。”
孙、于二人点头,又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清瑜轻轻关门出来,她自然不用急着告诉杨娘子,真正的掌柜其实就是她自己。想起徐动与铁牛那一组,清瑜有些好奇:这两个人到底会鼓捣出些什么来?
等清瑜推门进去一看,不禁愣住。铁牛与徐动两人隔着桌子,气势汹汹的互相干瞪着眼,气氛十分僵。
徐动见有人进来,急忙道:“你让她评评理!为什么就不能夕见草配大月桂?”
铁牛看着清瑜,闷声闷气道:“师傅说的,淡香草本不能配浓香花粉!”
徐动也不管清瑜听不听得懂,反驳道:“虽说这是行内约定俗成的,但是夕见草不是寻常草本,大月桂也不是只有浓香。两者的香味散发时间不同,夕见草清幽持久,大月桂甜香短暂。我把两种香气调和在一起,反倒有不同的味道与变化!”
听到这里,清瑜有些大吃一惊,后世的香水分为前香,中香与后香,她是知道的。不过那是在有机械提纯的基础上,通过化学仪器测试,经过无数推演才调配出来的。听徐动的口气,莫非这时候的工艺,便能弄出这么个复合香味来?
铁牛显然是个认死理的人,虽然他口齿没有徐动这么伶俐,却十分倔强,反问徐动道:“掌柜的不是吩咐,要我们好好研究一下茉香,那才是我们独步襄阳的看家香料。你偏偏丢在一边,整那些花草?脑子还奇奇怪怪!咱们行里的规矩,膏必润,粉必滑,香必纯!你连这个都忘记了?”
清瑜见两人火气不小,有心调和一下,忙开口道:“两位大哥不要争了,掌柜的让我来问一下,你们都调配出了些什么?”
铁牛指了指桌上的几个瓶子道:“我调了七、八种,只是没有掌柜想要的特别的。”说罢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徐动红着脸,低声道:“我调了一种香露,另外这一种……铁牛说不行。”
其实清瑜已经被徐动的创新打动了,不过此时她不好做声,便淡淡道:“徐大哥要加快速度了。掌柜等着看货呢,没几天要开张了。”
徐动铁牛也不敢再闹下去,各自背对着背,专心工作起来。清瑜替他们掩上门,心里有些小小激动。如果这个徐动好好培养起来,摆脱掉现在行业内的思想桎梏,说不定能成为独步天下首屈一指的香水设计师!
她一路轻快的回到自己住的那间寝室。杨娘子正在桌前一笔一划的学着写字与计算,毕竟要当一个掌柜的,这是基本要掌握的内容。好在杨娘子有些天分,也很刻苦。乔兰乔萍两个识字的女孩临时充当教习,加上清瑜从后世演化来的教学方法从旁指点,这些天来,杨娘子就像是一个开了窍的蒙童,孜孜不倦的学习,加上铺子里的杂事,每天休息不过三个时辰,却精神好得很。清瑜想,这也是新生活开启了杨娘子新视角的缘故吧。
杨娘子见清瑜进来,问道:“他们进展得怎么样了?”
清瑜露出一个笑脸道:“很好,各有各的好。开业前赶制货品我看不成问题,接下来,就是我之前提到的那个计划,咱们该走走上层路线了。”
杨娘子迟疑问道:“真的……要请青楼女子……唱那首曲子?还试用咱们的脂粉?”
七十四、强拉入股
清瑜有些无奈,这个时代,实在是很难扭转人们对于青楼女子的不屑,尤其是杨娘子这种良家妇女。清瑜只得解释道:“杨大嫂,我差人打听过,这襄阳城最有名的两位红姑娘,一是抱月楼的香琴,一是青娥馆的画眉。这两人都是懂音律,擅诗词的清倌人。说起她们俩的才华品味,就是许多文人雅士也是直竖大拇指的。大嫂可别把她们当作寻常青楼女子看待。”
这要是换在后世,香琴、画眉就是歌手、明星。请明星代言,可是广告商不败的法门。别看女人们讨厌青楼女子,一旦是丈夫情人嘴里夸赞的,心虽鄙视,到底好奇,这些狐媚究竟有什么手段迷倒众生?再从小道消息透出风去,说那两位是用了姿生堂最新的脂粉,铺子的话题性就有了。况且她们是清倌人,与茉莉清幽淡雅的香味更能契合。
杨娘子虽还有些半信半疑,到底是拗不过清瑜的大道理。取出二十两银子,连同包装好的几样货品,交给清瑜。清瑜也将《茉莉花》的曲谱放在上头,请邓厚一并送去给两位红伶。
邓厚仔仔细细听了清瑜的嘱咐,改怎么说怎么做,便点点头去了。杨娘子叹口气道:“香琴、画眉真是难见,光开门银子就得十两一个,真叫我肉痛!”
清瑜想想,比起后世动辄几百上千万的代言费,这算是非常划得来的,忙岔开话题,问起杨娘子来:“杨大嫂,这最近的开销是不是有些大?咱们还剩下多少银子?”
杨娘子翻开账本,查了查道:“咱们两家的本钱花得七七八八,大略还有几十两。不过刨去老霍他们的工钱,以及开业的时候你要支出的那部分,也所剩无几了。至于九公子那一百两,还有他送的药材折现的一百两,咱们还压着没动。”
清瑜算计了一下,这么说来,流动资金还算充裕。九公子这个人情,她只能欠下了。
两人正在商量支出的事情,素芳急忙跑进来禀告道:“掌柜的掌柜的,外头有个年轻童子,带着人送了一副字来,说是东家的朋友,什么九公子差来的,乔萍请您过去。”
杨娘子与清瑜对望一眼,清瑜点头。杨娘子会意,便携了清瑜,到店铺前堂去了。
来者正是羽墨,姿生堂神神秘秘搞了这么大动静,却瞒不过王府。这会羽墨带着襄王周景渊亲笔写的一副字,送到铺子里来,见这铺子装修虽没有完工,却已经略见真容。从外头一点也看不出,这里头确实是别有洞天,不说那精巧明丽的橱窗,光是铺子里四壁都是镂空的花隔,都可见匠心独运,花了不少工夫。
杨娘子含笑打招呼道:“我是姿生堂的掌柜,夫家姓杨。不知小哥怎么称呼?”
羽墨见杨娘子亲切和善,自己来前也被襄王再三嘱咐,不敢托大,忙躬身道:“回杨掌柜的话,小的名唤羽墨,是九公子的近身侍从,今天奉了公子之命,送上公子亲题的一副卷轴,以贺贵店开业之喜!”说罢一扬手,跟他前来的两个随从便手托卷轴两端,轻轻打开。
清瑜只见那卷轴上写有四句:幽幽白茉莉,窈窕轻拂拭。谁家采新香?顾盼更生姿。
虽然不是什么大雅,难得的是既点了茉莉,又嵌了店名。可见是费了一点心思的。只是九公子怎么就知道她们家铺子是卖茉莉香?看来自己这边肯定是被调查了底细。想到谢妈妈那不阴不阳的眼神,清瑜就范腻歪。再想想九公子,他应该是真心关心自己这个“小朋友”的吧?不管怎么说,人家一番好意,清瑜不好也不能拒绝。便对着杨娘子使了个眼色,杨娘子忙不迭上前接下,嘴中称赞道:“九公子读书人,就是文雅。这字摆在咱们店里,真是蓬荜生辉。羽墨小哥请到后堂喝茶!”
羽墨摆手,示意随从们先出去。自己跟着杨娘子清瑜一道,进了后院。几人坐下,羽墨便问道:“这位小姑娘想必就是袁梦姑娘?来前公子还让我捎话,问候令兄袁豹与你呢!”
清瑜露出浅浅的笑意,道:“多谢羽墨小哥,请转告九公子,我们兄妹很感激。”
羽墨见清瑜小小年纪,很是老成。点头道:“公子来前还要我看看袁梦姑娘的伤是否痊愈了。依我看,是没什么大碍了吧?”
清瑜点头道:“早就好了,本就是小伤。不值一提。”说到受伤,倒是让清瑜想起那银子与药材来。既然人家来了,她也不隐瞒,便对羽墨道:“上次承蒙九公子好心赠金送药。其实我用不着。不过,我家开这铺子,少些本钱。我便自作主张,没有推辞。如今我们铺子开业在即,此事正愁不好上门与九公子分说。就请羽墨小哥转告一声,那银子并药材,拢共约二百两,我这里就当作是九公子入股咱们铺子。将来得了利,或是还本,或是分红,看九公子的意思。”
羽墨闻言有些作难,襄王的身份,到这么一间小铺子里入股,实在是说出去好笑。但是他又不便泄露九公子的身份,只得打马虎眼道:“此事羽墨做不得主,袁梦小姑娘何必这么介怀,这些药材本就是公子的一番心意。”
袁梦虽然感念九公子的关心,到底记得谢妈妈的警告。转身取过早已经拟好的入股文书,交予羽墨道:“正所谓亲兄弟,明算账。九公子拿我们兄妹当朋友,我们兄妹怎么能不知好歹厚颜接受?我知道九公子大户人家,不在乎这些小钱。其实我又何尝不担心商贾之事,污了他读书人的清名。你且放心,我们对外绝不透露。”
羽墨听她这样说,不好再反驳,否则就是看不起她们做生意似的。只得接过入股文书,告辞去了。
杨娘子对清瑜道:“要是他不愿意,也不必勉强,咱们写张借条,将来还他便是。”
清瑜摇头道:“杨大嫂你想得简单了。那样做拒人于千里之外,就伤了情分。入股则不同,大家一起做生意,有共同利益的。况且,咱们在襄阳一无背景,二无关系。与其到时候遇到事情求上门去,不如把铺子的事情变成他份内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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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一本书《异界之梦想之路》作者:寂心梦云
书号1913746
简介:蓝熙悦死在三流狗血剧下,怨愤与留恋带着她来到这个奇异的魔法世界。
五岁萝莉誓当空间魔导,变换时空只为他。
然而魔法好学,却没有GPS定位,在一个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穿行,认识有趣的人,经历变态的事,回忆里的他,还在等待她吗?
七十五、万事俱备
杨娘子讶异的看着清瑜:这孩子心思真深!
清瑜有些无奈,如果有别的靠山,她也不希望强拉上那个真诚的朋友。但是,世事险恶,要想站住脚跟,她必须未雨绸缪。
有时候清瑜在想,自从来到这个时代,自己所欠的何止一个两个人?慧有玄明的舍命相救,质子夫妻的担心宠溺,邓厚的不离不弃,杨氏夫妻的真心疼爱。她就像拿着一张无限额的信用卡,透支着自己的信用。总说将来想办法去还。却不知道,将来用什么来偿还呢?她跟自己说,将来要报答佛门道门的生恩,要报答质子夫妻的养恩,要报答邓厚的扶持,要报答杨氏夫妻的收留支持。唯有对九公子,这么一个,无条件信任理解她的人,一个对她别无所求真心拿她做朋友的人,清瑜没法说服自己能报答他一些什么。欠他的情分,将来该怎么还?
只默默发呆了一刻钟,清瑜便没有时间再多想。杨得广回来了,只喝了一口茶,杨得广便细细说了起来:“包装盒式样定了下来,作坊那边预计在我们开业之前,能赶制出两百个,应当是够用了。至于你说的包装纸袋,实在达不到咱们的要求,印坊那边只能尽力而为。”
清瑜点点头,问道:“包装方面先这样吧。我们开业典礼需要的材料,杨大哥可都准备好了吗?”
杨得广皱皱眉头,摇头道:“如今这季节,你让我到哪里去找鲜花?还有那红色……什么地毯。哪有铺在门外路上的?作践脏了不说,用一次就没有用处了。定制实在费银子,租用又不见有人出租这种东西的!”
清瑜坚持道:“没有鲜花就用绢花代替陈列,没有花瓣就用干花,总之这是渲染气氛的东西,不能缺了。那个红毯也必须有,我可是邀请了香琴、画眉两位姑娘亲临献艺,这样的阵仗才不寒酸。没有人看过,才有看头。还有画宣传布告的画师,杨大哥只管请个用色大胆,动作够快的过来。等货品、包装全都预备好了,宣传布告就要开始画了,怎么都要赶在这两天完成。还有,还有铜镜……”
杨得广起身伸个懒腰,道:“好,好,我这就去。赶明儿还没开业,我这鞋子就得跑破了。到时候找你支钱买鞋子去。”
清瑜笑道:“这事你得找掌柜的,掌柜的手艺那么好,难道还能让你光着脚出门?”
杨娘子佯装嗔怒的用手指戳了戳清瑜的小脑袋瓜,道:“你指使他做那么多事,不是你管还推给我了?我也一摊子事情,哪里有功夫做鞋?这笔账,一定要算在你头上。”
清瑜吐吐舌头道:“两口子欺负我一个小女孩,这还没开张呢,将来怎么得了!”
三人说说笑笑,也算是见缝插针在这忙碌的生活中调剂一下压力。杨得广刚走,乔兰便在外头禀告,成衣铺韦掌柜来了。杨娘子与清瑜知道,这是送衣服来了。等杨娘子出去付了钱,拿进来一看,男女衣袜,十好几套。女式的一种淡雅鹅黄色,一种清新水蓝色,明丽又不招摇。男式的是靛蓝与玄墨两色,看上去庄重沉稳。
等姑娘分别换好,不禁让清瑜眼前一亮。鹅黄衬得乔兰、乔萍皮肤更显白皙,水蓝映得素芳、百灵身形更显窈窕。就是个子最小的小菊,也如含苞欲放的花蕾,可爱而不娇柔。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么一打扮,三分颜色,也显出七分美貌来。
杨娘子满意的看着清瑜,问道:“怎么样?看着可好?”
清瑜看着几个穿上华服有些忸怩的姑娘,眉眼笑得如弯弯新月,开心道:“好极了,这样的姑娘,才能显出咱们铺子的气度来!各位姐姐,再用脂粉打扮起来。请掌柜的来品评。”
乔兰她们忙按照这些日子培训的手法,各自对镜涂涂抹抹起来。杨娘子冷眼旁观,除了小菊年纪小些,还有些懵懂,其余众人已经手法谙熟,不禁在旁频频点头。
等她们装扮好了,杨娘子见基本上都能掌握精要,既不张扬,又见精致,很是满意。随意精益求精的指点了几句,便又问起关于待人接物方面的内容,几人轮流作答,十分流畅,看得出,这几个姑娘是用心学习了的。等到开业,就是见真章的时候了。
销售这边算是万事俱备,产品那边清瑜与杨娘子不由得多担了几分心。接下来的两天,她俩全副精力都集中在了后院那两间“研究院”里。四个手艺师傅也不负众望,各自完成了一个系列的产品线。杨娘子钦点,品质最稳定的孙江出品,作为“红粉佳人”系列,瞄准中级市场,大量投入生产备货。而最高雅贵气的是于庆出品,则被定位在了高端“倾国倾城”系列。最妙的是于庆读过书,帮他的配方附上了许多掌故由来,清瑜细细看去,又是嫦娥,又是玉环,很有噱头。铁牛最老实,做出的东西虽然不够新奇,却很实在,低端产品线“小家碧玉”就采用了他的配方。最后只剩下一个徐动,他只做出寥寥三种配方,在众人面前很是羞愧。但清瑜早就看好他,暗示杨娘子选了那款有两种香味的香露,推出一种单品,以作鼓励。至于名字,清瑜心中已有腹稿,就叫做“谜”。如此一来,也能吊起顾客的胃口。毕竟变幻香味的产品,在这时空,可是独一份呢!
接下来,手艺师傅便是各自赶制货品。请来的画师也被杨娘子盯着,把装盒包装的货品画在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海报上,还附上了于庆加工润色的货品介绍。清瑜看着完稿很是满意,这要不是手绘的,跟屈臣氏的宣传单挺像的嘛!
距姿生堂开业还有三天,襄阳城五大酒楼的卖唱女突然集体开始弹唱《茉莉花》。在唱台左近,统一放置着一个小小柜台,柜上摆放垫着丝绒的托盘,托盘上大大小小码放着做工精巧不同的香粉盒,每当人们走近,站在一旁的女子就热心介绍。伴着那熟悉又陌生的茉莉香,襄阳城的人们自上而下,都知道了姿生堂。
彩画上的日期终于到了最后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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淹死鬼总会穿墙逃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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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这些可以忍。
但是,
当莫名其妙的预言将她牵扯进去,
似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