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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凤今     一品仵作txt下载     一品仵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91章 长远布局(1)

    这少年真是当世奇才!

    暮青只微微摇头,在她看来,仵作是她的职业,有此职业能力是必须的,只是她少与人寒暄,工作完成了,她便没那么多话了。她没再与巫瑾多言,而是看向元修,她对案子有些推测想跟他说,但还没开口,她便愣了愣。

    只见元修盯着那胡人的面容,神色疑惑。

    “你认识?”暮青沉声问。

    元修被暮青的声音惊醒,看了她一眼,摇头道,“不,不可能是他!他不可能出现在盛京,更不可能死了!”

    “谁?”暮青问。

    “勒丹王!”元修一语惊人道。

    巫瑾诧异地看向元修,暮青好半天没说话。

    勒丹王在关外呢,年前一战,元修还废了他一臂,他怎么会死在相府别院的湖里?

    “这面容有六七分的相似,或许只是像。”元修觉得只是像而已,“而且此人也太年轻了些,勒丹王三十有七,此人才二十四五,年岁差了有十余年!”

    他是十年前才去的西北边关,勒丹王当时刚称王,这十年他没少与勒丹人打仗,对勒丹王年轻时的相貌记得清楚,此人确实挺像他,但绝对不会是他!

    “你不是说此人死了有半年吗?”半年前这人才二十多岁,明显和勒丹王的年纪不符。

    “我是说至少半年,没说他不可能是十几年前死的。”暮青道。

    “什么?”元修惊住。

    暮青转身从地上将那只蜡化的断手拿了起来,道:“如果是江南夏季,水中的尸体四年可以完全白骨化,河道中则只需两年,内陆池塘或湖泊中尸体蜡化可能保存二三十年,如果骨髓腔中充满黑褐色易碎的尸蜡团块,那么尸体可能已经是五六十年前了。有的尸体形成尸蜡后可能保存上百年甚至更久,这与周围的环境有很大的关系。这里是北方,冬季湖水冰封,尸体不腐,腐败进程比江南水中的尸体要慢,你瞧瞧这只断手骨腔里的尸蜡颜色,已经有些暗沉了,再加上其余部分已经完全白骨化了,所以这具尸体不是没有可能死了十几年的。我验尸那日,因为只靠这一只断手来推断死亡时间证据有些少,未免武断,我才没有多说。但现在既然是在推测案情,那么这个可能就不能遗漏,此人有可能死于十多年前。”

    “你是说……此人有可能是勒丹王?”元修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不排除这个可能,连勒丹神官都是假的不是吗?”暮青挑眉道,既然要推测案情,那么方方面面都要推测到,“这人是勒丹贵族,他的身份可能是勒丹王,也有可能是他的兄弟子侄,总之有近亲血缘。”

    “……”

    “此人身为勒丹贵族,他来到盛京,接触的定然不是丫鬟小厮这类人,与他见面之人定然身份尊贵。鉴于此人死前与人发生过打斗,手臂被斩,随后被杀,推断与他见面那人可能武功高强,也可能身边带有武功高强的护卫。这个人有可能是你的家里人,也不排除是有人偷偷与胡人约在相府别院见面,杀人抛尸。以你家里在朝中的势力,湖里捞出具尸体来,想必没人敢查,这对凶手来说是极好的保护。”

    “……”

    “这人是勒丹贵族,假神官也与勒丹有关,这两件案子之间有没有联系,现在还不好说,我目前能推断的就只有这些了。”

    元修面沉如铁,半晌不言。

    暮青说的有道理,这具尸体捞出时也就是碰上了她在场,若她不在,小厮们发现湖下有尸,定然报一声总管就趁夜运出城去丢到乱葬岗了。哪怕家中想查,盛京府衙里的仵作也定没有这颅骨复位和面貌复原的本事,一具白骨,不过是尸单上填一句无凭验看罢了。这凶手深知元家之势,看着抛尸别院湖中之举颇为胆大,实则算计颇深。

    这些年他在边关保家卫国,真不希望这凶手与家里人有关,若是家里人,私见勒丹贵族,实有通敌之嫌!

    “下回朝中休沐,你可能再来别院一回?我安排人给你见见。另外,那些郎中也查出来了,你这几日若有时间也可以见见。”元修望着那胡人面容,目沉如渊,字字如铁。

    他不希望是家里人,所以此事一定要查清!

    “好。”暮青应下,只要不是让她参加诗会,查案她很乐意。

    因这案子家里有人涉嫌通敌,元修心情沉重,与暮青说好明日下了朝后寻个地方审审那些郎中,随后便告辞了。

    出了都督府,亲兵牵来战马,元修接了缰绳,却久未上马。那亲兵瞧他脸色沉着,便没敢问出了啥事,只见过了会儿,元修招手让他过来。

    那亲兵愣了愣,俯身上前。

    “你回去寻几个人扮成京中公子哥儿,到这几日那些胡使常去的地儿走走,将京中发现勒丹贵族尸体之事传出去,务必叫勒丹王臣乌图知晓!”

    乌图因多杰中毒和布达让之死,正狮子大开口,大要议和赔偿。此事若再让他知晓,指不定怎么闹呢!

    他要的就是乌图闹起来,最好五胡使节都跟着闹,总之议和之事别想谈成!

    元修目露精光,身边的亲兵却久未动,元修发现时不由一怔,问:“怎么了?”

    那亲兵挠了挠头,“那些胡人常去的地儿?”

    “怎么?”

    “那些胡人是朝中议和的官儿们陪着,这些日子常去花街柳巷……”少年没说完先红了脸,他还没娶亲呢!

    元修一听便笑了,“想什么呢!叫你们去传话,又没叫你们真去寻花问柳!”

    那亲兵闻言脸色更红,元修笑道:“行了,快去办事!”

    “哎!”那亲兵应了声,便上马先出了南街。

    元修在都督府门前负手远望,见那少年身影不见了,面色才又渐渐沉了下来。

    这盛京的水已经够浑了,不妨再浑一些。

    元修走后,暮青送走了巫瑾,回来时见花厅外围了人,正探头探脑地往里头瞧。

    “都督真乃神人,前几日听闻搬回来时头骨都碎了,今日不但头拼起来了,连容貌都能再现!”崔远赞叹道。

第292章 长远布局(2)

    “都督之能天下少有,跟随都督,日后能见到的奇事还多着。”韩其初笑道,崔远拜了他为师,这些日子随他在府中读书论道,颇为刻苦。他知道暮青收了杨氏一家来身边的用意,崔远贵在正直,值得悉心培养。朝堂被士族子弟把持多年,圣上若想亲政,只有提拔寒门子弟一途,培养一批新贵与旧门阀抗衡。都督目光长远,这时培养人才,待到用时便可直接送入朝堂。只是崔远的才学要培养,忠心也要培养,他对都督越敬佩尊崇,越会对都督死心塌地,日后用起来才能更放心些。所以,他不介意在崔远面前多说说都督的好。

    “黑子,你快拉着俺!”这时,石大海出声道。

    “拉你干啥?”刘黑子不解。

    “你不拉着俺,俺难保不会冲进去把这胡人脑袋给劈了!”

    “石大哥,这人已经死了……”刘黑子哭笑不得。

    “俺知道!可是俺看见胡人就想砍,奶奶个熊的,死了瞧着也生气!”石大海说着,还真撸了袖子。

    刘黑子忙笑着拉住他,“快别!石大哥,你要是砍了这胡人脑袋,都督会砍了你的!”

    都督可喜欢死人了,碰上了就废寝忘食的,这可是忙活了三四日的,若是弄坏了,说不定要打军棍!

    花厅外闹哄哄的,暮青走过来道:“吵什么!”

    众人一惊,忙回身行礼道:“都督。”

    暮青淡淡应了声,看向崔远道:“你不要整日待在府里,外城望山楼里常有文人相聚,赋诗作画论古道今,你平日可多去走走。”

    崔远闻言面临喜色,他早就想出去走走了,盛京汇集了天下文人学子,他出去增长些见识比在府里读死书要好,只是刚在府中安顿下来,这些日子他瞧都督忙着,连过年都没好好歇歇,就没好意思开口。

    韩其初听闻此言看了暮青一眼,目露赞色,他这些日子就想跟都督说说此事,未曾想都督也想到了。都督既然想培养送入朝堂的人才,崔远一人显然是不够的,放崔远出府结交些学子才是招揽人才之道。所谓人以类聚,崔远孝义正直,结交的学子人品自不会差到哪里去,且他出身寒门,都督更是出身贱籍,能与崔远结交并不嫌弃都督出身的人才可能是同道中人。

    都督平日事忙,没那精力一一结交寒门学子,放崔远去结交是个最省事的法子。

    今日有一个崔远,日后便有一群崔远!这些学子他日到了朝堂之上,都督即便是武官,也可在文官里站稳脚跟!且天下之大,寒门学子比士族学子要多得多,这些寒门学子他日若能成为朝中首批新贵,他们便会是天下学子的代表,而他们是都督的门生,都督便会成为天下学子拥护之人!到时,都督披甲一方,在朝得新贵支持,在野有天下学子拥护,何愁势单力孤,抗衡不得那些旧门阀?

    想到那一日,韩其初便心潮澎湃,总有一番干大事的痛快感。

    崔远郑重谢过了暮青,暮青道:“茶钱不必跟你娘要,到府里领就好了。”

    崔远一愣,“这怎么可以……”

    “这可使不得!”杨氏听了忙摇头道,“都督每月给奴婢的月钱不少,再说奴婢一家都住在都督府里,不愁吃住,奴婢平日里又没有使银钱的地方,怎么还能要都督的茶钱?”

    “你们既然跟了我,只要一日心不改,我虽不能让你们锦衣玉食,但也能让你们衣食无忧。”暮青说完便摆了摆手,她不爱为这种事多费口舌,这事就这么定了。

    杨氏服侍暮青的日子不长,却也摸着了她的性子。其实这么多年了,她早就没了官家小姐的娇气,在都督府的这些日子和她当年嫁给夫君的那些日子都是她这一生中最安定的,她已经很感激了,怎好再要都督这么养着?但她也知道都督这么说是心意已决,想再劝又怕她不快,只好忍了下来。

    这时,暮青又想起一事来,对崔远道:“但你要记住,我只付茶钱,你若是在外学了坏习气,譬如学那些文人狎妓攀比,我不但不会出银钱,知道了还会撵你出府,这事你可记好了!”

    崔远一听,郑重道:“是!定不忘都督和娘亲的教诲!”

    暮青点点头,这才作罢,想起方才石大海要劈胡人头的事,对月杀道:“你不是亲兵长吗?怎么由得这么多人在这儿胡闹?”

    月杀抱臂倚着花厅的门,道:“你以为我在这儿,他们真有本事闹起来?”

    那花厅里的胡人头可是他千辛万苦找回来的工具复原出来的,谁敢砍,他先把他的头割下来!

    “既然都闲着,那就进去把东西收进箱子里,抬去我书房。”暮青道,又特意指了刘黑子,“你去。”

    “是!”刘黑子应了,苦笑着瞧了眼石大海。

    石大海面色更苦,他说说罢了,都督还记上心了?开个玩笑不成么……

    刘黑子摇摇头,进了花厅,拿死人骨头开玩笑,都督可不是要记在心上?再说都督哪是能开玩笑的人?每回开玩笑都不好笑。

    “怎么把她们带来看这些?也不怕吓着她们。”暮青转身看向杨氏身后的两个小姑娘,崔灵崔秀已经九岁了,但还是小姑娘,暮青怕她们胆子小吓着。

    杨氏笑道:“都督可别瞧她们两个平时腼腆,胆子可大着呢!在奉县那些年,邻里欺泼皮扰的,她们都是见过阵仗的。”

    暮青听了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径自往阁楼去了。

    她府里的人,无论男女,胆子大些是好事。

    次日下了早朝,暮青依约见了城中的几个郎中。盛京城里人多眼杂,元修将人传唤到了侯府,人从后门进入,到花厅里见了暮青。

    暮青问过话后,几人竟都没有可疑之态,她又拿出那颗补过的牙齿递给几个郎中传看,问:“诸位瞧瞧这颗牙,填补之法可有特别之处?”

    那些郎中不知手中拿着的是死人口中的牙,瞧来瞧去,品头论足起来。

    “哟!这银膏都发了黑,定非好料子,一看就比不上我们仁和堂的!”

第293章 长远布局(3)

    “瞧这牙应是刚填补不久的,这银膏还没咬下去呢,竟就发了黑,哪家医馆如此胆大心黑?我们康茂堂的郎中就从不如此奸猾。”

    “论医术还是要数我们荣兴堂,没瞧见这牙刚补不久就掉了吗?这固牙之术啊,可比填补之道要紧得多。”

    “钱老,今儿这么多同行呢,论医术怎么就数你们了?我们广和堂可是开了有百年了!”

    “我们百兴堂也是老字号!”

    “我们盛公堂也是!”

    “我们永庆堂……”

    暮青听得头疼,眉头拧成了疙瘩,沉声喝问:“我是问你们这颗牙的填补之法有何特别之处!”

    元修瞧着暮青的脸色,忍不住发笑,向来都是她验尸推理时把别人给听晕了,今儿难得见她被别人说得晕头转向。

    那些郎中一听,这才住了口,但也就是安静了一会儿。

    “这填补之法如此之差,确实也算特别之处。”

    “呵呵,可是都督牙口不适?都督年纪尚轻,应取固牙之道,我们荣兴堂……”

    “凭什么是你们荣兴堂?我们广和堂……”

    “哎哎,我们百兴堂……”

    “我们盛公堂……”

    “我们……”

    暮青愤然起身,拂袖离去!

    侯府门口,元修追了出来,一张俊脸憋得通红,应是不厚道的在后头笑过了,他拉住暮青道:“怎么就生气了?”

    “这都是些什么人哪!”暮青盯了元修的手一眼,她不是生气,只是懒得听了。

    “生意人罢了。”元修赶忙放开,笑道。

    暮青冷然一笑,“看出来了!”

    在盛京给达官贵人们看病,这些郎中哪里是医者,简直成了生意人。

    “这些人没问题。”暮青的脸色不见和缓,只道,“剩下的就只有御医了,不过我建议你派人查查这些年来城中有没有郎中失踪,尤其是会补牙的。”

    元修闻言笑意敛去,点头应下,随后将暮青送回了都督府。

    盛京虽大,消息也多,元修只派人查了三日便有了结果,十来年前外城死了个郎中,那家药铺在外城颇有名气,祖上出过御医,曾给先帝诊过病,内城的朝官贵胄得了病也有时也去那家药铺里抓药请郎中。那郎中有一日出诊,走后就没回来,七八天后被人发现死在了一口井里,捞出来时人都泡烂了,若非家人认出了他的衣衫,后来盛京府衙又从井里捞出了药箱,根本就没人认出那人是他。

    人烂得不成模样,仵作以尸身已腐无凭验看为由将尸单报了衙门,又因那日请那郎中出诊的小厮颇为眼生,查不出是哪家府上的,此案便就此成了无头公案。

    那郎中死后,药铺没了顶梁柱,一些药铺便趁机打压这家的生意,没个两三年药铺便关了门,一家子搬出了盛京城,住到乡下去了。

    这十几年间,盛京城里死的郎中不少,有的是年老病逝的,也有失踪的,但精通补牙技法的就姓郑的郎中一人,且此人死因成疑。

    元修得知此事后,心头不妙的感觉愈发重了,人死在十几年前,若此人就是当年为那勒丹贵族补牙的郎中,岂非说明人真的有可能是勒丹王?

    若湖里的尸首是勒丹王的,那……勒丹部族里的那个又是谁?!

    事情尚未确定,元修一时不敢想这事,他只将查出的消息告诉了暮青,暮青立刻决定前往城外的村子里见一见郑家人。

    这十几年里,那郑郎中的爹娘已经病故了,妻子尚且在世,家中儿女都已成家,郑郎中的妻子王氏与长子一家住在一间独院里,家中只有主屋和东西两个厢房,日子清贫。

    当年郑家出过侍奉先帝的御医,后来又在外城开了药铺,本是有些家资,奈何郑郎中死后,王氏不懂经营之道,又受同行排挤设套儿,两三年就赔尽了家财,连在城外住的庄子和良田都抵给了人,一家搬出了城,住进了村子。好在家中留了不少郑郎中当年留下的医书,郑家的长子靠着这些医书苦读自学,成了附近村镇有名的郎中,这些年家中才攒了些银钱,盖了房子娶了媳妇。

    元修和暮青乔装来了村子里,郑家长子不在家中,王氏和儿媳以及两个小孙子在家,两人表明了身份后,王氏和儿媳很是震惊,一是多年未见到达官显贵了,二是没想到当年的无头公案过了十几年竟有人想查。

    暮青道:“你不必慌张,我只是问几件事,希望夫人能回忆一下,若有打扰之处还望见谅。”

    王氏受宠若惊,她如今虽是村妇,可也听前些日子进城的村人说过,朝中建了江北水师,眼前这少年瞧着才十六七岁,竟然就已是江北水师都督,对她这一介村妇来说,身份自然是贵重到了天上。元修的身份就更不用说了,天下百姓哪有不敬仰的?就是因为元修来了,提起她夫君当年的案子,她才敢开门,若是换了别人,她定是不敢请进来的。

    她遣了儿媳带着孩子出去,便点了点头,等着暮青问。

    暮青问道:“当年郑郎中的尸身可是你去辨认的?”

    王氏想起当年夫君的死状,白了白脸色,点头道:“是。”

    “那你可瞧见郑郎中身上有何伤痕?”

    王氏闻言脸色更白,人从井里捞出来时都发白泡得肿烂了,这些年来每当想起来那日的景象,白天她都打颤,夜里更是噩梦不断,落下了心悸的毛病。

    “此事很重要,望夫人告知。”

    “没发现有,只是捞上来时绳子绑着的地方……”王氏还是说不下去。

    暮青点点头,已经明了了。人都泡烂了,绳子一绑,没断成两截儿就不错了,但估计腰间的腐肉也会被勒烂,衣衫若解开,怕是能见到肚肠。

    仵作当年曾填过尸单,说人已腐烂无凭验看,若是尸体上有伤,仵作不可能看不见。但暮青担心仵作被人收买,填了假尸单,所以才特意来村子里问问郑郎中的家人。

    王氏既然说没有,那应该就是没有了。

第294章 歪理(1)

    “敢问夫人,郑大夫安葬于何处?”

    “在离此三十里的麦山上。”王氏不知暮青为何问此事,但又不敢问。

    “我有个不情之请。”暮青道。

    “都督请说。”

    “郑郎中很可能是被人所害,我希望夫人能允许我开棺验骨!”人死了,外表无伤,那么很可能是伤在骨上,如果骨上有留下什么伤痕,或许可以对推断凶手有帮助。

    暮青不敢保证一定有,但如果不验,那就一定没有。

    可开棺是民俗所忌讳的事,王氏当年不擅药铺的经营,一家子被撵出京城住进村中,一看便知不是杨氏那等悍妇,虽然只说了几句话,但暮青看得出她性情温和懦弱,是再传统不过的女子,开棺验尸这种事,她应是不会同意的。

    果然,王氏很震惊,想拒绝怕元修和暮青不快,可又不能答应,于是一时支吾难言。

    暮青不想逼她,只道:“此案若查清,也可还郑郎中一个公道,夫人可以考虑考虑,若是拿不定主意,可与家人商议一下。若是想通了,可去城中望山楼将此物送上,我自会再来村子里。”

    暮青从袖中拿了把解剖刀出来,递给了王氏,她住内城,寻常百姓进不去,而望山楼的掌柜常与达官显贵打交道,知道她是元修的旧部,对待她的事定不敢出岔子。

    王氏见暮青递来的小刀锋利,吓了一跳,并没敢接。暮青将刀放在桌上,临走前将随身带着的一锭银子留给了郑家人,便与元修起身告辞了。

    到了村口,暮青道:“回头派些人来守着,免得凶手知道我们来过,会对郑家人下毒手。”

    虽然这么做等于是凶手不打自招,但她不仅验出了那湖里的白骨是胡人,连面貌都复原了,相信凶手也知道她的验尸之能,如果凶手怕她从尸体上验到什么线索,会对郑家人下手。虽然郑家人也不知道郑郎中的死因,凶手杀他们的可能性不高,但她不愿意拿人命当赌注,哪怕是一丁点的可能也不行。

    “另外查清郑郎中葬在何处,派人去守着,免得凶手掘坟盗尸。”比起杀郑家人,暮青倒觉得这个可能性是最高的,因此不得不防。

    元修点头道:“还是你心细。”

    “不是我心细,我只是更明白在贵族眼里,百姓命如蝼蚁。”她当初是如何被逼走汴河城的?而如今那逼走她的人倒是来了盛京!

    暮青望着盛京城的方向,眸底生了冷意,与元修一起回了城中。

    进城后,暮青去了趟望山楼,将袖中的解剖刀拿出来给掌柜瞧了瞧,交代他若遇见拿着这种刀来寻她的人,便将人留住,并派人去都督府给她报个信儿,望山楼的掌柜自不敢怠慢,忙应了此事。

    开棺验尸对郑家是大事,一日两日的定是商量不好,而朝中却生了事。

    乌图得知有勒丹贵族死在了盛京,煽动其他部族的胡使,一同到朝中闹起来了。

    乌图不傻,自从多杰中毒,布达让被人假冒,他借着这两事向大兴索要巨额赔偿,大兴却只说等上元节后。

    此乃推脱之词,他听得出来。上元节后大兴与五胡议和,若只勒丹一部索要的赔偿甚高,大兴定不会同意,因此不如与其他四部结成同盟,宰一宰大兴朝廷这只肥羊。

    这些日子大兴的朝官陪着他们常往花街柳巷去,那烟花之地人杂消息多,他竟然听到了一件令他震惊的事——大兴都城盛京城里前些日子挖出一具尸骨,尸骨是新任的江北水师都督周二蛋验的,死的人竟是勒丹贵族!

    事情传得有鼻子有眼,不由得人不信。

    乌图未见着那尸身,但听闻死的是勒丹贵族便以为是真的布达让,因此怒气冲冲去了盛京府衙,要求领回勒丹贵族的尸身。盛京府尹不知此事,以为乌图要领的是假勒丹神官的尸身,便称自己无权决定,要明日上奏朝廷再说。乌图便以为真的是布达让的尸身找到了,而大兴扣着勒丹神官的尸身不肯归还,回了驿馆后便将其他四部的使节都请了来,游说五胡再次结成同盟,共商索取议和好处的大事。

    此番议和就属勒丹倒霉,事儿都出在勒丹身上,但也就属勒丹幸运,可以借机狮子大开口。其他四部本来持隔岸观火的态度,毕竟他们身在大兴都城,边关的局势他们又处于弱势,大兴朝廷完全可以盛气凌人地施舍议和条件,五胡同意便签,不同意斩了来使再开边关战事。惹恼了大兴朝廷,对谁都没有好处,不如斟酌着合适的条件,谈完了便回去。他们真正想要的不是大兴的金银财帛女人牛羊,而是几年安定的日子,五胡需要几年休养生息,日后才可再谋中原。

    乌图却道:“去年的战事分明是我们五部势弱,大兴朝廷却要议和,他们定有所图!大兴皇帝昏庸,丞相有不臣之心,他需要他儿子麾下的西北军,所以他不希望边关有战事,不然,西北军被牵制在边关,他就得不到帮助了。”

    这话很有道理,也解了很多人心头的疑惑。

    戎人、乌那、月氏三部势弱,多年来夹在狄人和勒丹部族的争斗间求存,眼下见乌图说的有道理,便问他该如何办。

    乌图道:“元丞相有求于我们,他不敢和我们开战,我们当然要把握好这个机会!我们虽然不是同一部族的人,但我们同喝着桑卓神湖的水,同是一等一的草原儿郎,现在草原儿郎被下毒,被假冒,大兴朝廷是在欺辱我们,我们应该齐心协力!只有我们齐心协力,我们才能谋得更大的利益!”

    听闻此言,有的人因民族情结被说动,有的人因利益被说动,都觉得乌图此言有理,纷纷表态结盟,并摊明了各自部族想跟大兴朝廷开出的议和条件。

    唯有呼延昊只笑不语,笑意嘲讽。

    乌图瞥见他的神情,蹙眉问:“狄王意下如何?”

    这人身上有一半勒丹血统,却与勒丹王族有血海深仇,此番来大兴的人里就属他叫人猜不透!他刚称王,根基不稳,竟敢亲自入大兴都城议和。可他来了大兴却一句也没提过狄部的议和条件,这些日子只随着那些大兴的朝官东逛西逛,游玩享乐!各部族想要的议和条件他们都各自心中有数,唯独狄部想要什么是个谜。

第295章 歪理(2)

    呼延昊一笑,鹰环鹰戒上嵌着血红的宝石,衬得他的笑容嗜血而致命,“勒丹部族的第一王臣为了得到这点儿议和赔偿,真是够拼的。”

    乌图脸色顿黑,这是在讥讽他们是乞丐?

    “狄王看不起我们四部向大兴提出的议和条件,那狄王想要什么条件?”乌图忍着气问,他要先弄清呼延昊到底藏着什么心思。

    “你也配知道本王想要的条件?”

    “你!”乌图受辱,怒喘了片刻,道,“如此说来,狄王是不想与我们四部结盟了?”

    “想,结盟总比不结盟好。”听呼延昊的意思,四部的人本以为他不想结盟,没想到他竟还是同意的。

    同意竟然还侮辱盟友,此人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既然如此,狄王总要拿出些诚意来,方才我们各自都摊明了想要的议和条件,狄王想要什么总要说说,我们知根知底才好跟大兴朝廷谈判。”乌图不放弃试探呼延昊。

    “摊明了?”呼延昊大笑一声,笑声嘲讽至极,扫一眼四部使节,眼神毒辣,“你们刚才所说的那些真的毫无保留?”

    四部之人闻言,个个眼神躲闪。

    五胡部族经过去年一战,如今所处的境地各有不同,想从大兴朝廷得到的好处自然不同,家家有本自己的账,傻子才会把家里那本真账交给别人看!

    呼延昊恣意一笑,起身便走,人到了院子里,声音传进屋里,“什么同喝着桑卓神湖的水,同是一等一的草原儿郎,快别恶心本王了。定本公账,至于各家的私账,各凭本事吧!”

    乌图很聪明,他想结同盟无妨,但不能让他结牢靠了,否则狄部将被孤立,各部之间相互提防才不会对他有害。

    呼延昊出了院子,负手望向盛京宫。

    他既然亲自来了大兴,怎会只看着金银财帛这些小利?

    他的大业,将从盛京开始。

    呼延昊狡诈如狼,搅了乌图结盟的算计,各部之间相互提防着,果然不再说那草原儿郎是一家的话,聚在一起商议了三两日,商议出了一本公账,即五胡部族跟大兴索要的金银财帛都是一个数目,至于私下里谁还想要什么,便各自凭本事跟大兴谈了。

    这笔金银财帛数目之巨,大兴朝廷定难应允,因此五胡部族联合起来找理由闹,理由很冠冕堂皇——多杰被下毒,布达让被杀害假冒,大兴伤害了草原儿郎的民族感情。

    感情当然是无价的,但如果大兴朝廷想表示友好,拿金银财帛来抚慰一下,五胡部族也是可以勉强接受的。

    于是,这笔金银财帛的数目就在早朝时被送入了盛京宫乾华殿上。

    “金银十万两,绸缎布匹三万匹,牛羊各三千!这还只是一年的,每部都要这么多!”

    “狮子大开口!”

    “国库一年有多少银两?把国库都掏空了也喂不饱这些胡人部族狼一般的胃口!”

    “那就战!胡人年年扰我边关,何苦拿我朝百姓的血汗银养一群虎视眈眈的狼?狼养肥了可是要咬人的!”元修出声打断了百官的声讨。

    百官闻言齐齐噤声,元相国说要议和,没人敢说战,也就元修敢。

    “侯爷,这狼养肥了就不会咬人了,若年年****有人喂,狼可不就成了狗?”范高阳笑道,殿上多人附和,皆道此言有理。

    “歪理!”暮青冷声道,“把狼驯成狗,真是好雅兴!有这雅兴拿自家的钱驯去,把手往国库里伸,也不嫌拿着百姓的血汗银养狼,烫手!”

    范高阳脸皮一紧,方才附和他的朝官纷纷闭嘴。这少年上朝的日子虽短,但满朝文武对她都有共识,只要她开了口,那还是闭嘴的好,免得被骂得下了朝要请郎中!好在不需忍多少日子,再过三两个月,城外大泽湖冰融了,她就可以出城练兵了。

    金殿上静了片刻,元相国看了眼元修和暮青,怒斥道:“还不是你们不知轻重,下湖捞尸,验尸查案,引得事情传了出去?”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日别院里各府公子小姐都在,即便不敢将此秘事外传,回府后也有禀了父兄叔伯的。再者,那些小姐受惊的不少,回府后家中问了,怎敢瞒着?

    即便那尸骨的身份是后来验出来的,但事情却还是传到了胡人耳中,五胡使节这么一闹,满朝文武都猜出来相府别院里捞出的是胡人了!即便嘴上不说,心里以为元家与胡人私通密谋的怕是不少!

    暮青冷笑一声,“怪不得文武百官里满脑子歪理的不少,原来相国大人也是如此。不怪杀人者,反怪查案的!如果这样说,那相国大人不该怪侯爷下湖捞尸,应该怪那使计掉进湖里的胡小姐。”

    “你!”胡文孺气了个倒仰。

    百官齐刷刷地望向胡文孺,那日相府别院的诗会各家的子弟都有去的,就属曹家和胡家丢大了人。曹家庶子被赶出了别院不说,胡家的一子一女竟都出了丑事,尤其是胡家女竟如那舞姬一般冰湖献舞,还落了水。此事各家子弟回来后已说了前因后果,胡文孺这几日称病在家没脸上朝,今日五胡使节闹了起来,他才上了朝来,没想到被人当殿揭了伤疤。

    “都督莫要血口喷人!都督有何证据说小女使计?小女分明是失足落水,请都督莫要坏她名节!”胡文孺不认。

    这事他确实事先不知,只怪孽女糊涂,太皇太后属意宁昭郡主,她就是争也争不来正室之位,何必使出如此手段?使了这等手段,即便进了侯府也是个妾!胡家这种门第,嫡女怎可与人为妾?此事是他那孽女太过心急,元修将来若是登高,何愁三宫六院里没有胡家女儿一席之位?

    元相国爱重声誉,且重权威,太皇太后属意宁昭郡主为侄媳,此事满朝皆知,各家子弟也都是知道的。别院诗会之事后,元相国曾怒责胡家,斥他教女无方,他受了不少牵连责备,还在朝中沦为了同僚的笑柄。

    此事绝不能认,反正那湖里的冰盖在雪下,即便有人说是凿开的,又有何证据?

第296章 我破给你看!

    “还需证据?”暮青今儿懒得说证据,只道,“反正她掉进去了就是她的错。”

    “你、你……胡搅蛮缠!简直歪理!”

    “那也是跟相国大人学的歪理。”暮青冷嘲道,“湖中有尸是下湖捞尸者的错,那令嫒落水就是她不该冰上献舞的错!她若不上冰湖,怎么会掉下去?”

    “你、你……”胡文孺一句也反驳不出。

    元相国面色黑沉。

    暮青的歪理论还没完,“按照这个歪理,令嫒冰上献舞是相府的错,如果相府不举办诗会,令嫒就没有机会冰上献舞。”

    胡文孺:“……”

    百官:“……”

    没人敢看元相国的脸色,只听暮青哦了一声,似乎又想起一事来。

    “按照这个歪理,今日五胡狮子大开口,是诸位主和派大人的错,如果你们不主和,胡人就不会进京议和,也就没有今日之事。”

    百官一噎,皆不出声。

    “所以,与其怪我验尸查案,诸位大人还是自省吧!”

    主和派的朝官们顶着张五颜六色的脸,欲辩无词。

    步惜欢懒在御座里,眉宇间似有倦态,眸底却有浓郁的笑。他素日以为与她讲理谁也说不过,倒没想到跟她比起不讲理来,竟也无人能比得过。

    女子胡搅蛮缠大多惹人生厌,她这胡搅蛮缠之态却叫他爱之如狂!

    元修望着暮青,目光却有些复杂。回朝时,他原本想搬出相府,与赵良义他们一同住进镇军侯府,图个无拘无束自在痛快,但是这些日子他却一直住在家中,不为别的,只为劝劝爹娘。

    他每晚都在书房里与爹谈朝事家事,谈不拢就吵,吵厉害了无非是跪祠堂动家法,他回朝不足半月,家法挨了三回。但是元家与先帝之仇非一日可解,爹筹谋半生,大业近在眼前,要他放手谈何容易?

    他这边劝着爹,那边又劝娘。娘乃郡主,颇重规矩,她不会喜欢阿青的性子。年初一时他进宫拜见姑姑,曾说过已有心仪之人,娘后来得了姑姑的提醒便问过他,他因想着先将朝事家事处置干净再谈儿女之事,便没跟娘再说有心仪之人的事,只是娘一跟他提宁昭,他便跟娘说喜爱清冷坚毅正直卓绝的女子。他想着多在娘面前说说这样的女子的好,日后娘才不会觉得阿青的性情太难相处。

    处置朝事家事都需要时日,他只怕阿青也不喜他爹。娘倒好些,除了重规矩,其他的倒也没什么,而阿青并非待谁都冷硬疏离,她若欣赏谁喜欢谁,定以真心相待,只是她若不喜谁,别说给那人留面子,仅那一张嘴就能杀人。

    爹爱重权威,又是议和之事的主谋,阿青心向西北将士,定不喜爹,今日听她说话就听得出来。

    他担心即便日后他能处置了朝事和家事,她也不会答应他。

    元修看向元相国,见他面色阴沉,眼底的寒凛胜过殿外的风雪。

    但没多久,元相国的面色便和缓了下来,向来威严持重少有笑面的他笑了笑道:“好!忧国忧民,都督真乃少年英才!既如此,朝中正值多事之秋,都督不妨多为社稷分忧。假勒丹神官案、湖底沉尸案和西北军抚恤银两贪污案,不妨由都督查吧。城外冰湖雪融还需三个月,这段时日无需出城练兵,那便以三个月为期,都督将这三件案子破了如何?”

    虽然同朝时日不足半月,但这少年的性情他今日也是看透了。王侯公卿,文武百官,身在朝中之人无非是谋仕途谋金银,谋一世荣华家族昌盛,权钱也好,家族也罢,投其所好,捏其命脉,便可将此人掌控于股掌之间。但这少年与朝中百官不同,她出身山野,孑然一身,无家族亲眷可护,性情冷硬,不谙世故,自然如顽石般难对付。

    但对付朝臣之法对她无用,他自有他法。

    这少年如今已贵为江北水师都督竟还不忘验尸断案,可见其喜好。

    既有喜好,他就投其所好!不过,他给出的饵不是那么好吃的,这三桩案子一桩比一桩扑朔迷离,军中抚恤银两一案还是得罪人的案子,她当然不怕得罪人,但是在这天子脚下的盛京城里得罪多了人,不得人心,她办案会寸步难行,而如果将人得罪狠了,人也是会像狗咬人的!

    要她誓期破案,破得了,她也会人心尽失,破不了,她便会获罪。

    他目前是不会杀她的,他还需要她练水师,但他要磨一磨她的锋锐棱角,要她知道朝中为官的规矩,要她碰壁难行,碰个头破血流,然后来求他!

    “本相听闻都督连已成白骨之人的生前相貌都能复原出来,想必定有将步入死巷的案子查个柳暗花明之能。”元相国笑道。

    步惜欢嘴角仍牵着,眸底笑意却转了凉,他前些日子将案子交给刑曹、盛京府和五城巡捕司就是为了不让她被朝臣忌恨。她在朝中再嘴毒,与朝臣不过是口舌之争,伤的是颜面而非利益。但若她接了这些案子,那可就到了明面上,必然有险!

    元修也面色一寒,道:“英睿如今已是江北水师都督,查案并非她的分内事,再说假勒丹神官和军中抚恤银两案,圣上前些日子已下旨交与刑曹、盛京府和五城巡捕司了。”

    元相国看了元修一眼,冷声道:“下湖捞尸也不是你镇军侯的分内事,你也一样没少做!”

    “我……”

    “我可以答应!”

    元修刚开口,暮青便出声道:“不过,相国大人既然要我三个月内破案,我要求查案期间自由出入想去的地方,且不论是谁,听候我的传唤。”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皆不乐意。

    “都督想去何处便去何处,朝中可还有规矩可言?”

    “都督不过是三品武将,难道列位王公也要听你传唤?”

    “哪日都督想来宫中,难道圣上和太皇太后也要听你传唤?”

    传唤圣上和太皇太后自然不可能,朝官们不过是借机给暮青安罪名罢了,他们真正在意的自己府上,谁愿意自家府邸整日开着大门,等着人来查,还不能拦?为官之人哪个是干净的?即便与军中银两一案无关,也与其他事有关,任人查,谁知道能查出什么来?

第297章 我缺钱(1)

    暮青看了眼那几个说话的,道:“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诸位大人反对得如此激烈,想必心中有鬼,我会先查诸位大人府上。”

    几人一听,脸顿时绿了,其余想说话的也就把话憋回去了,不敢再出声,免得显得自己心里有鬼,把这活阎王惹来。

    这话太有效果,殿上马上就静了。

    元相国道:“宫中不可随意进,其他随意。”

    “既如此,这三件案子,我接了!”暮青道。

    “好!”元相国抚掌,问,“君前无戏言,三个月为期,若破不了……”

    “听凭相国大人处置!”

    “好!”元相国又笑道。

    群臣屏息,知道这事是定下来了,但听见那句听凭处置的话,又有不少人松了口气。方才是他们过于紧张了,三个月怎么可能查清三件大案?且那湖底沉尸一案还是陈年旧案。

    其实,大开府门由人来查也不是不可,谁说府门大开,人进来了,他们就得配合的?

    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一件案子都未必查得清,何况三件?

    如此一想,百官松了口气,紧张神态散尽,皆露出看好戏的神态。这少年太狂傲,初生牛犊不怕虎,也该她吃吃苦头,那就等她破不了案,跪在这金殿上听凭处置的一日!

    步惜欢和元修都还没来得及阻止,暮青就将三件重案都担在了肩上,两人望着她,渐渐都敛了神色。

    步惜欢淡淡垂眸,眸光莫测,罢了,她想查便查吧,另寻他法护着她的安危便可,他安排的事抓紧些就是了,赶得及帮衬着她,定叫她如期破案,不在这朝上受人轻贱耻笑。

    元修目如沉铁,无妨,不管案子破得了破不了,他倒要看看,谁敢伤她!

    暮青没抬头,她不愿在朝上多言,既然应下了,她自然有办法可查!

    这日早朝本是为了商议五胡使节团提出的议和条件,没想到议和条件没商议出结果来,倒是把近来京中棘手的三件案子给商议出来了。

    整个盛京的目光都望向了都督府,等着那少年如何如期破案,三个月的时间很短,暮青却似乎并不着急,至少她下了朝后就回了都督府,一日都未出府。

    暮青在阁楼里看了一日的医书,晚饭后没急着歇息,而是等。

    等到夜深,步惜欢果然来了。

    “特意等我?”进了阁楼,步惜欢见暮青就着灯烛看书,便笑问道。

    “早睡也会被你吵醒,不如醒着。”暮青埋首医书,语气惯常的冷淡,面前却覆来一手,遮了她面前的书页。

    暮青眉头刚皱起来,步惜欢就将她的书收了放回书架,意懒声淡,“夜里看书,熬神伤目,日后白天看。”

    “往后白天就忙了,没时间看书。”暮青望着步惜欢的背影道。

    “我瞧你有的是时间,今儿就看了一日。”步惜欢回身走来,懒洋洋往椅子里坐了,笑道,“今儿朝中不知多少人盯着你这都督府,盯得眼也干了脖子都长了,你愣是一步也没出府。”

    “一天不出府,他们府里的那些账也改不完。”暮青淡道,瞧着果真是半分急色也无。

    步惜欢瞧着她这模样,笑意深了些,问:“想好了怎么查了?”

    她不是鲁莽之人,既然应下了,他相信她有查案之法,只是他要多操心些她的安危罢了。

    暮青看了他一眼,问:“你可还记得我在汴河刺史府里审案那夜说过的话。”

    “不记得了。”步惜欢一笑,那神态分明是记得,却戏作不知。

    “记性不好的人,跟我不般配!”

    步惜欢:“……”

    她真是有本事每回都气到他,跟她相处段日子,他的涵养定能更胜往日。

    “你说,给我一间空屋,两把椅子,天下须眉行不得之事,我行给你看!”步惜欢笑得牙痒。

    暮青点点头,无视他的喜怒,道:“这回也一样,给我三个月,你那些臣子破不了的案子,我破给你看!”

    阁楼烛影摇曳,少女的清音如同江南那夜里,再听来,仍觉撼动人心。

    “嗯,我知道,如果你不能,天下无人能。”步惜欢笑了笑。

    “如果我不能,我也会把朝臣们之间的事全给你查清楚。”暮青道。

    三个月,足够了!

    步惜欢怔住,烛光映亮了眸,眸底流华暖若晚春,问得小心翼翼,“为了我才接这三桩案子的?”

    暮青低头喝茶,避开步惜欢的目光,道:“也是因为我喜欢查案。”

    这么说,还是承认了她有帮他的心思,步惜欢笑意暖融,暖得似窗外风歇雪化,一树桃花开。

    “事情说完了,你可以回宫了。”暮青冷淡的撵人。

    “谁说说完了?”步惜欢笑对暮青的冷颜,不受她的影响,“你我心有灵犀,我这些日子也在想着朝臣之事。”

    暮青一愣,问:“你也想从朝臣府上下手?”

    步惜欢一笑,笑意深沉莫测,“下手好多年了,也是该收网了。上元节后,自会有人帮你的忙。”

    她肯为他筹谋,他很欢喜,他不会让她破不了案的,这些年撒的网给她就是。

    暮青闻言,正深思此事,便见步惜欢慢悠悠起了身,道:“好了,这回才是说完了,你早些歇着。”

    暮青面色一变,速速离凳,身子一矮,避去桌后!步惜欢怔住,见暮青从桌面上露出半颗脑袋,眼神戒备冷寒。

    “不准点我的睡穴!”她冷声道。

    步惜欢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此举之意,不由沉声一笑,笑意欢愉,笑声好听得挠得人心里发痒。

    暮青的眼神却越发冷寒,这事他干过两回了,难道他以为第三次她还不会防着他吗?

    “青青……”他该怎么告诉她,她躲在那儿也是没用的?

    男子笑意浓郁,懒洋洋抬手。

    “我今夜有事,你别坏我的事!”暮青懒得说再点剁手这等对步惜欢没威胁力的话,她直接把话挑明,今夜她要出去,不能睡。

第298章 我缺钱(2)

    步惜欢的手顿住,“嗯?”

    “我有事,要出去。”

    “三更半夜的,去何处?”

    “玉春楼。”

    玉春楼乃盛京城里官字号的青楼,所谓官字号,即收押调教罪臣女眷的青楼。

    朝臣获罪,家中女眷有送入青楼歌坊的,有卖入官家为奴的,落在奴籍,一生卑贱,比身在贱籍的百姓还要悲苦。

    夜深风寒,雪大如梅,梆声萧瑟,暮青在街角抬眼,见长街上丽楼座座,红灯串串,风里摇着,别样旖旎。

    暮青一踏进玉春楼,便有龟奴迎了出来,见她面生先是一愣,待暮青脱了风帽,露出整张面容来,那龟奴又是一惊,随即满脸堆笑道:“哟!这不是江北水师周都督吗?”

    暮青淡淡颔首,她刚到盛京不足半月,这玉春楼里的龟奴竟能将她认出来,果然是官字号的青楼,对京城里的豪贵新贵都是下了工夫的。

    她解了大氅在门口抖了抖雪,那龟奴忙要接着,暮青却转手给了身后的人。

    那龟奴也不尴尬,笑道:“今夜都督大驾,咱们楼里的姑娘们怕是要高兴得抢人了!”

    “奉承话!本都督一无相貌,二无家财,你们楼里姑娘哪瞧得上本都督?”

    “瞧都督说的,谁不知道圣上在鹭岛湖赏了您座美宅,还赏了不少金银?”龟奴笑道,他迎来送往的贵胄子弟多了,什么脾气的都见过,自不会因暮青说话直就接不上,反倒跟她似真似假的开起了玩笑。

    “三进小宅罢了。”暮青淡道。

    “那也是美宅,足够藏娇了!”龟奴笑道,“咱们楼里的姑娘可是全京城里最娇美的,都督瞧瞧想藏哪个?”

    “不急,一路过来,先歇歇。可还有雅间?”暮青扫了眼楼上,只见屋里都点着灯,怕不是没地儿了吧?

    “有有有!都督来了,怎敢没有?没有小的也给您打出去一个,把您给请进去!”龟奴惯会哄人,说话间便笑着将暮青给请上了二楼一间雅间。

    一会儿,茶点送了来,那龟奴走时笑道:“都督何时要姑娘相陪,您只需唤小的一声儿,小的将人领进屋来给您挑!”

    暮青淡淡应了声,那龟奴便下去了。

    门一关,屋里便静了,暮青回头,见身旁坐着的人一张貌不惊人的脸,端起茶盏的风姿却雍容优雅,瞧他要喝茶,暮青抬手便往茶碗上覆,皱眉道:“别喝,这种地方有病的不少,谁知道这茶具干不干净。”

    那人将茶盏往旁边一让,淡淡看了暮青一眼,懒声道:“茶烫!手伸来做什么?也不怕烫着!”

    男子敛眸,话里含着斥意,眉头都皱了起来。暮青瞧着,有些郁闷,谁让他跟来的!

    她本是想带着月杀来,哪知步惜欢一听,宫也不回了,要月杀找了张面具回来,穿了她亲兵的衣袍便跟来了玉春楼。她刚到盛京,府里的人深入简出,除了月杀,很少带别人出来,还好玉春楼里的龟奴不认得她身边的人。

    “嫌脏还来。”步惜欢见暮青面色沉郁,说话时语气已和缓了些,他将茶盏放去桌上,拿出帕子擦了擦手,也一并丢去了桌上,抬眼时见她脸色还难看着,不由笑了笑,问,“你那宅子是小了些,要不赶明儿换座大的,给你拿来藏娇?”

    他可还记得她要娶五百个媳妇的话。

    “不必,宅子小,美人少,我自己挣,自己养!”暮青说话间起身来到窗边,临窗望进大堂。

    步惜欢笑了声,瞪了暮青一眼,随手抓了把盘子里的果子,刚抓到手里就想起她说不干净的话,随手又扔了进去,问道:“来玉春楼做什么?”

    她是不会因好奇而来这等地方的,既然来了,必有所图。

    “挣银子!”暮青转身便出了房间,下了楼去。

    玉春楼大堂里设着赌桌,却与赌坊不同,官字号的青楼寻常百姓的腿迈不进来,能来的都是士族贵胄子弟,围着赌桌的都是纨绔公子,穿的是锦袍,作陪的是美姬,赌的是大额银票。

    荷官摇着骰子,一群公子赌着大小,输红了眼时,风度不比市井痞子好到哪里去。

    一人一把将桌上银票扫去地上,怒道:“晦气!”

    旁边有人幸灾乐祸,笑道:“我说曹公子,人逢祸事运气总是衰些,我看你还是别赌了,免得输狠了,回去还得挨家法。”

    这位曹公子正是户曹尚书家中的庶子曹子安,那日相府别院诗会,他触怒元修被赶出了府,回去后便挨了父亲一顿家法,忍着一身伤被抬去相府给元修赔礼请罪,元修不见他,他又被抬了回去。此事不仅让他在家中兄弟面前抬不起头来,还让他在京中士族子弟间丢尽了脸面。

    他虽是尚书府里的庶子,但生母是大兴富商南魏北谢的谢家女,金银不缺,他又擅诗画,精于琴道,在府中一干兄弟里属颇有才气的,因此向来得爹的宠,自小没受过多大委屈。别院诗会的事一出,他头一回挨了家法,在府中养了几日,如今伤虽没好,但行动无碍,因在家里待着烦闷,又有几日没见萧姑娘,心中甚念,夜里便偷偷跑来了玉春楼。

    他本是想来见见萧姑娘,在他眼里,世间都是俗人,唯独萧姑娘高洁,懂他的诗画琴音。但人逢祸事还真是运气衰,萧姑娘今夜撤了红牌不见客,他郁闷之下只好来赌桌上解气,哪知越赌越输,竟是一回也没赢过!

    “本公子就赌到天亮了!不信赢不了!”曹公子被人揭了痛处,面上挂不住,自不肯走,从怀里掏出张千两银票来便往赌桌上一拍,啪的一声,声音响亮。

    旁边一众公子们瞧了眼那银票,笑容刻在脸上,心里大多不是滋味。

    盛京城里没哪个庶子有曹子安这么会投胎,姨娘是谢家女,爹又是户曹尚书,手里的银子花不尽,一些府上的嫡公子都没那财力夜掷千金只为求见萧芳一面,他却眼都不眨一下。

    “本公子不缺银子,有本事的就看看能赢多少去!”曹子安看着身边一众公子的脸色,心生快意。

第299章 一文钱,赌你所有银票!

    这时,听一道声音自身后来,“我缺银子,我跟你赌!”

    那声音分外的冷,众公子齐齐转身,看清来人,大堂里顿静!

    怎么会是她?

    江北水师都督,周二蛋!

    暮青望向曹子安,问:“我缺银子,曹公子敢赌吗?”

    她今日没出府,但不是什么事都没做,她派人出去打探了曹子安近期的情况,晚上时月杀来报,说曹子安来了玉春楼。上回在别院诗会上听说他喜爱玉春楼里的萧芳,但萧芳恃才傲物,一日只见一人,一回只一个时辰,还不是谁都见,她并不怎么瞧得上曹子安,不是回回都见他,曹子安郁闷时便会在玉春楼里赌钱。

    而前些日子他诗会上受辱,心里定然苦闷,不管今夜萧芳见不见他,暮青知道,他都一定会在大堂里赌钱。

    因此,她便来了。

    她今晚的目标并非曹子安一人,但曹子安首当其冲。

    暮青扫了眼面前的纨绔公子们,西北军抚恤银两贪污一案,就从他们身动刀子!

    玉春楼大堂前立着面八扇围屏,暮青与龟奴在门口闲聊时,里头的公子们赌兴正盛,并未瞧见她。此时见她似从楼梯处过来,众公子都以为她早来了。

    曹子安尚未反应过来,一人便眼神一亮,嘿的一笑,道:“以为你小子有多刚直,闹了半天也喜欢这烟花之地。”

    那公子松墨锦袍,玉面粉唇,一身娇贵气,暮青对其不陌生,正是那在越州奉县因夜里贪睡被革了职的镇国公府小公爷季延。

    季延年前任议和团护卫长本是去捞些功劳的,却因玩忽职守丢了龙武卫之职,回府后惹得镇国公大怒,也是将他狠打了一顿,又因步惜欢当时下了圣旨要他回京后在家中思过,前些日子的诗会他便没去。眼下快到上元节了,他昨日刚解了禁,今夜就到玉春楼解闷来了,没想到遇上了暮青。

    “我对烟花之地没兴趣,我是冲着银子来的。”暮青道。

    “得了吧!缺银子去赌坊,来这儿作甚!”季延笑得狐狸似的,一副我懂的模样,贼贼过来拿手肘拐了拐暮青,挤眉弄眼问,“还没开荤吧?这玉春楼小爷常来,花样儿多的姑娘有的是,你若是想尝尝滋味儿,给你指个,保准伺候得你明儿不想上朝!”

    暮青淡淡看了季延一眼,在奉县时因李本的案子,季延与她有过冲突,但这人似乎没心没肺,龙武卫的职缺丢了也浑不在意,跟她起过冲突也不记仇,反倒有些不打不相识的意味,怪不得元修待京中子弟多显疏离,唯独待他尚可。

    “赌坊里的人哪有你们有银子?”暮青淡道。

    季延闻言愣了好一阵儿,随后大笑一声,“这是实话!我信!”

    这时,曹子安才渐渐回过神来,冷嘲道:“自然是实话,只凭圣上赏的那些金银,怕都督都摸不着玉春楼姑娘的床边儿。”

    季延笑了声,古怪地瞧了曹子安一眼,“曹公子倒是不缺银子,好像也没摸到想摸之人的床边儿。”

    众公子噗噗笑了起来,曹子安脸色涨红,但不意外,季延最敬佩元修,元修没去西北时就称他为大哥,他自然护着元修的旧部。

    “方才曹公子说,有本事就看看能赢多少去,这话可算数?”暮青问。

    “自然算数!”曹子安因诗会的事已在京中子弟面前丢了颜面,若再食言,便更加抬不起头了,自然说话算话。且他也不想食言,他被元修赶出别院全因暮青,今夜正是送上门来的雪耻之机,怎会放过?

    “只是不知都督有多少银两跟我赌?”曹子安面露轻嘲。

    暮青把手放进衣襟里开始摸,摸啊摸,曹子安见她迟迟不肯拿出来,嘲弄之意更深。她是村野出身,只不过在边关立了些军功封了武职,家底儿也就圣上赏的那点儿金银,她能拿出来的顶多就是千两面额的银票。

    众公子也都盯着暮青的手,猜她或许会因不想被曹子安小看,说不定能将圣上赏的那一千两金票拿出来。

    暮青把手从衣襟里拿出来时,赌桌前人人屏息,连季延都凝神等待。但是当瞧见暮青的手时,人人都愣了——她手握着,瞧不见拳头里攥着什么,但不像是有银票的样子。

    暮青面无表情地走到赌桌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手往桌上一拍!

    啪!

    掌心下传来一声脆音,刺得听见的人眉头都一跳!

    人人盯着暮青的手,表情呆木,见她将手拿开,赌桌上一堆千两银票里孤零零放着枚铜板儿。

    那铜钱太扎眼,京中贵族子弟生下来便含金戴玉,连身边跟着的奴才都不使铜钱儿,看着那赌桌上,眼神都有些陌生。

    那铜钱也扎了荷官的眼,玉春楼自开起来至今,就没见有人使过铜钱,而且还是一文钱!

    一文钱,盛京城里连只包子都买不出来,竟拿来玉春楼里赌?

    “都督一文钱竟想赌本公子一千两?”曹子安盯着那铜钱,快成斗鸡眼时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只觉血气往头顶上涌。

    这也太瞧低他!

    “你太高看自己。”暮青淡淡看了曹子安一眼,道,“一文钱,赌你身上所有银票!”

    曹子安眼前一黑,一口血险些吐出来,喘了好半天的气才怒道:“都督是来砸场的吧?”

    “少废话,敢不敢赌?”暮青懒得吵架,只激将道。

    曹子安还没应声,一群京中子弟的好胜心已被激了起来,暮青明明是叫战曹子安,却有一堆人应了战。

    “赌!”

    “曹子安,你敢不敢赌,不敢小爷来!”

    “都督看来是赌技甚高,小爷也不差,这枚铜钱儿小爷还真就想要了!”

    盛京子弟好玩儿,什么花样都玩过,论赌,那赌的东西可多了,金银美姬、古董玉玩、田宅铺子,无一不赌,就连活春宫这等作弄人的赌约都有,什么贵重的刺激的都赌过,就是没赌过这么低的赌约!

    一文钱!

    一文钱见是见过,但长这么大,别说花过,他们连摸都没摸过!

第300章 心理战术(1)

    平日里觉得低贱之物,今夜只觉得稀奇,且有暮青那句“一文钱赌你身上所有银票”的豪言,只觉稀奇又刺激,人人知道一文钱赌一千两根本就不公平,但盛京子弟不在乎公平,只在乎新奇刺激,于是纷纷应战,都想要了暮青那一文钱!

    季延摩拳擦掌起来,盯着那铜钱眼都放光,笑道:“这事儿有趣!谁要是赢了这一文钱,明儿定拿条红绳儿拴了,满大街叫说这是英睿都督在玉春楼里输的一文钱,保准叫都督名满京城!”

    一群京中子弟哈哈大笑,都觉得此事有趣!

    暮青点点头,道:“嗯,谁想名满京城,一起来吧。”

    她今夜本想先跟曹子安赌,以曹子安为饵引一群人上钩,如今看来她真是高看这些纨绔子弟了,他们对玩乐的兴趣大过一切,连钓都不用钓,就自动咬钩了。

    面前的赌桌设的是赌大小的局,既然是群赌,那便还就着这赌局,由荷官摇骰子,众人买大小,押定离手。

    暮青看了眼赌桌,道:“既然要群赌,不妨定个规矩。”

    季延问:“什么规矩?”

    “既然诸位都想跟我赌,不妨分组,我独自一组,你们一组,押大小时你们商量着来。”

    这规矩很简单,即是说开赌后无论买大买小,他们这些人都要买一样的,比如他们买大,她自己买小,这样就能分出他们和她之间的胜负。这个规矩根本就不公平,若她赢了,她可以一个人赢他们一群人的银票,若她输了,他们一群人分她这一文钱。

    但越是如此,这些纨绔子弟越觉得新鲜有趣。

    拿着千两银票赌一文钱都不在乎了,还在乎一群人分一文钱?

    但是有人不知道如何分,当下便问道:“若都督输了,我们这么多人赢了你,你这一文钱分给谁?”

    暮青道:“拿剑劈开,一人一片。”

    众公子:“……”

    季延笑得肚子疼,只觉得他当初在奉县怎么就差点跟她打起来?这人明明就是个活宝!他抱着肚子道:“行、行!待会儿赢了,明儿我就拿红绳拴着一片铜钱碎儿到街上,说这是从英睿都督的一文钱上劈下来的,都督没钱,只这一文,不够输,所以劈了。”

    众公子又是一阵儿哄笑,想想那景象就觉得兴奋,纷纷应了这规矩,催促开赌。

    玉春楼的荷官就没遇上过这种赌局,暮青押得太少了,少得闻所未闻,按说是不能开赌的,但以镇国公府的小公爷季延为首的盛京子弟都来了兴致,荷官自然不敢扫他们的兴,只得赔着笑摇骰盅。

    手上耍了几个花式,那荷官将骰子摇得响亮,博得了几声叫好之后,往赌桌上一放!

    喀!

    其声沉重,京中子弟们望了眼那骰盅,还没有商量买大买小,便见暮青将那铜板拿了起来,果断地往小上一放!她放得太快了,根本没给他们商量的时间,一群公子有点懵,暮青既然买了小,他们就只能买大了,于是人人掏出银票往大上放。

    买定离手,只见赌桌上一面是一个铜板儿,一面是十几张大额银票,那差距大得让荷官的眼皮子都抽了抽,还没开盅,额头上就见了汗。

    他是知道骰盅下的点数的。

    小!

    他既然当着荷官的差事,自然是摇骰子的高手,听声儿就知骰盅里是大是小,不然也当不起这玉春楼的差事。

    他知道这盅里的点数是小,现在有一个问题摆在他面前——就这么开,还是出千。

    他能当得起这差事,自然还有一个本事,那就是出老千。出千的法子有的是,最简单的是在开骰盅的一瞬拿盅沿儿碰里面的色子一下,将色子翻一下。这手艺讲究的就是个快,他是此道的高手,但今晚却不知道要不要出千。

    若出,这本该英睿都督赢的局就输了,但她输的是一文钱,都不够给玉春楼交利钱的,她若输了这局,玉春楼没的赚。但若是不出,这群公子们输了,又怕他们不高兴。

    两难之时,暮青淡淡看了那荷官一眼,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古怪的薄刀,她把那刀放在手里把玩,道:“看见我这刀了吗?大漠里杀过不知多少胡人,剖人一只手可是很锋利的。”

    那荷官一惊,知道此话是威胁,心惊之时下意识便开了盅。

    盅一开,整个玉春楼都似乎静了。

    季延为首的京中子弟望着那骰盅下,人人眼神发直。

    这、这……

    他们居然输了?!

    二楼雅间里,步惜欢临窗瞧着那赌桌,低头沉沉一笑。

    看她平日里冷淡正直,坑起人来也是狠角色。

    暮青将那堆银票慢悠悠收起来,放在手里数了数。

    还不够,这只是开始。

    “运气!运气!”季延第一个反应过来,指着赌桌道。

    “蒙的!蒙的!”京中子弟们笑道,荷官刚放盅便买定了大小,不是蒙的是什么?

    见暮青将银票数好塞进怀中,谁都没放在心上,常来玉春楼,谁没输过银子?这点儿银子对这些纨绔子弟来说根本不值得紧张,众人嘻嘻哈哈浑不在意,季延甚至笑话暮青道:“藏什么藏?赢了就是你的,还能抢你的不成!”

    京中子弟们哄笑,都觉得暮青是以前没见过银票。

    唯独曹子安面色不佳,他今晚本就输了几回,又跟暮青冤家路窄,见她赢了自然不高兴,不过他也觉得只是运气,从袖口抽出张银票施舍般的往赌桌上一拍,道:“有本事就再拿!”

    暮青不跟他啰嗦,银票收好后桌面上干干净净,还是放着她那枚铜板儿。

    季延领着众人纷纷放票,放好后等着荷官再开局。

    荷官惯会瞧人脸色,见这些纨绔子弟大多心情好兴致高,便松了口气继续摇起了骰盅,他花式耍得卖力,引得一群公子哥儿连声叫好,众人看得眼花缭乱之际,他将骰盅往赌桌上一放!

    啪的一声,赌局再开!

    暮青拿起那枚铜板儿放在手里把玩,一副犹豫不定的模样,不知该买大还是买小,她拿着一文钱来来回回在大小间游走,荷官的眼神跟着那枚铜钱飘来飘去,飘了几回,暮青的手一顿,停在大处,似下定了决心这回要买大。

第301章 心理战术(2)

    荷官拿眼角瞄着她的手,面无表情。

    暮青眉头一挑,手忽然一晃,往小处一放!

    啪!

    买定,离手!

    荷官瞪大眼,一口气吸到嗓子眼儿,京中子弟们被这一声脆响惊住,纷纷转头。

    他们都还没商量好!

    “你们太慢了。”暮青淡道,“我说了,我缺银子,你们还是快些商量,多开几局,我多赢些银子。”

    “嘿!说的好像你能赢似的,你刚刚不也是犹犹豫豫不知道买哪边?运气好赢了一回,还真以为能赢咱们这么多人一晚上?”季延笑了,把银票一划拉,全押去大处,满不在乎道,“倒要看看你这回能不能赢!”

    “快开盅!”

    “快开快开!”

    一群公子催促着荷官,荷官一脑门的汗,瞥了眼暮青,见她把小刀放在袖甲上磨,刀光来来去去的晃着眼,他只好眼一闭,把盅一开。

    赌桌前半天没声音,人人盯着那盅下的点数,直到暮青开始收拾银票,才传来嘶嘶的吸气声。

    “嘿!”季延一笑,瞧着暮青,“你小子还真有些运气!”

    暮青面无表情,低头数着银票,眸底却隐有慧光。

    自然不是运气,心理战术罢了。

    首先是荷官的心理,第一局对她来说赢钱最险,因为荷官的心理很矛盾,既怕她赢了季延等人不高兴,又怕她输了玉春楼没钱拿,所以她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判断出荷官的微表情。她在买小前,手在往小处移时就看见荷官的眼微微睁大,这是吃惊的表情,表明他没想到她会猜对。虽然他对该让她输还是赢上很矛盾,但是看见她可能会选对的那一瞬间,他还是会忍不住吃惊,所以她抓住了那一瞬间的表情,毫不犹豫地买了小。

    而这一局,荷官的心理发生了变化,她已经赢过一局了,怀里的银子足够付给玉春楼,而如果她再赢,京中子弟们许会不高兴,所以这一局她输了才会皆大欢喜。当她看起来要买大时,荷官面无表情,岂不知这面无表情对她来说就是最大的提示——如果她会赢,荷官定会震惊、紧张、焦虑,哪怕他掩饰也逃不过她的眼。但是他没有,说明她如果买大会输,所以她毫不犹豫地买了小!

    再者是这些京中子弟的心理,她让他们一组,商量着一起押大小,本来就是个陷阱。这些贵族子弟骄傲自我惯了,寻常时候他们是主子,说一不二,何时跟人商量行事过?一旦让他们商量,他们必定坚持自我,想买大的不肯让,想买小的也不肯让,吵吵闹闹争执不下,而这段时间给她观察荷官的表情,做出正确的选择足够了!

    这才开了两局,待会儿他们再输下去,从觉得有趣到觉得恼怒的时候,吵闹争执会更甚,留给她的判断时间会更多。

    这场赌局,开头难,越往后越容易。

    “数什么?还怕谁少你一张不成?”季延笑道,一副你财迷也不看看赢的是谁的银子的表情,“咱们这些人就算输的只剩下亵裤,也不会藏你一张银票的!”

    他们这些人都是面子比命重的,赌了不要紧,输不起偷偷摸摸藏银票,才会成为盛京城的笑柄。

    暮青才不管季延说什么,她坚持数清银票,一张不少后才揣进了怀里。

    季延等得都没耐性了,输了两局,他现在心里跟被猫挠了似的,痒得难耐,迫不及待地想开下一局,但是他又说不清楚下一局自己想赢还是想输。

    一方面,他想要那一文钱,想着明儿拿红绳提着那铜钱碎儿满盛京城溜达的场面就觉得有趣,因此他盼着赶紧赢。

    可另一方面,他又想要寻求刺激,想看看这小子的好运能到什么时候,希望她多赢几局,觉得游戏这么快就结束了不好玩。

    刺激,矛盾,迷了京中子弟们的心,除了曹子安想看暮青出丑,其余人反倒更加兴奋,催促着快快开局。

    但是再开局,事情就渐渐不好玩了。

    运气好像总在暮青一边,骰盅开一局,京中子弟的眼就瞪大一圈儿,起初人人讶异,心道这小子的运气还真好!但骰盅一连开了七八局后,气氛终于渐渐凝重了起来。

    运气这玩意儿,一局两局叫运气,三局四局叫运气,一连七八局回回都赢,谁信是运气?

    季延狐疑地打量暮青,心道这小子会听色子不成?不然怎么回回下手都比他们早?

    他们这些贵族子弟最好玩乐,骑射是花把势,诗画是虚底子,唯独对玩儿愿意用心,什么斗蛐蛐斗骰子,要玩儿就要玩得精,有不少人专门学过怎么玩儿,比如他,他就学过听色。但这得有天赋,且需常年练习,他练了几年也不敢保证回回都听对,怎么这小子就能回回都赢?

    最让季延头疼的是,这群公子里有些人也对听色有些心得,下注时这个觉得该大,那个觉得该小,都觉得自己是行家里手,半分都不肯让,每回都是他们一群人吵吵闹闹的时候,这小子就买定离手了。

    “小爷就不信了,这事儿还能邪了?”季延挽了袖子,端了小公爷的架子,“都给小爷听好了,下局起,小爷说了算,不得吵嚷!不然别跟着小爷掺和,待会儿自己跟这小子玩儿!”

    这时,赢不赢那一文钱已不重要,众人的好胜心都被激了起来。

    一是好胜心起,二是季延是镇国公府的小公爷,身份尊贵,敢得罪他的人甚少,如今他恼了,虽然放了话可以不跟着他赌,但是没人敢真不跟着他,连曹子安都不想得罪他。季延纨绔,但在京中子弟里非常吃得开,得罪了他的人,少有在这圈子里还混得起来的。

    于是,不想的,不敢的,总之没人撤赌。

    季延拿出张银票往桌上拍,道:“再来!小爷就不信了!”

    但是,显然不信不行。

    再来几局,结果也还是一样,季延以为没了那些公子的吵嚷,他自己凭听色的本事能赢暮青,但是每回她都比他快!

    这场赌局如暮青所料,越往后越容易,她赢的越多,荷官越着急,越希望她输,他这种心情越浓,神情就会暴露得越明显,她判断的速度就越快。

第302章 持家与养家

    季延却越输越不服,银票一张张如纸片般往桌上放,赌桌拍得啪啪响。

    “小爷就不信了!”

    “小爷不信!”

    “小爷……”

    “爷……”

    季延手摸进怀里,呃了一声,憋红了脸,不好意思说小爷没钱了。

    季延不是第一个输光的,在他着了魔似的一局接一局时,早有人输光了,没钱后就只能退出,默默观赌。季延输光了时,连曹子安身上都没钱了,他今晚原本就输了一阵儿了,带着的银票都输给了季延等人,而此时,季延等人的银票竟都进了暮青的口袋!

    曹子安脸色黑如锅底,季延也青了脸。

    “接着来!”赌徒心性,季延没钱了还想赌。

    “你拿什么赌?”暮青问。

    季延一听,抬手就脱衣袍,“赌小爷这身衣袍!”

    “不要。”暮青冷着脸拒绝,“我只对银票感兴趣,不赌二手衣。”

    季延没听过二手衣,但也猜得到意思,大抵就是嫌弃这衣袍他穿过。他顿时气得又想跟眼前这小子决斗,他堂堂镇国公府的小公爷,别说他穿过的衣袍,就是他一条亵裤赏个人,那领赏的都得乐开花,今晚居然有人嫌弃他!

    暮青的行事作风,季延在奉县是见识过的,知道她说不要衣袍就是不要,可他身上又没银票了,于是只能道:“好!那明晚你可敢再来玉春楼?小爷带足了银票,和你好好赌一场!”

    “好!”暮青这回答应的痛快。

    “那就说定了!”既是输光了,再留在玉春楼也没意思,季延把解了的衣裳穿好,一群公子哥儿便跟着他走了。

    “曹公子。”暮青唤了曹子安一声,“你的银票真的不够赢的,明晚多带些,不然不尽兴。”

    曹子安眼中含毒,狠狠瞪了暮青一眼,拂袖而去。

    暮青怀里揣着鼓鼓的银票上了楼,一进屋,便听步惜欢笑道:“还以为你会把他们的衣裳都赢回来。”

    “会的,但还不到时候。”暮青走了过去,把一沓银票拿出来放去桌上,道,“今晚才来了十几人,我要看看京中有多少子弟会把衣袍输光,那场面一定很壮观。”

    步惜欢闻言目光深了些,笑道:“你想瞧的是朝中各府的家底儿吧。”

    暮青坐去桌旁,将那沓银票拿起一张张的分开,银票上盖着盛京城中银号的大印,还有各府的小印,一看就知是哪家府上的。她今晚赢的这些银票,并非每张都是千两面额,其中有不少小面额的。京中子弟好面子,出门瞧着怀里揣着一沓银票,其实其中只是有几张大额的装装门面,剩下的都是小额的。

    从这些银票上一可看出这些京中子弟在家中的地位,而可一窥各府的家底儿。

    比如说曹家,暮青拿到的盖着曹府小印的银票大面额的最多,总数竟然近万两!曹子安这户曹尚书府的庶子可真算得上财大气粗了,即便他娘是谢家女,他这零花钱的数目也够惊人的,季延等十多人的银票加起来才三万两,可想而知曹府的底子有多厚。

    暮青将银票推给步惜欢,道:“一晚上就这么多,真是寻常百姓想都不敢想的。”

    爹在世时,年俸才四两银子,她和爹省吃俭用,二两银子能用一年。

    她今夜赢的这些银子未必是这些贵族子弟一夜的零花银,也许是月例,也许是平日攒的,****带在身上充门面的,但这也够多了。

    步惜欢懒洋洋的拿过来瞧了瞧,淡道:“士族门阀,累世公卿,家底儿自然厚实。你今夜瞧见的这些人,日后可都是要为官的,你瞧瞧他们可是为官的料子?”

    “我瞧他们都是捞钱的料子。”暮青冷笑一声,这些世家大族中的子弟,承习家学,为官入仕极易,有才无才的都能入仕,哪怕是纨绔无才的庶子,各府为了面子上好看都会捐个官儿,谋个闲散差事,领着朝廷的俸禄吃一辈子的空饷。而各府的嫡子更甚,有才学的倒也罢了,无甚才学的也会受家族举荐入朝为官,为官后多数人是为家族谋利,真正为国为民的太少。

    士族制度弊端颇重,当官的不为社稷,想为社稷的又不易为官,大兴的为官制度已经到了必须改革的时候了。

    只是步惜欢尚未亲政,改革不易,时机未到,暮青对于改革选官制度的想法便没有多说。

    “朝中上品无寒门,确是需选贤任能,只是时机未到。”步惜欢漫不经心地将银票放去桌上,想法跟暮青不谋而合。

    但银票刚放下,他又拿起来了,数了数便笑了,“一晚上就赢了四万多两银子,我倒想瞧瞧你这几日能赢多少。”

    今晚季延等人不过是她的饵,往后来的才是鱼,她这是要在盛京掀一场大风浪!

    在盛京城里搅动风雨多数有险,若是往日他必担心她,但如今她已在朝中誓期破案,早成了朝臣的眼中钉,不掀风浪也是有险,他倒是赞成她将风浪掀得大些,浪小了有人不怕,大些把人掀去海里,忙着保命才不会想着害人。

    “那就要看看来的人有多少了,我只是怕这回之后,没人再敢跟我赌钱了,不然国库没银子的时候就赌上几回,保准救急。”暮青道。

    步惜欢怔了怔,随即笑了起来,他易了容,容颜虽普通,眸光却如湖波,晃得人都醉了,“夫人真是持家有道,贤妻也。”

    谁是他夫人!

    暮青面色一凉,却懒得辩,辩了也没用,这人不是没记性,而是没脸皮。比起这事,她有更需要纠正他的,“这不叫持家,这叫养家。省出来的叫持家,赚回来的叫养家,概念不要弄错。”

    “嗯。”步惜欢笑得更愉悦,她性子一本正经的,容不得一点儿错,没理会那夫人的称呼已经是可喜的进步了。他把那些银票收起来,笑道,“那日后为夫持家。”

    暮青面无表情走过去,把那沓银票又从步惜欢怀里摸了出来,道:“我留着这些银票还有用,办完了案子再给你。”

    步惜欢笑着抚了抚胸前衣襟,方才她伸手进来,触及之处如被猫儿的爪子挠过,滋味甚痒。他目光深了深,忽然一笑,伸手又把银票拿回来放回了怀中,道:“回府再给你,这一路上,你拿着不安全。”

第303章 盛京赌神(1)

    暮青听了直皱眉头,季延他们今晚刚输,还没输到无法跟家里交代的地步,不至于有人会在路上埋伏,她今夜拿着银票回去,路上怎会不安全?

    刚想说,步惜欢已起了身,道:“回府吧,快四更了,送你回去我还要回宫。”

    暮青一听,果然点了头,“好。”

    步惜欢今晚本就不该陪她来玉春楼,别以为她没看出来,听说她要来青楼,他那脸上的笑跟刻上去似的,随后便要了张面具跟来了,连宫都不回了。眼下已经快四更了,回去的越晚越容易出事,还是快些回府才是正事。

    暮青想着这事,把要纠正步惜欢那句“不安全”论调的事便抛到了脑后,想着不过是银票,谁路上拿着都无所谓,于是便和步惜欢下了楼去。

    她走在前头,没瞧见身后男子眸底浓郁的笑意。

    到了大堂,那迎暮青进来的龟奴已听说了她赢钱的事,满面含笑的迎了上来,问道:“都督赌技甚高,小的佩服!如今夜深正好,都督可要挑几个姑娘瞧瞧?”

    “不用了。”暮青直接便往外走,龟奴一愣,她走倒没什么,只是银钱还没付呢!

    龟奴笑了笑,刚想开口,面前便横来两张银票,步惜欢把银票给了龟奴便跟在暮青后头出了玉春楼。

    “给了多少?”走出长街后暮青才问。

    “两千两。”

    “……”暮青半天没说话。

    “怎么?”步惜欢问。

    “看来除了养家和持家,我应该再告诉你什么叫败家。”

    “……”

    回到都督府,暮青直接进了阁楼,上楼后便道:“好了,银票给我,你回宫去。”

    “好。”步惜欢答应的痛快,手往怀里摸时,却忽然一伸手,拉了暮青伸过来要银票的手,一把将她给带到了怀里。

    暮青顿怒,听男子在她头顶沉沉一笑,道:“要银票,你来取。”

    暮青一愣,随即脸色更寒,这才明白了某人为何非要自己拿着银票,怕路上不安全是假,骗她从他怀里再拿一遍才是真!

    得知了步惜欢意图,暮青自然不会顺着他,只是他似乎太了解她的性子了,将她带来怀里时便一只手锢住了她的腰身,一只手捏了她的腕脉,甚至顺道点了她腿上的穴道,让她拿不出解剖刀来,甚至连踩他一脚都办不到。

    这人平时看着慢悠悠的,总是漫不经心懒懒散散,行事却如雷霆,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且算无遗漏。

    “你不想回宫就……”暮青自然不肯就范,但话没说完,唇便被人堵了上。

    男子的吻不似以往那么由浅入深,吻住她便是风雨如骤,深深纠缠,似要抵死缠绵,天荒地老。但这一吻其实短暂,只是极深,步惜欢放开暮青时便解了她的穴,暮青眼前阵阵泛黑,尚且晕着,手里何时被塞进了银票都不知道。

    “我还真是不想回宫。”步惜欢叹道,他从来就不想进宫,只是时势逼人罢了,“歇着吧,晚上不必早去玉春楼,等我来。”

    说罢,他便将暮青抱起送入床榻,这回没点她的睡穴,只给她盖了被子放了床帐便出了阁楼。

    暮青次日果真没早去玉春楼,她不是为了等步惜欢,而是多让京中子弟等些时辰对她有好处,他们等得越心焦,才会越急着开赌,心不静,赌起钱来自然对她有利。

    步惜欢来时,月杀送了张面具来,戴上后竟是月杀的脸。

    昨晚事急,只能随意寻了张面具,但京中还是有知道暮青身边有哪些亲兵的人,为防万一,步惜欢命月杀准备了自己的面具献了上来。只是一日的时间,魏卓之又不在城中,暮青不知这面具是谁做的,但想来步惜欢自有法子,上回他给了她刺月门在盛京城里的暗桩,刺月门乃江湖门派,这种事自然拿手。

    两人到了玉春楼时是三更天,与昨夜一样的时辰,玉春楼里却与昨夜全然不同。

    大堂里季延为首,足有三四十名京中子弟,而楼上雅间的门今夜都开着,桌子搬了出来,不少人围桌而坐,凭栏而望,显然是昨夜之事已经传开,今晚都是来看赌局的。

    玉春楼是官字号的青楼,今夜却热闹如赌坊!

    暮青愣了愣,不是因这楼中热闹景象,而是因来的人,“你怎么来了?”

    元修立在大堂当中,正瞪着她。

    这事儿早朝时他还不知道,回府路上遇见季延才知道的,听说她昨夜来了玉春楼,今夜还要来,他怎能放心的下?他知道此事后本想去她府里劝她别来,毕竟这地儿是青楼,她是女子,不合适来这等地方,但想着她来此应该不是出于好奇,更像是为了查案,既如此,劝她她也不会听,他便只能跟来瞧瞧了。

    “听说你赌技好,来瞧瞧。”元修挤出个笑来,他还是头一回来这种地方!

    暮青挑挑眉,又看向楼上一人,那呼延昊又来干嘛?

    暮青看见呼延昊时,心便沉了沉。

    糟了!

    糟的不是呼延昊来了,而是五胡使节在盛京城里行走,身边陪着的大兴官员,呼延昊既在,那必有朝官在此!

    暮青往胡使身后的雅间里扫了眼,隐约可见里头坐着人。暮青顿时皱了眉,昨晚她来玉春楼前曾让月杀查过,主和派的朝官前些日子常陪五胡使节寻花问柳,但这几日没了动静儿,议和赔偿事宜让双方闹得有些僵,胡人已几日未出驿馆。

    今日怎么就来了?

    此事可真不凑巧,原本暮青算好了,她昨日才在朝中将抚恤银两案担了下来,朝官们定在家中忙着做账,这几日没心思逛青楼,她正好来玉春楼走走,来个出其不意。

    如今正在查贪污案,昨夜季延等人输了银子,她猜他们定不敢在家中张扬,果然今日早朝时朝中还没动静儿。以这几日各府的忙碌情形来说,她本以为能瞒个三日,可今晚不慎撞上了主和派的朝官,看来这事儿今晚就瞒不住了。

    事已至此,那就只能今晚闹场大的了!

    暮青冷冷瞪了呼延昊一眼,呼延昊见了,眉头挑得老高。

第304章 盛京赌神(2)

    这女人为何瞪他?

    他们今晚一时兴起来了玉春楼,来时见雅间的门都开着,人都到了外头,都说今夜有赌局看,却谁都不知是和谁赌,那些大兴贵族子弟在大堂里等着,一个个口风严着,谁都不肯多说。于是他便起了兴致,也命人将桌子搬出来,凭栏坐在等人来,谁想到等到的会是她?

    呼延昊迎着暮青冷刀般的目光,兴味地一笑,她果真跟那些无趣的女子不同!大兴女子都太无趣,沦落青楼的女子也不过是擅长些歌舞诗词,无趣得很!还是这女人好,身为女子敢来青楼,还会赌钱?

    有趣!

    他倒要看看她赌技如何!

    “你真要赌?”元修问,他听鲁大说过,她赌技甚佳,只是军中不得赌钱,他一直未亲眼见过。今夜她来此,他知道她是必赌的,只是不能换个地儿?此地毕竟是青楼。

    说话间,元修看了暮青身后一眼,有些诧异。

    月杀平时把她看得牢牢的,恨不得走到哪儿跟到哪儿,竟然会让她来玉春楼?

    “不然我是来寻花问柳的?”暮青看了元修一眼。

    元修眉心一跳,无语摇头,寻花问柳这种话她也说得出口,真是不把自己当女子!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季延这时开了口,目光古怪。

    昨晚图一时新鲜,如今回过味儿来,总觉得不对劲。这小子刚来盛京,宅子是圣上赐的,又没听说他要娶妻,哪来的事需用银钱?既无事需用银钱,她赢他们数万两银子有何用意?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又觉得许是自己想多了,在西北时他曾听说过她好赌,鲁大在江南征兵时曾被赢了三千两去,两人不打不相识。好赌之人手痒,来趟赌场倒不是稀奇事,但眼下朝中多事,他有些懊恼昨夜被新鲜冲昏了头。

    但后悔没用,银子已经输出去了,这事儿要是被家里知道了,怕又是一顿家法,唯一的办法就是把钱赢回来。因此他今早将昨夜聚赌的京中子弟都叫去了望山楼,言明此事利害,让他们谁也不得张扬,还有银子的去家中再拿些银子,没有银子的去把朋友找来借借,总之今夜同到玉春楼把输的银子赢回来!

    这小子赌技高超,他怕今晚输得更难看,今早便特意去宫门前等元大哥下早朝,约他今夜同来玉春楼,若是他们赢不回来,便请元大哥帮忙说合说合,这小子是他的旧部,总不会不给面子。

    当然,他可以直接请元大哥劝她把昨晚赢的银票都还回来,但他昨晚输的太惨,想想就心里痒得慌,想跟这小子再一决高下!反正元大哥在,他不怕!

    “昨晚闹哄哄的,今儿咱们换个方式赌,敢不敢?”季延挑衅道。

    “没有敢不敢,只有接受不接受。”暮青见今晚赌桌前放了两把椅子,荷官不在,便知季延是想和她单挑,她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从怀里将昨夜赢的银票全数拿出来放到了桌上,道,“你想怎么赌,说出来听听。”

    这些人已经入套了,她就不拿那一文钱出来了,昨晚那钱是饵,他们吃了,今晚胃口大了,可不会吃了。但无论他们是想吃那一文钱还是想吃这些银票,只要想赌,她就能让他们陷得更深!

    果然,昨晚参赌的一群京中弟子看到自己输的银票,眼神狼一样的冒光,恨不得抢回来!

    昨晚玩得太疯了,今早季延把他们叫去望山楼,他们才知事情严重,这些银子不多,但若家里知道了,他们一顿家法是挨定了!可是没办法,银子已经输了,今晚只能硬着头皮再来。

    季延说了,今晚换个花样赌,他们就不信,这小子还能总赢?

    “你会听****?”季延坐去暮青对面问道。

    “不会。”暮青实言道,她会摇骰,在国外读书时去赌场实地研究微表情,专门练过两年,后来回国工作,顾霓裳又教过她五花八门的出千技巧,在摇骰方面,她是高手,但听色还差些火候。

    “少来!”季延不信,这小子不但会听色,而且本事比他好,不然昨晚怎么能又快又准?季延一笑,道,“小爷就要跟你赌听色!”

    她本事比他好,他反而更兴奋些。

    “怎么赌?”暮青神色不动。

    “小爷摇骰子,你听大小,听准了,小爷还有银子输给你,听不准,昨晚赢的银子给小爷还回来!”

    “行!”暮青一口就应了。

    “痛快!”季延一笑,深看暮青一眼,这小子还说她不会听色,不会能答应得这么痛快?

    “但是我不会听色,小公爷想跟我赌听色,我不想扫你的兴,所以我陪你赌,你让我猜,如何?”暮青接着道。

    “猜?”不仅季延愣了,玉春楼大堂里观赌的都愣了,季延问,“怎么猜?”

    “我不会听色,你要赌这个,我只能用猜的,所以我要求一局猜三次,以最后一次作准,输便是输,赢便是赢,如何?”

    还有这样的?

    大堂里顿起议论声。

    今夜赌桌周围的人除了昨夜参赌的京中子弟,其余人都是被哄来的,来之前他们都以为是来玉春楼消遣买乐的,到了以后才知道是昨夜不少人输光了银子,找他们救急来的。直到江北水师都督周二蛋进了玉春楼,他们才知道昨夜赢钱的人是谁,昨夜的赌局他们没见过,但既然她能赢,应是高手才是,怎么今晚听着一点儿都不像?

    赌钱其实很多时候确实要靠猜,但是猜赌没面子,这京中子弟赌钱,哪个不是不懂也要装懂?

    这人倒好,明摆着跟人说不懂,要猜赌,她也不嫌丢人?

    但随即便有人释然了,这周二蛋虽是江北水师都督,官居三品,但半年前还是一介贱民,哪有那么好面子?

    呼延昊在楼上扬了扬眉,搓了搓下巴,这女人搞什么花样?她在地宫里时,能把他骗进那条白玉甬道,他总觉得她这话定有陷阱。

    元修嘴角抽了抽,默默别开眼,不忍看季延,他今晚会输到袍子都不剩的。

第305章 盛京赌神(3)

    暮青看着季延,等他同意。他会同意的,他的心理太容易猜,昨夜输得太惨,他一直以为她会听色,而他也热衷于此道,今夜跟她在听色上一较高下的愿望很强烈,所以只要她同意跟他赌听色,只要不是太出格的要求,他都会同意的。她明说了她不懂听色,要靠猜的,在心里猜也是猜,说出来也是猜,她只是要求三次机会,不过分。

    对待一个有强烈愿望的人,首先要满足他的愿望,随后再稍微的争取规则的变动,以达到对自己有利的目的,这是最基本的心理操纵术。

    “行!”季延思索了一阵儿后,果然点头答应。

    这小子都不顾猜赌丢面子了,他还能说什么?反正他就想和她比听色,她用听的也好,用猜的也好,是骡子是马,一会儿就知道!

    “那可以开局了。”暮青道。

    “好!”季延拿出一千两银票来往桌上一放,道,“你可听仔细了!”

    暮青不说话,找出张盖着镇国公府小印的银票推出去,季延看见那小印,眼神一变,便开始摇骰。他在盛京城里胡闹了好些年,玩骰子是专门练过的,花式虽不如荷官精彩,但也有模有样,周围不时有叫好声,季延眉梢眼角渐见飞扬的神采,摇了会儿往赌桌上啪地一放!

    “猜吧!”季延盯住暮青,神采奕奕的眼底隐见精光。

    暮青却瞧着那骰盅,没马上就猜,看起来像是真不懂听色,看了好一会儿,她才不确定地看向季延,问:“小?”

    她嘴里说着小,声音也小,周围立刻便传来阵阵笑声,那些被哄骗来救急的京中子弟皆摇头失笑,就这样的人,昨晚竟能赢了那么多银两去?

    “大?”暮青又不确定地问季延。

    周围笑声更大,只觉得这样的人昨夜能赢钱,真是交了八辈子的好运!

    暮青充耳不闻嘲笑声,她看见季延面无表情,但按着骰盅的手指却微微收紧,桌上的烛火照着他的眼,瞳孔扩张了些,她随即便道:“大!”

    众人皆看向季延,季延微怔,盯住暮青问:“你确定?”

    “确不确定我都猜过三次了,这是先前说好的规矩,开盅吧!”暮青道。

    这话一出,众人频频点头,声声催促。

    “正是,说好了的规矩,猜错了也该开盅了。”

    “快开吧!”

    “季大哥,开盅啊!”

    季延在催促声中眼底渐生复杂意味,把骰盅一开,负气地丢在一边,众人齐望那三只骰子时,他瞥了一眼便将银票推给了暮青。

    赌桌四周沉寂了半晌,随即炸了锅。

    “这、这……”

    “赢了?”

    “猜赢的?”

    呼延昊在楼上兴味的一笑,还真赢了?

    元修把脸转向一旁,强忍着笑,他知道鲁大当初那三千两是怎么输的了,这哪叫赌,根本就是她在坑人!

    今晚刚来的京中子弟都觉得是运气,昨晚输钱的那些可不这么认为,一个个心里觉得古怪,可又说不出哪里古怪来。

    “再来!”季延道,他心里的古怪感更强烈,但越发觉得看不透暮青。说她是高手吧?她说不会听色,说她不会吧?她居然能赢!

    这一局是运气还是另有玄机,他一定要弄清楚!

    “再来可以,不过,这样赌没意思。”暮青道。

    “你又想怎样?”季延皱眉问。

    暮青在昨晚赢的银票里翻了翻,将季延的那些全数拿了出来,往旁边一放,道:“这里这么多人,不妨都来赌一赌,就拿我们两个这场赌局的输赢开个局。还是刚才那局的规矩,你摇骰,我猜大小,三局两胜制,让大家赌赌看我们两个谁会赢。如果我输了,昨晚你输的银子都在此,一张不少的还给你。如果我赢了,你今晚带来的银子全数归我,如何?”

    “听着倒是刺激!”季延道,拿他们两人的输赢开赌,确实比就这么赌好玩儿多了。

    他知道昨夜输得太惨就是因为贪图刺激好玩儿,可是好赌之人遇上的这种事就像猫儿遇上了腥,不赌难受!

    “小爷赌了!”反正元大哥在此,西北军抚恤银两贪污的事又跟镇国公府没关系,他怕什么?

    季延答应得痛快,其余人却拿不定主意,昨晚输的银子自然没人不想拿回来,可是该赌谁赢呢?

    昨晚赌过的人想赌暮青赢,但又怕惹季延不高兴。今晚被拉来救急的人里倒是有想赌季延赢的,他们觉得猜赌赢了纯属运气好,暮青都说了她不会听色,谁赌她赢谁就是傻子!但也有人觉得并非运气,不然如何解释昨夜之事?还有人不想赌,朝中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暮青的身份实在有些特殊,还是不赌的好。但想赌的人也也有自己的理由,身为朝廷命官,来青楼赌钱本就有违朝廷法例,若被御史知道了,必遭弹劾!她敢行此事,他们为何不敢赌?

    于是寥寥几个不敢赌的退去后头,敢赌的、想赌的,一番压注,赌暮青赢的和赌季延赢的竟然各占半数。

    赌暮青赢的那些京中子弟多是昨晚输钱的,他们瞄了几眼季延,见他没什么不快的神色,这才放了心。只是其中有一人让众人颇为意外,那人竟是与暮青有些仇怨的曹子安。

    他竟赌暮青赢?

    曹子安站在暮青身后,眼往元修出瞥,若非元修在此,他才不会赌一介村野匹夫赢!上回得罪了元修,他去相府赔罪,元修也没有见他,父亲为此动了怒,这些天他在家中日子可不好过,若是今晚他站在暮青这边,元修见了许能原谅他,如此一来,哪怕他昨夜输了钱,家中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他了。

    众人各有心思,赌局开始,季延摇骰,暮青猜赌,三局两胜。

    与开场那局一样,季延耍了几个漂亮的花式,往桌上一放!

    暮青猜时还是一副犹豫之态,“大?小?”

    “到底是大还是小?”

    “小!”

    暮青话音刚落,便有人催促,“快开快开!”

    季延却没动,拧着眉头问:“你确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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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介绍:
【一句话简介】
这是一个法医学家兼微表情心理学家,在为父报仇、寻找真凶的道路上,最后找到了真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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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起来有点简单,但其实有点曲折。好吧,还是看正经简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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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棺验尸、查内情、慰亡灵、让死人开口说话——这是仵作该干的事。
暮青干了。
西北从军、救主帅、杀敌首、翻朝堂、覆盛京、倾权谋——这不是仵作该干的事。
暮青也干了。
但是,她觉得,这些都不是她想干的。
她这辈子最想干的事,是剖活人。
剖一剖世间欺她负她的小人。
剖一剖嘴皮子一张就想翻覆公理的贵人大佬。
剖一剖御座之上的千面帝君,步惜欢。
可是,她剖得了死人,剖得了活人,剖得了这铁血王朝,却如何剖解此生真情?
待山河裂,烽烟起,她一袭烈衣卷入千军万马,“我求一生完整的感情,不欺,不弃。欺我者,我永弃!”
风雷动,四海惊,天下倾,属于她一生的传奇,此刻,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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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疑版简介】
大兴元隆年间,帝君昏聩,五胡犯边。暮青南下汴河,寻杀父元凶,选行宫男妃,刺大兴帝君!
男妃行事成迷,帝君身手奇诡,杀父元凶究竟何人?行军途中内奸暗藏,大漠地宫机关深诡,议和使节半路身亡,盛京惊现真假勒丹王……
是谁以天下为局谱一手乱世的棋,是谁以刀刃为弦奏一首盛世的曲?
自边关至盛京,自民间至朝堂,且看一出扑朔迷离的大戏,且听一曲女仵作的盛世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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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明:
中涉及法医和心理学内容皆参考资料而来,有夸张之处,请勿考据深究。
读者留言,无事必回。如遇不可抗力因素(生病、请假等),以上优点也可以当做没有。
一品仵作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品仵作,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品仵作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