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 画中走出的女人
这唐倩总给姬溪一种怪异的感觉,是以姬溪不想与其多做纠缠,是以直截了当的问:“我此来何意你应当清楚。”
唐倩:“奴家清楚。说起这事,奴家更是冤枉,实在怨不得醉风楼啊,昨夜奴家也曾劝过何大人注意身体,可是何大人不听啊。何大人位高权重,奴家又如何敢得罪啊。而且,因为昨夜的事情,今日的生意惨淡了很多,奴家也是被殃及鱼池,到哪里说理去啊。”
姬溪忍不住的说:“我来时,你这里宾客如何,我看很火爆。”
唐倩:“哎呀,来的都是老主顾,捧场而已,奴家可赚不到多少钱财啊。”
姬溪:“废话少说,给我说说昨夜发生了什么?”
唐倩笑的狡黠:“昨夜发生了什么,太傅大人不是都清楚了吗,长安府也查问过了,奴家可是没有丝毫的隐瞒。”
见唐倩仍是一副谈笑的样子,姬溪的脸色寒了下来:“我问,你答便是。”
唐倩却不为所动:“太傅大人可是在审问奴家?”
姬溪有些诧异的看了唐倩一眼,道:“敢这么与我说话,你胆子不小,我很好奇,你这勇气是从何而来?”
闻言,唐倩却本起了脸,道:“奴家是个小女人,没什么胆气,但却知道此地乃天子脚下,奴家虽流落烟花,却也知道何为法理。当然,太傅大人位高权重,想要以势压人自然再简单不过,但不代表奴家会屈服。”
姬溪问:“你不怕死?”
唐倩:“身如柳絮,漂浮乱世,性命苟全,朝不保夕,奴家当然怕死,却也知道自身的这条命不在自己的手上。”
闻言,姬溪目光犹疑的看着唐倩,越发觉得此女不简单,常人面对姬溪,那个不战战兢兢,而此女神色自若不说,且还不卑不亢,尚能拿住姬溪的短板。姬溪的短板是什么呢,是要维护朝廷的平稳,而只有律法才是使得境内井然有序。姬溪甚为当朝太傅,一人之上万人之下,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举止甚至言行稍有不慎,带来的后果都无法预料。
说白了,明面上的姬溪必须一切按规矩做事,否则就会予人以柄,引起动乱,为了一个小小的醉风楼,当然不划算。当然,这是明面上的事情,以姬溪手上的权利,想要无声无息的做些事情并不难。只不过,不到万不得已,姬溪不愿意这么做。姬溪是一个有底线的人,此时不是战时,姬溪觉得定任何一个人的罪都需要证据,否则便是以势压人,日久必成董卓之流,而那样的自己,是姬溪不愿成为的。
所以,虽然唐倩的言语中颇有冒犯,可姬溪还是压下了怒火,也暂时没有除去唐倩的打算,深吸口气,姬溪说:“我就在审问你,跪下。”
唐倩神情一滞,姬溪继续说:“我为当朝太傅,有监察六部之权,难道审不了你吗?”
姬溪当然有权利审唐倩,这一点是任谁都无法反驳的,唐倩知道这一点,是以看起来有些屈辱的跪下,道:“太傅请问,民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姬溪哼了一声,道:“把你知道的,详细说来我听。”
唐倩的说辞,和姬溪知道的并没有甚大的不同,唯一的区别在于唐倩说何叶出手非常的阔绰,这似乎是无心之言,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姬溪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是以详细的追问了一番。
唐倩不假思索的如实道来,姬溪听后暗自咋舌,这何叶出手委实非常阔绰,这半年来光是在醉风楼花的钱,粗略算来便有上千两,而何叶一年的俸禄才不过区区数百辆而已。
那么,何叶的钱是哪里来的呢。姬溪知道何叶的家世虽然很好,但远没有好到可供何叶如此挥霍的地步,那么,结论便显而易见了,这何叶必然在暗中收受贿赂。
收的是谁的贿赂呢?会不会是傅的?会不会是因为傅觉得何叶贪得无厌所以与其闹翻后,何叶怀恨在心便想整治傅,而傅担心何叶会出卖他便将之弄死呢?
可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何叶和傅有牵扯啊,要知道,先前姬溪对傅的调查可谓是及其详细,在那众多与傅有联系的官员中并没有发现何叶的名字。且,何叶若真的如姬溪所想的那样收了傅的贿赂,又如何敢自己去揭发,到头来傅必定会咬出何叶,何叶岂不是自寻死路。又或者,何叶掌握了傅的死穴,笃定傅就算面临生死困境,也不敢供出他何叶?若如此的话,傅确实有杀何叶的理由。
扑朔迷离,一头雾水,种种都是猜测,没有任何实证能证明这些猜测。
姬溪又想,会不会自己想多了呢?他想说服自己,却仍是无法安心。于是,姬溪在唐倩供述完之后,说:“昨夜何叶死在谁那里,带来给我看看。”
唐倩只能应是,却说:“青璇昨夜受了惊吓,有些神情不宁,若有不敬,太傅大人请勿见怪。”
骤闻“青璇”这名字,姬溪有些耳熟,忽的想起,这青璇不就是当日在婉君阁曹昂和傅向唐婉索要的人吗?不成想最后这青璇竟入了这醉风楼,更不成想这青璇竟也做起了这皮肉生意,看来这两个月来,章台街发生了很多事情啊。
姬溪虽然对唐倩和唐婉的关系非常好奇,但却不想管其中的曲折,这世间类似的事情太多了,姬溪想管也管不了,还有一点,妓馆这个行业是无法取缔的,是人就会有**,有**就会有需求,有需求就会有供给。这是天理,逆天而为的事情,姬溪并不打算去做,而既然不打算去做,自然也就不便插手。
于是,姬溪没有去追问青璇为什么会出现在醉风楼,对唐倩略一颔首,示意其去将青璇带来。
不多时,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从楼上走了下来,她脚步轻移,却似从画中走出。
这一刻,姬溪突然觉得何叶死的是那么的理所当然,面对这样的一个女人,有哪个男人会不愿意死呢?
第三百七十七章 灵魂的野望
见到此女的瞬间,姬溪心中的怀疑便打消了大半,这个女人的芳华,让人心甘情愿的选择去相信她,姬溪是男人,当然也在此列。而当姬溪想起这个女人是个妓女时,心中却豁然一惊,他想起了后世的陈圆圆,那也是一个妓女,吴三桂和李自成的前车之鉴,令姬溪瞬间收紧心神,没有再沉迷于此女的美貌。
微闭双眼,再睁开时,姬溪的双目一惊恢复的清明。姬溪没有看到,在他闭眼的那刻,缓步走来的青璇脚步微微一顿,那一瞬间,本来楚楚可怜的俏脸上出现了短暂的诧异,只是一瞬,姬溪睁开眼时已经恢复了正常。
青璇走近,楚楚可怜的跪在姬溪面前:“奴家拜见太傅大人。请太傅明鉴,小女子万万没有加害何大人的想法。”
面对这样的一个女子,姬溪想起了一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又想起了无数“祸国殃民”典故,风华绝代的女人们被后人诟病,然而责任真的在那些女人身上了,这是一个足以争论数千年的话题。
面对这样的一个女人,面对她的泫然欲泣,姬溪的狠心怎么也提不起来,竟连问昨夜何叶之死的具体细节都觉得于心不忍,于是,姬溪说:“姑娘不必心优,也没人问罪于姑娘。”顿了顿,姬溪才隐晦的问:“何叶昨日有何异样?”
青璇答:“回太傅大人,奴家与何大人之前未有交集,是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唐倩接口说:“何大人平日里只是偶尔来醉风楼,至于青璇,昨夜也是第一次见。”
姬溪点点头,有心细问,可低头看见那张彷徨无助的柔弱,却怎生也问不出来,便让其起身,让其回房休息。
不成想青璇起身之后,欠身一礼,吐气如兰:“太傅垂怜,不愿为难,奴家心里感激,却无以为报,愿献上一曲,已达寸心。”
闻言,唐倩的目光微不可闻的一闪,姬溪却已经脱口而出道:“甚好。”
话说出口,姬溪便有些后悔,那纯碎是本能的反应,而也正因为这是本能的反应,姬溪有了一种不可言说的危机感。这本能代表着一种好感,而好感一旦生成便相当危险,当然,这危险只是针对姬溪而言,对世间大部分男人来说,这不是危险,而是万幸。
不过,话既然说出口了,姬溪也不好意思收回去,而姬溪既然已经点头了,谁也不能阻断姬溪的雅兴。于是乎,仆人很快抬来了瑶琴,一曲慵懒糜芳的琴曲随之响起。
青璇的曲子,在技艺上无疑是高绝的,如果要姬溪评判的话,其应该比姬蔓的琴艺还要高上一筹,要知道,姬蔓随蔡邕学琴数年,早已得蔡邕真传,且走出了自己的路,而蔡邕的琴艺又是公认的冠绝当世,由此可见,这青璇的琴艺着实了得。
然而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令姬溪诧异的是这曲子里似乎蕴藏着某种魔力,他竟发现自己忍不住的随着这曲子开始浮想联翩,灵魂深处的野望开始迸发。姬溪在曲子中看到了自己妻妾成群,各个美若天仙;看到自己纵横八方,扫清天下;看到曹操,孙坚,刘备他们跪服在他的脚下,摇尾乞怜;看到自己登上大宝,成为天子……
野望,宛若青草般不断的滋生,**不断的袭来,令姬溪不可自制的微微颤抖,继而,他落入了温柔乡,落入了百花深处,跌进了无数的温香软玉,天不再高,地不再广,世界开始围着他打转,他成为了世界的核心,那种发自骨髓的舒爽令姬溪不断的沉迷,无法自拔。
忽的,非常突兀的,一张脸蛮横的闯入了姬溪的灵魂,那张脸太他娘的讨厌了,姬溪本能的想要驱逐他,他抬起手向那张脸打去,势要将之打碎,然而,就在那最后一刹那,姬溪陡然间认出,那张脸是姬月。
是什么时候开始讨厌姬月的呢?开始讨厌姬月了吗?不,不会,我不会讨厌姬月,我这一生都不会。
霎时间,姬溪豁然睁开双眼,双目灼灼如烈日,大喝道:“放肆,妖女,你敢惑我,找死。”
湛卢剑随之出鞘,大步流星的向神态中满是惊骇的青璇杀去。
姬溪笃定自己被蛊惑了,虽然他对那琴声中为何会有如此大的魔力不甚了解,但方才灵魂中的颤抖确实做不了假的,若不是他在最后关头醒悟过来,只怕定会在心中埋下厌恶姬月的种子,也就是说,这首曲子竟然有改变人心智的魔力,如此诡异的东西出自青璇的手,不是妖女又是什么。
此时的姬溪,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为何事而来,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杀了青璇,不惜一切代价。姬溪如此强大的意志力都差点被蛊惑,换做别人哪还能抵抗,是以姬溪认为,留着青璇绝对是个祸害。
客观的说,姬溪此时下杀手,是非常武断乃至跋扈的,也与姬溪一直所坚守的按规矩做事背道而驰。若按规矩做事,姬溪应该先将青璇抓起来拷问清楚。但此时的姬溪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的愤怒一方面来自于青璇竟然敢迷惑他,然而更多的却是因为他感受到了恐惧。
是的,姬溪感受到了恐惧。他身为武学大家,竟想不通青璇为什么能够迷惑他,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情,姬溪一直以为只会在故事中存在,而现在却真实的发生在了眼前,这让姬溪如何能够不惊恐,如何能够再去遵守自己的规矩,他此时唯一想要的便是杀了青璇,将威胁扼杀在懵懂状态,至于青璇到底用了什么样的伎俩,以后再去查证。
姬溪含愤出手,抱有必杀之心。姬溪的武艺不必多说,必属世间一流,而看青璇惊骇的表情便可得知,青璇虽有秘书,但显然武艺并不怎么样,是以姬溪的剑转瞬间便刺进了青璇的心窝。
一剑刺中,姬溪却即刻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眼睛看到自己的剑刺进了青璇的心窝,他甚至看到了青璇痛苦的神情,然而手中却感觉空空如也,仿佛只是刺进了一片虚无。
霎时间,姬溪更加警惕,定睛细看,眼前的人影慢慢消散,竟确实是个虚影。
姬溪深吸口气,骤然回身,横剑肃立,警惕四周,口中喝道:“护。”
不必姬溪下令,亲卫们在姬溪动手的时候便随之而动,是以此时姬溪话音刚落,已经被十余个亲卫护在中心。
第三百七十八章 梦幻泡影
可说来也怪,青璇的琴音竟只是针对姬溪一人,除了姬溪感觉自己受到了迷惑外,余者竟一无所知,是以此时姬溪突然发难,亲卫们虽本能的跟随,实则是一头雾水,根本就不明白姬溪为何突然暴起发难。
姬溪并没有察觉到亲卫们的诧异,此时的他,正全神贯注的感知着周围的一切,寻找着青璇的身影。然而半晌之后,姬溪竟然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且还诧异的发现,唐倩也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姬溪忍不住的喝问:“青璇呢?唐倩呢?妖女,给老子出来。”
身边亲卫大为诧异的看向姬溪,有些担心的说:“将军,你不是让唐倩去带青璇了吗?怎么了,可有不妥?”
与此同时,楼上传来唐倩的回话:“太傅大人请稍等,女人家总得收拾一下,这就下来。”
闻言,姬溪目瞪口呆,目光锋利的看向刚才回话的亲卫:“你说什么?青璇还没下来。放屁,难道老子失心疯了不成?”
亲卫们疑惑且担忧的看向姬溪,没有答话,却有默认的意思。
姬溪逐个看去,亲卫们的目光如出一辙,疑惑,且担忧。
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境,似乎只有这么一个解释。这时,又一个亲卫小声说道:“将军可是喝多了?要不我等这就送将军回府休息。”
姬溪问:“何出此言?老子什么时候喝酒了?”
亲卫们隐晦的看向姬溪方才冲出的案台,上面十余个酒壶东倒西歪。
姬溪神色大变:“什么,我方才喝醉了?”
亲卫点头,尚还暗想今日的姬溪为何如此古怪,且今日的酒量也有些低。
姬溪从不怀疑身边的亲卫们对自己的忠心,是以见亲卫们无不笃定,心中也不免有些打鼓,暗想难道刚才的一切果真是一场梦?还是说,自己最近确实太累了,加上喝多了酒,所以出现了幻觉?
深吸口气,姬溪开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恰此时,楼上传来了脚步声,姬溪灵机一动,喝道:“慢,回去。”
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姬溪死死的压制住自己抬头的本能,且为了预防万一,还背过身去,所为的,便是不见青璇的面目。转过身后,姬溪还吩咐亲卫说:“先把她们带回房间。”
亲卫们不明所以,却还是按姬溪的吩咐行事,身后传来唐倩疑惑的声音:“太傅大人这是何故?”
姬溪不回答,他正在拼命的回忆。姬溪找到的印证方法便在青璇的身上。按照亲卫们的说法,自己应该没见过青璇才对,而他若能回忆出青璇的面貌,那么便可证明方才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不是自己的一场梦。
姬溪本确定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想是真实的,可当他开始仔细回想,却慢慢的变的不确定起来,且是越来越不确定,因为他越是仔细回忆,便越是回忆不出青璇到底张什么样。
事实摆在眼前,姬溪只能无奈的承认,方才确实是因为自己喝多了,是一场梦境。
可这梦境实在太过真实,太过诡异了,是以姬溪的心头宛若生出了一根刺,盘桓在心头令姬溪浑身不适。
勉强坐下,姬溪摆了摆手,说:“把唐倩和青璇带下来。”
亲卫听令,上楼传话。
片刻后,唐倩和青璇联袂而下,姬溪愣愣的看着青璇,看着那张风情万种,楚楚可怜的绝世娇颜,那么的陌生又是那么的熟悉。
不适的感觉越发强烈,姬溪强自忍着,在青璇行礼后勉强问了几句,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此时的姬溪已经不怎么关心何叶的死了,他更在乎自己方才感受到的一切,他急切的想要将自己心头的刺拔掉。于是乎,姬溪简短的问了几句话后便不再停留,疾步走出了醉风楼。
出了醉风楼,姬溪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不适的感觉更加的强烈。亲卫们见姬溪面色煞白,焦急的问:“将军,你怎么了?”
姬溪挥手示意亲卫不要慌张,翻身上马,咬牙道:“走,去蓝田。”
亲卫大惊,劝道:“将军,夜已经深了,此时出长安太过危险,且将军饮酒过多,需要休息,有什么事情可派属下前往。”
姬溪简短而坚定的下令:“不必多说,随我去便是。”说罢,当先拍马疾驰。
将近天明是,姬溪无惊无险的抵达了蓝田。说是无惊无险,那只是明面上的,真实的情况上,这一路上姬溪所受到的煎熬简直无以言表,这煎熬不是**上的,而是精神上的,这煎熬不是疼痛,而是困意。姬溪从未如今夜这般困过,他感觉自己已经数日乃至数十日都没有睡过觉,那种灵魂深处诞生出的困意让姬溪不得不通过不断的自残才醒着坚持到蓝田。
抵达华佗门前的时候,姬溪的手臂上鲜血淋淋,伤口遍布,有的竟深刻见骨,这全是姬溪自己划出来的伤口,因为不这样做的话,姬溪觉得自己早就昏睡过去了,这其中需要多么大意志力,无法想象。
暴力的冲进华佗的院子,所幸华佗习惯早起,此时正在院子中打拳。
咋见姬溪,饶是以华佗的涵养,也忍不住的大失惊色,姬溪手臂的伤势并不足以让华佗惊讶,让华佗惊讶的是姬溪那憔悴至极的脸色以及那双血丝密布的眸子。
华佗立时走过来,沉稳的手顿时落在了姬溪的脉搏上,姬溪呼吸微弱,却在此时再次拔出湛卢剑,又一次在自己的手臂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接着疼痛的刺激,姬溪声音嘶哑的对华佗说:“我现在说的话你要牢记,如果我能醒过来的话,你要原话说与我听。至于我能不能醒过来,便看你的了。”
华佗神色凝重,聚精会神的切脉,然而姬溪却知道华佗已经听进去了,便开始急促的向华佗叙述了一遍先前在醉风楼发生的事情。
姬溪说完,华佗接口道:“老夫记住了。你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你只是喝多了,睡一觉就好。”
得到了这两个肯定的答复,姬溪顿时放心了。他之所以忍受着煎熬非要来见华佗,一者是因为华佗乃是他全身心相信的人,二者华佗的医术超神,万一他被别人做了手脚,华佗便能在关键时刻救他一命。
不得不说,姬溪处理危机的能力确实超出常人太多太多。
第三百七十九章 秘术
且不说此时的姬溪已经在蓝田华佗家昏睡过去,视线放回章台街。在姬溪走后,章台街内有两处地方几乎在同时进行着密谋。
醉风楼。表面上看只有二层,实则地下上有一层,机关暗门相连,极为隐秘。
密室中,一个黑袍人坐在主位,看身形,应是个男性,唐倩本着脸侍立在旁,青璇则很是畏惧的跪在正中。
唐倩喝问:“你险些坏了楼主大事,你可知罪?”
青璇:“此乃千载难逢的机会,或能控制姬溪,则一切迎刃而解,属下认为值得冒险。”
唐倩:“你认为?你有何资格认为?若不是楼主最后关头赶到,我醉风楼有覆灭的危险。”
青璇:“你为左使,我为右使,难道我没有自主决断的权利吗?”
唐倩:“针对姬溪的手段,何其凶险,何其重要,能是你一人能够决断的吗?”
青璇:“那难道便毫不作为吗?”
唐倩和青璇的争吵越发激烈,这时那黑袍人方才开口,听话音,应是个男性:“姬溪现在哪里?回家了吗?状况如何?可查探清楚了?”
唐倩:“属下无能,暂时没有查探清楚,可以确定的是,他没有回家,反而出了长安城,向东南方向而去。”
黑袍人沉吟不语,忽的握紧双拳:“不妙,姬溪应该是去找华佗。”
青璇:“姬溪去找华佗作甚?他只是中了楼主的秘术,睡上一觉便会忘记今夜所有不该记起的事情,于身体却无碍。难不成他以为自己中毒了吗?”
唐倩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大变:“华佗是姬溪极为倚重相信的人,若是姬溪能清醒的见到华佗,必将今夜的事情转告华佗,令华佗帮他记住,如此一来,万事皆休。醉风楼数年的经营,必将付之一炬。”
闻言,青璇也变了眼色,却否认道:“不可能,楼主的秘术何其霸道,姬溪能挺过那一炷香的时间已经极为骇人,长安距离蓝田怎么也要大半夜的时间,世间绝不可能有人能撑那么久。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青璇的语气有些颤抖,她坚决的说这不可能,实则心中却非常的不确定,黑袍人的秘术霸道,她青璇的秘术又不霸道吗,姬溪能脱离她的控制,便也有可能脱离黑袍人的控制,而一旦姬溪知道了今夜发生的事情,那么等待醉风楼的,必将是灭顶之灾。
三人不担心姬溪身边的亲卫会向姬溪提及今夜的种种诡异,因为他们早已中了黑袍人的秘术,他们的记忆已经被更换,这便是为何亲卫们会对姬溪的行为表现出诧异莫名的原因。
三人也不担心姬溪会撑住回到家中告诉家人,因为他们的秘术玄之又玄,世人知之甚少,再加上亲卫们的佐证,家人们只会认为是姬溪太累了所以出现了错觉,待姬溪睡上一觉,则记忆同样会被更换,介时就算姬溪的家人偶尔提及,姬溪也只会认为是家人的玩笑,是自己的一场梦。
然而,三人却不得不担心姬溪找到华佗。华佗和世人不同,他不会秘术,但他的医术已经出神入化,甚至,已经超凡入圣,这样的人,是不可以用常理度之的,因为他已经接触到了很多世人完全接触不到的事情,谁也无法确定他有没有接触到此类玄之又玄的事情。
所以,此时问题的关键在于,姬溪能不能撑到蓝田和华佗当面,若不能,醉风楼无忧,若能,醉风楼大祸临头。
他们不相信姬溪能撑到华佗那里,但姬溪的意志力却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想象,那灵魂中的坚韧,苍天可撼,是以三人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良久,黑袍人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做好两手准备吧。随时准备撤离,关键看这两日姬溪的动静。”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唐倩和青璇亦无可奈何。最后,黑袍人阴冷的看向青璇,说:“至于你,不要以为你自作主张的事情便这么结束了,此时正当用人之际,暂且记下你的罪责,日后若敢再犯,数罪并罚,决不轻饶。”
青璇身体颤抖,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而后立刻俯首谢罪,表示决不再犯。
几乎与此同时,明月轩中的一间雅室内,三日前的三人再次相聚。
傅对那个黑袍遮面的女人说:“你和唐倩,和醉风楼是什么关系?”
女人娇笑两声,说:“还是那句话,我的身份不便透露。先前所说的诚意我方已经做完,不知二位考虑的如何了?”
曹昂又点了一句:“婉君阁,你可熟悉?”
女人没有任何的反应,淡淡的道:“世子不必试探于我,待时机成熟时,世子自会知晓我方的身份。”
见女人神态坚决,曹昂和傅便不好再多问。而诚如女子所说,该死的人已经死了,女子的诚意已经表现出来,同时,女子的实力也已经表现给他们看了。人家能不声不响的杀了何叶这个朝廷大员,其实力可见一斑,虽说曹昂和傅也能做到,但却绝对做不到如女子这般的波澜不惊,轻描淡写。
以如今的情况来看,和女子结盟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其中或许会有风险,但这风险却显然遮掩不住其中巨大的利益。
再者,曹昂心中是有底的,因为他背后靠的是曹操。曹昂知道,只要曹操没有和姬溪彻底撕破脸皮,不管自己在长安做了什么,都不会发生最坏的结果。
傅心中也是有底的,他知道自己对曹昂的重要性,在这偌大的长安城中,若没有自己的助力,曹昂便是个睁眼瞎,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因为曹昂是质子,朝中但凡有些地位的官员都不会与他过多交集,否则很容易便会惹上投敌叛国的罪名。所以,他傅是曹昂最好的且无可取代的跳板,不到最后关头,曹昂绝不会背弃他。而若果真到了那最后的关头,傅也早已给自己安排好了一条绝佳的退路,只要不再像当日婉君阁那般被姬溪堵在当场,傅有极大的把握逃出生天。
于是,曹昂和傅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后,曹昂说:“说说你的计划吧。”
第三百八十章 扑朔迷离
曹昂这句话一说,便等于同意结盟了。女人轻轻一笑,说:“逼姬溪篡位,若难以达成,则分化姬溪兵权,使其在朝中出现掣肘。”
姬溪若篡位,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介时,关中民心涣散,枝节顿生,曹操,刘备,孙坚三人铁定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的进攻关中,瓜分关中的土地,姬溪大势必去。只不过以姬溪如今的表现看,达成这一目的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女子的第二方案是设法将姬溪的兵权分化出去。众所周知,关中之所以铁板一块,更最大限度的和其他三路诸侯国抗衡,其最重要的根基便是姬溪独掌兵权,不容任何人染指,为此,姬溪甚至愿意背上一生的骂名。而若将姬溪的兵权分化出去,关中的兵力便不再是铁板一块,其中将会出现很多可以利用的机会。
不得不说,女子针对姬溪的计划,堪称一语中的,精辟入理,曹昂和傅没有任何反驳的理由。曹昂问:“计将安出?”
接下来,女子简要的将计划和盘托出,面面俱到,毫无破绽,堪称天衣无缝。显然,这个计划已经计划的很久很久了。而此时,曹昂和傅也终于知道了为何女子一定要找他们二人结盟,因为在女子的这个计划中,有许多地方必须用到曹昂和傅,比如这计划的第一步,便需要傅出手。
说回姬溪。
姬溪昏睡的时间并不长,当天下午便醒了过来,醒来后的姬溪,出了手臂上的疼痛感强烈之外,没有其他的不适。
室内,姬渊正关切的看着他,见他醒来,顿时喜出望外:“大哥,你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喝了这么多酒?”
姬溪呻吟一声,翻身坐起,揉了揉脑袋,嘀咕道:“太他娘的古怪了,昨夜我为什么非要见华佗,为什么要自残呢?没发生什么事情啊。”
果然,醒来之后的姬溪,竟觉得昨夜的一切事情都是出于可掌控截断,根本没必要大费周章的来到蓝田。
此时的姬溪有一种喝醉了酒的感觉,那种恍惚中觉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并不能确定到底有没有发生的感觉令姬溪有些抓狂,而在记忆中,昨夜的他确实喝了许多酒,亲卫们也说姬溪喝了很多酒。
然而实际上,姬溪一点酒都没喝,他身上的酒气,乃是衣襟上被撒上了酒水。由此可见,姬溪和他的亲卫们,记忆确实被篡改了。
姬渊走出去,片刻后将华佗领了进来。
华佗的神色凝重,进来后吩咐姬渊在门外把守,不许让任何人靠近。
见华佗神色凝重,姬渊认真的应是。而此时,姬溪忽的响起,清晨自己在昏睡之前对华佗说了些话。是以开门见山的问:“我昏睡之前是不是跟你说了些什么?”
华佗走过来,点了点头。
姬溪敏锐的察觉到华佗有些话要对他说,于是起身自顾自的坐到桌边,给自己到了杯茶醒脑,后问:“我说了些什么?”
华佗将清晨姬溪所叙述的醉风楼内的古怪原话复述出来,而姬溪听了后却一点都想不起来,一点印象都没有。
姬溪问:“可有不妥?”
姬溪问的模棱两可,华佗却清楚姬溪的意思,沉吟后说:“你的身体没有什么不妥。”
姬溪:“我的酒量我自己知道,纵使喝多了也不会出现这等诡异的事情。”
华佗:“不,你没有喝酒。”
姬溪诧然:“什么?”
华佗笃定的道:“老夫的鼻子,虽闻不得世间万物,但一个人的血液里有没有酒气,老夫却是闻的出来的。”
这个时代自然没有可以查验一个人喝了多少酒的具体方法,只能靠闻,然而谁能想到,姬溪昨夜身上酒气熏天,再加上睡意昏沉,自然会被人误认为喝多了,然而谁能想到,华佗能从一个人的血液中闻出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喝酒,甚至能闻出到底喝了多少酒。
瞧,这便是姬溪明智的地方,也是唐倩等人担心的地方,华佗这个人,不可以常理度之。
姬溪对华佗的信任无需多言,他即刻便相信了华佗的论断,继而,他便笃定自己昨夜被人下了套,青璇的迷惑不是梦,是确实存在的。
姬溪深吸口气,道:“如若不是梦,那么妖女所使的是什么手段,竟能通过琴音惑我心智。我自诩也是武学高手,但对这等手段,竟一无所知。”
华佗:“天下广大,无奇不有,谁又能尽知?老夫也不知道你昨夜遇到了什么手段。但老夫一生精研医道,却可以告诉你,人体的奥秘无穷无尽,便是穷尽千世万世亦难以探寻其中之万一,故而,在人体上发生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这话姬溪非常的赞同,华佗对医道的理解,领先了这个时代数千年,这一点早已得到了姬溪的认同。
这时候,姬溪想起了后世电影中的特异功能,当时觉得那只是小说家的故事,可现在看来,或许真有其人其事,要不然如何解释昨夜发生的事情。
姬溪又想起了后世的催眠术,昨夜发生的事情与被催眠颇有相似之处,但姬溪前世的时候是经历过催眠的,且世界上最强大的催眠师都无法催眠他,再者,催眠只是能诱使人发现潜藏在灵魂深处的东西,却无法改变一个人的技艺。
此时,华佗给出了一个方向:“老夫早年游历之时,偶入南疆,那里的人,得病不用药石,却靠巫术,老夫本也不信,但却亲眼得见几个病入膏肓的病人竟在巫术的作用下顷刻好转。实在匪夷所思。”
姬溪皱起了眉头,问:“然后呢?”
华佗:“没有然后了,那里的人极为排外,老夫能活着走出来,已经是得天之幸了。”
姬溪没有问那个地方具体在哪里,因为他知道就算是问了华佗也不会告诉他。但华佗所说的话却让姬溪的心中豁然开朗,子不语怪力乱神,待并不代表孔子不信,既然圣人都相信有怪力乱神这等事情,姬溪又如何能不信,之前不信是因为没有遇到过,现在既然遇到了,那么不相信也得相信。
笃定了自己确实中招了之后,姬溪开始沉思开如何应对。直接带兵冲过去将醉风楼夷为平地?说实话,若是对付寻常人,姬溪有百分百的信心,但对付如青璇这样的妖女,就不得不小心谨慎了,若是被他们逃了,后果不堪设想。
第三百八十一章 暗中调查
而且,姬溪心中还有一个疑问。昨夜他明显是中招了,在哪个当口,敌人完全可以直接将他杀掉,可为什么敌人没有这么做呢?这个敌人到底是属于何方势力,这个疑问没有弄清楚,姬溪不愿轻举妄动。
且,此时的姬溪还在想,何叶的死是为了引他去醉风楼吗?若是如此的话,何叶的死应该和傅曹昂没有什么关系。又或者,傅曹昂和那醉风楼本就是一伙的。再或者,这一切都是曹操在背后操纵的。
局面扑朔迷离,在没有查证清楚之前,姬溪最后决定暂时隐忍着,先暗中查证清楚再说。
计议已定,姬溪没有多留,当即告辞华佗,向长安折返。
路上,姬渊一直追问姬溪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手臂上的伤势是怎么来的。姬溪一直闭口不言,只推说昨夜自己确实喝多了。
姬溪可不敢向姬渊和盘托出,要不然以姬渊的脾气性情,绝对是藏不住事的,只怕即刻便会前往醉风楼将之夷为平地。
姬渊久问无果,便也熄了这个心思,权当什么也没发生,他坚信姬溪如果能告诉他的话一定会告诉他,既然姬溪不说,那么必然有隐情,或者不想让自己插手。对于姬溪的决定,姬渊一直是支持的,且无条件服从的。
回到长安的时候,已经夜深,家人一股脑的围过来问东问西,姬溪以同样的理由一一回应。眼见姬月不悦,姬溪隐晦的使了个眼色。姬月感受到了姬溪的凝重与谨慎,便按捺下性子,没有多言。
是夜,夫妻二人独处时,姬溪想了想,还是认为有必要将昨夜之事告诉姬月,一来要姬月安心,不会胡思乱想,二来他之后会经常出入章台街,若是不事先给姬月通好气,只怕以后会有数不尽的乱子。
听完了姬溪的叙述,姬月明显的不信,可等到细细的查看完姬溪手臂上的伤口后,姬月却不得不心疼的相信,那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可是做不得假的。
第二日,姬溪放肆忘记了醉风楼之事般,如常的上朝,兵部处理公务,便是连何叶的死也不再纠缠,仿若已经相信了何叶确实是因为纵欲过度而死的。
一日无事,夜间的时候,姬溪却悄悄地找到了姬昀,将醉风楼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后说了自己的见解以及华佗的佐证。
姬昀寒着脸沉吟良久,阴狠的说:“大哥,这件事教给小弟去查吧。”
姬溪点点头,这本就是他选择告诉姬昀的原因。一来姬昀的能力毋庸置疑,二来天机阁在姬昀的手上,对付醉风楼这等神秘的势力,天机阁当然是不二选择。
事情教给姬昀,姬溪无疑是放心的,出了偶尔问问进度外,便不再多管,恢复成往日的作息。
姬昀的调查进展缓慢,他全方位的监视着醉风楼,明月轩,甚至将婉君阁也包括了进来,然而这三家妓馆却再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似乎真的只是寻常的妓馆,迎来送来,卖笑,或者是卖肉。
姬昀并不急,他相信即便再聪明的狐狸,也总有露出尾巴的那一天,姬昀是个出色的猎人,他等的起。
姬溪也等的起,他仿若忘记了醉风楼一事般,循规蹈矩的过着自己的日子。
时间便在这般等待中悄悄溜走,不知不觉间,雍和九年的年关将近。
雍和九年,是战火平息的第一年,是风调雨顺的一年,更是四方大展宏图的一年。从各方传来的财政来看,说不上家家殷实,但比之往年无疑要强上许多,一片欣欣向荣之势。
姬溪没怎么管过国家财政,可听到了这个好消息,还是亲自去户部看了一眼,待得到吕春肯定的答复后,才算是彻底的放下心来。
好的成绩是非常能够鼓舞人心的,是以朝中上至天子下至小吏,无不欢欣鼓舞,刘协借机大肆赏赐一些有功绩的官员,更是皆大欢喜。
却在这满朝意气风发之时,十余个衣衫褴褛的百姓步履蹒跚的来到的长安城直城门前。
你说巧不巧,当日正好是一年一度的冬猎,天子戎装,率领臣工要出门狩猎。
若是在平日里,这十余个百姓自然不会被阻拦,长安从不阻拦任何人。可今日却不同,皇帝及满朝臣工要从直城门出城狩猎,自然要严加防范。于是,这十余个百姓被拦住也是理所应当。
初始时,守城军士尚且好言相劝,让他们等皇帝出去再进城,或者绕点路从别的城门进。谁成想这十余个百姓竟以为军士们狗眼看人低,悲愤的叫嚷冲突,又大喊此来长安便是为了告状而来,扬言军士们若是不让他们进,他们便在这里等着直接告御状。
军士们一听,这还了得,要知道,告御状这事情可非同小可,且只有官场黑暗的时候才会发生,若是真让这十余人在皇帝面前告上一状,只怕即时便会掀起轩然大波,到时,就算皇帝不怪罪他们这些军士,他们的上司乃至上司的上司也不会让他们又好果子吃。
于是乎,军士们慌张的再次好言相劝,谁知这群百姓又从军士们的态度中察觉到告御状是件很有威慑力的事情,而后,事情变得简单明了,这十余个百姓略微一商量,当时便决定必须要告御状,且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天告。
这世间有两种人的思想是极难改变的,一种是极为聪明的人,他们笃定自己是正确的,所以不会低头,另外一种则是极为愚昧的,他们因为愚昧而只能看到自己眼前那丁点的距离,远方的东西却忌讳莫深,不是他们不敢,而是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眼前的东西才是看的见的东西,远方的东西他们不知道是什么,而不知道便等于没有。
军士们苦口婆心的劝,结果越劝,这些人的信念便越坚定,最后,军士们实在没办法了,所以只能采取强硬措施,想着先把这伙人抓起来,待冬猎结束后再说。
第三百八十二章 牛犊子
不得不说,虽然军士们的处理方式很不讨喜,也容易引起百姓们的诟病,但相比于官场的动荡和天子的颜面,这样的做法是极为明智的。
却不料,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万万没想到,这十余人个衣衫褴褛的百姓中有个牛犊子,一个实实在在的牛犊子。那是一个少年,长的像头牛,气力更像牛。抡起手中的扁担,数十个军士竟然近不得身。
军士们不敢闹出人命,所以不敢放箭,而不放箭吧,又不是这牛犊子的对手,片刻间竟有十余人被这牛犊子放翻在地上。
直城门处顿时一片人仰马翻,偏偏在这个时候,天子及百官的仪仗到了。
天子的仪仗何等显眼,纵使是这些没见过世面的百姓也一眼便认了出来,于是乎也不知是谁叫了一声:“皇帝来啦,快去告御状啊。”
牛犊子一听这话,顿时向前冲去,竟硬生生的被其带着其他人冲过了城门,迎面对上了冬猎的先头部队。
这支先头部队由胡霸率领,咋见一个面目狰狞的少年郎向自己冲过来,一时间竟然愣在当场,他不敢相信的是,竟然有人敢在长安冲击天子仪仗,且还是在冬猎这么盛大的仪式上,这他娘的得有多大的胆子。
眼看着那人已经冲进三丈之内,胡霸终于反应过来,继而勃然大怒,挺枪怒骂曰:“你他娘的吃的熊心豹子胆,找死。”
话毕,挺枪越马冲来,势要击杀此人。
胡霸的武艺不俗,在军中素以勇猛著称,在新一代中也排的上号,很少遇到敌手,却不成想,今日却遇到了一个,且这个敌手,是个牛犊子。
只见那少年郎似乎感觉到了来自胡霸的危险,是以怒目圆瞪,轮圆了扁担向胡霸连人带马扫去,其势迅疾,胡霸大骇的横枪去挡,竟被连人带马的拍倒在地上,胡霸的银枪也被震的脱手而出,虎口爆裂。由此可见,这少年郎的一拍之力,怕是不下千斤。
胡霸失利,麾下部将焉能作罢,是故一股脑的围了上来,他们和守门的军士不同,早已将这少年郎当成了行刺之人,下手一点也不留情,招招往这少年郎的要害上招呼。
杀敌和困敌,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当军士们不再顾忌性命的时候,才是他们的实力发挥的最完全的时候。于是,短短片刻间,这少年郎已被围攻的险象环生,受了几处伤。
鲜血却激起了少年郎的凶性,连番的暴力令少年郎丧失了理智,于是乎出手也无所顾忌了,抡圆了扁担左冲右突,怒吼连连中竟一时所向披靡,胡轸的数百先行军竟被此一人打的连连后退。
便在此时,姬溪和姬渊联袂策马而来,咋见少年郎的凶悍,姬溪皱起了眉头,喝问道:“此时何人,焉何作乱?”
胡霸疾步跑到姬溪的身边,羞愤的说:“末将也不知道这是何人,这才刚到城门处,此人便发了疯似的冲了过来,末将为防有失,便想斩杀他,却不料此时武艺超凡,且其大如拗,末将惭愧,不是此人对手。”
姬溪寒着脸,环视左右,发现除了这少年郎外并没有其他的威胁,便想先将事情弄清楚,是以猛的大喝道:“吾乃姬溪,都给老子住手。”
姬溪的命令对将士们来说就是天条,是以得到命令的吧一刹那,所有人便顺时停止了攻势,向后退去。少年郎却是杀红了眼,无知无觉的继续挥舞着手中的扁担,尚还向将士们追去。
姬渊见状,翻身下马,探步直往少年郎走去,待到近前,少年郎的扁担当头砸下,却见姬渊咧嘴一笑,伸出右手一顺一带间,扁担便已不可思议的落到了姬渊的手中。随手扔掉扁担,姬渊信手向少年郎抓去。少年郎挥拳打来,姬渊手腕一抖躲过少年郎的拳头,再一反手,已经握住了少年郎的手腕。
一声低喝:“放肆,给我跪下。”手上用力一转,少年郎便不可自制的被姬渊反手扣住,出脚微微一磕,少年郎便当真跪在了地上。
见状,姬溪满意的点点头,对身边满目崇拜的胡霸说:“你小子,早让你经常向云虎请教无疑,你他娘的懒的跟头猪似的,怎么样,丢人了吧。”继而,对胡霸哭笑不得的表情视而不见,朗声道:“绑了。”
姬溪本想先将此人绑了扣押,待冬猎结束后再处理,却不成想,旁边忽的哭天抢地,十余个百姓死命的想要往里面冲。
姬溪面沉似水,也是一头雾水,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时,守城将士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向姬溪说了几句,道明了原尾,如此姬溪才恍然大悟,继而却也如守城将士一般开始左右为难。
更糟糕的是,此时刘协和百官过来了。姬溪一看,得,今儿这事收不了场了。
刘协已经到场,且那群百姓也已经哭天抢地的便给刘协磕头边大喊冤枉边请求刘协给他们做主,事已至此,已成定局,就算是一个昏君面对这样的场景都不能置之不理,何况刘协。
刘协面色有些犹疑,本能的看向姬溪,姬溪给了刘协一个肯定的眼神,示意他应当自行决断,刘协微不可闻的点了点头,转身面向那群衣衫褴褛的百姓,沉稳的开口:“让他们过来。”
闻言,拦住那群百姓的军士们让开了一条路,十余人匍匐着上前离刘协尚有一丈远时被军士喝止住,而后便死命的磕头。青砖地上很快便有了血迹,触目惊心。
刘协于心不忍,制止了众人继续磕头后,问:“你等有何冤屈,说与朕听。但朕要告诉你们,国家有法度,你等告御状,有违尊卑,所以,若是你等所言有半点不实,是死罪。”
姬溪暗自点头,刘协的话威严有度,已有明君之像。
百姓们闻言,骤停死罪二子,顿时面色更加煞白,身体也哆嗦的更加厉害,显然之前并没有想到还有这条规矩。关键时刻,还是年老者沉稳一些,只见其中年岁最大的一个老人开口说:“草民所言若有半点不实,甘愿领死。”
第三百八十三章 史景
下面的,是老汉的泣血控诉:老汉乃蒲坂县夏阳村人。这蒲坂县扼蒲津关口,当秦晋要道,乃军事重镇。是属北地,故由黄忠遣将驻守。蒲坂有一个旅的兵力,诸将乃是旅长史景,县令乃是由朝廷指派的方惠。常理来说,老汉应当告县令方惠,可老汉告的却是史景。老汉说史景驻守一方,欺男霸女,乡间常见军士为祸乡里,不至于杀人放火,但欺男霸女的事情却屡见不鲜,若仅如此的话,百姓们还能忍受,但今岁秋收后,那史景竟已军中粮草不足为名强借百姓米粮,若有不从者动辄大骂,尚还出了几条人命。县令方惠挺身而出,找史景理论,遭了一顿毒打不说,还被史景囚禁起来,不知生死。而后,史景更加变本加厉,连借口都不找了,直接改为明抢,大多数百姓们的家中被洗劫一空,食不果腹。不得已之下,这十余个百姓受全县民众重托,挺身而出,这才来长安告状。
史景这个人姬溪是知道的,作战勇猛稳重,熟知兵法,狡黠多变,乃是姬溪重点关注的一个将领。所以,当听了老汉的话后,姬溪的第一个反应便是老汉是政敌指派来诬陷的,其目的绝对是自己手中的兵权。再者,姬溪绝不相信自己的兵会做出此等天怒人怨的事情。
所以,姬溪怒喝道:“胡言乱语,你可有凭证?”
老汉神情悲楚,后面一中年人踉跄爬出,感道:“俺家四个女儿全部被那群天杀的混蛋糟蹋了,俺娘被打死了,俺媳妇跳了河,俺这条命也不想要了,大人若是不信,俺死给你看。”
以死相逼,这当然算不上什么凭证,然而当此人哭喊出如此触目惊心的一幕幕,姬溪却顿时哑然了,百姓们可能拿不出实证,然而他姬溪又能拿出实证来证明史景的清白吗。
于是,姬溪默然。
刘协目露阴霾,复杂的看了姬溪一眼,道:“来人,先将这些人妥善安置,待朕查明真相再行论处。”又对老汉宽慰道:“你等现在长安住下,朕必会给你等答复。”
而后,在老汉等人的千恩万谢下,刘协转身向自身的仪仗走去,再没看姬溪一眼,显然,在刘协的心里已经认同了老汉的控诉。
姬溪看向刘协的背影,目中更加复杂,此时胡霸过来说:“这帮刁民,一定是诬陷,将军,要不要末将……”胡霸没有说完,但意思不言而明。
姬溪怒斥道:“放肆,谁他娘的给你的胆子。给老子退下。”又看了那个少年郎一眼,说:“还有,把他放了,严加看管,若是敢再生事,杀无赦。”
胡霸把头一缩,怏怏退下,依姬溪嘱咐放了那少年郎。
此事暂时翻篇,然而却如一根刺盘桓在所有人的心头,是以冬猎虽照常举行,但所有人都心不在焉,草草了事后,刘协即刻将这件事情提上日程,当夜便召开朝会,商议如何处置。
朝会上,姬溪提议由兵部和刑部联合调查此事,得到了刘协和臣工们的一致同意。
第二日,姬溪托病不出,实则已经暗中连夜赶往了蒲坂县。
当日晚间,刑部尚书赵谦收到了姬溪的风声,为防姬溪从中作梗,也当夜启程,赶往蒲坂。由此可见,蒲坂之事的影响非常之大。
姬溪连夜出发,随行者只有姬渊一人,也因为有姬渊随着,又顾及要掩人耳目,是以一个亲卫都没带。之所以这么急,倒不是如赵谦所想的那样想要从中作梗,而是因为一夜不查清蒲坂的事情,姬溪便坐立不安,至于查清楚之后,若是果真证实了史景的罪行,之后该如何处置,姬溪还没想好。
姬溪用了两日夜的时间,过了五老峰,渡了水峪口,便进入了蒲坂县境内。
两日夜不眠不休,姬渊还好,姬溪着实累了,便找了个临近的村落想着休息一下,顺便了解下民情。
村子很快便找到了,然而想探查民情的想法却落空了,因为这村子里没什么人,且破败的很。姬溪眼尖,还在一些不起眼的地方发现了血迹。
见状,姬溪的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
好不容易找到了个老人家,姬溪忙不迭的上前搭话。
老人家在晒太阳,神态悠闲的很,这倒给了姬溪一些遐想和信心。
姬溪:“老人家,讨碗水喝。”
老汉咧嘴一笑:“水有什么好讨的,那不就是井吗?自去打便是,老汉老喽,提不动喽。”
姬溪:“这大冷的天,想讨碗热水。”
老汉:“热水啊,嘿嘿,还真没有。”
姬溪:“你这老汉,真是抠门。”
老汉:“这你可就错了,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老汉我是最大方的了。”
姬溪:“那怎的连碗热水都舍不得?”
老汉:“不是舍不得,真是没有嘛,老汉我也口渴的很。要不这样,你去烧一壶,老汉屋里还有点茶叶,我们泡来喝喝。”
姬溪:“你这老汉,怎的这么懒,连壶水都懒的烧。我若不来讨水,难不成你还能把自己渴死?”
老汉:“你这后生,眼瞎的吗?”继而指指自己的退,继续说:“没看见老汉我老的走不了路了吗?”
姬溪一滞,心里再咯噔一下:“你儿子媳妇呢?”
老汉:“死喽,兴许已经投胎去喽。”
姬溪:“那谁来给你烧水?”
老汉:“本来嘛,还有个侄子,能有个照应,这不,侄子也走喽。”
姬溪:“你侄子不管你了?”
老汉:“老汉有个好侄子,比儿子还孝顺。不过老汉也不能总拖累人家不是,这不,早上被老汉好容易给赶走了?”
姬溪:“你一老汉,能吃多少,能喝多少,还能活多久,能费多少事?”
老汉:“费事倒是没那么费事,不过费命啊。老汉的命无所谓,不能拖累娃娃的命啊。后生啊,劝你不要在这多待,喝点凉水死不了人,在这里呆的久了可就不好说喽。”
姬溪:“村里还有多少人?”
老汉:“没什么人喽,还剩些老头老太太,都是些没用的东西,就知道躺在家里等死,看老汉我,要死也的死的舒舒服服的,这太阳,晒的人真舒服。”
第三百八十四章 弯月
姬溪:“老汉是在这里等死?”
老汉:“不然咧。”
姬溪:“为什么呢?”
老汉:“这世道让人活不下去喽。也不知怎的,前些年打仗的时候倒还行,日子过得虽然紧,但还能吃饱穿暖,怎的这一不打仗了,日子反倒过不下去了呢。”
姬溪:“可是有军队来抢劫?”
老汉:“嘿,你这后生知道啊,那还不快点跑。”
姬溪愣了半响,抬头看向太阳,阳光快把眼睛刺瞎了,此时的姬溪,却还真的希望阳光把自己的眼睛刺瞎了了事。
半响后,姬溪低头揉了揉通红的眼睛,低声笑道:“走是肯定得走的,不过还是得喝碗热水再走,得,老汉,后生去给你烧水,你那好茶叶,藏在哪了?”
老汉:“你这后生倒是胆大,得,老汉也不劝你。去吧。至于老汉的茶叶嘛,当然在老汉自己的身上喽,就剩这么点好东西了,老汉死了也得带走,不能便宜那帮龟孙。”
姬溪呵呵笑着,将怒气冲天的姬渊留在当场,自顾自的去打水,提进院子,刷了锅,砍了柴,点了火,烧起水。整个过程,姬溪愣愣的,机械的作着伙计,混不知脑袋里面在想着什么。
水还没烧开,远处忽的响起了喧闹声,人嘶马吼,透过篱笆墙看去,远处一票兵马,正疾驰而来。
老汉挡在道路中央,兵马便停下,为首一人长着张绿脸,扬起马鞭,凌空一抽,发出一声脆响。对站在老汉身边的姬渊喝道:“老子昨日不是说过了今日要来收税吗?东西呢?”
姬渊不答话,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老汉对姬渊说:“你这后生,还不快跑。”
驴脸大笑道:“跑,往哪儿跑,能跑的过老子的战马吗?他娘的,今日你们要是不把东西凑给老子,老子就将你们村夷为平地。”
老汉见姬渊呆立不动,拾起横在推上的拐杖打在姬渊的腿上:“快跑,有多远跑多远。”
姬渊没有理会老汉,朗声怒喝问道:“你要干什么?”
驴脸笑的越发张扬:“你阿娘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敢问老子是谁?找死不成。”
话音未落,忽的变脸,策马便向姬渊冲来,一枪直挑姬渊心窝。
姬渊的眼睛瞬时红了,眼见着些军士一言不合便要杀人,与土匪何异。姬渊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他讨厌杀人,但杀人对他来说宛若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姬渊拔出了腰间的钢刀,而后,杀戮开始。
老汉细小的眼睛越睁越大,姬渊杀人的干脆利落,宛若杀神。
不片刻,数十军士陈尸当场,没有一个逃脱,也没有一个活命。
这时,姬溪端着两碗热水走了过来,仿若没看到地上那数十具尸体般,笑嘻嘻的对老汉说:“瞧,热水烧好了,老汉你的茶叶呢。”
老汉歪这头,愣愣的看着姬溪和姬渊,久久无语,忽的哑然失笑,洒脱的道:“不成想老汉临了临了,却见到真神喽。得,茶叶在这里,拿去。”
姬渊接过老汉递来的茶叶,在两只碗里各撒进去一些,没用完,想要递还给老汉,老汉摆摆手,说:“送你啦,谢谢你给老汉出了这口气。”
老汉的茶,当然不是好茶,然而姬溪却很珍惜。他轻轻的递给老汉一碗,而后蹲在老汉的身侧,轻轻的喝着。
老汉抿了一口,呵呵笑着,而后,一碗茶水自手中滑落,跌进地上的血水里,滋啦作响,宛若跌进了油锅。
姬溪没有回头,他知道老汉死了,但他不想回头,他蹲在那里,轻轻的,一口一口的喝着茶,水喝完了,姬溪用手指夹起碗中的茶叶,放进嘴里咀嚼,直至碗中空空如也时,将碗放在地上,站起身。
还是没有回头,只是轻声的许诺:“老汉,我喝了你的茶,便会为你做件事,我会让这些祸害,全部下去给你赔罪。”
老汉死的时候,眼没有闭上,似乎听到了姬溪的许诺,老汉的眼睛闭上了。
姬溪跨上马,疾驰而走,再也没有回头。姬渊没有跟上来,姬溪知道姬渊会留在那里先将老汉埋了,在安置好村中剩余的老弱,然后便会追过来。
进村之前的姬溪,非常的疲惫,然而此时,姬溪却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那是恨的力量,那力量盘桓在胸口,不发泄出来令人胸闷难当。
疾驰中的姬溪,心中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侥幸,老汉的一言一语,句句如刀子般割在姬溪的心头。此时的姬溪,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冲到蒲坂县,将那史景千刀万剐,不如此,不足解姬溪心头之恨。
疾驰中,姬溪亲眼目睹了惨状。远处的一处村落中起了大火,姬溪奔过去看,却见村内尸横遍野,宛若人间地狱,近在咫尺的头颅令姬溪目眦尽裂,那孩童的眼睛内透露出的绝望和恐惧令姬溪仰天怒吼。
此时,月上柳梢,姬溪的怒吼宛若狼嚎,震惊四野,百兽退避却惊不走丧心病狂的人心。
有军士向姬溪冲来,姬溪翻身下马,执剑杀去,将心中的恨化作剑,要用鲜血染红那一轮弯月。
未料到,此地有上百兵卒,见姬溪骤然杀人,立刻围了过来。
数年前直城门之变,姬溪一人杀了数百手无寸铁的百姓,当时的他是丧失理智的,今夜的姬溪,同样是丧失理智的,但他面对的却是上百训练有素的军士。
姬溪不是姬渊,以一敌百对姬溪来说,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若是平日里,姬溪早在第一时间便逃跑了,然而此时此地,姬溪却不愿意逃,明知十分凶险,可姬溪还是不愿意逃。
月色下,火光中,姬溪的不发宛若鬼魅,手中的剑宛若死神的镰刀,无情的收割着生命,冰冷的承受着伤痕。
人杀完了,姬溪也倒下了,他知道倒在这里很危险,但他的精力已经枯竭,人力有时尽,天意命难为。
然而,体力的枯竭并足以摧垮姬溪顽强的意志,他顽强的向前爬,心里想的却是,就算是爬也要爬到蒲坂县杀了史景。
第三百八十五章 老妪与狗
姬渊还没有赶过来,姬溪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然而,姬溪的意志却从未动摇,他这一生经历过无数的凶险,每次他都挺过来了,他坚信这一次也会一样。
而且,姬溪这一次是要去替天行道,所以老天爷给他送来了一个救兵。
救兵是个老妪,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颤颤巍巍的走到姬溪的身边,蹲下来问:“孩子,你怎么样啦?”
姬溪翻了个身,愣愣的看了老妪一眼,咧嘴笑道:“老人家给碗水喝,我就能活。”
姬溪喝了老妪的水,头一歪昏迷了过去,梦中,尽是鲜红的血,却化不开心头的恨。
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见破败的房子里,身子上盖着难闻的破被子,房间里阴暗而潮湿,一盏油灯温暖不了人的身子,更温暖不了寒了的人心。
黄豆下,老妪的头发花白,坐在地上发呆。
姬溪:“老人家是这村里的人?”
老妪:“恩人醒啦?可还有什么不舒服?”
恩人二字,令姬溪汗颜,是以沉默。
良久才道:“老人家,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老妪平静的说:“就剩一个孙子啦,前两个月跟着乡人去长安找公道喽,也不知到了没有?唉,老太婆活着也不知能不能再见孙子一面。”
或许冥冥中自有定数,姬溪直觉直城门前的那个牛犊子就是老妪的孙子,不过姬溪没说也没问,再次沉默。
良久又问:“老人家,我睡了多长时间?”
老妪:“没睡多久,这才一日夜的功夫而已。”
姬溪:“那还好,可还有东西吃啊,我饿了。”
老妪:“有的,有的,早给恩人备好了。”老妪似乎方才想起,赶紧到角落处端出了一碗冷烫,还有一盘肉。
老妪:“汤冷了,老太婆去给恩人热热,恩人先吃点肉垫垫。”
姬溪的伤势实际上并没有多重,昨也的昏迷大多是精力和体力不支的原因,经过这一日夜的功夫,精神已经恢复的不少,而这体力,便只有食物能够补充了。
姬溪着实饿了,是以示意老妪不必热汤,端起来便喝了一口,徐徐咽下后,直接抓起碗里的肉吃了一口。
是狗肉,姬溪招呼老妪一起吃,老妪摇摇头说:“小狗跟了老太婆十来年啦,舍不得吃噢,恩人吃吧,老太婆不饿。”
姬溪咀嚼的嘴顿了顿,静止了很长时间,可终归还是咽了下去,静止的手也开始了新的动作。吃着狗肉,想着那狗,想来那个非常瘦小,因为这盘子里面没有多少肉,想来那狗和老妪的感情极好,要不然也不能让这没什么力气的老妪给杀掉。姬溪又想,或许这狗是自己死的,不是老妪杀的,这个念头刚一冒出姬溪便给自己一个巴掌,自己有什么资格这样想呢。
姬溪脑海中在汹涌,面上却很安静,吃的很仔细,恨不得将骨头嚼碎了咽进肚子。
吃完后,姬溪尝试着站起来,可身体还是乏力,努力良久后还是放弃,决定明天再出发。
老妪很沉默,姬溪也很沉默,他们没说什么话,姬溪吃完肉后躺在那里休息,睡不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老妪呆坐在一边,也不知多久没睡了,更不知她在想什么,或许此时的老妪,正活在往昔吧。
夜半时,外面忽的响起了马嘶,姬溪下意识的握紧身边的湛卢剑,细听之后,认出是蹑影的声音,这才放松下来,再看老妪,仍旧一无所觉,有一种淡漠生死的麻木。
姬渊推门进来,看到姬溪,大大的送了口气,快步走到姬溪身边,说:“大哥,你没事吧,都怨弟弟,不该让你一人先走。”
姬溪拍拍姬渊的手,说:“我没事,还有干粮吧,给老人家吃些。”
姬渊注意到默然的老妪,似乎想到了什么,点点头,出门自马背上取了些干粮,恭敬的递给老妪。
老妪自然的接过来,机械的细嚼慢咽。
此时夜色已深,姬溪又受了伤,只能在这里歇上一夜。姬溪和姬渊相继睡去,夜半醒来时,发现老妪仍旧那么呆呆的坐在那里,而二人除了叹口气外,别无他法。
这一夜,终究平安的过去,第二日晨间,吃了些干粮后,姬溪终于恢复了气力,能够站起来了。姬溪对老妪说:“老人家,你随我们走吧。”
老妪:“不啦,恩人你走吧,老太婆要在这里等孙子。”
留老妪在这里,便等于放任他寻死,姬溪只能说:“老人家,知道我是谁吗?”
老妪:“恩人是恩人,恩人替老太婆杀了仇人。”
姬溪:“不,你的仇人还没死,死的都是小喽,不是首恶。你知道首恶是谁吗?”
老妪:“知道,是那史景。”
姬溪:“老人家随我们走,我们去找他,杀了他给你公道。”
老妪:“这世道哪还有公道啊,恩人千万不能去,那史景可厉害的紧。”
姬溪:“我到了哪里,哪里就有公道。和我们一起走吧。”
老妪:“恩人,你当真能杀了那史景?”
姬溪肯定的点了点头。
老妪站起来,坚决的说:“那好,老太婆随你们走。”
姬溪的马昨夜跑丢了,再者姬溪和老妪的身体都不能骑马,不过,姬渊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辆班车,在上面铺上稻草,姬溪老妪便坐在上面。
舍不得让蹑影拉车,姬渊便自己推了起来,以姬渊的气力,一点也不费力。
此地距离蒲坂县不过五十里地而已,以姬渊的脚力,半下午的时间便到了。
城门处,三人一马被拦住,守城军士问:“不知道规矩吗?”
只这一句话,姬渊就要杀人,实在这两日憋闷的实在太过厉害。
姬溪用眼谁制止住姬渊,翻身下地,对那军士说:“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姬溪不认识这人,但姬溪相信这里的十余个士兵中必定有人认识自己,因为第七师的缘故,全军所有人都需要轮番去第七师训练,姬溪又常去第七师巡军,是以军中十之**都认识姬溪和姬渊。
果不其然,军士被姬溪威严所慑,定睛细瞧,顿时惊的三魂不在,丢了七魄。
第三百八十六章 千军万马难敌二人威名
认清了姬溪,军士的腿脚顿时软了,站肯定是站不住的,是以只能跪下。
他这一跪,余者也认出了姬溪,是以全都跟着一起跪了下来。
姬溪蹲到一人面前,问:“杀过百姓没有?”
那人显然心中有鬼,是以慌张的连声否认。姬溪呵呵笑道:“你可能不大清楚我的脾气,你要是实话与我说,我念你们都是受了史景蛊惑,最多打上一顿,可要是被我查出你们说了假话,那可就要砍头喽。”
姬溪不会秘术,但他的话却也有魔力,之间那人立刻点头道:“是的,将军明鉴,我等都是听令行事,身不由己啊。”
姬溪站起身,点点头,说:“嗯,对,确实是身不由己,这世间身不由己的人太多啦,我也是身不由己啊。”顿了顿,姬溪又说:“起来把,带我去见史景。”
军士:“史景将军现在军营,并不在城内。”
姬溪便说:“哦,那行吧。你们随我去军营。”
姬溪复又跨上板车,拍了拍老妪的手,姬渊上前,复又拉起板车,有军士上前要搭手,姬渊只是横撇了一眼,那人立刻缩了脖子,路都走不成直线了。
军营距离蒲坂县城不过七八里,这一路,来往的军士甚多,认识姬溪的也不少,就算不认识的,也会有别人告诉他们。姬溪让他们全都跟着,汇集在一起向军营而去。那里,驻扎着一个旅的兵力,五千有余。
黄昏时,姬溪来到了军营,史景已经得报,现已在辕门处等候迎接。
史景年约三寻,身姿顷长,面容刚毅,很容易给人一种直爽的感觉,要不是这两日亲眼所见,姬溪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史景会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
辕门处,史景及全旅将士单膝下跪,捶胸敬礼。
姬溪走下板车,拖着沉重的身体将老妪扶下来。慢吞吞的来到史景的身前,对史景说:“抬起头来。”
史景应该是预料到已经东窗事发,姬溪的突如其来也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是以此刻的史景,身体颤抖的厉害,饶是他久经沙场,但面对姬溪和姬渊,他是恐惧的。
抬起头的史景,面色苍白的可怕,姬溪对老妪说:“老人家,看清这张脸,他叫史景,我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老妪没见过这等阵仗,是以一直有些战战兢兢的,但听到姬溪说面前跪着的这人就是史景时,老妪的颤抖瞬间消失无影,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恨,以及彻骨的疯狂。
老妪直接跪到了地上,给姬溪磕头说:“恩人,杀了他吧,老太婆今生无以为报,来生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恩人的大恩大德。”
姬渊扶起老妪,退到一边。姬溪看向史景,悠悠的问:“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做吗?你,缺钱吗?我给你的,不够吗?”
史景:“末将不知将军何意?”
姬溪:“哦?不知我是什么意思吗?那我提醒你一下,我实在问你,为何鱼肉百姓,滥杀无辜,欺男霸女,烧杀掳掠。”
史景:“将军切不可听信谣言,那都是贼寇冒充我军之名作乱,末将正在组织围剿啊。”
姬溪:“我的眼睛是瞎的吗?实话告诉你,来的路上已经杀了两拨了。我不认识他们,但他们是不是我训练出来的兵我还能不知道吗?”顿了一下,姬溪叹口气说:“别狡辩了,承认了吧?”
史景悲呼:“末将冤枉。”
姬溪嘿嘿笑道:“冤枉,好。那我给你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姬溪朗声喝道:“全军听令,愿意指认史景罪行者,出列,只要你愿意指认他,不管你之前如何,我恕你无罪。”
闻言,史景神态大变,然而已经为时晚也,实在是因为姬溪来的太快,太过隐秘,他视线没有得到丝毫的风声,是以也没有做任何的准备。此时,他只能寄希望于他的心腹可以站在他这一边,助他杀了姬溪,而后转投曹魏。
生死关头,史景也是个狠辣的角色,是以豁然站起后退,拔剑喝曰:“姬溪不仁,残暴无常,挟天子而秽乱宫廷,今日乃千载难逢的机会,尔等当随我诛杀此贼,挟此贼头颅往见曹公,必能荣华一生,封侯拜相。”
照史景想来,军中大多数人都在他的带领下犯下了滔天恶行,应该知道秋后算账的道理,也应该明白,即便姬溪眼下不为难他们,他们在之后的额日子里也将寸步难行。
然而,姬溪是多么精明的一个人,他敢只身前来,便有绝对的把握,他早已想好的应对的策略,所以,他上来就赦免了所有人的罪行,再者,他的把握来自于自身及姬渊的威名,这是无双的自信,也会成必然的结局。
史景执剑怒吼连连,却不敢靠近姬溪,因为姬溪的身边有姬渊,姬渊只是冷冷的盯着他,他便浑身冰冷。他的冰冷逐渐的加剧,因为不管他怎么怒吼,竟没有一人响应,起初时,尚还有人犹豫不决,但慢慢的,那忧郁变成了坚定,后又变成了嘲讽以及幸灾乐祸。
姬溪并没有因为没人响应史景而感到高兴,正相反,他感到深深的悲哀,因为他发现这个旅的军魂没有了,他们没有了同袍之间的情谊,有的,只是**得到满足后的阴暗,他们,已经不配再当兵,甚至已经不配再当人。
不过,姬溪的悲哀并没有表露,他看着形势差不多了,便下令道:“拿下史景,我要活的。”
将士们正愁没有表现的机会,得令后自然争先恐后的一拥而上,然后,姬溪再次失望,因为他发现这支军队开始惜命了,当史景斩杀了几人之后,余者竟不敢上前,这一只军队开始惜命,他们还配称之为军人吗?
姬溪的失望无处安放,不得已之下,他只能让姬渊出手。
姬渊既然出手了,自然不会有什么差错,没用多少功夫,便拿下了史景,且要不是姬溪及时拦住,史景早就被姬渊捏碎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五十四斩
姬溪暂时没有杀史景,因为他要用史景告诉向全军展示一条铁的纪律。
当夜,姬溪便下了一条军令,他要大阅兵,他要全军三分之一的将士即刻赶来蒲坂,大阅兵的地点便是蒲坂。
当夜,无数急报自蒲坂四散而去,火速传达姬溪的命令。
第一个来的是赵谦,其于第二日正午便抵达了蒲坂。赵谦比姬溪晚一日从长安出发,一路紧赶慢赶,可还是比姬溪晚了一日到达,这还是姬溪昏睡了一日夜的情况下。
赵谦是为了防止姬溪从中作梗而来,然而他到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史景已经被抓了起来。一路上的惨状令赵谦怒发冲冠,可当见到姬溪那忧郁隐愤的表情后,赵谦的怒火却发作不出来。
赵谦问:“将军想要如何处置?”
姬溪:“我会在全军面前,将之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第二个来的是黄忠,他距离蒲坂最近,也是史景的师长。
史景的事情黄忠之前并不知道。得到姬溪的传唤后,忠厚仁义的黄忠心中悔恨的直接一股鲜血喷了出来,即刻出发,赶来蒲坂,他本应半日便到,却用了些时间做考察,结果令黄忠心如死灰,他无法相信,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发生了这么许多丧尽天良的事情而他竟一无所知。
黄忠向姬溪请罪,姬溪说:“你确实有罪,我也有罪,来日,你我自裁以答天下。”
黄忠:“将军身负社稷之重,焉能言死,此全是末将一人之过失,愿以此命以全忠义。”
姬溪:“呵呵,社稷之重,我的兵已经这个德行了,还谈什么社稷,国之大祸啊。”
黄忠深刻的体会到姬溪的心哀,一时竟不能自已,堂堂大丈夫,竟跌坐地上放声大哭。
接下来,各师部队相继而至,而各师师长亦全部亲至。大家都有要务在身,但看了姬溪的传召后,他们便明白,虽然姬溪没有强硬要求各师师长必须到,但得自传讯者的讯息,大家都知道,蒲坂的事情,将是天大的事情,必将改变军中的格局,所以没有人敢怠慢,即刻将各自军中防务安排的滴水不漏后,一路急行军向蒲坂赶来。
蒲坂的动作太大了,是以天下即时风起云动,各方无不揣摩其中的利弊。
许昌。程昱建议趁关中大乱,趁机攻取洛阳。曹操说:“我相信姬溪能很好的解决这件事情,我们需要姬溪这个盟友,静观其变吧。”
金陵。孙策强烈建议及时出兵南阳,得到了周瑜的赞同,而孙坚在和孙权对视一眼后,却缓缓的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建议。
成都。法正,张松等人百般劝刘备出兵,关羽张飞甚至已经开始点兵,但当庞统和刘备一番长谈后,刘备却下了静观其便的命令。
于是,天下虽风起云动,然那风,未吹起黄沙,那云,深藏而不漏。
腊月二十八日,飘起了小雪。五老峰前的旷野中,八个方阵共计十余万人围着中间的高台成八卦阵型排列。
十余万人肃静肃杀的站在那里,姬溪独自一人登上高台。姬溪很少穿盔甲,然而今日却穿戴的非常齐整,似乎寓意着今日对于他来说,比以往任何一次战斗都要来的重要。
看着高台上雄壮的八方军队,此时的姬溪却没有任何骄傲的感觉,他一直对自己的军队感到由衷的骄傲,此时他却在想,或许正是因为自己的骄傲,才滋生了士兵们的恶果。
高台上的姬溪,高台下的十余万人,静静的站立着,沉重压抑的气愤开始蔓延,压的这些久经沙场的战士心中越来越沉重。
口口相传中,士兵们都知道此来为何,起初时,大部分人觉得姬溪的做法在小题大做,然而现在,却没人这么想了,大家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认识到姬溪要动真格的了。
大家站了很久,姬溪一句话也没说,大家不知道姬溪在等什么。直到八个方阵之外开始陆陆续续的出现了百姓,而姬溪也没有下令驱逐时,大家方才醒悟,姬溪就是在等百姓。
宝兴门越聚越多,两个时辰后,已有足足数万人,或许,这就是整个蒲坂县全部的百姓了吧。
百姓们的观望中,姬溪终于开口,轻轻的三个字:“诵军规。”
姬溪的话,经过高台下数百人的齐声呐喊,声震四野。继而,高台下的数百人当先诵道: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夜传刁斗,怠而不报,更筹违慢,声号不明,此谓懈军,犯者斩之。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扬声笑语,蔑视禁约,驰突军门,此谓轻军,犯者斩之。所用兵器,弓弩绝弦,箭无羽镞,剑戟不利,旗帜凋弊,此谓欺军,犯者斩之。谣言诡语,捏造鬼神,假托梦寐,大肆邪说,蛊惑军士,此谓淫军,犯者斩之。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此谓谤军,犯者斩之。所到之地,凌虐其民,如有逼**女,此谓奸军,犯者斩之。窃人财物,以为己利,夺人首级,以为己功,此谓盗军,犯者斩之。军民聚众议事,私进帐下,探听军机,此谓探军,犯者斩之。或闻所谋,及闻号令,漏泄于外,使敌人知之,此谓背军,犯者斩之。调用之际,结舌不应,低眉俯首,面有难色,此谓狠军,犯者斩之。出越行伍,搀前越后,言语喧哗,不遵禁训,此谓乱军,犯者斩之。托伤作病,以避征伐,捏伤假死,因而逃避,此谓诈军,犯者斩之。主掌钱粮,给赏之时阿私所亲,使士卒结怨,此谓弊军,犯者斩之。观寇不审,探贼不详,到不言到,多则言少,少则言多,此谓误军,犯者斩之。
这是姬溪很早之前便制定出的十七条禁令五十四斩,关中军能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这十七条禁令五十四斩居功至伟。
第三百八十八章 姬溪的肺腑
军规诵了一遍又一遍,诵的天地色变,日月无光,雪更加大了。
就在那军规咏诵的最为激烈之时,姬溪的手猛的抬起,后猛的挥下,后,吟诵声戛然而止,天地间一片寂静,一动一静间,一种怪异的落差感油然袭来。
并没有如将士们所想的那样进行训话,姬溪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再次抬手挥下,不片刻,四个军士抬着一个十字架上了高台,又有两个军士将被五花大绑的史景抬了上来。
六人合力,将史景绑上了十字架,并随之除去了史景身上所有的衣服。
挥手让六个军士退下,姬溪独自走到史景身边,在史景惊骇欲绝的表情下,姬溪自怀中掏出一把形态怪异的短刀。
“知道什么是庖丁解牛吗?”姬溪轻声的问,既像是在对史景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史景还没有来得及回话,便已经再也说不了话了,因为姬溪已经卸了他的下巴。而后,史景的噩梦开始了,不仅是他的噩梦,也是高台下十余万将士的噩梦,也是聚集在这里等待你史景下场的数万百姓的噩梦,更是姬溪的噩梦,是所有人的噩梦。
姬溪的心在颤抖,但他的手却很稳,他用着审视的目光,用近乎于苛责的技巧,一丁点一丁点的肢解着史景的身体。
将士们饶是身经百战,但看到这般场景尚且双目隐隐作痛,更遑论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了,想同的是,姬溪此举对所有人的冲击都是前所未有的,姬溪用此举教会了将士了什么是敬畏,告诉了百姓们什么是公道。
高台下的赵谦,浑身颤抖着,也不知是兴奋的颤抖,还是恐惧的颤抖,但不可否认的是,经过此事,赵谦对姬溪的看法再次改变,他心中甚至已经开始敬佩乃是感恩姬溪。
姬渊的双目通红,他不想面对这一幕,但姬溪却强行要求他今日必须在场,且要全程观看,不可有片刻眨眼。
徐荣,胡轸,郝昭,张统,赵云,黄忠,高顺,这七个师长,面色紧绷,他们对史景之事的看法各有不同,但却不得不臣服于姬溪的意志,且他们还知道,经过此事,军中只怕要大变天了。
姬溪用了足足两个时辰的时间,才算是将什么是庖丁解牛表现的淋漓尽致,两个时辰后的十字架上,剩下的是一副晶莹剔透的骸骨。看那骸骨,一尘不染,圣洁的难以想象,可看那骸骨脚下,却是血水混着肉沫,间或红白相间,别说看,闻之便令人作呕。
做完这件事情的姬溪,疲惫的走下高台,挥了挥手,自顾自的跨上马离去,只轻飘飘的留下了一句话:“各师就地扎营,明日班师。各师长今夜县府来见我。”
是夜,徐荣,黄忠等七位师长来到县府时,姬溪备好了酒菜。
众人许久未见,自要一番叙谈,姬溪也像是早已忘记了史景一事一样,对其只字不提,只是闻言询问着各师的近况,然而,酒到中旬时,姬溪却忽的问道:“诸位说说,我等为何从军打仗。”
胡轸:“大丈夫生在乱世,自当豪迈的征战沙场,马革裹尸还。”
郝昭:“保家卫国。”
徐荣:“建功立业,赢得生前身后名。”
张统:“生逢乱世,无奈之举。”
高顺:“天意使然,不得不从。”
赵云:“国家有难,自当勇猛精进。”
黄忠:“纵横捭阖,吾平生所愿。”
七人所说,虽各有不同,但终归绕不开保家卫国和建功立业这两个方向。姬溪笑着问身旁的姬渊:“云虎,你呢?”
姬渊摇了摇头,说:“我跟着大哥。”
姬溪:“做一个军人,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我这个人,不管是对喜欢的人,还是喜欢的事,从来都是不会厌倦的。当年从关山中走出来的时候,也只是纯碎的想要做军人,巧的是,做军人还能守住我的那一亩三分地,最起码能保住家人和乡老的平安。曾几何时,我的志向并不远大,只要能够糊口,能够娇妻在怀,孩儿在侧足矣。然而这世道,太他娘的操蛋,将我一步步的逼上前来。呵呵,董卓你们还记得吧,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董卓,可笑的是,我现在的这些许成就竟全是董卓促成的,你们说,如果当年董卓没有收我做义子,我能有今天吗?”苦笑了一下,姬溪继续说:“我在董卓那里阿谀奉承,所思所想全是杀了那畜生,嘿嘿,那畜生却被另一个畜生杀了,恨的我真是牙痒痒。后来,吕布要杀我,你们说我能让他杀吗?当然不能,所以我赶走了他,他后来还不是死在了云虎的手上。后来,我越来越有权势,可权势又带给我什么了呢?我有时候忍不住会想,我要这么大的权势做什么用呢?”
众人聚精会神的听着姬溪说话,不知不觉间出了神,姬溪自问自答说:“我这个人,不好钱财,你们看,我家有钱,可我没钱。女人嘛,你们也知道,家中那个人在,我也没有染指其他女人的可能性。那么,我还有什么呢?只有那权势。那权势又能带给我什么呢?无止尽的野望吗?不,那不是我姬溪,我姬溪生而为人,此生为人。那么,我要这权势到底有何用?今日,我告诉你们。”
深吸口气,姬溪朗声道:“这世界不是我所想要的世界,所以,我要打碎它,我要重建它,我要让这日月轮转,印照的是壮丽山河,而不是支离破碎。”
姬溪的一番长谈,有真有假,却是有感而发,众人默然无语半响,后默默的喝了杯酒。
姬溪继续说:“曹操曾说宁可我负天下人,莫要天下人负我,刘备反其道而说宁可天下人负我,我不负天下人。呵呵,于我而言,忠孝仁义不过是个笑话,我姬溪就是姬溪,忠孝仁义救不了这个世界,但我姬溪能救。在这条路上,你们会死,我也会死,所有人都会死,但在死之前,谁也无法阻挡我的脚步。”
最后,姬溪说:“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第三百八十九章 黄忠降职
姬溪的一番话,众人似乎听明白了,又似乎什么也不明白,然而不管明白不明白,众人却都从姬溪的话语中听出了姬溪的决心,那就是,从今以后,军中将严刑峻法,绝不会姑息任何人。
在场的除了赵谦之外,具皆是姬溪的心腹之人,他们对姬溪是非常了解的。在此之前,姬溪虽然也对军规执行的非常严格,但法理之外却有人情,如一些并不是太过严重的事情,只要有人求情,姬溪多数情况下是会选择小惩大诫,留个教训便算了。但众人知晓,自今日起,或许从此刻起,一切都将不同了。
果然,姬溪默然半响后,吟了一杯酒,悠悠的道:“黄忠,你可知罪?”
黄忠肃然出列,跪拜而道:“末将驭下不严,此为大罪。”
姬溪:“罪当如何?”
黄忠:“末将酿下大祸,本当一死以谢天下,然愿请将军饶末将一命,末将当效犬马,待助我大汉匡扶天下,愿一死赎此番罪过。”
姬溪:“你罪不至死。”顿了顿,才又说道:“降三级军衔,领少校,卸师长之职,改任第七师三旅长。你可服气?”
闻言,黄忠神色大变,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姬溪的决心竟然这么大,这么狠绝,竟把他师长的职位都给卸了,要知道,他黄忠可不是张统,二人虽都为师长,但其重要性却不可同日而语,再者,张统当时也只是被降职留用而已,而姬溪却直接把黄忠从师长的位置上掳了下来。
黄忠在北地领兵多年,掳了黄忠,军中必然大乱,甚至有哗变的可能性,所以,当姬溪的命令下达时,莫说黄忠大失惊色,余者更是惊骇,是以齐刷刷的跪下来想要求情。然,众人求情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姬溪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先说了出来:“云虎,有求情者,立斩。若敢迟疑,我斩你。”
姬溪的话,冰冷的比那门外的寒风还要刺骨,吹进了众人的口中,硬生生的冻结了所有人想要求情的话。
黄忠叹了口气:“末将心服口服。谢将军不杀之恩。”
姬溪:“都起来吧。”
众将起身,如此,黄忠的降职便彻底坐实。
姬溪:“赵云,改任第二师师长,即刻上任,原第六师师长之职,择日再议。”
赵云复杂的看了黄忠一眼,在这些人中,赵云和黄忠的性情相投,处的最为要好,他当然不愿意接替黄忠的职位,然而此时此刻,他除了领命别无他法。
姬溪又命令道:“子龙,北地之重任便放在你身上了,莫要让我失望。令,史景所部不可再用,如何处置,你自行决断,有不从者,不必报我,立斩。”
赵云领命,诸将沉默,后,姬溪宣来了原蒲坂县令方惠,对他说:“你身为一县之长,面对史景作乱毫无作为,是为无能。今念你民心尚可,再给你一次机会,回去列出重建蒲坂的章程呈与我看。”
方惠羞愧而坚毅的离开,至此,事情告一段落,姬溪手指捏了捏额头,疲惫的说:“酒是个好东西,但不要喝多,留着清醒的头脑回去多想想,别喝了,都回去吧。”
众将起身告辞,相继而去,赵谦是最后一个走的,他叹了口气,似乎相对姬溪说些什么,然而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安静的离去,且当夜便离开了蒲坂,返回了长安
姬溪则在蒲坂又逗留了三日,三日间,他看到了方惠对重建蒲坂的章程,其章程可圈可点,看的出来这方惠虽然能力略有不足,却确实是用了心的。是以姬溪并没有对方惠太过苛责,给了他一些中肯的建议后便让其放手施展,一应所需,姬溪也是直接为其批下。
安排完这些事情后,姬溪才放心的启程回长安,,各师军队早在前两日便拔营启程了,只有黄忠这几日一直呆在姬溪的身边,此时也随着姬溪一起启程回长安。
路上,姬溪私下里问黄忠:“汉升,我希望你不要有怨念。”
黄忠说:“此乃末将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请将军放心,末将对将军之心此生不改。”
姬溪叹了口气,却也瞧出了黄忠的真诚,是以心中很是感动之余,不免有些后悔责罚的太重,但那后悔也只是片刻之间,转瞬即逝。
回程途中,蒲坂诸事的详细过程已经传入了长安,引起了朝野震动的同时,也引起了一些魑魅魍魉的持续关注。
章台街,明月轩。曹昂,傅,蒙面女子三人的第三次见面。
曹昂:“史景之乱的始末并没有出乎我等的预料,眼下姬溪快要回到长安了,该傅兄出手了。”
傅:“已经开始着手了,介时,将有数千民众组织起来,抗议姬溪独霸军权。”
曹昂点头:“辛苦傅兄了。”
傅却看向女子说:“分内之事而已,倒是这位小姐,手段着实高明。”
女子不置可否的问:“此话何解?”
傅:“我调查了史景的生平背景,却也觉得奇怪,史景其人,志向高远,虽为武人,却有君子之风,竟做出了这么多天怒人怨的事情,想来小姐在其中使了很大的力气吧。”
女子黑纱后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不回答也不否认,只是说:“事已至此,摆在姬溪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了,要么将兵权分出去,要么夺权。”
曹昂:“听闻姬溪罢黜了黄忠的军权,由此推断,姬溪放弃一部分军权的可能性极大。”
傅点头表示同意,女子也认同,便说:“那么我们可以商量一下第二步棋了。”
醉风楼,那间密室内。
黑袍男子疲惫的坐在首位上,气息衰败,唐倩和青璇分侍左右,很是担心的看着黑袍人。
青璇担忧的问:“楼主的反噬可好了些了?”
黑袍人:“此番重创,想要恢复不易,不过,没什么大碍。”
唐倩:“那史景太能撑了,竟累的楼主再次动用秘术,不想却被史景死前反噬,真是该死,早知如此,应该换个人。”
黑袍人摇了摇头:“不然,不是史景太能撑,而是姬溪的技艺实在骇人听闻,他的手太稳了,他的刀始终切割在生死的边缘,只要稍微有一点偏差,史景早就死了,根本不会支撑到最后。”
第三百九十章 凤七
青璇:“史景已经中了楼主秘术多时,根本就没有反抗的可能,楼主未免太过小心了,为何还要在最后关头强行再用秘术。”
黑袍人:“姬溪其人,不可以常理度之,他能逃过我的秘术,便代表其他人也有可能,特别是处于绝大痛苦之时,这种时候人的意志是飘忽不定,难以捉摸的,若然出现了意外,被史景在最后关头醒悟过来,那么岂不是功亏一篑,所以,此番虽然凶险,但还是值得的,且我可以断定,姬溪并没有察觉到异样。”
实情确实如这黑袍人所言,姬溪虽对醉风楼早有疑心,姬昀也一直在紧锣密鼓的调查,但不管是姬溪还是姬昀,直至此时都没有将史景之乱和醉风楼联系到一起。
然而,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所有的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
青璇三人正在说话的时候,黑袍人忽的身体一颤,目光悠悠的看向某个阴暗的角落,阴声道:“既然来了,还想走吗?”
闻言,青璇和唐倩大惊失色,全身戒备的循着黑袍人的目光看去,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一点异样都没有,然而,黑派人却神色笃定的盯着那里,让青璇和唐倩二人不得不相信。
良久,那角落里的人似乎终于确定自己已经败露了,这才发出了一声轻叹,自黑暗中走了出来,出现在了三人的眼前。
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瘦小男子,一身青衣,面容肃穆而沉稳。
青璇斥道:“你是何人?谁派你来的?”
其人轻声的答:“凤七。”除了这个名字之外,再也没有一句废话,身形连点,快若鬼魅的向安门摸去。
黑袍人端坐不动,青璇面露蔑视,似乎二人并不怎么担心,却见唐倩身姿一展,竟一跃数丈,先凤七一步挡住了暗门。
凤七得知了匪夷所思的真相,自然不想缠斗,但无奈看似弱不禁风的唐倩,竟是个武学高手,其武艺比之凤七还要高出一筹。
凤七久攻无果,不得已之下,唯有铤而走险,向那黑袍人冲去,因为方才偷听到了黑袍人身受重伤,想来还是有劫持的可能性的,只要劫持了黑袍人,以黑袍人的身份而言,逃离不是难事。
顺利的摆脱唐倩,也顺利的靠近了靠近了黑袍人,却不料,黑袍人毫不慌乱,气定神闲的只是一挥袖,青烟自袖中飘出,待凤七发觉有异时,已经昏迷不醒。
唐倩执剑赶来,欲要结果了凤七的性命,却被黑袍人阻拦,并说:“且等等,必须要问清楚此人的来历。”
唐倩点头,却说:“楼主重伤未愈,不可再用秘术。交给我吧。”
黑袍人沉吟道:“万一此人是姬溪指派,其失踪乃至受伤都会引起姬溪的警觉,不行,还是本座来吧。”
唐倩欲要劝阻,青璇说:“楼主,我来吧。”
黑袍人犹豫片刻,后点头答应。
青璇抿嘴一笑,自角落处取出瑶琴,净手后端坐,深吸口气,琴声油然而起。
琴声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在这一炷香的时间内,躺在地上的风气神色不断的变化着,有紧蹙眉头到面目狰狞,再至面色愉悦,后而呆滞,直至安享的宛若出生的婴儿。
琴声停止,青璇长长的呼了口气,神色有些疲惫,却如释重负的说:“此人耐力非常,绝不是寻常人,不过,他还是中了我的秘术,嘻嘻,这辈子是跳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不知怎的,闻听此言后唐倩的目光有些复杂,很隐晦,并没有引起黑袍人和青璇的注意。
黑袍人满意的点头,再次一挥袖,一股青烟再次笼罩风气,片刻后,凤七悠悠醒来。
起初时,凤七尚且有些狰狞反抗,然看到青璇那张绝世娇颜后,所有的徘徊不定乃至狰狞扭曲顷刻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倾慕和服从。
青璇嫣然一笑,凤七目眩神迷,魂儿早丢了。
青璇问:“郎君何人?效力何人?”
凤七:“我是凤七,乃天机阁成员。”
青璇:“天机阁?”
凤七:“是的,天机阁乃副阁主姬昀于八年前所创,后由阁主姬溪亲自训导,内有一百零八兄弟姐妹,各有技艺,我的技艺便是潜伏搜查。”
青璇:“这么说,姬溪和姬昀已经开始怀疑醉风楼喽?”
凤七:“是的。”
“何时开始的?”
凤七说了个准确的日子,青璇三人推算,立刻得知就是当初青璇诱惑姬溪无果,姬溪自蓝田县归来后的第二日。如此推算,当日姬溪便察觉到了醉风楼的诡异,而黑袍人对姬溪的篡改记忆并没有成功。
黑袍人,唐倩,青璇三人对视一眼,具皆有些失神,继而出了冷汗,所幸今日察觉到了凤七,要不然必会被姬溪一锅端了。
黑袍人借口问:“那么,你等现在查到了些什么?”
青璇接口:“这是楼主,郎君,你要听楼主的话哦。”
凤七便顺从的答:“据属下所知,现今并没有查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闻言,黑袍人松了口气,姬昀既然还没有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那么便必然不会轻举妄动,所以,姬溪和姬昀虽然已经开始怀疑醉风楼,但醉风楼还是有时间和空间的。而且,眼下既然已经控制了凤七,那么姬昀的一举一动便会全然暴露在自己等人眼皮子底下,若然当真出现了什么意外,也会有转圜的余地。
如此一想,黑袍人的神色镇定下来,复又坐上主位,挥挥手对凤七说:“你且回去,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凤七点头,表示知道,后将迷恋的目光放到了青璇的身上,青璇呵呵一笑,踱步到凤七的面前,在凤七的脸颊上轻轻一吻,风情无限的在凤七耳边轻声说:“郎君莫负妾身,否则妾身会伤心死的。”
这般人儿,这般蜜语甜言,便是一个正常人也承受不住,莫说凤七已经被青璇迷惑,在他的潜意识里,他随时可以为请青璇去死,除了青璇,这世间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再让他动心了。
所以,凤七发出的欢悦的笑,想要回吻,却被青璇轻轻的躲开,只这一躲,凤七便像是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那样手足无措,待青璇安慰后方才恢复如常。
又问了凤七几句话,黑袍人挥手让凤七离开。离开醉风楼后的凤七,自然而然的恢复成了往日的沉稳老练,谁也看不穿他的灵魂已被彻底的改变。自此后,他成为了醉风楼安插在姬溪和姬昀身边的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