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诱捕(月票补加更)
马六甲港口外的这个小岛,在后世是一个很出名的景点,华人称之为白沙岛。
整个岛除了几处白沙海滩,一个度假别墅酒店,整个岛就所以一个高尔夫球场。
在岛上玩了两天,麻喇迦这边的事都已经展开,而该装卸的货物也都装上了船,就移驾前往旧港。
这次移驾去旧港,朱瞻基并没有乘坐旗舰,而是换乘了一艘沙船改装的旗舰船。
所谓的沙船并不是装沙的船,而是防沙的船,顾名思义不怕沙滩搁浅。
沙船底平能坐滩,不怕搁浅。在风浪中也安全。特别是风向潮向不同时,因底平吃水浅,受潮水影响比较小,比较安全。
二是近海航行方面性能优越。沙船上多桅多帆,可以逆风驶帆。
朱瞻基乘坐的这艘沙船载重量九千石,相当于后世的排水量一千二百吨,是如今这个时代最大的平底船。
沙船的缺点是受水面积大。由于船头为平板,速度较慢。为此,在船身中间的两侧加装了批水板也叫腰驼。
装了披水板之后,使得原来已具备的逆风张帆行驶的能力更为增强。这样的沙船,在七级风力的情况下能照样安全行驶。
不过这只是理论上的,因为是平底,这种船的破浪能力很差。
元朝调九百多艘沙船组成的舰队攻打东瀛,在东瀛西部的海域遇台风后几乎全军覆没。
不过朱瞻基现在是在赤道无风带行驶,这里是没有台风的,所以不用怕,而这种船还能直接进入小河行驶,能直接抵达旧港。
前往旧港的途中,朱瞻基还在星城停留了一日。
这个时代的新加坡什么都没有,就是一片荒原和丛林,只是在海边有人居住的痕迹。
后世的主城区,如今还是沼泽地。王景弘在后世的肯特港公园这里组织人开始伐木烧荒,用木材先建设一个简易码头。
肯特山并不高,但是靠近海边,他也将比赛的场地设在了这里。
人们坐在肯特山的山坡上,正好面对着港口,也能清楚地看到山下的比赛。
而他后世的公司总部,布拉尼岛现在就是一片树林,根本没有一点记忆中的印象。
时隔六百年旧地重游,一切都物是人非。
不过朱瞻基也不是一个喜欢伤悲春秋的人,能让自己的女人觉得开心,能在这个时空改变华人的命运,这些已经够他忙活的了。
从新加坡离开,两日后才抵达了旧港的入海口,而无数华人迎驾到了此地。
如今的旧港人口不到十万人,但是已经是南洋的第二大城市,仅次于满者伯夷的最大城市日惹,比他们现在的首都满者伯夷还要大一点。
因为满者伯夷最开始的首都其实是在日惹,但是因为火山爆发,才迁移到了后世的泗水。
如今的爪哇岛,人口主要聚集在中部和东部,至于西部,因为地震和火山频繁爆发,并不安全。
而后世的雅加达,现在根本还没影。
巨港从七世纪,也就是隋朝之前,就是三佛齐国的发源地和首都,一直到朱瞻基出生的前一年,才被满者伯夷攻占。
但是满者伯夷实力有限,国主对军队的控制力也有限。他们的军队都是罗,相当于藩王自己组建的,国主直接控制的军队并不多。
仗打完了,那些士兵要回去,国主都不敢拦。
而且满者伯夷也是分了三个王,当共同的敌人三佛齐被灭的时候,三王之间也爆发了战争,并且一打就是好几年。
郑和第一次出使,被杀了一百七十个士兵,就是被满者伯夷的东王所杀,后来他们赔偿了六万两黄金,作为赔偿。
就是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下,他们灭了三佛齐。但是因为内战,西王的势力又弱一些,旧港后来却被华人占据。
当时旅居三佛齐的华人一千多人,还有当地的土人共同拥戴广东南海人梁道明为三佛齐王。
梁道明遂组建军队,并亲自领兵守卫三佛齐北方疆土,对抗满者伯夷。
十年间有几万军民从广东渡海投奔梁道明王,到了永乐三年,朱棣派梁道明的同乡监察御史谭胜受和千户杨信带敕书前往招安。
梁道明喜出望外,带着属下郑伯可一同入朝,留下副手施进卿带领众军民。
到了应天府,梁道明就不肯离开了,国王也不当了,传位给了他的副手施进卿。
在京城住了好几年,梁道明才去世,他的族人随后将他运回祖籍埋葬。因为后人中并无才华出众之人,如今除了几个后辈在通政司担任闲职,无人入仕。
这次朱瞻基出海,梁家后人就有随行。
再转过来说施进卿。
这个人,朱瞻基在后世就知道他,对他也是爱恨皆有。
爱的是,他在旧港为华人闯出一片天地,恨的是,他是南洋绿化的非常关键的一个人。
梁道明不愿意当这个苦逼的国王,因为当时旧港,也叫新三佛齐国被满者伯夷的西王占据了一大片地方,国内各个部落之间的矛盾非常大,这个国王受到了众多的掣肘。
更有海盗王陈祖义占据了婆罗洲的西部,经常派兵劫掠。
施进卿却相当珍惜这个当国王的机会。
这个人能力还是有的,他很好地掌握了部落矛盾的平衡,掌握了实权。在郑和舰队消灭了陈祖义舰队之后,又威逼满者伯夷不能攻打旧港,所以他这个国王当的有滋有味。
但是,为了平衡三佛齐内部的矛盾,他信奉了绿教。
他这种外来户为了取得大部分绿教徒的信任,做起事来就更变本加厉,成为了推动绿化最积极的人。
后世的许多资料都证实了施进卿在南洋绿化过程中的重要作用。所以朱瞻基这次过来,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严禁他再继续推动绿化,并且还要严格控制。
如果他不从,朱瞻基就准备换一个国王。如果那些部落反对,朱瞻基的手早就痒了,就想找人来杀鸡骇猴。
施进卿并不是一个安分的人,掌握了权力之后,他其实也非常膨胀。
虽然大明封他为从三品的旧港宣慰使,但他对其他国家仍然自称三佛齐国王。
朱瞻基并不在乎这个,他对华人的贡献还是非常大的,如今的旧港周边超过了十万华人,在这里安居乐业,都是他的功劳。
所以只要他不继续推动绿化,朱瞻基不在乎他在这里当一个土大王。
他就是安排别人过来,也不一定有他做的好,而且时间长了,照样会有自立之心。
人心永远都不会真正满足。
在没有完善的制度约束的时候,就只能建立一套相对完善的系统,稳定住这个框架。
比如分封。
从二十年前,梁道明被推选为新国王,从广南南海等地,就迁移过来了近十万华人。
如今的旧港周边,按照当时土著部落与华人的约定,这里的土地都是属于华人的。
旧港位于穆西河的下游,有着南洋地区最大规模的平原地带,到处都是肥沃的土地,在后世足以养活千万人。
有了这些土地,华人们在这里繁衍生息,成为了南洋最富裕的地区之一。
如今的南洋地区,也就只有一些盛产金矿的地区,百姓的日子能比旧港的华人更好。
因为有大明的支持,满者伯夷虽然名义上有着旧港名义上的统治权,但是这里除了每年向满者伯夷上贡之外,有着相当大的独立权。
提到这里,就不得不提大明的慷慨和短视。
为了落一个好名声,维护天朝上国的脸面,大明虽然名义上接纳了旧港为自己的领土,但是只是为了这里生活的华人,而对这里的领土没有任何诉求。
麻喇迦的拜里米苏拉是原本三佛齐的王子,他在永乐九年到大明朝拜的时候,向朱棣索要旧港。
但是朱棣却为了地方和平,驳回了拜里米苏拉的请求,承认了旧港的主权应该属于灭了三佛齐的满者伯夷。
满者伯夷的国王玛瓦尔达纳对此感激不尽,在永乐十三年,也就是前年,还派了王子专程到应天府,感谢朱棣对他们主权的维护。
总之,如今的南洋地区,许多地方的主权像旧港一样,乱成一锅粥。
三佛齐被灭以后,新的三佛齐成立,满者伯夷实际上也控制不了,只能要新三佛齐每年上缴粮食和矿产。
拜里米苏拉,满者伯夷,施进卿,大明,都对这里有管理权或者是主权。
朱啊哟还是因为大明不重视这里,所以才导致了这样的状况。
当船队进入穆西河的时候,当地的华人们就敲锣打鼓开始迎接朱瞻基一行。
施进卿带着自己的次女施二姐和幼子施济孙,也率领旧港的文武百官,还有三佛齐的部落首领以及长老,迎到了出海口这里。
施进卿今年已经将近六十岁,此人年纪虽老,但是雄风依旧在,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物。
相比之下,他的儿子施济孙唯唯诺诺,让朱瞻基觉得有些虎父犬子。
而旧港如今的民政大权竟然是掌握在施二姐的手里,让朱瞻基对这个看起来貌不惊人的中年女人有些另眼相待。
现在可不是后世,也不是唐代以前,从宋朝开始,女人的地位非常低下。
哪怕是在异国,女人的地位也不高,施二姐能控制旧港的大权,这个女人不简单。
当船抵达旧港之后,朱瞻基才真正感受到了当地华人对他这个太孙的热情。
这些人虽然背井离乡,来到万里之外讨生活,但是依旧把自己看做是一个大明人。
他们对能在异国他乡见到帝国的太孙,爆发出了极大的热情,组织了全城的人欢迎朱瞻基。
每个人见到朱瞻基都是激动的泪流满面,狂热的朱瞻基让他们去死,恐怕都有很多人会直接自杀。
看到他们,朱瞻基感觉自己对他们的责任更大了。
连续几天,朱瞻基都是在旧港城内参加各种接待和应酬,会见各界的代表。
从旧港的百官,到慰问驻扎的将士,从会见旧港的部落首领,到接见华人商会的代表。
朱瞻基忙的不可开交。
朱瞻基忙,他的下属们也不轻松。特别是黄渊和孙林这样的管理人员,比朱瞻基更加辛苦。
金纯,解缙,黄渊他们,要组建大明在南洋地区新的领导框架。既然大明要加强对南洋的控制,那么原本的那一套模式肯定要转变,加强。
孙林和庄敬,庞瑛他们也忙着组建更严密的情报网络,从以前的单人单线的旁观,到现在多人多线的交叉情报网络,他们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而这个时候,哈三的一些行为引起了孙林他们的注意。
“四月初八,哈三抵达麻喇迦的第一天,就跟随总监大人与拜里米苏拉父子相见。他与依斯干达沙第二日在清真寺又单独相聚了一个时辰,由于当时我们的内线并没有特别关注他,所以并没有进行监督。
此后,哈三与麻喇迦的大食人交往密切,行踪诡秘。一直到四月十四,我大明一队士兵在塔兰村清查他国书籍,中间遭遇了哈三的阻拦,他才正式进入了我们的视线。
此后我咨情司专门派了两个听事小太监,负责监控哈三。但是由于他与外人交谈,一直用大食话,所以有用信息不多,只是知道了他在背后有一些行动。
一直到我们前往旧港,发现哈三接受了依斯干达沙馈赠的三十两黄金。而他到达旧港后,也一直游串于各个清真寺之间,并且在寻求与施济孙的联络。
虽然没有明确证据,但是已经能确定哈三此人图谋不轨。所以下一步该如何行动,还望提督大人下令。”
孙林是兴庆宫少监,提督咨情司事,所以下属们一般都不会称呼他为少监,而是直接称呼他为提督。
听了下属的汇报,他沉吟了一下说道:“咨情司如今并无精通大食话之人,就是跟踪他也没有多大作用。此人虽然只是一座清真寺的主持,但是赏赐出使,他也是立功之人,并且跟总监大人关系莫逆。而且他与泉州数百大食商人关系紧密,此事我当禀报殿下,看他如何安排。”
从太孙下榻的三佛齐皇家别院出来,孙林坐上一辆双轮马车,在二十个护卫的保护下,向着北郊的焦糖厂行进。
这个焦糖厂是旧港最大的糖厂,是本地的华人所建,所产的砂糖主要销往大明。
从去年开始,监停止了砂糖进口,将这里的红糖和白糖全部在麻喇迦官厂保存了起来。
朱瞻基知道了这里是南洋最大的糖厂,就主动要求过来参观一番。
孙林抵达糖厂之后,只是将马车停在了朱瞻基的龙辇旁边,并没有进去打扰朱瞻基,依旧留在了马车上处理公务。
他每天要看数百份公文,每份公文都还要进行批示。但是他喜欢这种忙碌,更享受这种躲在背后控制一切的感觉。
临近午时,朱瞻基从糖厂出来,看到孙林。他上了马车,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让孙林上了他的龙辇。
孙林基本上每日都待在房间里,今日主动出来,肯定是有事找他。
当龙辇慢悠悠地离开了糖厂,朱瞻基跟众人挥了挥手,扭头说道:“难得见你出门,来找我有什么事?”
孙林将哈三的事情详细禀告了朱瞻基,然后说道:“哈三此人虽然只是一个小人物,但是却与我大明多位官员关系密切,在大食人里面也有一些名望。所以如何对付他,还要殿下拿主意。”
“确定哈三此人有问题吗?”
“殿下,内臣并无证据。”
朱瞻基沉吟了一下,笑了起来。“孤原以为会是本地人率先跳出来,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跟我们从大明来的哈三跳了出来。孤不会在意他的名望,既然怀疑到了他,就先命锦衣卫将他抓起来。”
他向着坐在龙辇下层裙边的李亮说道:“让冯小年来见孤。”
咨情司只有侦缉,收集信息之责,没有抓捕,审讯之责,这件事虽然是咨情司发现的,却还需要让锦衣卫出动。”
冯小年领了命令,立即率领四个锦衣卫小旗,还有一队羽林卫二十五人,骑马就先奔回城内,抓捕哈三。
朱瞻基需要杀鸡骇猴,却没有想到,这只鸡竟然是哈三。
不过,能在旧港这个绿化比较严重的地区,公开抓捕一个阿訇,也能有警示的作用。
孙林看了一眼外面的卫队,问道:“殿下,是否加强一下防范,这里的绿教信徒可是不少。”
朱瞻基摇了摇头笑道:“孤还怕这件事不够轰动呢!先把哈三带过来见我,要是他真的有异心,孤偏要把这件事闹大!”
哈三最近风光无限,在大明,他就只是一个清真寺的主持。绿教在大明并无特权,他这个主持也就是在地方上有些名望。
但是来到南洋,这里以绿教为国教,他这个天朝上国来的阿訇走到哪里,都是重要的上宾。
朱瞻基来到旧港以后,跟在麻喇迦一样,第一时间就下令今后旧港地区,也就是新三佛齐国将全面汉化,其他国家的书籍全部要上交,销毁。今后以儒家学问为主。
其他的部落当然有反对的意见,但是在旧港,这个城市如今华人占了一半以上,对这个政令是举手欢迎。
但是旧港城内并不是没有反对的声音,主要就以各大清真寺的阿訇们为主。
如果人人都不能学习阿拉伯文,那么以后招收信徒就是大问题。虽然大明没有命令禁止绿教,但是这样跟禁止也差不多。
而且施进卿最近被朱瞻基警告以后,态度暧昧,对他们这些阿訇的态度也冷淡了不少。
施进卿就是一个投机主义者,以前为了笼络本地人部族,讨好满者伯夷,所以他改信绿教。
现在朱瞻基不许他再推广绿教,并且承诺给他撑腰,所以他理所当然的把绿教抛在一边。
这也让那些阿訇们更加忧虑,对未来担忧起来。
没有政府的支持,没有了那些特权,任何宗教的发展都不会顺利。
所以当哈三摆出了一副要抗争到底的态度,立即拉拢了不少本地的教徒们。
但是面对强大的大明,他们也根本不敢硬着来。
有了咨情司的情报,冯小年率领下属们直接来到了巨港城中心的马哈德清真寺。
这个清真寺位于巨港的中心,占据了最好的一块位置,可谓是整个城市的中心。
不过,他并没有贸然地进入清真寺抓人,而是等在了门外。
朱瞻基既然交待了他要谨慎行事,他不会一开始就闹的众人皆知。何况他也知道哈三一直在给朱瞻基递帖子,想要拜见,只是朱瞻基没有搭理他。
所以他准备先礼后兵,将哈三骗过去,这样不会惊动其他人。
一直过了午后的礼拜时间,他们终于等到了哈三带着两个仆从出来。还有一群大食人打扮的信徒和阿訇将他送了出来。
冯小年迎了上去,笑道:“主教大人,鄙人冯小年,奉殿下命令,请主教大人过府叙话。”
“殿下终于肯见我了……”哈三大喜,连忙向众人告辞,话里言间充满了得意之情。
冯小年耐心地等着他跟众人告辞之后,请了哈三上车,然后才对咨情司过来的一个当差太监使了一个眼色。
那个太监心知肚明,立即率领了一半人分开行事,前往哈三住的地方去搜集证据。
这哈三并不愚蠢,虽然一开始被殿下相邀这个好消息给冲昏了头,但是既然是殿下召见,应该是以内侍为首,怎么会以一个锦衣卫为首。
但是上了马车,他也不敢翻脸,只是在言语间试探着。
进了自己的车驾,冯小年心中大安,他也不怕对方想要逃。这个天下,还没有人能逃得出大明锦衣卫的手掌的人。
面对哈三的试探,冯小年这个江湖老手当然是不会露馅,在玩虚情假意,阴谋诡计方面,哈三根本不够看。
“主教不需担忧,殿下今日因糖厂汉民提起了与大食人合作的渊源,所以想要见主教。我当时在旁边伺候,当然就该是我跑这一趟了。”
白糖最开始就是大食人发明的,他们在白糖提炼方面,也有着独有的窍门。所以冯小年从这个角度解释,哈三根本就没有怀疑。
就这样,马车晃晃悠悠来到了朱瞻基住的皇家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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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要借题发挥
马车进了皇家别院的院子,刚下马车,哈三就见到了有些意外的郑和。他还有些得意,因为他说了几次想让郑和帮他引荐,郑和都没有答应。现在,他不用郑和引荐也能见到太孙了。
不过面对郑和,他还是很识相地先行见礼。“见过滇国公。”
郑和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冯小年,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因为朱瞻基传唤人的话,根本不会让冯小年出面。
他跟哈三回了一礼,才问冯小年道:“是殿下传唤?”
冯小年毕恭毕敬地回礼说道:“殿下有话想要问问哈三主教。”
“我跟你们一起进去。”
别院中,朱瞻基的面前摆了三九二十七道小菜,正在吃午膳。
宫中饮食自有定例,虽然明朝的宫廷御膳不像满清那样奢侈,但是基本每顿也都有最少十八个菜,来到旧港,才改成二十七个菜。
这么多才,朱瞻基一个人当然吃不完,一个菜吃一口,也要吃饱了。
但是为了避免让宫中人知道太孙的饮食爱好,每顿十八个菜,菜单都随时更换还是必须的。
因为如果让其他人知道了他的饮食爱好,就容易下毒的多了。
上这么多菜,主要是一种保护作用。
而这些菜也不会浪费,因为他吃过以后,还会把菜赏给嫔妃,或者是内侍们吃。
没有人会嫌弃这是剩菜,反而会把吃他剩菜当做一种荣幸。
听到李亮汇报冯小年已经把人带到,他放下了筷子。“把这些菜分下去吃了,不要浪费。”
李亮递过来了一杯温度刚好的清茶,朱瞻基涑了涑嘴,将茶水吐在了一个小太监捧着的痰盂里面。
痰盂里面有一些草木灰,将他吐出的水吸纳干净。这些草木灰是必需品,包括朱瞻基吐一口痰,都会用草木灰掩盖,也是为了防止有人知道他的身体状况。
朱瞻基来到了客厅,郑和三人连忙行礼拜见。
郑和是滇国公,只需要长揖行礼。而冯小年身为武官,是抱拳单膝跪拜。至于哈三属于是民,则需要大礼参拜。
朱瞻基摆了摆手,坐在了面向花园的龙椅上。“免礼,平身。哈三……”
“小民在。”他又拜了下去。
朱瞻基笑了笑说道:“你乃方外之人,不必多礼。赐坐”
李亮笑嘻嘻地请他在右手第二个位置坐下,自己坐在了第一个位置。而郑和当然是坐在了左手的第一个位置。
等他们坐定,朱瞻基才又说道:“据孤所知,你是洪武十一年就随穆罕默德阿訇从帖木儿国巴格达抵达大明,此后就一直生活在长安羊市大街清真寺。”
哈三抱拳道:“是,当时小民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年轻人,现在已经变成老朽。”
“洪武十一年,到如今已经三十八年。你在帖木儿国和大明都生活了不短时间,对两地有何见解呢?”
这个问题早就被哈三考虑过,他之前就已经多次设想过见到朱瞻基该说什么,而朱瞻基又会问他什么问题。
所以他不假思索就说道:“帖木儿国土地贫瘠,与大明西北各处差不远,跟大明的江南相比,远有不如。因土地贫瘠,不适宜耕种,所以大多部落以游牧为生,只有少数河岸地区,才能种植粮食。但帖木儿国位于东西交界,全民经商,故商业氛围浓郁。”
朱瞻基又问:“那你认为是我大明强盛,还是帖木儿国更加强盛?”
“两地各有千秋,大明以往略有不足,但自殿下励志改革,如今的大明在做工方面,已经超过了各国。”
从秦汉时代发展起来的贸易,在几千年的岁月中,其实一直控制在阿拉伯人的手里。一直在大航海时代以前,阿拉伯人的确有资格歧视大明人。
因为在古代贸易中占据主要角色的茶叶,瓷器,铁器,白糖,丝绸,香料等,几乎绝大部分都是远东出产的。
但是,控制了贸易渠道的却是阿拉伯人。
虽然远东属于生产商,却一直没有真正掌握定价权,大头利润都被阿拉伯人赚走了。
大航海时代虽然拉开了这个庞大帝国被入侵的大幕,但是自十六世纪一直到十九时期中期,这三百多年的时间里,大明才真正成为了贸易顺差国。
这几百年间,大明将全世界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白银,百分之三十以上的黄金,都全部收入囊中。
从明初根本没有多少白银和铜板,到了后来变成了黄金白银堆成山。
以至于全世界黄金和白银的出产都跟不上贸易规模的扩大,被全部送到远东还不够。
最后逼得西方各国穷疯了,不得不利用武力来进行鸦片贸易,最后发展到直接动手来抢夺。
如今大航海时代还没有开启,阿拉伯人还控制着东西方的贸易渠道。
所以虽然阿拉伯人现在并没有一个强大的国家,甚至还被各族奴役,但是谈起经济这方面,他们仍然带着一种骄傲。
朱瞻基淡然一笑,他这次要打通东西方的贸易渠道,并不想跟哈三这个小角色说。淡然笑问:“只是做工吗?”
哈三没有听出朱瞻基话里面的讽刺,反而来了兴趣,说道:“殿下,大明短短几年之间,就发明了火枪,水车,轴承,水泥等物,这些都是大明的优势。如今各国都没有这些东西,大明应该早日将这些技术传播开来,扩大生产,加工,这些东西肯定都会供不应求的。”
朱瞻基并没有提火枪,只是问道:“扩大规模之后,让外人学了去,我们不是做不了独家生意了?”
“可是在他国学会之前,大明就会赚的盆满钵满。”哈三楞了一下,连忙把话圆了过来,抱拳说道:“从长安到京城,到泉州,小民已经联络了不少族人,愿意花钱购买专利,为大明的贸易做出更大的贡献。”
朱瞻基懒得听他继续在这里做白日梦了,想让大明公开技术,哪有这么好的美事!
就像造纸术一样,被他们学会了以后,现在欧洲的纸,大部分都是阿拉伯人供应的。
要是没有纸,哪里有他们的黄金时代!
而朱瞻基也看出来了,这个哈三就是一个差根线的傻缺,他把自己的定位一直都在大食人,而不是大明人。
他出生在巴格达,但是在巴格达只生活了最多十五年,因为来大明,他都要走一年。而在大明反而生活了三十八年,到现在还把自己当外人。
这样养不家的异族,即使没有叛逆之心,要他也没用。
他露出一丝冷笑道:“是你想赚更多银子吧!赚了银子,造了火枪,好反过来打大明?”
郑和脸色一变,抱拳说道:“殿下……”
“滇国公禁言!”郑和被严肃起来的朱瞻基吓的不敢再说,脸上有些尴尬。
这个哈三上次与他一起下西洋,这次又跟上了,若是他真的犯事,他这个总兵官也有责任。
朱瞻基一下子站起身来,看也不看有些尴尬的郑和一眼,几步走到了还在发呆的哈三面前,居高临下地说道:“来人,将哈三与其随从押下去,分开审问,我倒要看看他想搞什么阴谋诡计!”
冯小年他们早有准备,在外间绑起了哈三的两个随从,然后就冲了进来。
哈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跪了下来。“殿下,小民冤枉啊!”
朱瞻基冷笑道:“冤枉……好啊,孤倒想知道,你自抵达麻喇迦这大半个月的时日,与超过二十个阿訇私下会谈,都谈了些什么!可不要告诉孤,你们只是讨论经义啊!”
哈三一听,登时有些崩溃了。他自认自己不会受人注意,做事并不严密。
朱瞻基只要把所有人抓起来,分开审讯,他做的事就根本瞒不下去。
“殿下恕罪,小民愿意将功赎罪!”他惨嚎一声,匍匐前行,想来抱朱瞻基的大腿。
但是根本不用朱瞻基动弹,冯小年和玄澄他们就冲了上来,将他压在地板上,一团破布塞进了他的嘴里。
“押下去。这些时日凡是与哈三有接触的人,全部控制起来。孤要精确到他一分一秒与人接触的过程!”
当哈三被押了下去,房间里面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这个时候,朱瞻基才望向郑和说道:“滇国公方才想说什么?”
郑和仍然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殿下,哈三此人应不会有反叛之心……”
“滇国公,话不要说的这么早,孤许你参与审讯,但不可有干预行为。孤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一个敌人!”
郑和立即抱拳说道:“臣绝不干涉审案,一定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只是盼殿下能从宽处置,毕竟舰队也有上千大食人,他们都会在西洋有大用。”
朱瞻基不置可否地说道:“孤不会许诺,要看他到底干了些什么事!”
等郑和离开,朱瞻基站在宽大的屋檐下,看着外面下起了阵雨,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是真的高兴,实在太高兴了!
一直以来,他都在寻找一个对付南洋绿教的方案,但是却很难下手。
大明有数十万回民,南洋更是有无数绿教中人。对这些人,打不得,骂不得。就是想要控制南洋各国,他们肯定也会在背后搞鬼。
因为他们绝对不会愿意看到大明完全控制南洋,这种矛盾的对立是根深蒂固的。
对付南洋绿教,也会引发大明国内回民和大食人的反对,不对付他们,总觉得如鲠在喉。
现在,朱瞻基只希望哈三能成器一点,真的有狠气来造反,并且牵连进来更多的人。
这样,他要对付南洋的绿教,也就顺理成章了!
他一直在想找个动手的理由,现在机会来了。
郑和刚出大殿,就见到一队咨情司的内侍,抱着一叠书籍和信件快步走向了孙林所在的小院。
他心中一动,开口问道:“可是查抄哈三住所的收获?”
郑和可以说是所有太监的偶像,从一届太监做到总兵太监,海军总监,滇国公,无人再出其左右。
领头的长随太监躬身禀道:“总监,正是如此。”
“有何收获?”
“此乃大食文字所写,下官正欲征召通事译解。”
郑和叹了口气说道:“我与你们一起去。”
郑和本身懂大食文字,虽然他不能影响查案,但是他通过这些信件,也能知道这哈三是否真的图谋不轨。
进入咨情司的小院,孙林对郑和也是礼遇有加,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给郑和,让他安心看这些信件。
只要他不毁坏这些信件,孙林不会制止他。同时,他也立即让人与通政司联络,让他们派来几个知晓大食文字之人。
与此同时,冯小年他们将哈三主仆三人送入刑部,然后就按照咨情司提供的名单,将这些时日,所有与哈三有过接触之人都“请到”了刑部的驻地。
这种抓捕虽然并不激烈,但是因为抓的人太多,并且大多都是上层人物,所以还是引发了旧港当地许多人的恐慌。
在这个过程中,也不是没有人反抗。但凡是有贵族反抗,就全家一起抓,有阿訇反抗,整个清真寺的人就全部抓捕。
这种雷厉风行,丝毫不顾忌影响的行动,让所有旧港人都感受到了不安。
施进卿得到消息的时候还在午睡,被侍卫惊醒,一听全城在大抓捕,立即吓的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太孙殿下现在在旧港,如果出了任何一点差池,恐怕就是大明大军血洗旧港的结果。
“那哈三果真叛逆?”
“纵使没有叛逆之心,怕是也干净不了。这几日他一直游走各清真寺,私见多位阿訇和部落首领。”
这个时候,施济孙吓的一下子跪了下来。“父王,孩儿也见过这哈三一次,他跟孩儿话里语义之间,都是对殿下的不满,认为殿下在南洋汉化,是与绿教争夺民意。”
施进卿大怒,来到施济孙的面前,就是狠狠的一巴掌。“混账,既然有此事,为何不与我说!”
施济孙就是一个纨绔子弟,那里想到此事会如此严重。他被父亲的一巴掌打懵了,俯身叩首道:“他与赛义德主教一同见的孩儿,孩儿总要给赛义德主教一些面子。何况孩儿本就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糊涂!做事可以见风使舵,但是心中该有主见,你如此糊涂,如何担得大业!走,我们去拜见殿下……”
从王府出来,施进卿就发现大队的羽林卫已经入城,在旧港各处巡街设卡。
虽然这些将士并无大刀长矛,也无明铠亮甲,只有腰间有一横刀。但是他们手中的火铳,让所有知道火器厉害的人,都闻风丧胆。
他们的出现,给旧港增添了一分风雨欲来的凝重,也让施进卿的心压抑不已。
这件事他本来心怀坦荡,但是一个蠢儿子却让这件事变的复杂起来。
他对这位殿下不熟,要是这位殿下是小肚鸡肠之人,怕是也逃不了挂落。
来到皇家别院,他却发现这里的气氛依旧平和。太孙殿下还有雅兴跟几位妃子在雨中举着伞畅游花园。
诸臣被带进了大殿,内侍领着施进卿和施济孙来到了花园之中。
朱瞻基见施进卿父子到来,让马欣和沈黛儿回了后院,在花园中的凉亭里,接见了他们父子俩。
施进卿这个时候没有任何傲气了,一进凉亭,就双膝跪拜。“罪臣施进卿拜见殿下。”
那施济孙见自己的父亲跪下,吓的也连忙跟着跪下,不敢抬头。
朱瞻基笑着扶着施进卿的胳膊说道:“爱卿不仅是我大明从三品的旧港宣慰使,更是新三佛齐国一国之君,快快请起。”
施进卿顺势站起身来,然后一脚踹在了自己儿子的肩膀上。这一脚没有丝毫留力,让施济孙一个翻滚,滚落在凉亭外的草地上,沾了一身泥水。
施济孙连叫都不敢叫一声,翻爬起来,又重新跪伏在草地上。
朱瞻基笑道:“爱卿不必如此,孤知道武德将军与此事并无瓜葛,只是识人不明而已。”
施进卿心底一松,听了朱瞻基的话,他就知道殿下对他施家并无不满。
这件事可大可小,既然殿下不计较,以后也不会再有人清算旧账。
朱瞻基当然不会跟施济孙计较,别说他没有很深地参与进来,哪怕他是主谋,朱瞻基也会为了大局,暂时放过他。
他需要的是南洋稳定,最少在朱棣西征之前,一定要稳定。
施进卿虽然有自立之心,但是能力还是有的,他现在要对付大食人,还需要施进卿来稳定大局。
要是把他们一锅端了,那以后谁来控制大局!
施进卿看朱瞻基面色温和,笑意盎然,问道:“殿下,这哈三果真有叛逆之心?”
“冯冲,你与宣慰使细细分说一番。”朱瞻基招了招手,在凉亭一边伺候的冯冲就把手中的油纸伞交给了李亮,进了凉亭。
朱瞻基请了施进卿在凉亭里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靠在栏杆上,拿了一块用盐水浸泡的菠萝丁吃了起来。
冯冲是孙林的助手,对整个局势非常了解,他把从一开始怀疑哈三,一直到今日动手的始末说了一遍,然后才介绍整个案情。
“哈三现在自知必死,哪怕刑讯逼供也闭口不言。但是他的两个随从却不是硬骨头,已经证实了哈三的确在背后图谋不轨。他与大食人,还有信奉绿教之人勾结,并且暗中了解舰队编制,想要潜入舰队的火器补给船,凿船盗枪,共举大事。如今虽然整个案子还在调查阶段,但是已经能确定此人的反叛之心。”
“殿下,哈三此人从大明前来,而三佛齐全境三百万百姓,可都是诚心欢迎殿下。可是殿下现在如此雷厉风行,只会让全民恐慌,人心背向。为了区区一个哈三,实乃得不偿失啊!”
施进卿身为旧港之主,当然是希望国境稳定。所以现在还是希望朱瞻基能宽宏大量,不要把事情闹的太大,也不要牵连进来太多人。
朱瞻基其实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策,现在被施进卿如此提醒,赞同地说道:“孤被哈三叛逆之心乱了心境,却是没有想到此节。诏……”
众人随即都禀身肃立,解祯期和解桢亮更是侧耳倾听,生怕漏掉了什么。
朱瞻基沉吟了一下说道:“颁布张贴安民诏令,揭示哈三反叛之举。另着各部,不得有扰民之举。”
朝廷的诏文都有固定格式,朱瞻基只需要把内容说出来,解缙他们这样的大文人自然会把告示写的花团锦簇。
随着朱瞻基的一声令下,礼部,羽林卫,包括施进卿也派出了本地的衙役,联合起来,到城内各处张贴告示。
而这个时候的郑和,却忍不住感到一阵的后怕。
他没有想到,这个哈三竟然有如此狼子野心,竟然想要与人联合,盗取火枪,然后与大明作对。
更让他难堪的是,因为哈三与他有异于的信仰,他对此人优待有加,让这哈三钻了不少空子。
如今舰队有上千回族和绿教人,他们都是朝廷征召的下西洋的通事。而这些人里面,也有不少与哈三关系密切。
一个主管,识人不明,任人唯亲,这对他的名誉影响甚大。这幸亏是殿下明察秋毫,要不然,连他自己都有很大的嫌疑。
而通过刑部对越来越多的人的审讯,更多的细节被暴露出来,郑和又忍不住开始担忧了起来。
他担忧的不是这些人能造反成功,也不是殿下对他怀疑,而是怕殿下大开杀戒。
如果真的要按照越来越长的名单杀人,牵连进来的大食人,还有麻喇迦与旧港的绿教中人足有数千。
他们还都是南洋地区的上层人物,如果将这些人全部杀了,整个南洋都会乱起来。
但是他自身的嫌疑都没有洗清,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行事了。
劝,还是不劝,都会让他心里难过无比。
一边是同族的人,一边是大明和殿下,还有他的理想。
他有想过,如果大明统一各国,肯定会少不了杀戮。
他认为这种阵痛是值得的。
但是当真的走到这一步的时候,他却感到了难以纾解的痛苦!
第二十二章 杀鸡骇猴
其他人当然没有郑和的纠结与痛苦,他们对这场还没有爆发出来的阴谋都投入了百般热情。
这可是叛乱啊,虽然没有爆发,但是已经找到确凿证据,只要参与进来的人,就有功劳可领。
咨情司,锦衣卫,刑部,甚至连那些文官们,都想要在审案的过程中出一份力,只有这样,才能分到更多的功劳。
所以,只有郑和是希望大事化小,但是其他大臣却都希望小事化大!
刑部的驻地是旧港一户黄姓大家族提供的农庄。在他们发家的过程中,曾经买下了数千土人开垦土地,这户农庄就是专门关押那些土人苦力的。
虽然这里的基础条件差,但是看起来像一个监狱的农庄,却正好适合给刑部当监狱。
一下午的时间,这里就被关押了数百人,而且行动还没有停止,被送来的人越来越多。
这里面大多数都是以前旧港的上层人物,不少人还是旧港这个新三佛齐国首都的重臣。
但是这个时候,没有人在乎他们是谁,从大明来的刑部官员,羽林卫出动的将士,跟他们都没有任何关系。
所有人都被单手绑在一排排的木栏杆上,严禁发出任何声音。
任何人只要开口,必定会遭受看管的士兵最狠辣的鞭打。
这是为了防止有人串供,若不是农庄的地方有限,每个人单独关押才是最合适的。
只是把一只手用绳子绑住,其实不能有任何作用,每个人反手就能解开。
但是却没有人敢这么做,因为现在只是限制了他们的自由,如果查清楚无罪,还会释放,但是若现在想要逃跑,那就百死无生,还会祸及家人。
虽然有一些人自认罪不可赦,但是现在所有人都不能说话,他们就是想要串联,也无计可施。
这里面不仅有各族的部落首领,三佛齐的官员,还有许多下人和随从。也不仅仅是外族人,甚至还有一些华人,只是华人的数量非常少。
他们这些人平日里当惯了人上人,现在作为阶下囚,面对熟人,只能露出一丝苦笑。
一直到了傍晚时分,才有一个大明的官员带着太孙殿下的诏文前来,宣读了监狱纪律,还有管理程序。
所有人在审讯之前,不允许见任何人,说一句话,一旦发现有人说话,第一次鞭刑二十,第二次就直接处死。
如果方便,可以举手,得到守卫的允许,才能去方便。
他们这些人的条件还是好的,最起码还有以一个带顶的窝棚,不会淋雨。
至于他们的随从和下人,就全部被集中在下着雨的空地上,他们只能坐在泥泞的地面上,没有任何保护。
不是没有随从想要逃跑,但是火枪响起的轰鸣声,立即就让所有人动也不敢动。
虽然大明的两只舰队带过来了几十支火枪,但是大部分人都没有见过。
就是那些贵族们也只听说过火绳枪,何时见过这种不用点火的火枪。
更多的人以为这是上天的惩罚,没有任何人敢再妄动。
六具尸体被挂在了院子中的木梁上,也威慑着所有人,想要逃跑的下场。
在农庄一排还算严实的大仓库里,这里原本是储存农具的仓库,为了防止昂贵的铁具被盗,这里用黄土兑米汤夯实的土砖垒砌而成,也成为了刑部如今的指挥部。
此时,以刑部侍郎熊侃为首的十几个刑部官员,以及抽调而来的一百多儒生正忙的不可开交。
事发突然,一下子抓了几百人,而且锦衣卫和羽林卫依旧在抓捕,农庄里的人已经快装不下了。
熊侃只能从儒生里面挑选那些不怕见血,有狠气的儒生来充当文书,进行审案。
他这次随朱瞻基出行,只带了两个郎中,四个主事,照磨,检校,司狱若干。
原本以为这是一趟轻松之旅,因为舰队大部分都是军人,军人犯事,基本都是内部处理。
随行的所有文臣以及儒生也不过几千人,还有严格的上下级制约,应该没有什么案子。
可是来到旧港,朱瞻基一下子就给他来了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惊的是一下子抓了这么多人,喜的是这个大案简直就是一个现成的功劳。
一百多人挤在这个大仓库里,几个郎中和主事正忙着给抽调过来的儒生们分组,然后分配不同的任务。
他们还从幼军抽了两千人,专门负责抓人,送人,行刑,光是分配每个人的职责,就不是短时间能安排好的。
所以抓来的那些人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审讯,只能让他们待在外面淋雨。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刑部这边才给每个人分配好了职责。农庄这里到处点燃了篝火和火把,将农庄各处照的通明。
那些就是想趁天色暗了逃跑的人,也没有任何机会。
“大人,通报锦衣卫那边,人不能再抓了。农庄里是在装不了那么多人,到现在都还没有把所有的犯人编完号,人还在源源不断地送过来。”
熊侃虽然忙的晕头转向,但是却精神亢奋。“农庄里装不下了?”
“现在已经装了千五,都没有落脚的地方了。”
“只要能装,就给我使劲装。难得遇到这样一个大案,难道还要把功劳向外推?锦衣卫抓人都不嫌辛苦,我们怕什么?”
“这么多人,要审到什么时候啊?”
“人手不够就跟金尚书要人,还有两三千儒生呢,还怕没有人手?”
“那些儒生有个屁用,刚把人打的皮开肉绽,一个个就吐了起来,笔都握不住了。”
熊侃哈哈笑道:“你个廖麻子,你忘记你当初也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了。这种场景,看多了也就麻木了!要是经过这一次,能从这些儒生里面挑出来几十个当用的,也是一件好事。”
刑部这边还只是繁琐,但是锦衣卫与羽林卫这边,却是真正的风里雨里,苦不堪言。
这中间甚至还发生了十几起反抗事件,都被他们给镇压了下去,杀了超过一百人。
其中一个极端的阿訇,在抓捕他的时候,竟然亲手点燃了清真寺,自己也葬身火海。
而在这个过程中,大明的士兵也伤了十几个人,死了一个。
这是一个不小心的家伙,被对方一刀刺伤了内脏,没有救过来。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朱瞻基接受了施进卿的邀请,在王府与三佛齐国的各位大臣,部落首领,以及随行的西洋一些国家的使节共进晚餐。
朱瞻基突然之间做出这么大的动作,抓了这么多人,总要当面给众人一个解释。
虽然不给也可以,也没有人能拿他如何,但是这不是涉及一个国家,而是十几个国家的问题。
能够几句话就解释清楚的事情,何必非要动刀动枪,弄得人心惶惶呢。
听到这个消息,朱瞻基登时觉得没有了胃口,放下了筷子。“受伤士兵用心救治,死去的士兵火葬,虽然身死异国,但是也要把他的骨灰带回去。”
冯小年躬身问道:“行凶的拉哈特王子应如何处置?”
大殿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朱瞻基的身上,等待着朱瞻基的决定。
今日大明的士兵虽然大肆抓人,但是对方只要不反抗,就不会动粗。只有那些明知道犯了大忌的人,才会动手反抗。
朱瞻基的决定,就代表着大明的态度,这也关系到了他们以后对大明的态度。
朱瞻基淡然说道:“杀人偿命,直接处死拉哈特,暴尸三天,以儆效尤!”
郑和心里一惊,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身来。
不过有人的动作比他更快,施进卿飞扑着在朱瞻基三米远的地方就跪了下来。“殿下请三思啊!拉哈特是明古鲁部落的王子,而明古鲁部落是三佛齐国的大型部落,人数超过了十万。一个拉哈特事小,引起了整个部落的反叛,那可是大事!为了一个普通士兵,这样不值当啊!”
“不值当……”朱瞻基缓缓站起身来,眼睛在大殿里扫了一圈。这里坐着数十个三佛齐的官员和部落首领,也有几十个各国使节。
他绕出了自己面前的案几,来到了大殿的中央,面对着众人,缓慢而坚定地说道:“在你眼里,一个是部落的王子,一个是大明的小兵,双方不是一个等级的人。但是在孤的心中,他们一个是忠诚的士兵,一个却是敌人!一万个拉哈特,在孤的心里也没有一个忠诚的士兵重要。我大明扬威四海,靠的就是这一个个士兵的英勇杀敌,你不在乎,孤在乎!”
“可是……”
“不必多说,孤心意已决。拉哈特已经选择了做孤的敌人,那孤就要要他的命,明古鲁部落若是不服,孤就灭了他们的族!”
大殿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朱瞻基的坚决,施进卿也不敢再劝。
而那些使节也都在心里叹了口气,靠着几句好话,一点贡品,就能躲在大明羽翼下的好日子,怕是再也没有了。
这位太孙殿下可不像应天府那个皇帝好糊弄,他更看重的是利益而不是脸面。
不对……一些精明的人已经感觉到了不对。这位太孙殿下既然是重视利益多过脸面,为何现在却要为了脸面不惜发动战争?
难道这是故意为之,就是为了试探各方?
这个时候,就更没有人敢冒头了。
郑和的心里叹了口气,如此强硬的态度,以后想要笼络那些部落就难了。
他不赞成朱瞻基用这样的态度,手段应该更温和一些啊!
但是偏偏还是有不怕死的人,来自门达拉部落的部落首领玛塔杜阿站起身来。
他们部落与明古鲁部落接壤,双方的关系密切,而且他们部落还是对方的附庸。不管为了什么原因,这个时候他都该为拉哈特说句话。
他学着大明的武将抱拳说道:“尊贵的大明皇太孙殿下,即便是拉哈特杀了人,也可以用赎金赎罪,不至于以命偿命。一个王子和一个普通士兵,是不一样的。”
朱瞻基冷声说道:“杀了我大明的人,就要按我大明的规矩来!今日孤也在这里放下话,你们最好都好好记着……”
他又扫视了大殿内的众人一圈,说道:“我大明是礼仪之邦,不论什么时候,都会按照规矩来。今后凡是我大明子民,在贵国若有违法乱纪,该如何处置,可以按照你们的规矩来。但若有构陷,逼迫,甚至无辜被杀害之事,我大明绝不惜为一人,灭一国!”
这就是明着仗势欺人了,众人心中都是一凛,许多人都在回忆自己以往有没有欺负过华人,要是有这样的事,证据都湮灭了没有。
玛塔杜阿没有想到自己一句话引发了朱瞻基更坚决的反击,为了一人灭一国,真是可笑啊!
不过,他还是抱拳说道:“在下愿意献上百斤黄金,换取殿下不杀之恩!”
朱瞻基理都不理他,回身走向了自己的位置。李亮替他说道:“我大明太孙,岂是你用金子就能收买的?知道什么是金口玉言吗!”
施进卿再次恳请说道:“殿下请三思……”
他这个宣慰使,或者说国王岂是当的并不轻松。
老的三佛齐国被灭,满者伯夷在苏门答腊岛上面积极勾结各大部落,为的就是彻底占据这个岛。
在国内,施进卿要平衡各部落之间的矛盾,可谓是内外交困。
现在朱瞻基要是真的杀了拉哈特,三佛齐这几十个大型部落,恐怕有一半都会对大明有意见。
而这一切矛盾,都还需要他来化解。今日之后,他的日子会非常难过,甚至被各大部落赶出巨港都是有可能的。
朱瞻基盯着他看了半晌,说道:“如今的新三佛齐国既然奉你为国主,就要拿出国主的架势来。你即刻令拉哈特的亲眷回部落传令,我要在半月之后星城的竞技大会上,见到明古鲁的族长万茂。”
所有人都有些傻眼了,盯着朱瞻基看,仿佛他是一个傻瓜。
你杀了儿子,还让父亲来拜见你,怕不是对方要领着大军来攻打吧!
就是明古鲁势弱,也有十万人,能选出上万的勇士,怎么可能因为你一句话就过来拜见你。
你是大明的太孙,地位尊贵,但是别忘了,明古鲁可不是属于大明。
万茂哪怕就是没有勇气率军来攻打,也绝对不会理一纸诏书。你大明想要去攻打明古鲁,人家往山里一逃,你就无可奈何。
施进卿楞了一下,连忙说道:“殿下,三佛齐各部落独立,若是不奉召,臣也没有办法。”
朱瞻基摆了摆手。“你只管传召就好了!”
他本来就没有想过万茂能来,他就要找个借口立威。有了灭掉一个部落的风头,众人的注意力也不会集中在他对付绿教上面来了。
在后世,宗教都是不能碰的敏感区域。因为宗教原因导致的战争,依旧占据了世界战争的一半以上。
就在朱瞻基穿越的年代,这些问题依旧严重,叙利亚内战,沙特与也门的战争还在继续。
跟宗教事务相比,灭一个十万人的部落,不过是一个小事了。
对方想要占据地利,依靠沼泽,山林,瘴气来跟大明作对,朱瞻基也不怕。
最起码,他也能派出幼军,执行斩首行动。
他现在急切地想要杀鸡骇猴,震慑南洋诸国,更想借着这个机会,中断南洋绿化的进程。
大明以后不管是将南洋变成属国还是属地,他都不愿意这里成为绿教的大本营之一。
施进卿无奈,只能命令下属写传召书。
当冯小年离开大殿,大殿内的气氛似乎才宁静了下来。但是不到多大一会儿,他就又回到了大殿,向朱瞻基禀报:“殿下,属下已经将拉哈特吊死在了他的住所门口的大树上。”
“非常好。三日之后才准许收尸。”
这话让所有人都深切感受到了朱瞻基的狠辣与跋扈。一个部落的王子,说杀就杀了。
朱瞻基虽然装作跋扈,但是内心其实非常冷静。他的目的就是为了震慑各国使节,让他们知道大明对所有臣民的维护之意。
当晚宴散场,大部分人都忍不住驾车前往拉哈特的住所之外,亲眼看看那具被挂在树上的尸体。
这一切都是真的。
而朱瞻基回到了临时住所,却也没有安歇,而是忙着布置任务。“将幼军,羽林卫,三大海军舰队的主帅全部召集而来。”
朱瞻基大肆抓人,这些主帅一个个都摩拳擦掌,想要立上大功,都在别院等候。不一会,数十位将领就汇聚一堂。
朱瞻基坐在大殿上端的宝座上,一直在沉思着下一步的行动。
针对绿教,他犹如一拳击在棉花堆上,看似用力,对对方的伤害却不大。
因为宗教并没有明面上的政治架构,他们的信仰来自于人们的内心。想要改变,去除生存的土壤只是第一步,更主要的是用教育和环境来潜移默化。
但是针对明古鲁部落,这只他想杀的鸡,却能有效地杀伤他们的生存能力,破坏他们的权力架构。
伟大领袖曾经说过:在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朱瞻基既然想要杀鸡骇猴,在南洋地区来个开门红,威慑各国和各部落,完善的战术准备还是要做的。
明古鲁部落在巨港的西南方,那里与巨港之间隔着崇山峻岭,从海上绕到南方去进攻最为合适。
但是,这些部落大多都是家无余财,说跑就能跑。
想要攻击他们,怕的不是他们反抗,而是他们逃跑之后牵制住了大军。
只要时间一长,恶劣的战场会让士兵时期消沉,军费耗费过大。
薛禄一心想要在朱瞻基面前立功,毛遂自荐道:“殿下,明古鲁部落南靠大海,北靠大山,东西狭长,地势复杂。但在臣看来,我大明的战略目的只是为了惩罚他们,并不是要消灭他们。臣愿率大军直捣黄龙,将万茂家族一家缉拿到旧港……”
郑和在外人面前不敢再丢朱瞻基的面子,但是现在没有了外人。他抱拳说道:“殿下,拉哈特的行为更多的是像个人行为,而不是整个明古鲁部落有了反叛之心。事情并没有到开战的这一步。臣愿为特使,前往明古鲁部落,说服万茂投效殿下。”
薛禄不屑说道:“我大明何须一个区区明古鲁部落的投效?敢与我大明作对,杀无赦。”
郑和摇头道:“非也,一个明古鲁事小,但是整个苏门答腊岛事大。如今的苏门答腊岛南部被满者伯夷占据,然后就是我华人占据的巨港。除了北方的亚齐国,那孤儿国等,剩下的区域就是几十个部落各占据了一处土地。一个明古鲁无足轻重,但是若因为他们导致了数十个部落联合起来与我大明作对,那才是大事。”
郑和是海军总监,朱真,张勇等将领以前不是给他当过下属,就是在南洋地区熟悉当地情况,更知道郑和在南洋的声望。
所以除了幼军和羽林卫,海军方面并没有人反驳他的话。
就连朱瞻基也认为郑和的话很有道理。他虽然有点老好人,但是眼界还是很宽的。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滇国公既然有此把握,那孤就遂了你的意。着你率两卫幼军,一万海军,自海上去招抚明古鲁部落。不过,若万茂执迷不悟,便执行斩首行动,将万茂家族一家老小,全部给我杀掉,可能做到?”
郑和迟疑了一下,单膝跪拜道:“臣愿立下军令状!”
朱瞻基哈哈笑了起来。“如此甚好,那么下面,我们就围绕滇国公的行动,制定军事计划。其余各部,都要积极配合滇国公的行动。”
两万大军的出征,虽然是从海上走,但是一应后勤供应,武器装备,也是一件繁琐的事情。
更主要的是,既然是要执行斩首行动,那么派兵不能多,不能让明古鲁部落一开始就吓跑了。
但是派出去的军队必须要精锐,能打硬仗。
既然是以郑和为主帅,那么薛禄就不适合给他当下属。赵永亮率领羽林卫,这是朱瞻基的精锐护卫军,不能离了朱瞻基左右。
所以经过一番商议,幼军由都指挥使刘安任总兵官,负责率领一万一千幼军协助郑和。
第二十三章 安排与送行
刘安此人是海军总督刘江的次子,但其兄早逝,虽然是次子,却是刘家继承人。
他自幼随父从军,在辽东久经沙场,虽然算不上绝世名将,但也称得上领军有方。
自刘江被朱瞻基征召为海军都督,刘安回京被安排到了神机营,担任军卫都指挥使。
接受了火器换装之后,他参与了征讨东瀛的行动,行军作战从无纰漏。
东瀛之战之后,他走了父亲的关系,也是朱瞻基为了笼络刘江,将他要到了幼军,成为了幼军四个都指挥使之一。
他这次虽然是跟随朱瞻基一起下西洋,父亲是海军总督,但是却不是属于海军序列,而是陆军序列,归薛禄领导。
天已经快要亮了,但是这漫长的会议才结束。众人都没有时间休息,要为大军出征做准备。
朱瞻基也是毫无睡意,留下了刘安和现在归属于羽林卫的陈礼和张凤山,还有庄敬和庞瑛两人。
陈礼和张凤山是跟随朱瞻基最早的将领,虽然他们当初只是羽林卫的把总和总旗,如今也只是守备和副守备。
但是他们两个身上还有另外一个职位,那就是羽林卫学的山长和总督导。这让他们哪怕是在高级将领林立的大帐之中,也没有人敢真的忽视他们。
原来的幼军,如今的羽林卫学,已经成为了大明军中的一个闪亮招牌。
从这里培养出来的士兵如今数量虽然还没有超过两千,但是十年磨一剑,每个从羽林卫学出来的士兵无一不是大明各军卫器重的精英。
甚至有不少从羽林卫学出来的孤儿如今都做到了守备一职,比他们两人的职位高,却也没有任何一个孤儿敢在两人面前自傲,更不敢忘本。
在这个时代,天地君亲师的思想依旧深入人心,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任何人敢忤逆两人,那都是众叛亲离,天下无容身之处。
而且,他们官职虽然不高,也要看位置。一个普通的守备,当然只是一个普通角色,但是一个太孙跟前,备受重视的守备,是任何人都不敢轻待的。
就像黄渊,如今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守备,但是那些指挥使,参将,甚至是提督,总督都不敢忽视的。
朱瞻基要是把两人外放,最少都能提拔到指挥使的职位上去。
庄敬和庞瑛两人自东瀛之战之后,已经许久没有机会到朱瞻基的面前来表忠心了。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用武之地,两个人都表现的非常积极,想要再立功勋。
大殿里除了他们几人,就只有金阔,孙林这两个监总管,李亮守在了门口,防止有人听到他们的决策。
大部分人都是一日夜没有休息,昨天发生那么多事,精神都高度紧张,一个个都疲惫不堪。
朱瞻基自己都窝在了龙椅上,两条大长腿架到了面前的案几上。“诸卿都自在一点,天天端着个架势,也太累了。刘安……”
刘安坐直了身体抱拳说道:“臣在。”
朱瞻基笑着挥了挥手说道:“自在一点,就当我们在闲叙好了。知道我为何单留下你吗?”
刘安依旧一本正经地说道:“殿下另有安排要末将执行。”
朱瞻基点了点头。“我喜欢聪明的人,有能力就在我的面前表现出来,那种和光同尘,怕当出头鸟,在我面前不好用。”
朱瞻基的眼睛在众人面前扫了一圈,回到了刘安的脸上才说道:“这次以你为幼军总兵官,自然要以滇国公的意见为尊,但……在滇国公的决策不符合大明利益的时候,孤要你率领幼军,可自行其是。”
刘安有些为难地说道:“臣该如何判断滇国公的行为不符合大明利益呢?”
朱瞻基问道:“你认为孤为何执意要掀起这场战事?”
“威慑南洋各国,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正是!”朱瞻基坐起了身子,笑道:“南洋各国如今以信奉绿教为主,他们虽然名义上是我大明的属国,却不说我大明话,不写我大明字,反而以学习那西洋小国的文字为主。孤在麻喇迦已经开始要求他们汉化,但是一个麻喇迦太小了,孤不仅想要在麻喇迦,还想要在南洋各国都推行我儒家,推行汉字。
滇国公此人虽才华盖世,但其年岁已高,慈悲为怀,早失靖难之时的果敢。若是孤能长期经营南洋,当用他之才。但孤却没有时间。
待南洲暴风季过去,孤就要前往南洲,从南洲回来,孤还要去下西洋。所以孤只能快刀斩乱麻,将南洋地区全部梳理一遍,让南洋地区各国各部落,不仅要尊崇我大明,更要畏惧我大明。
只有这样,才能在南洋地区快速推行汉化,让南洋各国成为我大明真正的属国,就像朝鲜和东瀛一般,可明白?”
刘安抱拳说道:“臣明白!”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明白就好!孤是敬重滇国公的,但是这次南洋之行,却不能以他之意,长期谋划。你作为他部下主帅,当尊重其意,却不能言听计从,要有自己的决断。孙少监……”
孙林应声道:“奴婢在!”
“着冯冲随刘安前往明古鲁,提供一应情报。”
“是!”
金阔这个时候说道:“殿下,那明古鲁的万茂如今还未有反叛之意,何必急着出兵?老奴以为,可待其知道其子已死,做出选择后我大明再出兵也不晚。”
朱瞻基虽然知道金阔的建议才是天朝上国的堂堂正正之策,但是却不愿意如此耽搁时间。他笑道:“我大明可以先出兵,只待他不来旧港,就举兵讨伐。庄敬,庞瑛……”
两人立即抱拳道:“臣在。”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那些倭寇你们如今掌控住了吗?”
庄敬略带自矜地说道:“如臂使指。”
朱瞻基笑道:“好,拿地图来。”
孙林递上了一份苏门答腊的地图,摊开在了朱瞻基面前的案几上。朱瞻基招了招手,大殿内的几人就登上了台阶,来到了朱瞻基的面前。
朱瞻基指着地图说道:“大军出征需要几日筹备,舰队绕到岛西南的明古鲁,也需要时日。而且大军由海上进攻,直取明古鲁国都,难免又写疏漏,所以我要求羽林卫学派出五百精通地图测绘,丛林作战的士兵,与两千倭寇由穆西河逆流而上,可一直抵达卡巴火山北麓的卢布林高。这里有两处山谷可以接穿过岛上的山脉,抵达明古鲁。”
顿了顿,朱瞻基又说道:“进入明古鲁之后,我要求倭寇营执行三光政策,杀光,烧光,抢光,让明古鲁部落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痛苦!”
庄敬脸色一肃,有些担忧地问道:“殿下,这样会不会让其他部落仇恨我大明?”
“这些都是倭人干的,他们不过是我大明的一条恶狗。只有让敌人害怕,恐惧,才是他们的职责。我会让船队在卢布林高等你们,告诉那些倭人,所有缴获只需要上缴一半。”
“是!”
朱瞻基又望向张凤山说道:“羽林卫学士兵的任务不是杀人,而是给倭人提供路线和情报支持。你们要监督明古鲁部落的大军调动,不要让倭人陷入了他们大军的包围圈,这些人,我还有大用。”
张凤山行了一个军礼道:“末将明白!”
朱瞻基这才伸了一个懒腰说道:“两路大军要注意时间上配合,倭寇营从东北部烧杀抢掠,把民众都惊往都城,然后大军从西南直攻都城。细节方面你们再商议一番,孤先去休息了。”
朱瞻基长期修炼,这一日夜没有睡觉,虽然对身体无碍,但是对养生不利。
他可是知道原本的历史里,他自己只活了三十几岁。虽然现在他的道家养生已经小成,却也不敢马虎。
回到了后院,他也没有去惊动已经睡下的妃子们,让还在等他的青梅绿竹带他进了她们的房间,坐在地板上调息了半个时辰,然后就睡在了她们的中间。
庄敬与张凤山他们又商议了一番细节,几人一起前往薛禄的小院,向薛禄这个陆军总兵汇报军务。
薛禄这才知道,朱瞻基根本就没有想要给明古鲁部落留一点余地,借着一个大明士兵死在拉哈特的手里,就趁机想要直接灭了明古鲁部落。
他也明白,这样的事不是朱瞻基想要防着他,而是想要防着郑和。
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颁发令旗,作为调兵之用。
这种小规模的调兵,根本不需要虎符,薛禄作为总兵官,直接发令旗就好了。
但是像郑和他们出兵,却一定是需要朱瞻基亲自颁发虎符。
一直到午时,庄敬和庞瑛才回到了位于出海口出的倭寇营,随即就擂鼓点兵。
这些倭寇已经被大明训练了一年多,闻听擂鼓,一个个连忙丢下了手中的麻将牌和扑克牌,穿上了正装,提着自己的倭刀,来到了临时军营的校场。
他们这些人不像大明士兵军纪严明,所以除了在麻喇迦,吕宋,有过假期,在渤泥国和巨港都没有给他们放风的时间。
巨港这里的百姓大多都是华人,就更不会让他们出去祸害人了。
他们一个个憋的难受,闻听擂鼓声,一个个不惊反喜。
三通鼓毕,不到者斩。但是他们的人数不多,只有不到两千人,所以第二通鼓声响起来的时候,人就已经全部汇合完毕。
庄敬在点将台上面也是格外自得,能将这些匪类管的理理顺顺,他可是下了大工夫。
望着台下的众人,他大声喊道:“从东瀛到大明,到南洋,你们憋屈吗?”
台下众倭寇不明白庄敬的心意,只有稀稀落落的回应。“憋屈!”
庄敬笑了笑,又道:“太孙殿下令!”
众人纷纷单膝跪下,除了衣甲的撞击声,没有一点声音。
“殿下有令,倭人营明日出征。这次出征,讨伐西南明古鲁部落。此战可不受军法约束,施行杀光,烧光,抢光政策,就是有那些小美人,你们也可以随意享用……”
台下众人轰然喝彩起来,一个个情绪激动不已。
庄敬笑了笑,又道:“但是,记得要好好保住自己的小命,你们的命,不仅是属于自己的,也是属于我大明的!”
庄敬不怕他们畏战退缩,这些人别的本事没有,烧杀抢掠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本性,遇敌从不畏惧。
庄敬怕的是他们太自大,因为奸淫掳掠散了军阵,丢了自己的小命。
这些人是他现在最大的依仗,他还想靠这些人,挣下足够的功劳,像纪纲一样驻守一方。
这些倭寇被憋了大半年,一个个急着想要去挣取功劳。
但是在大明各军,却是喜忧各半。
因为这次是临时出兵,而大明各卫正在积极准备竞技大赛,所以要出征的人选,就要撇开这些要参加比赛的人。
大部分士兵本来都是兴致冲冲地参加竞技比赛,却没有想到因为这个原因,自己却不能去参加战斗。所以一时之间,有人喜,有人忧。
苏南,段仁志,马德钟三人组现在就面临着分别。
苏南是新任主官,掌管了五艘船的舰队,没有时间参加竞技比赛,但是段仁志和马德钟两人却都有报名。
段仁志是第一舰队蹴鞠队的前锋,他的身体虽然不算强壮。但是速度很快,身体灵活,有很强的抢点意识,是蹴鞠队的一号前锋。
而马德钟出身曹州,那里人们自古就好武技,马家祖上家传大洪拳响彻一方,但是到了马德钟祖父一代就没落了。
其父体弱,弃武从文,有地方土豪贪图他家大洪拳,设下圈套让他家破人亡。
当初马德钟年幼,带着其父塞给他的拳谱,在一个族叔的带领下逃难到京城。
却恰逢靖难之役,山东各地打的不可开交,族叔身死,他也变成了一个孤儿。
他在淮安被一窝盗匪抓住,因为年幼,被养在了土匪窝,每日进城乞讨。
虽然日子过的苦不堪言,但是终究是一窝土匪养活大了。
后来土匪被淮安府官兵剿灭,他也有了一把力气,就投了军。
如今的马德钟刚过二十三,正式气血旺盛的时候,一身家传的大洪拳也练的炉火纯青。
这次军中竞技,他就报名了武技大赛,并且进入了决赛。
他们舰队被挑选进了征略明古鲁的舰队,但是有比赛在身的将士却不能出征。
马德钟是孤儿,对沉稳有度的苏南视为兄长,虽然看不起段仁志油滑,但是他跟段仁志的关系却更好,视他为弟。
三人这次要分开,格外不舍。马德钟就找到了军中典薄,想要退赛出征,却被典薄训斥了一番,只能老老实实地继续比赛。
朱瞻基重视这次的竞技大赛,他也不会出征,反倒会亲自主持这次的大赛。
上有所好,下必行焉。
军中各将当然是更重视这次的比赛,而不是去剿灭一个小小的部落。
“这次出征虽然只是讨伐一个小部落,但是战场叵测,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没事。我要是回不来了,你们要替我照顾端娘。”
马德钟捶了苏南一拳,想要笑,眼眶却红了。“兄长尽管放心,我定会照顾好嫂子。”
段仁志没心没肺地笑道:“我海军只是辅助战队,第一舰队却是一半士兵都装备了火枪,哪里会有意外!兄长尽管去,等回来我们定会夺得这次蹴鞠大赛冠军!”
苏南将一个信封塞进了他的怀里,说道:“我要是回不来,你帮我照顾好端娘,将我抚恤金一分两半,一半给我家中,一半给端娘。端娘年纪还幼,以后要是另寻他嫁,也不必阻拦。”
像这样的告别,在整个舰队各处都在发生。虽然最近的几次战争,大明都是大胜,士兵损伤也很少,但是总要防止意外的发生。
特别是下层的小兵,他们身处战场,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而在巨港城,大抓捕终于停了下来,一些被抓进农庄的嫌疑人,在被查清了并无参与哈三的阴谋之后,也被放了出来,但是更多的人被罚金处罚。
他们这些人虽然没有参与哈三的阴谋,但是明知哈三图谋不轨,却不曾举报,也就被判同罪,只是从轻处罚。
而被抓的身份最高之人,就是被押解到巨港来的麻喇迦大王子依斯干达沙。
哈三有反叛之心,就是从麻喇迦开始的,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依斯干达沙参与了这场阴谋。
但是根据哈三的奴仆所言,哈三就是因为跟他的商谈,才开始图谋不轨。
而且依斯干达沙对哈三在麻喇迦的勾连纵横不仅没有阻止,还大开方便之门,他的嫌疑是洗不清的。
其实朱瞻基更想抓的是拜里米苏拉,但是证据实在太薄弱了,因为拜里米苏拉根本都没有跟哈三单独相处过。
但是抓了他最看重的大儿子,也足够这个老狐狸心疼的。
海军前脚抓了依斯干达沙,这个老狐狸后脚就跟着舰队一起到了星城,想要面见朱瞻基求情。
现在的麻喇迦,官员和阿訇被抓了一半以上,乱成一团,他也无心管了。
反正现在的麻喇迦就跟大明的麻喇迦没有区别了,没有他们这些土人,麻喇迦也乱不了。
哈三从被抓进监狱,不管是严刑逼供,还是威逼利诱,他都一言不发。
他很清楚,自己作为主谋,逃不脱一死。现在他只想少牵连一些人,多保存一些反对的力量。
但是在国家机器被运转起来之后,他开不开口,其实都无所谓了。
现在的咨情司将他自大明出发以后,见过的每个人,每天吃的什么饭都查的一清二楚。
他的生活轨迹就摊开在了所有人的面前,还有从他住所查出来的来往信件,也都揭示了他的图谋。
现在不管是旧港,还是麻喇迦的土人,大食人,都对哈三恨之入骨。
如果不是他,根本就不会有这场无妄之灾。
他绝食了几日,但是却被大明的士兵们用一根管子,每天给他直接插进喉咙,灌进去稀粥。
这不仅将他折磨的苦不堪言,还死不了。
现在刑部的人根本就不查他了,每天将他绑在黑暗的小房子里,根本不搭理他。
因为通过对其他人的审问,已经把他所有的图谋轨迹查清楚了。
房子里面没有一点光,即使每天灌食,那些士兵也是点着火把进来。开始几日他还能算一下时间,最后他的思维就开始发散,再也集中不起来,也失去了时间的观念。
直到这一日,他被几个士兵手脚反缚,一根竹竿从手脚的空隙中穿过,将他像一头猪一样抬了起来,这才重见天日。
除了开始两日的审问,他一句话也不说。接下来的多日被关在没有声音,没有光线的屋子里。
他的神智都已经模糊,出了屋子,突然见到光线,他的眼睛一阵刺痛,就忍不住闭了起来,眼泪不停地往外流。
他不知道身在何方,最后被重重地丢在了硬木板上。
郑和看着士兵们将哈三像死猪一样丢在舱房里,嘴巴动了动,一句话也没有说。
眼前的哈三已经让他有些认不出来了,他没有想到,只是短短的几日,这个哈三已经变成了这样一副样子。
满身污垢就不必再说,他大小便都直接排泄,浑身脏臭的比一头猪还不如。
他头摆了一下,随从才捂着鼻子上前,去给哈三松开了绳子。
可是哈三依旧如同一个疯子一般,闭着眼睛在原地喘息,不论谁跟他说话,都仿佛没有听见。
只是关在黑屋子里面短短几日,就能把人折磨成这个样子?哈三在郑和的心里还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要不是又如此意志,怎么可能从巴格达到长安,把毕生献给安拉!
过了快一个时辰,哈三才逐渐清醒了过来,认出了面前的人是郑和。
他撩开了额头前面披散的头发,露出了一丝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滇国公啊……安拉的光辉将会在东方熄灭,大明的铁蹄将要踏碎我们的家园,这一切,是你愿意看到的吗?”
(牙疼的丧心病狂……,昨天一夜没睡成,也写不进去,疼的想死。今天脸肿了,到医院打消炎针,止疼针,下午才好一点。晚上只能吃白粥,苦逼啊!)
第二十四章 表白心迹
“为什么会有斗争,为什么要有战争?斗争总是不可避免,战争也是不会停息啊!”看着浑身屎尿的哈三,郑和的心里也沸腾不已。
他渴望世界大同,希望世间没有战争,但是这个世界并不是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他虽然贵为滇国公,但是也不过是一个被皇上重视的家臣。众多的文武大臣,没有几个真正把他看做国家大臣。
听到哈三的话,他轻声说道:“永乐三年,我第一次前往西域,在榜葛刺等国见识到了那些小国在艰难的生存。因为争地盘,争信仰,人们无时无刻不在斗争,在南方大陆,数百个小国不停地毁灭与新生。
永乐八年,我第一次到了忽鲁谟斯,那里是帖木儿国的属国,我还跟着使节一同到了巴格达,可是当时的巴格达在帖木儿国的野蛮统治下已经破碎不堪。
永乐十二年,我到了更西的圣城天方,见识到了更多与我同样信仰的人。可是他们却让我很失望,因为他们已经完全被奴役。被异族奴役,被他们的信仰奴役。”
哈三痴呆地看着郑和,一方面他的身体并没有恢复,另一方面,他根本不明白郑和想要说什么。
郑和也根本没有在乎他的态度,自顾自地仿佛倾诉心声一般继续说道:“我自小在燕王府长大,当时的陛下还是燕王,他告诉我们,所有的一切都要靠自己的双手来争取。
我们种下种子,到了秋天就能收获更多的粮食。如果你是一个懒汉,不去种地,就没有收获,不去除草,粮食就会欠产。
燕王想要得到王位,靠的是一刀一枪地抢来,我们想要过上好的生活,就要靠自己的双手来争取。
我认识了道衍大师,我一开始只是因为他是燕王重臣,才拜他为师。但是当我接触到了佛家经义,我才明白,人之所以为人,不是畜生,就是因为我们都有区别于他人的思想,都有礼仪道德,还有对生活的美好追求。
佛教,儒教,道教,绿教,这些宗教的教义都有相同的地方,那就是能给人内心的安慰的希望。所有宗教都会通过宗教物象、宗教礼仪、宗教音乐等等,以营造其各自宗教的独特氛围。
通过这种诱导的方式让人在内心形成至上、净化、神圣、神秘、皈依、忏悔、新生等感觉。这种交叉,渗透在一起的感觉,也是人区别于畜生的自我感觉。
而且通过宗教信仰,宗教的约束,让人内心时刻都能记得弃恶扬善,还能学会关爱弱者。所以我选择了信仰宗教,因为这种信仰让我心里更满足。
但是,我信的是道理,不是神!”
郑和的脸上呈现出了一种虔诚的光芒,可是他的话却与他的表情完全不符合。
哈三看着他的脸,觉得他比自己更像疯子!
这个世界当然有神,没有神,人是从哪里来的?
郑和继续说道:“这个世界没有神。如果真的有神,皇上口含天宪,册立鬼神,也说明了大明的皇上比神更大。但是我知道,皇上也只是一个人,他也有喜怒哀乐,也要吃喝拉撒睡。
这个世界没有神,所谓的神,不过是人们按照自己的想象和需要创造的。我熟读古兰精,佛教经书,道教经书,虽然不能说是绝世之才,但是我自认,没有多少人能比我对各大宗教的了解更多。
所有的宗教都是为了满足人对现实生活的不满,才出现的。我信仰宗教,是信仰其道理,而不是信仰其神,与其信神,不如信我们自己。
如果有神,为什么还会有各种战争,如果有神,为什么神从来不会满足世人的任何一点希望?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能靠自己?
哈三,如果有神,你的神为什么不来救你?”
“神在我的心中,我能感觉到他,我能感觉到他……”
“一切只是你的幻觉……。看看你浑身屎尿的样子,如果这就是神的代理人,即使有神,那神也不过是个废物。无论什么宗教,都没有我大明皇帝可以赐予的权力更大,地位更高,不是吗?”
“这是因为权力的作用,神管内心思想,帝王掌管世俗权力。”
虽然精神恍惚,但是哈三依旧能跟凭本能与郑和辩论着。
看着他的可怜样子,郑和叹了口气说道:“我寻找了一辈子,想要得到一个答案,但是到最后,依旧没有人能给我一个答案。所以我只能相信自己。我相信,大明的皇上与太孙,能够比神更能给世人更好的生活。”
哈三疯狂地笑了起来,因为没有体力,喉咙受伤,他只能卧在地上呵呵发出着低哑地笑声。
笑的他泪水横流,浑身颤抖。
“原来,你一直是个异端,枉我还将你视为同族。”他用仇恨的眼睛盯着郑和说道:“异端比异教徒更该死……”
郑和感到有些难过,却很快又调整了过来。轻声说道:“自云南被破,我幼小就进了燕王府。虽然大明朝廷让我残缺,但是燕王殿下却对我恩重如山。是他养育我长大,训练我一身武艺,教会我做人的道理。
宗族虽然让我来到这个世界,给了我生命,但是这些年我一直竭力扶持宗族。至于民族……大明没有像蒙元一样将不同的人分为几等,不管是汉蒙回藏,都是大明人。在我心里,我也是一个大明人。
至于你说认错了我,但是与你交往我问心无愧,只有你对不起我,没有我对不起你。这些年你处心积虑与我交往,不就是看重我的身份吗?
今日见你,我就是想要问你一句。为何非要反明?你是闪族人,如今西洋的闪族人还在突厥人,蒙元人的铁蹄下当奴隶,而大明的闪族人却能像人一样生活。你还有什么不满?难道仅仅为了让人相信那根本没有的神吗?”
“信则有,不信则没有。你一直研究古兰精,难道就是为了找出没有神的证据吗?”
郑和摇了摇头说道:“不,我只是想世人过的更好!”
他的贴身太监贾世文进了舱房,轻声提醒道:“国公爷,船队要出发了。”
“知道了……”郑和摆了摆手,那位刑部的官员就立刻又退出了舱外。
郑和端起自己面前案几上的一个餐盘,摆在了哈三的面前,又拿来了一壶酒,给两个银杯里面斟满了酒。
“你我相交一场,今日就用这杯酒了结。日后你要是能见到安拉,就替我问问他,为何人们不能和平相处?”
“这是断头酒?”
“不,送行酒。你要被押往星城公审,我也要前往明古鲁征讨,今日一别,再无相见之日。”
哈三已经丝毫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听到郑和的话,更是狂笑了起来。“这就是你要的和平?为了和平,现在要去征讨明古鲁部落?”
“大明需要这样的震慑,才能让南洋各国屈服。这样的战争,是为了避免更大规模的战争。”
“但终究都是战争……虚伪,真是虚伪……”
哈三端起了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扔掉了酒杯,望着郑和坚定地说道:“安拉是永远不会被打倒的……”
郑和也饮尽杯中酒,招了招手,两个刑部的小吏就进了船舱,又要将他五花大绑。
“就这样押着走吧,好歹也算朋友一场。”
这个时候,恢复了一点神智的哈三这才注意到自己是在江上,一眼望去,皆是无穷的帆影。
这大明,实在太强大了啊!
郑和率领着船队已经离去,旧港的华人们经历了最初的恐慌,现在知道是有人想要反抗大明,一个个都恨不得将那些想要造反的人碎尸万段。
而街面上也又平静了下来,甚至因为大批的将士的抵达,反而更热闹了一些。
不过这种热闹终将落幕,因为朱瞻基也要离开了。
竞技大赛要在星城举行,在大赛之前,还会公审这次参与造反的上千人。
南洋各国都要派代表参加这次的大赛,也让许多优点家资的富户,都赶紧带着家人,自己驾船前往星城去看热闹。
这样热闹的大事,一辈子也是难得一见。
这样的风头,把郑和出兵的冲击都掩盖了下去。
只有南洋各国的首领们现在忧心忡忡,他们已经感觉到了朱瞻基要比朱棣更加强势。
虽然他看似给了万茂一个选择,但是没有等到万茂的回应,就派出了大军,这说明他根本不想给万茂任何机会。
只是为死了一个小兵,就如此大动干戈,这颠覆了所有人对大明的感觉。
现在就看大明对明古鲁部落的战事顺不顺利,要是一直解决不了明古鲁部落,说明大明只是外强中干。
但是若大明干净利落地解决了明古鲁部落,那么以后,他们就要乖乖听话。
朱瞻基坐在有些混乱的皇家别院的大殿中,四周都是忙着收拾行李的宫女和太监们。
朱瞻基出行,移驾可不是屁股一抬这么简单的事。要住在某个地方,提前半个月都会派人打理好,所用的器具,房子里面的摆设,装饰,全部都要符合礼制。
如今要走了,每一样东西都又要重新收进箱子,然后搬走。少一样东西,负责的太监或者是宫女就要受挂落,严重的甚至小命都要丢了。
负责代替朱瞻基送行的李亮进了大殿。“殿下,总监大人已经了。”
朱瞻基的腿动了一下,负责帮他捶腿的青梅就会意地收了手。“殿下,我先回去收拾行李了。”
“不着急,我们明天才动身。说说看,他跟哈三见面都说了些什么?”
李亮记性不错,将郑和与哈三的对话,复述了差不多九分。并且抑扬顿挫,绘声绘色,比看写的满纸的铅笔字要有趣多了。
将两人的对话复述完,李亮忍不住说道:“殿下,总监大人还是可靠的。”
“要你多嘴……”朱瞻基瞪了他一眼,李亮吓的连忙闭嘴不言了。
朱瞻基也能理解,郑和如今已经成为了大明所有太监的榜样和偶像。
从一个小太监,靖难之役时率兵出征,三十二岁就成为下西洋的舰队总兵官。
特别是被朱瞻基看中之后,又成为东征东瀛的副帅,更是靠军功成为海军总监,被封滇国公。
从内臣变成朝廷大臣,这一步可不是随便哪个太监能做到的,整个大明也就是独一份。就是扯到整个历史里,在他之前,也就只有三个太监做到了这一步。
所以他也不仅仅是他,已经成为了太监中间的一个符号。只要他不犯大错,朱瞻基最多不用他,也不能随便拿他怎么样。
毕竟朱瞻基不想当孤家寡人,身边也离不开太监们的伺候和服务,不能冷了这些太监的心。
听了李亮的情景转述,又仔细看了一遍咨情司记录下来的对话记录,朱瞻基明白,这是郑和在间接地表忠心。
因为他说的这些话,与其是说给哈三听的,更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的。
有些话他当着自己不好说,但是现在通过其他人的转述,也能向他表忠心了。
不过这些话也算是开诚布公了,朱瞻基很满意。但是他更愿意再看看,看看郑和是否言行一致。
“犯人们都装船了吗?”
“已经装船了,从大牢押出来的时候,无数的百姓拿臭鸡蛋在砸他们,百姓们也都是心向我大明啊!”
“那可不见得,也就是旧港这里华人多,其他地方,恐怕早就恨我入骨了。”朱瞻基哈哈一笑:“不过我不怕,我不需要他们喜欢我,我只需要那些异族敬我,怕我,惧我!”
李亮陪笑着说道:“奴婢这就退下了,今日移驾,奴婢杂务缠身,一刻也不得闲。”
“去吧,我也去瞧瞧施进卿送过来的两个小美人。”
一路上,从吕宋开始,到苏禄国,到渤泥国,除了麻喇迦因为朱瞻基一声令下,要汉化,导致了拜里米苏拉心神大乱,没有送美人,现在他已经收了六个各国美女。
这里面有南洋的黑美人,也有西域的波斯美女,还有阿拉伯美女和一个来自希腊的美女。
不过朱瞻基也不是急色之人,还在让刘承徽调教。等调教好了再享用,那才有情趣。
(晚上牙又疼的睡不着,写了四千字。今天还要去医院打针,看看下午状态,尽量努力再来一更。)
第二十五章 星城
大明新建的星城,并不是原本新加坡的市中心,那里如今还是一片沼泽地。
如今的星城主要是以原本的唐人街,一直到新加坡大学之间的区域。也就是裕廊码头和工业区这一片,以肯特岗公园为中心,建设新城。
兵营主要在山丘的南麓,面临海湾,在圣淘沙岛,武公岛,和肯特岗山丘上,都设立了炮兵营。
射距可以达到两千米的火炮,相互交叉,基本可以覆盖整个码头区域。
而在码头的西侧,在山丘和海岸线之间,依托山势,砍伐树木,平整山岩,就形成了一座可以容纳数万人的观礼台。观众坐在山丘之上,不仅可以看到山下的竞技场,还能直接观赏海湾里面举行的海战比赛。
虽然只是一场军队中的竞技比赛,但是朱瞻基却把它办成了如同后世奥运会一样的项目。
当然,比赛的项目没有后世那么多,还有许多军队的演习比赛。但是各项规则,基本与后世的差不多。
以足球为例,这个项目原本只是朱瞻基的羽林卫学的比赛项目,但是在朱瞻基直接套用后世的各项规则之后,很快就风靡了整个大明军队。
从一开始,朱瞻基就设定了前锋,中场,后卫,设定了比赛了各项规则和战术要求。像红黄牌,每场比赛最多可以换六人,裁判规则,都是一步到位。
就连足球场,朱瞻基也严格限定了正规场地。必须是大明的一百米对比六十六米,差不多是一个三比二的严格比例。
唯一不能限定的是,草坪问题,因为想要寻找一片好的草地,是在太难了。
从羽林卫学流传出来以后,各军如今都把各项战场战术应用到了足球比赛之中。
这也导致了如今大明的足球比赛,从一开始就不是前锋最重要,而是中场调度的中场大将更重要。
无非是根据各人的不同,有些中场擅攻,有些中场擅守,导致了球队的风格不一样。
但是有一点,就连朱瞻基也无可奈何,那就是球场暴力问题。
如今的比赛,涉及到了自己所在军队的荣誉问题,上面有上官压着,导致了战士,也就是球员的压力倍增。
特别是还有一些年轻的将领,勋贵子弟也喜欢上了这个比赛,他们喜欢仗势欺人,在球场上面,发生的暴力行为数不胜数。
不过越是暴力,越是能够吸引更多的人参加,也越是让观众喜欢。甚至有时候球员为了展现自己的强硬,在球场上找茬也要打一架。
哪怕比赛输了,只要在球场上打赢了,往往还会受到上官嘉奖。
朱瞻基原本想要制定更严格的制度来管理,后来却想开了。他把足球比赛拿出来,主要就是为了培养战士们在战场上的配合,另外就是培养战士们的尚武,竞争之心。
只要不打死人,就随他们去。
在后世,足球就能成为世界第一大运动,在这个时代,更是受到了热烈的追捧。
现在,就连京城的许多勋贵家族,都组建了自己的足球队。今年的新年前,京城就有了商业性质的足球比赛,引得了无数人花钱观看,押注。
除了足球,这次的比赛还有田径这个大类,从短跑,长跑,到跳高,跳远,射箭,铅球,链球等比赛项目。
铅球和链球,主要是因为大明如今已经石质的手榴弹,这两个项目,远比后世要受重视的多。
比赛的战士不仅要比谁扔的更远,还要比谁扔的更准。
但是这所有的项目,都没有个人竞技项目受欢迎。
个人竞技项目如今只有两大类,一类是无限制格斗大赛,一类是摔角比赛。
无限制格斗大赛与后世美国那种不同,这种所谓的无限制,其实还是有限制的,许多规则与拳击差不多,只是不限制出脚。
至于摔角比赛,差不多是柔道,蒙古摔角的混合体,都是非常能够展现个人实力的项目。
这两种比赛也都分了不同的重量级,但是不论哪个重量级的选手,只要能够获得一次冠军,那就成为了如今大明军中的明星选手。
除了这些个人项目,还有团体赛的刀阵,长枪阵,火枪阵,甚至一直到舰队编组,舰队炮火覆盖的比赛。
朱瞻基抵达星城的时候,这里的港口区已经就封锁了,在港口里建设了许多专门为炮击比赛准备的浮台。
不过,在朱瞻基抵达星城之后,第一件事并不是直接开赛,而是要先审判这次参与哈三阴谋的一百多人,包括他们的下属和家人。
他的舰队抵达了星城,在后世的裕廊码头处靠岸,旁边就是新修的体育场。
短短的半个月时间,大部分场地还非常简陋,军营也大部分没有建好,士兵大部分依旧还是住在船上。
欢迎仪式后,朱瞻基登上了自己的龙辇,旁边是作陪的王景弘,在士兵们的夹道欢送下,向东行驶。
“殿下,你的行宫已经建设好了,就位于中南山顶端的南面山坡,山顶和山脚都是军营,无人能骚扰到殿下安宁。”
所谓的中南山,其实名不副实,因为这就是一个小山丘而已。
但是这里是中洲大陆的最南端,所以这个小山丘取了中洲最南的寓意,起名叫中南山。
朱瞻基的行宫被修建在后世的花柏山公园的南麓,为了赶工期,全部采用木屋结构,分散在一片绿树之中。
除了小木屋,只修建了一座可以容纳两三百人的大殿,作为议事大殿。
这里对面望去就是他曾经的老巢布拉尼岛和圣淘沙岛,四周一圈都是军营,几乎将这里整个包围起来。
朱瞻基看了看环境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只是半个多月,能建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不过,这次事了,在禁地里还要再建一座土木结构的大殿,过两年,皇爷爷怕也也要在这里入住。”
王景弘应道:“臣定会严格督工,让陛下满意。”
“南洋毒虫,毒蛇甚多,用樟脑酚,雄黄粉在整个山间进行一次驱虫。另,命令所有士兵必须要喝烧开的水,做好防痢疾的防备。”
“是!”
匆忙而建的房子,条件当然好不到哪里去。朱瞻基住的房子最大,也不过是一个三间的木屋。周边还有十几座木屋环绕四周,可以给妃子和宫女,太监们居住。
不过这些木屋隐藏在山林之间,别有一番雅趣。
不少太监们在四周点燃了艾草,驱逐蚊虫,更有许多太监一寸一寸地敲打着地面,驱逐蛇虫。
朱瞻基对这个环境还是非常喜欢的,相比透光性不好的砖木结构的房子,这种木屋住的更舒心。
唯一的缺点是,木屋不如砖木结构的房子能修的那么大,所以为了展现大明气势,还是必须要建更大的大殿。
朱瞻基一行刚安顿下来,李亮就前来通报:“殿下,麻喇迦国主拜里米苏拉求见。”
“孤也等着他呢,让他到议事大殿等候。”
虽然拜里米苏拉没有直接证据跟哈三有关,但是哈三与依斯干达沙的关系密切,甚至还接受了依斯干达沙的贿赂,如果说拜里米苏拉跟哈三没有勾结,是谁也不信的。
但是他毕竟是一个国主,如今已经抓了他们的“太子”,总不能一锅端。
况且,他并没有直接反对大明的汉化计划,大明要是把他拿下,会直接让其他国家人人自危。
只要这个老狐狸识趣,朱瞻基不介意继续把他留在国主的位置上。
因为只要大明自己不犯错,坚持如今扩张的路线不变,发展的路线不变。大明就会越来越强盛,对南洋的控制就会越来越紧密。
这是大势,不是哪一个人随便就能阻挡的。
时隔半个多月再见拜里米苏拉,他那本来就瘦弱的身躯显得更小了,白头发也多了许多。
他所有的愤怒在看到星城上万海军士兵们披星被月平整土地,炸山开石,建设水寨的时候,就变成了恐惧。
麻喇迦的成立,就是在大明的支持下才实现的。没有大明的支持,当初的暹罗,随便哪个部落都能直接灭了麻喇迦。
而且现在麻喇迦的发展也是几乎全部依靠大明,要不然,一个总人口不过三万,士兵只有几千人的小国,凭什么能成为贸易中心。
大明如今又看上了淡马锡这个地方,只要他们的士兵撤出,那么麻喇迦就面临着灭顶之灾。
麻喇迦的没落是他看得到的,哪怕就是还跟以前一样向暹罗进贡,麻喇迦也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财富。
从来到星城,他看到眼前大明士兵建城的这一幕,他就已经把所有的侥幸和立场全部抛弃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谈判的资格。
当朱瞻基龙行虎步地进入了这个新建成的大殿,拜里米苏拉就直接拜倒在大厅。“麻喇迦罪臣拜见大明皇太孙殿下。”
朱瞻基却没有看他,而是仔细地观察着这座新的大殿。建房子的这些木头都是在大明加工好之后,从大明直接拉到南洋,然后进行拼装。
虽然是全木结构的,但是这里面很少用钉子,都是直接用木头加工的接口衔接,利用自身的重量压实,组装起来这个大殿。
四周观看了一圈,他的目光才回到了拜里米苏拉的身上。“老国主请起,孤年纪轻轻,如何当得起如此大礼。”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没有人把这话当成真的。
拜里米苏拉的额头重重叩在了木地板上,哀声哭诉:“殿下,我麻喇迦上下向来以大明为尊,从无二心。今有奸徒哈三南来,蛊惑人心,小儿是非不分,助纣为虐,望殿下念在老臣十几年来忠心耿耿的份上,宽宥罪臣。”
老家伙显然也早就得到了详细消息,见如今事不可为,就开始装起可怜。
他把罪责全部推到了哈三身上,把自己的儿子说成受害人,并且没有否定依斯干达沙的错,只是想减轻罪责。
朱瞻基这人擅于的就是洞察人心,如果是个普通的年轻人,会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
但是朱瞻基却没有丝毫怜悯,因为这个老家伙还在避重就轻。
朱瞻基笑了笑,在大殿上端的宝座上坐下,望着台下的拜里米苏拉说道:“自洪武三十年,老国主在麻喇迦落脚,一直到永乐七年,才正式立国。之所以能有麻喇迦,是依靠我大明与暹罗商议,给了老国主一份安宁。如此小国,对我大明不过一郡县之地,我大明实在看不上眼的。若不是我大明需要在南洋有一处转运地,何须自讨麻烦,扶持你为国主?”
不待拜里米苏拉回答,朱瞻基又说道:“蕞尔小国,对你是全部家业,却不在我大明眼界之内。而你,既然拜我大明为上国,却不说我大明话,写我大明字,只想靠着我大明庇护,在南洋立脚,将我大明视为何物?”
“殿下……”
朱瞻基还是不让他说话,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大明不在乎这种投效!不守我大明礼仪,从今之后,将不会再被视为我大明属国,你麻喇迦,今后就自求多福吧!至于依斯干达沙,身为我大明属国之太子,却是非不分,此心可诛!”
拜里米苏拉大声说道:“殿下,老臣愿将麻喇迦奉上,自行退位,只望殿下垂怜,饶了小儿一命。”
朱瞻基楞了一下,这个老家伙真的舍得吗?不过他随即就想通了。现在的麻喇迦也不过只有不到三十个村子,主要收入就是靠贸易。
这点地盘,如果只是靠种田,一年收入几百两黄金就已经很不错了,还要养那么多人。
以前暹罗每年要他们上交四十两黄金,这几乎都是拜里米苏拉每年纯收入的一半。
大明的到来给麻喇迦带来了商人,带来了贸易,带来了消费。如果大明真的离开,麻喇迦就又会变成原来的穷困处境。
而且还有一点不同,那就是现在的拜里米苏拉家族有钱了,他们现在没有了大明的保护,就成了一头肥羊。
朱瞻基冷笑道:“这天下之大,我大明会在乎麻喇迦这块土地?”
拜里米苏拉抬起头,望着朱瞻基老泪纵横道:“殿下,老臣愿意带着家人远赴亚齐,这麻喇迦不要了。只望殿下能绕了小儿一命……”
朱瞻基原本还没有重视这个依斯干达沙,但是现在听到老家伙这样说,反而觉得不对劲了。
将一个儿子看的比整个麻喇迦还要重要,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依斯干达沙是家族的内定继承人,而且除了这个儿子,其他人都不堪大用。
有这个儿子,那么家族的延续还有希望,如果没有这个儿子,就是空有麻喇迦在手,以后也留不住。
朱瞻基不是神仙,当然不知道,这个依斯干达沙在历史上就是继承了拜里米苏拉的王位,然后在他担任麻喇迦国王时期,麻喇迦进入了蓬勃发展时期。
从麻喇迦一地,麻喇迦扩张到了整个马来半岛的大部分区域,包括后世的吉打州,霹雳州,都变成了麻喇迦的地盘,与暹罗分庭对抗。
一直到十六世纪,葡萄牙人攻占了麻喇迦。麻喇迦王室都还死而不僵,在后世的新加坡,成立了柔佛王朝,一直存在到了二十世纪。
这一切,都是这个依斯干达沙在位期间奠定的基础。
他这个时候只是感觉,既然这个老家伙如此重视这个儿子,就绝不能遂了他的心意。
而且,大明若是将他们家族赶出麻喇迦,那就太不地道,不要一点大国的脸面了。
拜里米苏拉也能想到这一点,所以以退为进,故意说要让出麻喇迦。
看清楚了拜里米苏拉的套路和目的,朱瞻基让李亮上前扶起了拜里米苏拉,才说道:“老国主且心安。我大明对麻喇迦并无占据的意图。这麻喇迦是你的,就是你的,我大明不要。不过……”
朱瞻基笑的更和蔼了。“不过这谋反大罪,罪不可赦,即便是我朱家宗室,也是如此。老国主有四个儿子,就是少了一个,也还有三个。只要心向我大明,我大明保他一生荣华富贵!”
拜里米苏拉看着朱瞻基灿烂的笑容,却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这个年方二十岁的太孙,竟然如此老辣,短短的几句话就已经将一切都看的万分透彻,让自己的意图落空。
若是依斯干达沙这个唯一能干的儿子死掉,那么他们家族,也就成为了大明真正的傀儡。
拜里米苏拉看的很清楚,这个太孙殿下虽然笑的灿烂,但是眼神里面却没有一丝温度。
他犹豫了许久,求情的话也不敢说出口,现在怕不是仅仅只是依斯干达沙的生死了,他们家族全部成员的生死,恐怕就在这一瞬间。
这个太孙殿下太恐怖了,他绝对不介意在南洋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啊!
拜里米苏拉凭仗的就是南洋其他国家与他们处境相同,有共同的立场。
但是若大明丝毫不顾脸面,要杀他全族的时候,这些都是指望不上的。
拜里米苏拉越想越是恐惧,大脑一昏,身子就倒了下去。
幸亏方才李亮刚搀扶他起来,距离他不远,一伸手就兜住了他,没有让他直接摔到在地。
他都已经七十多岁了,这一下要是摔到在地,恐怕直接没命了。
“殿下,是气急攻心,昏厥了。”
在公审之前,这竞技大赛举行之前,在南洋各国的国主都纷纷前来之际,朱瞻基可不愿意拜里米苏拉死在自己的面前。
他暗道了一声晦气,吩咐说道:“唤太医为他诊治,就是死,也要死在依斯干达沙之后!”
南洋平静的海面上,一支由七十三艘大小木船组成的舰队,此刻正由南向北航行。
这些船大小不一,许多都是由渔船改装,与舰队里那艘四千石的大海船相比,显得破烂不堪。
在一艘两千石的海船上,扬维西沙望着那艘大船上的海军旗,久久沉吟不语。
在他的身旁,被派驻到大明担任使节的日拉宣立看着国主紧缩的眉头,怕打扰了他的思路,一句话也不敢说。
良久,扬维西沙才叹道:“这大明三月就平了东瀛,而这东瀛虽比我满者伯夷略小,国势却更强。如此看来,我满者伯夷也根本不是大明的对手。这火枪真是上天赐下的宝物啊,为何却不是赐予我满者伯夷。”
日拉宣立说道:“微臣在大明费劲心思,也没有能够打听到这些火枪是如何制造出来的,只知道不是人工,而是机器制造的。”
“机器是什么?”
“就是用水车带动的一套装置,可以不用人就能加工东西。”他拿出了几枚银元说道:“苏丹请看这些金银币,就是大明用机器生产出来的。如今大明已经有了一两金币,一两银币,一文银币,一文铜币,这中间的换算都是十进一。”
“这些我已经知道……我满者伯夷不产白银,但是这黄金和黄铜却是不少。我这次就命人带来了一船金锭和十余船铜锭,就是要跟大明换他们的银币。”
日拉宣立笑道:“原本大明是一两黄金只能换八两白银,东瀛更是一两黄金只能换六两白银。现在官方固定了汇率,就能让我国黄金多换不少白银。”
“这些都是小利而已……帖马达,大明舰队如今与明古鲁的战事如何?”
“禀国主,万茂见大明势大,已经率众退进了山区。不过据说大明有一支东瀛倭寇军队,如今在明古鲁,烧杀抢掠,凶残异常,已经灭掉了不少小部落。”
“多派人去查,抵达淡马锡……不,那里现在叫星城了,我要在抵达那里之前,知道战事的详细情况。”
满者伯夷控制了苏门答腊岛的南部地区,在岛上的盟友不少,想要知道那里的情况,并不困难。
那位帖马达退下后,扬维西沙又拿起了下属汇报上来的关于旧港的情报详细看了起来。
在他的心里,一直是把苏门答腊岛看做是自己的后院,现在大明竟然想要直接插手,他的策略也要变化了。
现在就看这场战事的趋势如何,要是大明人没有情报里面这里这么厉害,就别怪他在后面下绊子。
大明的太孙……,他心里冷笑了一番,我倒要看看你是否真的战无不胜!
(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啊!)
第二十六章 矛盾
苏门答腊岛西南山林。大雨倾盆如注。
庄敬坐在一个用芭蕉叶简单搭建起来的窝棚里,看着外面的大雨,心里也如同外面的天,满布乌云。
五天来,他率领这帮东瀛倭寇已经宰杀了超过四千土人,而自身的损失不过三十余人。
这帮倭寇的战斗力的确值得信赖,他们丝毫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当然更不会在乎敌人的性命。
这里的土人见识短浅,武力虚弱,武器更是落后。他们看到这如狼似虎的东瀛倭寇们,胆气就去了三分。
当然,这也跟明古鲁部落将青壮都征召了有关,现在留在各部落的人,大部分都是一些老幼妇孺。
倭人残暴,敌人力弱,他们这些人就犹如猛虎下山,无人能挡。
五天他们就已经袭击了三个村落,杀的人头滚滚,土人仓皇而逃。
但是时间越久,对他们这支部队来说,局势也就更加严峻。
他们毕竟只有两千人,但是明古鲁部落是苏门答腊岛一个大型部落,人口超过十万,可用之兵也超过一万。
如今大批的土著已经得到了消息,开始向一起聚集,让他们的袭击越来越难了。
如果不是还有滇国公率领的大批舰队从海上直逼他们的都城,恐怕就会有大型的军队来围剿他们。
大雨虽然给了他们更多的备战时间,但是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成了他们这支部队最大的危机。
那就是瘴气。
瘴气的形成各有原因,但是最主要就是大雨之后的暴晒,会让地面的水气,腐烂的树叶,动物尸体,形成带毒的气体。
他们必须要在大雨停止之前,走出山林,要不然,就有可能永远也走不出去。
但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羽林卫学的五百士兵,已经跟这两千倭寇彻底翻脸,双方已经有了水火不容之势。
倭寇本就是土匪,强盗组成的。从大明放开对他们的约束,他们就恢复了本性,烧杀抢掠,无所不为。
甚至还有许多倭寇,相互之间进行各种比赛,比谁杀的人多,比谁玩的女人多,比谁抢的金银财宝多。
庄敬和庞瑛直接支持他们的比赛,还以此为军功,鼓励所有的倭寇进行各种惨无人道的杀戮。
这些行动在羽林卫学的士兵眼里,是极端不人道的,相互之间已经发生了多起冲突。
要不是因为这场大雨,昨日张凤山就要率领羽林卫学的士兵离开他们。
羽林卫学的士兵虽然没有参与直接的杀戮,但是他们精通勘测地势,并且不会迷路。
而且还因为他们散开在外围,成为了这些倭寇的眼睛和耳朵。有他们在外围,就不用担心自己这两千人被包围住。
如果他们离开,这些倭寇就失去了现有的地利优势。
庄敬坐了一会儿,站起身来大声说道:“五郎,将蓑衣给我找来,我去找张守备说说话。”
五郎是倭寇营的一个小家伙,原本因为还没有长成,在倭寇营备受欺凌。不过这个小子聪明伶俐,心狠手辣,在这个大人的世界还慢慢冒出了头。
成为庄敬的护卫之后,他依靠庄敬的威势,笼络了一大帮原本受欺负的弱者。他们这些人因为体弱,杀人更加残暴,更不怜惜自己的命,变态程度尤为过之。
但是庄敬就喜欢他们这样,这个倭寇营,存在的目的就是杀人,让别人恐惧。
穿上了蓑衣,庄敬在五郎他们十个护卫的带领下,向营地外围的幼军卫学走去。
这里原本是明古鲁部落的一个小村庄,因为房屋损毁了大半,现在大部分人都只能在残垣断壁中落脚。
所经之处,不时能听到土人少女们的悲惨叫声。
就在庄敬经过一处靠着墙壁,用木板和芭蕉叶搭建起来的窝棚的时候,一个光着身子的土人少女浑身鲜血地从窝棚里面跑了出来。
她的身上浑身青紫,还有不少伤口,原本美丽的眼睛充满了恐惧。
刚跑出了几步,一个光着身体的倭寇手提一把倭刀追了出来,他的嘴里骂骂咧咧,从背后就是一刀挥出。
少女的脑袋被一刀砍断,鲜血从胸腔里喷了出来,这温热的鲜血溅射了那个倭寇一身。
但是他却享受地沐浴着这温热的鲜血,光着身子在雨里狂笑着。
五郎在雨里大声叫道:“藤田君,你的刀法退步了,这一刀竟然没有直接把头砍掉,太差。”
那个藤田向着庄敬抱了抱拳,以示敬礼,向着五郎说道:“不是我刀法退步,刚大战了一场,身体发虚,下雨泥泞,小妞又在跑,所以都影响了我下刀的角度。你若不服,改天我们再比试一场。”
五郎笑了笑,跟他挥了挥手。“我那窝棚里还绑着三个小妞,你去挑一个吧。反正明天,也都要处死了。不用也是浪费!”
“谢了!”对方呵呵笑了起来。
没有明天,没有未来的日子,让这些倭寇们一个个的心理都变的有些变态,不过目前都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
庄敬不怕他们能翻天,这次战事结束,只需要树立一个典型,就能让所有人乖乖听话。
羽林卫学的军营在村子的另一边,那些没有倒塌,尚能避雨的的房屋,成了这五百大明士兵的暂居地。
倭人现在心里自认大明人更高贵,好房子应该给大明人居住,所以他们宁愿住在泥地里,用一块芭蕉叶挡雨,也不敢跟大明士兵来争抢这好房子居住。
羽林卫学的士兵们虽然在各方面对倭寇有些好感,但是却理所应当地享受着他们让出来房子。
来到张凤山的住所,庄敬发现,虽然因为下雨没有战事,但是羽林卫学的小旗以上士兵,他们都汇聚一堂,正在张凤山住的大房子里,进行着前面五天战事的总结。
张凤山向着庄敬抱拳行礼,面色之间却多有不渝。“见过指挥佥事。”
虽然论级别庄敬更高,但是他不敢在朱瞻基重视的张凤山面前拿大,笑着说道:“庄某今日乃不速之客,并无急事,诸位继续,我也想借此机会与诸位学习一番。”
幼军卫学的人大部分都瞧不起庄敬这个爪牙,也就没有更多谦让,只是给他腾出来了一个位置,又继续进行战事总结起来。
每一场对敌。哪里做的不够好,哪里需要改进,哪里应对得当,哪里需要发扬,在他们的讨论中,都清清楚楚地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没有争吵,也没有谁居功自傲,所有的士兵都一视同仁,进行着平和的讨论。
庄敬还认出了彭城伯家的大公子,这可是太孙的亲表弟。跟一个孤儿出身的小旗,两个人勾肩搭背,坐在长桌边与定国公家大公子徐显忠进行争论,双方都没有仗势欺人,而是以事论事。
这里一点也不像个军营,更像一个学堂。张凤山一介寒民,那些勋贵子弟也不敢看不起他,一个个以师视之,言语之间多有恭敬。
听了一会儿,庄敬原本的不经意就逐渐变得沉重起来,甚至越听越是恐惧。
因为众人的讨论虽然是围绕着战事的功过,但是研究讨论的方向却深入到了背后的原因,而不仅仅是战场。
这种新颖的角度和更深层次的原因的探讨,是庄敬自己都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他突然发觉,自己在这方面,竟然还不如这里的一个小兵。
从对方的一场战事的应对反应,他们就能从整个国家和部落的生存环境,风情习俗,一直讲到人心离向。
从倭寇的残暴,他们又能分析出整个东瀛岛国的社会本质,他们这些人的性格养成。
庄敬在旁边听的大汗淋漓,他自己都从来没有考虑过倭寇为什么会如此残暴,这种性格是如何形成的。
难怪太孙如此重视这个羽林卫学,这个军营的士兵,一个个拎出去,当个守备或许还有些稚嫩,但是当个千总,绝对称职。
只要略加历练,他们就是去当个指挥使,恐怕都有资格。
待总结会议结束,众人将要离开的时候,庄敬站起身来,抱拳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敬也算是大开眼界……”
张凤山没有想到庄敬这个时候会说话,楞了一下,看向了庄敬。两个默默对视了一番,张凤山压了一下手,羽林卫学的士兵们一个个就又都坐了下来。
庄敬这才舒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知道诸位对倭人之残暴行为反感,也都从倭人这个民族的生存环境,道出了倭人不残暴的原因。但是诸位有没有想过,殿下为何要用倭人?难道真是我大明无兵可用吗?虽然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敬还是希望羽林卫学能与倭人完成这次的战事配合,就当敬今日求诸位了。”
张凤山淡然说道:“庄指挥,我羽林卫学乃是殿下为大明军队培养的战场种子,行军作战堂堂正正,乃正义之师。但是倭人残暴不仁,以虐杀,奸淫掳掠为乐,我可不愿因为一场战事,让羽林卫学受到影响。”
庄敬抱拳说道:“这些事敬自然心中有数,守备要我约束倭人,也是正理,但敬不愿如此,自然也有其中道理。今日恰逢其会,羽林卫学数十基层将士在此,敬自当开诚布公,与诸位共勉。”
张凤山点了点头说道:“愿闻其详。”
他现在对庄敬的意见很大,从这次出兵,开始几日,倭人的自控能力还算正常。但是自从进了明古鲁部落的范围,从第一场杀戮开始,这些倭人就如同魔鬼一般。
他们杀人不仅仅是为了胜利,更像是为了杀人而杀人。特别是他们根本没有军纪,在攻城掠寨的时候,倭人就能不守军纪,肆意抢劫,强暴,实在是玷污了大明正义之师的名号。
张凤山劝了几次,但是庄敬不理不睬,所以张凤山对庄敬已经完全失望。
他怕这样的事情会影响到羽林卫学这个大明军队的种子,所以才要执意领着羽林卫学离开这帮倭人。
而且还准备这次战事了结,一定要奏他一本。
庄敬眼睛在众人的面前扫了一圈,能看到许多鄙夷的眼神,但是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在乎了。
他沉吟了一下才说道:“刚才诸位的讨论已经说了,这次的战事的目的,是大明为了威慑南洋各国。大明以往的怀柔政策,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失败的。
如今的南洋诸国虽然以我大明为宗主国,却不肯以我大明儒家为学,不肯以我大明礼仪之邦之礼为举,偏要去学西洋之学。
那绿教不过是一蕞尔小国王子所设,其国早已被其他部落吞并,但是为何其教义却传遍南洋?
我大明威慑南洋诸国,就是要所有小国说我大明话,守我大明礼,这样才算是我大明属国。所谓名正言顺,不外如此。
但是对这些蛮夷之地,只有礼仪教化是不够的,必须要举起屠刀,才能让他们恐惧。
所以从前年开始,殿下就有意保留了一支倭寇军队,没有把所有的倭人都送去北明山开矿。
这支倭寇军队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人,为了让人恐惧。所以即使是我,也不会在这方面限制他们,反而会鼓励他们,只要能牢牢控制他们,他们越残暴不仁,我越开心。
因为残暴,就是这支军队存在的目的,存在的意义。我大明需要有这样一支军队来威慑诸国,却不愿意我大明子弟变成这样的人。
诸位看不惯只是小节,张守备怕这支军队影响到羽林卫学的种子,我也能理解。但是请诸位深思这支军队存在的真正意义,不可因一时意气,坏了殿下的大计。”
张武一听,立即大怒道:“竟然敢说这些倭人为非作歹,是殿下指使,庄指挥好大的狗胆!”
他是彭城伯的世子,也是朱瞻基的亲表弟,听到庄敬这样说,当然会有些气愤。
不过张凤山却说道:“张把总,坐下。”
张武回头问道:“守备也以为这倭人倒行逆施,是殿下所为吗?”
“放肆!”张凤山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喝道:“这是你跟上官说话的态度?”
张武一愣,想到那大板子,自己的屁股似乎也抽疼了起来。他连忙抱拳道:“属下不敢,只是不忿庄指挥如此诬蔑殿下!”
张凤山这个时候却说道:“抽出你的唐刀看看……”
张武虽然不明白他的意思,却还是抽出了自己的刀,竖举在面前。
张凤山只是粗通文墨,这些年跟着朱瞻基,担任了幼军的副山长。专业学识学了不少,但是引据论典的能力并没有多大提升。
他说道:“刀有刃,也有背,衣有面,也有里,有光就有影子,有光明就有黑暗。虽然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殿下指使,但是庄指挥此言也有道理。我大明不仅需要你们这样的后起之秀,也需要肯为大明做黑活的打手。这件事是我想差了……”
他转过头跟庄敬说道:“庄指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分兵之事不必再提,我幼军将会继续为倭寇营提供各方面的情报和辅助……”
庄敬没有想到这件事如此轻易就解决了,他抱拳笑道:“张守备英明!”
张凤山笑道:“英明谈不上,我只能兢兢业业,尽力而为。”
面对诸位羽林卫学的中层士兵们,他的笑容又收敛了起来。“从即日开始,羽林卫学所有将士不得再与倭寇营作对,更不得再打骂侮辱倭人。今后的事情就当我们看不见,若再有打骂倭寇营事件,军法处置!另,让你们装作看不见,并不是要让你们跟他们学,若让我发现羽林卫学有人虐杀俘虏,建银妇女,私藏缴获,皆军法处置!”
庄敬笑了起来,今天的目的圆满达成了。
那些倭寇对敌人残忍,但是却不敢跟羽林卫学的士兵对峙。这几天,不少人都被这些大明的后起之秀们欺凌。
解决了这个矛盾,军心也会稳定下来。
这个时候,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声,一个兴奋地声音大呼:“报,我大明舰队如今抵达明古鲁都城外海,总攻时刻到了!”
听到这个消息,张凤山和庄敬的脸上却没有半丝笑容,因为他们知道,最严峻的时候也到了。
大明舰队从海上攻击,那里有一万海军和一万多幼军,根本没有人能正面对抗。
但是,他们因为从穆西河逆流而上,又穿过山区,只有两千五百兵力。
他们这点人手,打游击战没问题,可是如果想要狙击疯狂逃窜的明古鲁人,就有些艰难了。
因为只有羽林卫学的士兵手里有火枪,倭寇营的手里都还是倭刀。
而且如今的火枪防水性虽然有了大幅度提高,在下雨的时候,影响还是很大的。
靠他们这些人想要挡住那些明古鲁人,任务非常艰巨。
但是,他们不仅不能退缩,还要挑选明古鲁部落最大股的逃难人群狙击。
如果让大股的明古鲁人逃进了山区,那就是他们的失职和无能,也完成不了殿下交待的任务。
张凤山大声说道:“羽林卫学所有将士听令!”
数十个羽林卫学的中层将士纷纷单膝跪拜,右拳击胸。“属下听令。”
“所有羽林卫学士兵,按照分组,两伍一队,携带干粮,饮水,沿山区拉开三百里的防守线,密切监控敌人的逃窜方向。切记,不可正面迎敌,只可搜集情报与记录地形,保全力量。”
“是!”
庄敬一直等到张凤山安排好了所有军务,才抱拳说道:“这次倭寇营的任务艰巨,敬自当英勇杀敌,为大军争取时间。还望守备能尽快与大军联络上,兄弟的安危就拜托阁下了。”
张凤山正容说道:“我羽林卫学自当尽心尽力,绝不会堕了大明第一军的名声!”
“好,那我也去集合众人,打出我倭寇营的威风!”
明古鲁都城外海,郑和率领监督抵达的第一时间,也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这明古鲁都城虽然建在海边,但是此处海滩都是非常浅的沙滩,不利于大军登陆。
而这明古鲁都城南北都是沼泽丛生,河道纵横,若是从其他地区登陆,光是进攻到都城,就要耗费大量的精力。
所以为了登陆,舰队就必须要找到一种可靠的方法。
明古鲁部落似乎也知道了自己处于生死存亡之际,他们在沿海一带设置了大量的防守战线。
虽然他们没有经历过火枪的威力,但是去年大明轻易就征服了东瀛,各国已经把火枪传的神乎其神,没有任何人敢轻视火枪的威力。
但是,虽然他们积极准备防御,但是大批的老幼妇孺已经开始被有目的性地向内陆转移。
虽然大雨之后的山区很容易滋生瘴气,但是他们对本地情况了解,这些瘴气反而会成为他们的防御屏障。
舰队的平底沙船全部被调集了过来,想要在舰队和陆地之间组成一道栈道。
虽然这样大宗的物资不好转运,但是总比偏了几十里登陆要好的多。
战斗在当天下午就打响,幼军的两千士兵乘坐沙船,向岸上进攻。
当沙船搁浅的时候,距离岸边的距离也就只剩下膝盖高的水域,直接踏水就能登陆,还不会打湿他们腰间的火药包。
他们的登陆也遭到了明古鲁部落的疯狂狙击,在海岸边,他们用短弓,吹箭疯狂地射向了登陆的士兵。
但是,他们低估了火枪的威力,虽然大雨如注,有三分之一的火枪都不能点火,但是仅仅是三分之二的火枪,就直接打的所有人狼狈逃溃。
他们这些人的抵抗意志跟倭人完全不能比,人员伤亡才十之一二,人们就没有抵抗意志。
隔着上百米,大明的火枪就能伤害到他们,而他们的短弓在风雨里,根本射不到百步远。
这种一面倒的挨打,让土人们开始了崩溃。
当第一支大明士兵占据了海滩,形成了一个前沿阵地,大明士兵的伤亡才不到十个人。
而第二只登陆的盾牌军阵登陆,在前沿阵地的前面形成了一个防护阵地。
明古鲁人根本拿大明士兵毫无办法了,让出了海滩。
而更多的人开始了逃窜,连他们手上的士兵也不管不顾了。
第二十七章 开战
沙滩上,被火枪击伤的明古鲁士兵嚎天喊地地惨叫着,他们大部分都是一些腿部中枪的士兵。
等待他们的只有大明士兵的短手匕,没有例外。
铅弹击中人体之后,就会因为撞击变形,这种被污染的伤口很难救治。只是包扎伤口,只会导致铅中毒。
而大明的医师显然不可能为他们进行麻醉,然后挖掉伤口周围的肉,再耗费大量的药物救治。
海滩上留下了几百具尸体,被海军士兵们搬到了距离海滩不远的硬地上,堆成了一大堆。
马上就要天黑了,现在还顾不上他们。
先上岸的士兵们经过了匆忙的集合与统计,形成了前面盾牌军,后面火枪手的阵营,就开始向城市进攻。
明古鲁的都城并没有城墙,甚至算不上是一个城市,只能算是一个人员比较集中的根据地。
这里没有商业,只有农业,所有的耗用几乎都是靠一月一次过来的商船与本地人进行贸易。
城市也没有城墙,只有几个河道形成的天然屏障。
当四千幼军组成的前锋营向着城市的方向行进的时候,天公作美,大雨在这个时候也停了下来。
明古鲁的士兵们这个时候也胆怯了,他们虽然被首领们驱赶着向前线集合,但是一点战意也没有。
他们打不到对方,只能被动挨打。那火枪剧烈的响声,冒起的白烟,还有隔着很远就能打死人的威力,都让迷信的他们以为大明的士兵在施法。
跟人打,他们还有胆子,但是跟神打,他们不敢。
那些首领们这个时候也都被吓破了胆,因为他们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对方都还没有到跟前,自己人就被打死了。
虽然有一些使节告诉他们,这不是魔法,只是大明的火枪,但是这种不能理解的武器依旧让他们恐惧。
见到这样的情况,那些来自其他部落和国家的使节们放弃了他们,举着白旗向大明的士兵走了过来。
后军的将领立即迎了上去,将他们引向侧翼,否则的话,敢正面冲向军阵,哪怕是投降,也要被打死了才算。
郑和这个时候也已经转移到了一艘大型平底沙船上,举着望远镜的他看到岸上的情况,他知道,今天想要在岸上建立桥头堡的目的,轻易地就达成了。
但是这个时候,前锋营依旧在指挥使余承东的指挥下,向着城市冲击。
敌人虽然败退了,但是还没有把他们的胆气打寒。只有更猛烈的战斗,才能让他们失去希望,晚上不会来骚扰大明在岸上设立桥头堡。
今天晚上将会是关键的一晚,只要明古鲁人不能占到便宜,等大明的士兵们设置好了军营,他们就更没有机会了。
城里,原本就没有剩下多少人了。这个时候,大部分精挑细选出来的勇士,这个时候只能想着如何仓皇逃跑,士气非常低下。
这不能怪他们不勇敢,只是大明军队太让人恐惧了。
火枪是他们根本不能理解的武器,相比东瀛人还敢冲锋陷阵,有秩序地败退。他们都以为是冲撞了神仙,大明的士兵就是天兵天将。
这种不对称的战斗只会让愚昧的他们感到由衷的恐惧,根本形不成有效的攻击阵营。
来自满者伯夷以及其他部落的使节们同样感到恐惧,因为他们原本只是知道大明有火枪,而这种火枪需要用点火来射击。
但是现在,这些士兵们的火枪根本不需要火绳就能射击。
虽然只是简单的变化,但是这种变化更让人恐惧,因为下雨也不能阻止对方的进攻。
他们甚至没有发现一个士兵因为炸膛而受伤,这跟他们以往的情报根本不一样。
隔着百米就能伤人,也让这些人根本想不出用什么方式才能阻止这些大明士兵的攻击阵。
即便是有好的弓箭手,他们的阵前也有盾牌军,零星的弓箭根本不能阻止对方。
我们怎么才能抵挡大明士兵,成了每一个人心中都在思考的问题。
作为陆军的总兵官,刘安第一时间就登陆上岸,并且在海滩上扎下大旗。他的大帐成为了陆地与舰队之间的衔接点,一条条命令从大帐中被传递了出去。
“总兵大人,那些各国使节应该怎么应付?”
“不用理他们,将他们限制起来,不要让他们骚扰了我军的阵势,若有不从,格杀勿论。”
“可是……”
“没有可是!我们是军人。”刘安向着传令兵说道:“这些使节,着鸿胪寺,通政司,或者是礼部的人去应付。”
“报……右阵遭遇敌人的陷阱,有十多个士兵被毒蒺藜,毒箭所伤。”
“着工兵部填坑平路,右路攻势不能停,否则则要暴露我们的侧翼。将伤员转移到后方,让医师救治。”
“工兵部正在搭建浮桥,现无人员可用。”
“派五百后备军支援工兵部架桥,让工兵部抽出两百人扫平陷阱。”
“报,前锋营已经占据南城入口,但对方烧毁桥梁,河道有鳄鱼,难以涉水而过。”
“向河道下毒,清理鳄鱼。”
这次的远征军是临时组建,所以许多任务并没有详细分配到个人和各部门,这也给主帅的身上增添了许多责任,连一些小事也都被汇报到刘安这里来。
但是刘安胸有成竹,见招拆招,用自己的能力协调各军的配合,让军队发挥出应有的战斗力。
在明古鲁都城这里的战斗是大明士兵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是在北部的山区,庄敬现在正祈求夜晚尽快降临。
朱鲁巴是卡巴火山与道恩火山之间的一个小镇,这里也扼守这马鲁古与苏门答腊岛其他部落之间的要道。
两个火山曾经的喷发,带给了这里肥沃的农田。这里虽然没有大河,但是绝不缺少沿着山势而下的小河。
这里不仅是交通要道,也是明古鲁部落在山区最大的粮仓与军事要地。
以往,这里就有超过五千农兵。因为大明军队逼近了他们的都城,这些天,明古鲁部落就又有大批的民众被转移到这里来。
所谓的农兵,跟大明的军户性质差不多,平时他们都是农民,但是在打仗的时候,就变成了士兵。
明古鲁部落总共只有十万人出头,脱产的士兵还不到一千人,大部分都还是部落首领的护卫兵。
不过他们这些部落除了种地,还以狩猎和打渔为生,民风彪悍,这些农兵的武力并不算弱。
倭人没有火枪,只能靠倭刀与长矛与对方作战。
虽然对方的武器更差,但是对方的人数太多,他们并没有绝对的优势。
但是现在大明的主力已经抵达明古鲁,他们这些人的任务就是骚扰对方,不让对方轻易就组成有效的抵抗。
所以哪怕对方已经聚集了数万人,但是他们依旧是不顾生死地发动了游击战术。
第一次的攻击,明古鲁人毫无防备,根本没有想都两千人就敢向数万人进行攻击。
所以这一次明古鲁部落损失惨重,死伤无数。
但是傍晚的时候,第二次的攻击,遇到了已经有所防备的土人,双方就爆发了一场惨烈的战斗。
倭人久经训练,一个个又是身强力壮,个人武力占据了绝对优势。
土人虽然体弱,武器也差了一大截,但是人多势众。为了守护他们自己的家园,就连女人们,老人们也都纷纷上阵。
第二次的袭击,倭人自己损失了超过三百人,虽然不一定全部都死掉了,但是在这危险的热带雨林地区,失散了之后,想要保住小命也很难。
这些倭人可不是羽林卫学的士兵们,对这种热带雨林有清晰的认识,有强大的野外生存能力,更会辨别方位。
只要不是运气特别好,他们就很难活下来。
这个时候,依旧散布在山林之间的羽林卫学的士兵们,就成了这些倭人的唯一救星。
庄敬非常心疼,这三百多士兵,对整个大明来说,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数字。对他来说,却是自己的力量损失了六分之一。
夜晚来临的时候,那些土人终于不敢再追击了,而且他们自己也被杀的胆寒了。
因为这些倭人简直是不怕死,每杀死一个人,都需要他们用几条命去换。
土人如此奋勇杀敌,并不是因为他们本性勇猛,更多还是因为倭人自己的原因。
倭寇营的所有人,都是把战利品随身携带。前几日的烧杀抢掠,每个人的身上都装满了收获。
而杀死一个倭人,都能从他们的身上搜到无数的金银和珠宝,这些同样也让这些土人疯狂。
所以说,害了这些倭人自己的,是他们的贪婪。
躲进了羽林卫学为他们安排好的一个据点,一帮倭人都忙着找出储备的药物和食物,开始清理伤口,填饱肚子。
庄敬却毫无食欲,想着前往明古鲁都城的庞瑛,希望他能尽快与主力军队汇合,尽快赶回来。
像这样的伤亡,他实在禁受不了几次,而且他们人数越少,每次伤亡的人数也就会越多。
他很清楚,羽林卫学的人或许会在条件允许的时候顺手帮他们一下,但是绝对不会在战事紧张的时候出手帮助他们。
因为羽林卫学出来的人,是大明军队的种子,他们每个人的性命,都被太孙和皇上看的格外重要。
那些第一批出师的士兵,短短几年,目前就有做到守备,甚至是指挥佥事一级的。
并且擢升的如此快速,还没有将领有意见。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是大明如今最重视的将才。
第一批的孤儿们,太孙教会了他们识字,教会了他们兵法,教会了他们新式练兵,教会了他们辨别天象,勘测地形。
他们这些人打响了幼军的招牌,不现在已经是羽林卫学了。
新成立的幼军,因为没有抢到原本也挂名幼军的这些人,薛禄还跟如今的羽林卫参将赵永亮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擂台。
后来还是在太孙的干预下,薛禄才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原本的幼军,被划归到羽林卫学里面。
虽然羽林卫学按照人员算,只是一个旅级军卫。最高职位的陈礼和张凤山都只是守备一级。
但是如今的大明军队公认,羽林卫学出来的人,见官大三级。因为基本上只要是这里外流的人才,每一个出来之后,最低也是千总一职。
如此素质的人才,根本不会为了这些倭寇耗费在战场上。
更别说,这里面新进又加入了三届,一千多勋贵子弟。这些勋贵子弟的命更值钱,真要因为庄敬这些人死在南洋,他庄敬一辈子也别想再回大明了。
“大人,羽林卫学把总袁祯拜见。”
“快快有请……。”庄敬一惊,恨不得把这个五郎一刀砍了。“不,我亲自去迎。”
庞瑛不在,现在他的身边都是一些东瀛人。这些人忠诚度虽然够,却对大明的权力阶层一点也不了解。
看来以后,还是要找几个聪明一点的人在身边,省得怠慢了贵客。
庄敬迎出了房门,向着门外一个穿着看不出级别的花军装的年轻人抱拳道:“不知袁把总大驾光临,怠慢,怠慢。”
这袁祯虽然只是羽林卫学的一个小小把总,管辖不过百十人,要是按级别,在整个大明军中不值一提。
但是其祖父乃是开国大将袁洪,父亲乃是广平侯袁容,母亲乃是陛下长女永安公主朱玉英。
按照家世,他是响当当的将门,按照辈分,他与太孙殿下可是至亲的表兄弟。
而且袁祯身为广平侯世子,颇受其父亲重视,母亲疼爱,又无嫡亲兄弟,乃是继任广平侯的不二人选。
即便是庄敬纪纲最跋扈的时候,也根本不敢惹这样的豪门子弟。
袁祯笑了笑,回了一礼说道:“不知者不罪,何况今日恶战,这些倭人也让我等刮目相看。”
庄敬知道战场一切都在羽林卫学的监视之下,对袁祯知道今日战况并不惊讶。他俯身请了袁祯进屋,问道:“不知把总亲身前来,所为何事?”
自昨日得到主力舰队抵达的消息,张凤山一行就不知去向。庄敬也不好问羽林卫学的安排,只知道他们四周就有羽林卫学的人,只是他们并无暴露身份之意。
袁祯进了屋,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主位上,才说道:“我刚好被派在这一区域,连你现在住的房子,都是我带人清理出来的。今日前来,是有几个疑问,想要当面问一下指挥。”
庄敬抱拳说道:“在下定当知无不言。”
“好,爽快!”袁祯喧宾夺主地请了庄敬坐下,这才说道:“自去年东征东瀛,纪纲与你等的一些行为,我就有些看不懂了。待纪纲封伯,我才知道,你们竟然跟殿下一起下了一盘大棋。
如今纪纲在东瀛当他的土霸王,你却不跟他享受荣华富贵,偏偏带着一伙倭寇拿命来博前程,这究竟是为何?难道也想当个伯爷?”
庄敬只是微微迟疑了一下,就选择了开诚布公地说道:“回世子话,自在下有幸看到地球仪,才知道天下之大,无主之地之多。纪大人如今在东瀛享福,在下虽然不才,到那里混个荣华富贵还是很轻松的。那石见银山比我大明最大的银山还要大无数倍,纵使大多收获要上缴朝廷,依旧可以留下不少,足够我等花天酒地。”
袁祯点了点头说道:“上次在麻喇迦看到了东瀛传过来的情报,今年三月,石见银山一个月就出银四十万两,真是一座银山啊!所以我就更好奇了,你为何偏偏选择了拿命来博……”
“那是因为,殿下说了有更大的金山……”
袁祯不见惊讶,问道:“在哪里?”
“南洲。”
袁祯一拍巴掌,笑道:“我就知道定是如此!那么,你知道他殿下他为何不先告知我等,却让你们先出动吗?”
庄敬心中一凛,从他问话卡着关节,就知道,这些勋贵对这件事也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筹谋多时了。
庄敬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说道:“那些蛮夷之地,开荒不易,应是殿下想要我等先打开局面,再让勋贵出面。这次殿下带着宗室一同下西洋,应该就是探路来了。”
袁祯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回话,笑着说道:“你也不用多心,我今日把话挑明,就是想要跟你商议,形成一个同盟。”
庄敬看了看他的表情,有些相信他的话。这些勋贵子弟虽然跋扈了一些,但自小生活的环境复杂,都不是省油的灯。
自己现在跟纪纲脱离,上面除了太孙,就没有别的后援。
但是自己得到殿下的重用,手里控制着倭人,这些人在闯荡初期,用他们来杀那些土人,比大明人更好用。
他们有钱有势,却不敢肆无忌惮地发展自己的势力,现在看上自己,也就不足为奇。
庄敬仔细思考了一番,这袁家是将门世家,袁容虽然是驸马广平侯,但是与袁家的关系一直相处的比较好,并无兄弟阅墙之举。
而且因为长公主的关系,与徐家的关系密切,在公候勋贵阶级,也是一等一的世家。
南洲面积庞大,自然不会赐予一家,自己与袁家结成盟友,自然也就有了臂助。
但是这个时候,庄敬自然不会把底都兜给他。“在下能得世子看重,不胜惊喜。此行愿与世子互为臂助,在南洲携手共进。”
袁祯开心地笑了起来,“既然如此,那我便也卖你一个人情。今夜将众人转移至北方三里又一村,此村只留下坚守人员,做做样子吧!”
庄敬大惊道:“这是为何?”
袁祯凑过头来,低声说道:“这个村子首当其冲,土人自然不会不知。我们已经在村中埋下了大量火药,待土人攻击,就会让他们粉身碎骨!”
庄敬心中发寒。方才幸亏答应了他,要不是自己这一千多人岂不是就睡在炸药上?
他不敢猜测,要是自己刚才没有答应对方,对方会不会将自己这些人一起炸上天。
而这个时候,张凤山率领部众,正在各处要道都埋下了火药。
火药在这个时代,绝不仅仅是炸死人这个作用。不要说在这蛮夷之地,哪怕是在大明,如今开山炸石已经是常事,但是人们听到爆炸声依旧害怕不已。
炸药在如今,承担的更多的是恐吓作用。这些土人,看见爆炸,听见爆炸声,胆气就吓没有了。
他们人少,不能起到狙击大批人马的作用,那么就需要用炸药来阻拦土人的溃逃。
而在明古鲁都城,第一日下午的战斗还只能算初战,看不出两边的深浅。
但是第二日的战斗,让所有使节都知道了什么叫兵败如山倒。
这一日天公作美,因为阴云密布,太阳天气倒不算特别炎热。
而没有了雨水,对大明士兵来说,也就没有了妨碍战斗力发挥的最大障碍。
以盾牌阵当先,火枪手紧随其后,军阵简直是毫无阻隔,所向披靡。一个劲地往前冲。
这个都城稀稀落落的房子根本不能成为障碍,两伍十人组成一个进攻小组的小分队,两人举盾,一人提刀,一人举矛,六人射击。
哪怕是隐藏在房子里的人也很难抵挡这样的配合,枪口所向,众人溃逃。
整个进攻阵营里面,最累的就是刀手和长矛手。因为没有断气的土人,都需要他们补一刀,或者补一刺。
到了午时,所有的土人都已经逃出了都城,就连那些首领们,也彻底失去了抵抗的意志。
而这个时候,大明舰队转运的辎重,竟然还没有搬下船。
众多使节无不感叹,能够阻挡大明士兵的,只有他们的后勤。
满者伯夷的世界联络了众多部落的使节,想要以恭贺的名义拜见主将。但是不仅刘安不搭理他们,就连郑和也待在船上,任何人都不见。
刘安不见这些人,是因为他正在紧张地安排追击的战士进行分工,一万一千将士,将会分成十个队,追击敌人。
每一个队伍的人员安排,后勤安排,都需要耗费他大量的精力。
至于郑和,他则是感觉自己需要避嫌,在战事没有结束之前,最好还是不要见这些地头蛇们。
他担心,再这样敌我不分,在太孙的心里,自己的地位越发低了。
第二十八章 对比
对大明来说,明古鲁之战只是一场威慑之战。
但是对明古鲁部落来说,这却是一场灭顶之灾。
将明古鲁部落从几个小村子,发展成为占地数千里的大型部落,万茂一直是明古鲁部落最为德高望重之人。
但是最近这些时日,这位曾经的霸主,却成为了整个部落的罪人。
当拉哈特刺死一位大明士兵被抓,他的两个下属就连夜赶回了部落报信。
万茂一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过去的经验告诉他,大名不会因此大动干戈。
曾经他们在满者伯夷死了一百七十个士兵,最后西王花了六万两金子就把这件事摆平。
而后的十几年,大明虽然在这片土地上发展起了自己的势力,但是一直都与各民族和平相处,从来不会仗势欺人。
那位大明的特使他也曾经见过几次,是一个非常和气的人。在南洋各国,他一直尽心维护各民族之间的和平,是一个值得相信的朋友。
但是第二日传来的消息让他完全不敢相信,为了一个士兵,大明竟然就处死了他的儿子,这个部落的继承人。
更为过分的是,大明竟然还让他亲自过海去赔罪,这简直是异想天开。
他在满者伯夷的使节面前就强硬表示,明古鲁部落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以后也绝对不会再视大明为宗主国。
但是没过几日,事态的发展就让他失去了方寸,大明竟然出兵了。
当大明的舰队还没有抵达,部落东北方的村子,就遭受到了倭人的袭击,三个村子被屠杀,一千多人被杀,逃出来的人寥寥无几。
还没有等到他们想好对策,大明的舰队抵达了海边。
虽然他们在海边设置了好几道防线,但是这些防线如同虚设。
他们部落这些勇猛的士兵,曾经让满者伯夷都无可奈何,只能与他们媾和。
但是现在面对大明的火枪,冲的越快,死的越惨。
整个明古鲁部落只有十一万人,壮年男子也不过两三万人,短短的一天半,就死了两三千人。
而在部落的东北方,那里也死了超过三千人,壮年男子超过一千。
如今似乎四面八方都有敌人,整个部落乱成一团,所有人对他这个族长,似乎也不怎么信任了。
因为流言都在传,大明这次只想惩罚首恶,也就是交出他们家族的人。
虽然万茂一直在告诫族人,这些只是大明人的阴谋,但是现在他已经能感觉到,族人已经不再相信他了,并且将他视为部落的罪人。
特别是当大明人举着火枪进攻的时候,那火枪的声音都被视为安拉在咆哮,那冒出的白烟,都被视为安拉的怒火。
这些愚昧的族人让万茂感到了无力,更感到了悲哀。
现在他还要防备被这些无能之辈出卖,短短的几日,他就体会到了从天堂到地狱的感觉。
满者伯夷愿意为他提供庇护,从北方的克塔温部落坐船前往满者伯夷。现在,万茂已经有了抛弃这些族人的想法。
但是还没有等他做出决定,大部分族人已经选择抛弃了他。
越来越多的族人选择了向大明投降,或者是干脆与他分道扬镳,准备躲进山里,待大明人离去,然后再出山。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万茂也下定了决心,准备潜逃到克塔温部落,然后从那里伺机逃往满者伯夷。
“报,明古鲁大军加紧速度向西北山区撤退,其中万茂家族除少部分向东北逃窜,大部人马皆逃往西北。”
树荫下的张凤山精神一振,大声说道:“将地图拿来。”
亲卫迅速找出了一张卷起来的苏门答腊地图,在他面前的草地上展开。
张凤山仔细看了一遍明古鲁部落北部的山形和河道图,吩咐说道:“派十人奔赴明古鲁都城,要求海军沿海岸线向北设置阻击线,逼着万茂只能远离海岸进军。通知庄敬的倭寇营,撤往拉斯河,在河对岸设立狙击点,尽量拦住万茂大部人马。即使拦不住,也要拖延他们的行程。羽林卫学各部,密切探听最新情报,要把万茂等人的行进路线第一时间告知庄敬。”
一个亲卫低声说道:“山长,倭寇营连日恶战,没有时间休整,如今粮食不足。”
张凤山迟疑了一下,站起身来,吩咐说道:“去将张武张威兄弟唤来。”
羽林卫学的临时指挥所位于明古鲁都城的东北方,与都城,北方重镇朱鲁普形成了一个等腰三角形。
这里的位置刚好卡在平原与山区的森林边。因为雨后初晴,这里的气候炎热,羽林卫学的士兵也不敢再贸然进入森林。
虽然他们携带的有防瘴气的药物,但是瘴气种类繁多,谁也不能保证药物有效。
而且除了瘴气,最大的问题是层出不穷的毒虫和毒蛇,甚至连十米长的大蟒蛇,他们就见到了不少。
若不是幼军十人一组,互为照应,想要在这环境恶劣的热带雨林生存都是一个大问题。
从旧港出来已经十天了,他们携带的各种物资消耗本来只有七天的。还是倭寇营在最开始的时候,抢劫了几个村子,他们补充了一些补给,才坚持到这个时候。
如今他们身处敌营之中,为了阻拦明古鲁大部,监视他们的逃窜情况,不可能去舰队那里获得补给,那么,就只有从敌人那里获取了。
顷刻,张武张威两兄弟结伴而来,他们一个今年二十,一个十八,都是身强力壮的棒小伙。
虽然他们两兄弟都不算精明,在领军作战方面也没有什么天分,但是两个人的性格耿直,在执行命令的时候,比其他人更值得信赖。
望着这两兄弟,张凤山沉吟了许久,才开口说道:“下面的命令你们两人可以拒绝,我不会记入战事记录,但是我个人希望你们能接受。”
这两兄弟是太孙殿下的表兄弟,张凤山虽然认为他们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是这种命令却不能强制下令,因为秋后算账,他绝对抵抗不了张家的反扑。
疏不间亲,殿下就是再重视他,保得了他一时,保不了他一世。
他也知道这两兄弟心思单纯,没有太多的花花肠子,所以故意用激将法,让他们主动接下这个任务。
张武年幼之时,还记得自己家只是永城的一个小角色,只因为姑姑当了太子妃,张家才从此飞黄腾达起来。
祖父,父亲,包括姑姑都从小教他,要本分做人。身为外戚,不说能为大明做贡献,最少不能为皇室抹黑。
身为彭城伯府的世子,他只比宫中的大表弟大半岁,六七岁以后,还经常入宫陪这个表弟。
虽然是表弟,但是这个表弟却像他的哥哥,从小就是带着他玩。
他对这个表弟也是敬重万分。
他知道自己只是中人之姿,并无多大才华,文不成武不就。入了羽林卫学,他刻苦训练,为的就是不给表弟丢脸,不给彭城伯府丢脸。
听了张凤山的话,他正容回道:“请山长下令。殿下一直教导属下,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张凤山听了这样的回答,心里自然开心,但还是装作迟疑了一番问道:“倭寇营的所作所为你也看到了。如果我要你跟他们一样,去烧杀抢掠,给我大军抢来足够五天的粮食……”
张武愣住了,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命令。他知道粮食的重要性,从明古鲁部落开始北逃,他们就再没有时间去抢粮食。
实际上,最开始的粮食,也是倭寇们抢来的,他们却理所当然地享用了起来。
张威看了看自己的大哥,碰了碰他,轻轻点了点头。张武抱拳问道:“山长,我们不杀人,只抢粮可以吗?”
张凤山笑道:“只要你们能抢来粮食,还不让那些土人暴露我们的踪迹,想怎么样都行。我们在这里只有两百多人,可抵挡不了敌人的反扑。”
张武虽然不算聪明,但也不是沙场新丁了。他很清楚自己这些人的任务虽然不是杀敌,但是比杀敌更重要。
没有他们,倭寇营就会寸步难行,根本不能在敌人的包围圈里屡屡逃脱。
而且他们有三分之一的人都是各家勋贵子弟,死一个,都会引起轩然大,波。所以他们才一直只是在战场上流窜,避开敌人的主力。
要是因为自己的行动害的其他人被包围,甚至丢掉性命,那他绝对逃不了军法处置。
他迟疑了一下,不过看到弟弟张威的兴奋神色,他狠下心说道:“属下愿意接令。”
张凤山笑了起来,说道:“好,除你麾下一旅,我再给你拨一卒,凑够一百五十人。你们的任务是前往克帕星村,在那里劫获最少一百石粮食,然后装船运往拉斯河下游。
此后,你率领这些人前往拉斯河下游区域,寻一隐蔽区域,埋锅炒米。将这些粮食全部变成干粮,届时供应倭寇营,还有我们其他同袍,能做到吗?”
张武大声回应:“能做到!”
“那好。来,我跟你介绍一下详细情报,在克帕星村,目前有超过三千人,他们据守村寨,有河船十余艘……”
克帕星村是明古鲁境内主要河道拉斯河上游的一个村落,这里位于卡巴火山脚下,土地肥沃。
三千人的村落,在明古鲁境内,已经算是一个较大的村落了。
因为三面环水,易守难攻,这里的村民虽然知道倭寇横行。但是知道了对方人数不多,所以不忍放弃家业,据险而守,保卫家园。
可是现在,他们面对的不是大刀长矛的倭寇,而是装备了新式双管燧发枪的羽林卫学的士兵。
在过去的战役中,羽林卫学作为种子,一直担任的是辅助任务,这还是他们第一次面临攻坚战。
为了这次的攻坚战,他们也做足了准备,将村落的情况摸的一清二楚。
虽然这个村落有三千余人,但是壮年男子不过千人,他们虽然只有一百五十人,但是人人有火枪,并不惧怕对方人多势众。
何况,他们这次主要只是为了粮食,只要对方不是坚决抵抗,他们抢夺了粮食,就不会多造杀孽。
这日一早,辰时起,一百五十名学员兵就已开始检查各自的装备,他们拿掉了各种测绘装备,交给其他同袍携带,随身只携带了一顿的干粮,还有各种药物,火药,子弹,短刀。
检查了各自的火枪之后,他们就从临时营地出发,从山间穿行到克帕星村唯一靠向陆地的一面,准备从这里直接进攻克帕星村。
这个村子虽然易守难攻,但是这种易守难攻只是相对于那些与他们有着同样武器的人。
当面临火枪阵的时候,这个连城墙都没有村子,根本没有任何阻挡火枪进攻的设施。
午时正,所有人都安全抵达了预定位置。除了一个倒霉蛋被蛇咬了一口,其他人都安好无损。
虽然被毒蛇咬了一口,但是已经有所准备,在一分钟之内,其他队员就帮他划开伤口,挤出毒血,然后上药包扎。
这点伤势,没有了毒性的侵袭,甚至都不影响他的正常赶路。
众人纷纷吃了一点干粮,休息了半个时辰,然后就开始编队,十人一个小组,开始向村落进发。
他们就是要趁对方刚吃过午饭的时候进攻,人在刚吃完饭的时候,因为大脑供血不足,会有短暂的困顿现象。
而这个时候,村子里的人几乎也都在家。
当全副武装的羽林卫学的士兵出现在村口,村子里值守的人员就发现了他们,敲响了村口的一口铜锣。
但是,这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东瀛武士,而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穿着一种花花绿绿衣服的士兵。
这实际上就是后世的迷彩服,虽然布料不一样,但是用棉麻混合纺织织成的厚布,也具有一定程度的耐磨性。
蜂拥而来的村民们堵住了进村的要道,他们的手里拎着大刀,镰刀,还有锄头,铁锹,一个个用仇恨的目光看着逼近的大明士兵。
张武此刻的内心也是忐忑的,虽然对自己的力量非常相信,但是第一次需要他在战场上面临不同的情况做出决定,还是有些难为他了。
他走向了最前方,大声喊道:“有人懂大明话吗?”
一个穿着大明服饰的土人走向了他,大声说道:“大明人,这里不欢迎你们。都城的官老爷得罪了你们,但是我们这里的村民并没有冒犯任何人。”
他的口音虽然有些偏向粤语,但是羽林卫学里面有地方语教学,简单的交流难不倒张武。
张武也觉得有些理亏,他的语气就有些不足了。“如今我大明与明古鲁已经敌对,我们可以用我们的力量消灭所有反对力量。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如果你们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就可以放过你们。”
这个土人与几个首领模样的人低声说了几句,大声说道:“说出你们的条件。”
“我们需要一百石大米,并且需要三条大船,将这些粮食运走。如果答应了我们的条件,我们就不会进攻。”
那个土人直接说道:“一百石粮食可以,但是船不行,船是我们村民的赖以生存的工具。”
克帕星位于赤道以南,这里的水稻是一年三熟,粮食对于本地人来说并不稀奇。一百石粮食,只不过是十几亩地一年的收成,他们并不看在看在眼里。
但是船就不同了,他们与外界接触,主要就是依靠船只,每艘船都是一个家庭最宝贵的财富。
张武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了三枚金币说道:“我可以用金币买,这是最后的条件。”
对方几人又低头讨论了几句,那个懂大明话的土人说道:“好吧,我们可以答应你们的条件,不过你们不能进村,到下游等着,我们很快就会把船划到下游去。”
张武看了看日头,说道:“我们给你们半个时辰,只有半个时辰。”
不用打仗就能获得粮食和船,让一帮学员兵的精神都轻松了起来,没有想到,这次的任务如此容易就完成了。
但是张武不敢马虎,回头说道:“安排三个小队监督村子里面的动静,要是看到有人出村去报信,就立即进攻。”
幸好,他们的担心并没有出现。
可能是倭人的出现让这些土人胆寒,他们并没有反抗到底的决心。现在只需要微小的代价,就能换取和平,他们就更不愿跟现在看起来温和的大明士兵们来打个你死我活了。
未时三刻,三艘简陋的大船就被十几个村民划了下来,船舱里面装满了已经脱壳的大米。
张武痛快地将自己仅有的三枚金币给了对方,然后就让人检查船上有没有动手脚。几个士兵跳下了河,将船体检查了一圈,点了点头。
张武这才招呼所有人上船。“等仗打完,你们可以到下游去找一找船,我们不会把你们的船划走的。”
一百五十人,平均每艘船装了四千斤大米,然后再上了五十个人,将船舷压的都快要贴近水面了。
不过现在是顺流而下,他们人又多,很快就划着船离开了村民的视线。
一个村民疑惑地说道:“不是说大明人来了,就会杀人吗?为什么现在他们还给我们金子?”
那个穿着大明服饰的土人说道:“大明是礼仪之邦,今天这些就是大明的士兵,而那些杀人的是倭人,他们畜生不如。”
而在据点处的张凤山得到了张武他们已经运回粮食的消息,得知根本没有打起来,只是花了三枚金币,就办成了这件事。
他突然意识到,原来大明的身份,在这里并不是不被认可。
沿着河道顺流而下,在河道转向东西向,流向大海的时候,他们终于发现了接应的人。
在河道边上,事先到此选点的士兵们已经在地上挖了几口浅井,并且架起了三口大锅。
这三口大铁锅已经是他们力所能及携带的最大的家什,虽然相对两千五百人来说,这三口锅远远不够,但是最少能煮开水,煮了汤,也能给大伙解决一下伙食问题。
众人分工合作,在井中垫入了青草,然后就将大米倒了进去。
大米浸泡两个时辰,这个时候天就已经黑了。不过这些士兵们还不能休息,一些人负责扩大防卫线警戒,剩下的人就开始将米捞出来,直接倒在铺了青草的地上阴干。
随后,他们将大锅点燃,用携带的猪皮在大锅里面过一遍油,然后把阴干的大米倒进锅里,加上少许盐和糖,用砍伐的木块当锅铲,就开始炒米。
只有三口锅,一口锅一次可以炒米大约五十斤,一次也只有一百五十斤。
而一百石大米差不多是一万两千斤,每口锅需要炒米八十锅。炒一锅米需要大约两刻钟,他们这些人日夜不休,也需要三天多的时间才能把这些全部炒完。
但是没有人嫌苦嫌累,相比那些倭寇要面临生死一线的战斗,相比幼军的士兵要跟敌人进行追逐和厮杀,他们这些人已经足够幸福了。
明古鲁的都城几乎变成了一座空城,但是刘安他们还需要用两天的时间,在这里设立一个有效的运转系统。
打仗从来都不只是战场厮杀,更多的是考验一个将领的统筹帷幄的能力。每个士兵的衣食住行,发烧拉稀,战区下雨刮风,开路架桥,这些东西全部组成起来,才能形成除了武器之外最重要的胜利基础。
不过,大军虽然还没有出动,两支前锋部队和数支骚扰部队已经被派了出去。
倭寇的人数太少,现在只剩下了一千六百多人,但是向北逃窜的人却有数万。
他们又不像大明士兵,还有火枪这种武器,只能靠倭刀御敌。所以,如果不想看到这支队伍的人全部伤亡殆尽,就必须救援。
至于羽林卫学的那五百人,不管是谁都没有把他们算进去。这些人是军队发展的种子,在这种战场上面死一个,就足够让人心疼了的。
哪怕是为了他们,刘安都不敢怠慢,直接派了一支纯火枪营前去援助。
庞瑛在这里等了几日,终于带着援兵向回赶,不管这些人主要是为了谁前去救援,只要肯去,就足够了。
战争也就在你追我赶,你跑我堵的局势下,进入到了真正的决战阶段。
第二十九章 大明的变化
“马哈木父子于四月初九在承天门外斩首示众,彼时京城民众无不欢欣鼓舞。至此以后,瓦剌部落烟消云散。”
朱瞻基却知道瓦剌部落虽然衰败,但是大明真正的心腹大患是鞑靼。不过这个时空,北明山铜矿的开发,已经把鞑靼人给拴在了那里,不会再成为祸患。
朱瞻基点了点头,中官毛巡又继续禀报道:“四月初六,陛下下旨,将谷王朱及其二子皆废为庶人,其官属多诛死,只有典薄张兴因曾经事先告发,得以免罪。”
朱棣废朱早有预兆,这次朱瞻基携带宗室出海,谷王府就没有派出世子或者郡王随行。
朱瞻基对这些事情并无多大兴趣,问道:“两家银行如今发展如何?三月发生的贪污卫所军费之事,可有了结?”
毛巡立即让随从找出了关于两家银行的资料汇总,回禀道:“银行开业已经四月有余,如今大明各军卫已经习惯了让士兵自己领取俸禄,只是盘剥之举屡禁不绝,依旧有不少上官按月索求底层军士俸禄。陛下如今让兵部携刑部官员,组成巡抚按察使团,分赴各地进行调查。”
这个时代,军中将领贪污受贿成风,以往的各军卫,吃空饷,盘剥底层士兵的俸禄,那都是正常事。
但是如今大明发展银行将网点开到了全国各县,所有大明官员,包括士兵的俸禄都通过银行直接发放到士兵的手中。
这样一来,吃空饷的事情几乎是不可能的了,但是盘剥俸禄,想要杜绝还不可能。
这不仅仅是监管的问题,更因为上官对下属予取予求,甚至连下属的命都控制在上官的手里。
这样的环境下,即使上官不盘剥,那些下属也会将自己的俸禄奉上大半。
这种时代局限带来的**,除非是将社会层次来个颠覆,否则根本无法根除。
但是,这种社会架构的改变,是不能轻易触动的,不论怎么说,都没有自己造自己反的道理。
将银行的事务汇报了一番,毛巡又开始汇报大明如今的基础设施建设工作,这也是朱瞻基比较感兴趣的一个方面。
要想富先修路的道理,可不是后世世人才明白的。
从春秋战国时期,各国商人就已经把道路畅通作为发展商业的重要基础。
朱棣虽然不是一个重视商业的皇帝,但是如今的大明商业几乎被监控制,他也不会跟自己的钱袋子过不去。
更重要的是,他是一个战争狂。在他的构想里,大明的机动野战部队可以在短时间内就调动到全国的任何一个角落,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
虽然是为了战争,但是如今的大明已经把修建三纵三横水泥路,当作是目前的基本国策。
虽然这三纵三横的道路基本都是以京城应天府为中心点,但是这种规划更符合如今大明的实际情况。
因为如今的大明,除了东南稍富裕,其他地区都依旧贫穷。特别是北方地区,当初打的十室九空,千里无人烟,经过几十年的休养生息,依旧没有能恢复过来。
在其他地区修路,是对资源的极大的浪费。以应天府为中心点修建道路,不仅可以把京卫,京兵迅速调集到其他地方,更能让京城的商业得到更大的资源支持。
朱棣现在就已经看出来了,当初朱瞻基告诉他,夹江工业区会比北明山铜矿给大明带来更大的利益,他还不相信。
但是现在,夹江工业区只是发展了两年多,却已经带动了整个天下的商业。
朱棣现在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来管理这个夹江工业区了,因为这里面有太多东西,他都没有真正看明白。
而这里又给他带来了极大了利益,一个工业区,现在每年给他带来的收益就要超过五百万两白银的纯收益,这已经超过了整个大明税赋的四分之一。
不到一县治地,能创造大明近三成的收益,要搁以前,朱棣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但是现在事实摆在面前,朱棣舍不得这个钱袋子,哪怕看不懂,也只能听之任之,然后自己慢慢研究。
他现在唯一能搞明白的是,夹江工业区的发展,绝对不是复制几家同样的工厂就能模仿的。这是整个大明的技术,资源集中在一起,才出现的奇迹。
有大臣上书要把这个工业模式在其他地方展开,比如同样有大江的武昌,洛阳,杭州等地。
但是朱棣却没有同意。因为他还没有看清楚这个工业区的本质,却已经看到了这个工业区的可怕。
他绝对不会同意在京城之外,也出现如此大规模的工业集群,这会给地方官员带来数不清的资金和资源,也有了造反的本钱。
如今这样的模式,其实是符合朱瞻基的计划的。
夹江工业区现在能发展的如此之快,主要原因是吸整个大明的血,在供应这一个工业区。
在大明的科研和技术实力没有真正发展起来之前,在这种模式很容易被模仿之前,他绝对不会大力扩张,导致技术外泄。
他现在看似重心都集中在夹江工业区,但是实际上,他最重视的还是下马桥农庄的十个研究院。
只不过,这是个研究院除了医学研究院崭露头角,其他的研究院更像是朱瞻基拿自己的私房钱养起来的私人爱好。
但是其他人不知道,朱瞻基对这些研究院有多么重视。他宁愿把金阔带上,把孙林也带上,却不把负责下马桥农庄的陈诚带上,目的就是为了让陈诚帮他看管好这个家。
金阔虽然负责半个大明的商业,但是权力都系于朱棣一念之间。
孙林虽然负责整个大明的监监控网络,但是如果朱瞻基不在家,这个监控网络只会受到朱棣的忌讳。
银行的底子已经组建起来了,只要朱棣不胡来,这个系统就能慢慢发展起来,逐渐控制整个大明的金融。
现在朱棣还看不明白这些,他只能看到银行帮大明减少了许多精力,减少了许多额外的环节。
所以短期之内只会大力支持银行的扩张,朱瞻基不担心。
哪怕银行现在就是搞的一塌糊涂,被朱棣取缔。但是朱瞻基也能学到经验,过几年还能组建起这个架构。
只有研究院的人才和研究方向不能中断,因为整个基础还没有奠定起来,一点损失,都是巨大的。
而且一旦中断,损失的不仅仅是时间,那些人才,整个研究方向和思路就全部损失掉了。
汇报完了大明最近几个月的大小事务,毛巡才谄笑着说道:“殿下,陛下对殿下的汉化之策非常赞赏,在朝堂上不止一次夸奖殿下。如今为了配合殿下之策,着令天下秀才移居海外,每一个秀才若自愿移居海外,当以进士使之,授七品以下官职。”
朱瞻基大惊。“那岂不是天下读书人恨我入骨?”
毛巡楞了一下才笑道:“怎会如此?大明各处穷酸秀才数不尽尔,他们在大明不过是芸芸众生,这一辈子都不一定中举。但是只要肯移居海外,就能得授官职,如今各县报名之人络绎不绝,已超万户呢!”
朱瞻基仔细一想,也的确如此。能够中举的秀才,都是才华绝伦之辈。每三年才三百多人,一年平均只有一百多人。
而大明的读书人有多少,最少也不会低于数十万,这个比例是十分吓人的。
而且大明的读书人也不都是家境富裕之辈,许多读书人也都是贫无立锥之地。在中举无望的情况下,只能给别人充当师爷,账房,甚至是在街头替别人写信为生。
如今只要肯移居海外,就能得一笔安家费,还能当官,哪怕是当一县教谕,也是清贵之职。
更何况,只要能通过朝廷的职官考核,就能得授县令一职,这可都是只有进士才能担任的官职。
如今的大明虽然不像唐朝一样有明经、明法、明算、明书、史科、三传、道举这么多项目的不同考核,但是也有多项不同的职官考核。
这里面,当然是考明经,当进士最为有前途。但是许多明经无望的秀才也会参加税官,转运官,以及一些技术工种的考核。
一直到土木堡之后,文官彻底掌握了朝政,那个时候,一切都是他们说了算。
然后朝廷的职官考核就彻底废除,他们将大部分职官都削弱为吏,只有主官由什么都不懂,都不会,只会吟诗作对的废物们担任。
文官们失去了制约,一家独大,做生意要听他们的,打仗也要听他们的。这种外行领导内行,也彻底让东方古国进入了黑暗时代。
现在还没有到那个时代,读书人的地位虽然高一点,但是也没有高到哪里去。
所以这个时候,给他们一个能出头的机会,他们还是很乐意的。
想通了这一点,朱瞻基也开心了起来。他这次带了两三千文人,大部分都是一些年轻人。
这些人对未来还充满了希望和信心,所以不愿意留在蛮夷之地。朱瞻基也只能用两三年的时间来让他们效力,然后优先提拔来引诱他们。
但是如果整个民间都兴起了文人外迁任官的风气,那么以后的南洋地区,儒家大兴并不是梦了。
有儒家到南洋跟绿教打擂台,朱瞻基也不用担心南洋各国全面绿化,甚至还有可能将他们的生存土壤全部消除。
毛巡的到来,不仅带来了大明最近的消息,也给朱瞻基带来了他又多了几个孩子的消息,还有后宫嫔妃们给他写来的信。
不过朱瞻基并不是一个在乎男女情爱的人,这些消息也只是让他心情高兴了一番。
“李亮……”
“奴婢在。”
“将我侧后方那座小楼收拾出来,让毛中官安顿。”
“金阔。”
“老奴在。”
“将我大明与南洋各国贸易货物与毛中官交接,并将银币与金币入库。除金币封存,银币全部在南洋各国兑换出去。”
南洋包括印度一带,都是盛产黄金而少白银。这里的人们更认同白银作为货币,因为一两黄金就能兑换十两白银,对他们来说,这是赚了。
而对大明来说,以十比一的比例用黄金来兑换白银看似亏本,因为大明现在国内的黄金和白银的兑换比例还是一比八。但是黄金产量低,白银产量高,长期来看,是值得的。
何况,现在的两边贸易更多是以货易货,就是亏一点,无非是贸易的利润少了百分之十多一点。但是相对百分之百,甚至是百分之两百的利润,亏一点也是划算的。
以后的石见银山会有几十亿两的白银出产,这对大明来说是一本万利。
只要南洋各国接受了以白银作为贸易货币,以后南洋的黄金就能源源不断地流入大明。
“刘万……”
“奴婢在。”
“唤大明银行的代表见驾……”
金阔一马当先带着毛巡来到了为他安排的小楼,面对毛巡,他并不需要刻意笼络。
从级别上来说,他是十二监,四局八司中的神宫监大太监,在如今的监各衙门里面,已经是金字塔尖。
即便是从整个监的权势方面来说,金阔他虽然比不上郑和,王彦,李谦这样的老牌太监首领,但是因为身为朱瞻基的代表,他的权势也不弱。
何况,现在他的手里还控制着东南各市舶司,而且掌管咨情司这个权力极大的衙门的提督孙林还是他的下属。
毛巡只是一个中官,虽然这次代表朱棣前来,在他面前也还不够看。
两人来到了小楼,金阔率先坐在了木椅上,才请毛巡坐了下来。“殿下在南洋雷厉风行,必然会触及一些人的利益,毛中官也不用只报喜不报忧,一些当着殿下不好开口的话,对我直说无妨。”
毛巡抱拳说道:“太监多虑了,陛下以前是没有见到南洋的利益的,纵使各国在应天府花钱买了一些关系,也不敢挑拨陛下与殿下的爷孙关系。
不过殿下如此出风头,那些文官们也的确有些担忧,最近的朝会上,不少人或明或暗,都说了些殿下风头太劲的酸话。
关键是太子殿下从北平回来,如今风头正劲,一些人难免会做一些小动作。
如今这委派秀才到南洋为官,就是这些文臣们所为,这也是为了想要从太孙殿下手里抢权。”
金阔却很清楚,朱瞻基不仅不怕文官们来南洋抢权,反而对这件事是持支持态度的。
文官们怕殿下在南洋一家独大,但是殿下却根本没有把南洋各国放在眼里。对文官们这样的行为,简直是求之不得。
文官们想要用温和手段来拉拢人心,却不知道,这里的宗教势力才是朱瞻基担忧的,他们主动出头,吸引绿教的敌意,对殿下来说是一件好事。
金阔当然不会把这些话直接说出来,而是又转移了话题说道:“陛下年事已老,太子殿下龙体欠佳,太孙殿下才是我们这些人的希望。今次出海,殿下不在朝中,一些事还需要我们主动担当起来。”
毛巡点头应道:“太监勿忧,今次出海,下官亦得王太监托话,请殿下放心,这银行和工业区,大家伙儿都会替殿下好好守着,不会让人糟践了。”
除了海军,一个银行,一个工业区,这是朱瞻基目前摆在明面上的势力和基础。
海军的势力太大,只有朱棣能影响到朱瞻基的基础,但是这两个地方,其他人可以下手的地方就多了。
毛巡口中的王太监,就是现在监第一人的王彦,他是司礼监的大太监,不仅是所有太监的首领,也是毛巡的直接上司。
金阔当然知道王彦的势力有多大,也知道除了王彦,其他的李谦,亦失哈等人,基本都是投靠了朱瞻基。
他点了点头说道:“帮殿下守好家,是我们的本分。陛下要西征,他西征,肯定会把太子殿下也安排出京,殿下那时候就能掌管大权。所以,殿下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也不要韬光养晦,让他人以为殿下不在就能为所欲为了。”
金阔这话就有些诛心了,哪怕朱棣再宠爱朱瞻基,哪怕朱瞻基现在的势力再大,但是现在帝国的头号继承人还是太子朱高炽。
当然,这话也只能他来说,朱瞻基要是敢说,那就是不孝了。
毛巡却一点也不介意,低声笑道:“太监请放心,即便是在下,也是站在太孙殿下这里的。对那些天天只会瞎嚷嚷的文官们,咱家……在下也是烦他们的紧。”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轰隆一声巨响,吓的毛巡打了一个哆嗦。“这是发生何事?”
金阔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随后一声接一声,连续传来了九声巨响。
这个时候,金阔笑道:“看来又是哪个国家的国主亲临了。这些都是殿下搞出的新玩意,说是用放空炮当仪式,欢迎国外使节。王子级别的来访,就是七声礼炮,国君级别的亲临,就是九声礼炮。”
毛巡咋舌道:“幸亏这是殿下亲自训练出来的新军,要是在以往,这样乱放炮,那都要炸营了。”
金阔哈哈笑道:“自从开始放礼炮欢迎诸国使节,那些国家使节无不吓的噤若寒蝉,畏我大明如虎。你要是有兴趣,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
毛巡连忙说道:“求之不得……下官愿意出海,也就是为了多看看大明以外是什么景致。这里什么都好,就是他娘的太热!”
金阔呵呵笑了起来,让人安排马匹,准备前往港口那边去看看热闹。
从港口到中南山的顶端这里,沿着原本的山石进行平整,在上面直接铺了一层水泥,形成了一条宽阔的水泥路。
在水泥路的旁边,从别处转运过来泥土,铺了一条大约四米宽的泥路,夯实之后专门供马奔驰。
虽然现在的马匹都已经钉了马掌,但是水泥路对马蹄子的伤害还是很大,所以最少在短期之内,这种专门供马匹奔驰的土路还少不了。
他们来到港口的时候,港口区域一片繁忙,七八艘船已经靠在了码头边,但是更多的船被带到了其他的区域。
金阔并没有带着毛巡凑近去看热闹,他们位高权重,到了码头上,会影响那边的工作。
两人在新建的体育场那里下了马,把马让下属牵着,两个人沿着楼梯,登上了已经修建起一排排石凳的看台。
下面的球场上,球员们和比赛的选手们都在训练,显得热闹无比,他们心无旁骛,码头上的热闹景象也没有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两人来到了半山腰处,这里不仅可以清楚地看到下面体育场的情况,还能看清整个海湾。
下属这个时候来告知他们,这是满者伯夷的国主亲临了。
他们的国主和随从的船只被允许进了海湾,其他的士兵则只能在对面的大岛停靠,那个大岛,其实是后世的印尼巴淡岛。
看着繁忙的海湾,金阔开口说道:“南洋虽然都是一个个小国,但是岛屿众多,加起来不比大明小多少。而且这里资源丰富,水稻一年三熟,有吃不完的粮食,而且各种金矿众多,海里有吃不完的大鱼。对我大明来说,这里与我大明在许多地方可以互补,有了这里,我们大明就永远不会担心再遇到天灾**,百姓就流离失所。”
毛巡虽然不知道金阔为什么跟他说这些,但是知道他绝对不会无的放矢,他顺着金阔的话说道:“太监,下官到了星城才知道,殿下竟然派了郑太监去攻打一个部落,不怕因此引起其他部落唇亡齿寒之虑吗?”
金阔摇了摇头说道:“我大明以前是对这些小国和部落太好了,只施恩却不求回报,也让这些小国根本不知畏惧为何物。想要让这些小国乖乖听话,必须恩威并济。
这次攻打的明古鲁部落原本就对旧港宣慰司阳奉阴违,他们势力不大不小,对我大明的旧港又有直接威胁。所以拿他们来杀鸡骇猴,实乃一举数得。”
“我大明一定能赢?”
金阔知道毛巡身为中官,大部分时候都是身为皇帝特使传旨,对如今的大明军队了解不深。
他自豪地说道:“如今我大明将士战无不克,攻无不胜!”
第三十章 胜利的威慑
而在苏门答腊岛,战事也的确像金阔说的那样,顺利地发展着。
如果说以往的战事,大明与其他民族相比并无优势,甚至还有一些劣势。
比如在面对草原民族的时候,往往就很被动,只能依靠人命和丰富的资源来支撑战事。
但是从无缝钢管被制造出来,应用到了火枪上。而且燧发装置被研发出来以后,火枪的大规模应用,已经让战争变成了一种不对称的一边倒的欺负人模式。
不管是辽阔草原上的游牧民族,还是西南山间的高山民族,原本需要大明耗费无数人力物力的战争,现在变成了一种行军式的扫荡。
面对火枪,没有任何军队能够形成有效的抵抗,依靠落后的武器的明古鲁人更不行。
从四月上旬,倭寇营率先发动了骚扰之战,到四月中旬,大明主力舰队抵达明古鲁外海,全面战争爆发。
短短的五天时间,明古鲁部落组织起来的抵抗运动犹如冬雪遇到阳光一般,大明军队所到之处,就迅速瓦解。
这种新的战争模式不仅让明古鲁部落挡无可挡,也让其他部落和国家的使节们恐惧无比。
他们发现,如果自己没有火枪,面对大明军队也只会有同样的下场。
到了四月二十一,大明军队已经依靠明古鲁的都城为中心,建立起来了完善的指挥系统和通讯系统,并且将后勤物资全部协调到位。
这个时候,就到了大决战的时刻。
其实已经算不上是决战时刻了,因为明古鲁部落实际上已经胆寒。大部分部落成员都在通过各个渠道向大明投降,只有万茂和他的支持者们,想要逃开大明的追击。
四月二十二,最后的追击正式开始,大本营已经换成了郑和率领数千海军士兵驻守,一万一千幼军,还有一半海军,全部加入到战场中。
海军的数千士兵驾驶战舰,他们负责沿海区域的封锁,同时承担了物资转运和后勤辅助的职责。
有了他们的协助,再加上数百羽林卫学学员兵们组成的情报网络,给一万一千的幼军提供了最完善的战场辅助。
幼军的士兵们根本不需要担忧后勤和情报,能够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追击敌人,消灭敌人上。
万茂率领依旧忠心于他的两万多族人,从都城逃到了东北的彭石南山谷,他们原本想要从朱鲁普向北逃窜。
但是倭寇营的两千士兵在朱鲁普掀起的屠杀行动让所有土人都以为那里已经被大明士兵重点防范。
没有人敢去面对没有人性的倭人,因为面对大明士兵,他们投降可能还能保住性命。
但是面对倭人,他们的男人被杀光,女人也被凌辱之后杀掉。他们所经之处,斩草除根,就连老人和小孩子他们也不放过。
虽然万茂很想要直接去冲击倭人的阵营,但是他的下属们都不支持这场行动。对他们来说,保存有生力量才是最重要的。
万茂也只好率领族人们从彭石南山谷又转回到山脉以外的丘陵地带,想要从山脉外面向北逃亡。
南方已经被大明截断,东北的山区在大雨之后连他们也不敢贸然进入。
现在不是几个人,几十人,而是有两万多族人,其中老幼妇孺都有。山区的瘴气肆虐,在大雨之后的时节进入山区,要是遇到瘴气,就是全部族灭的下场。
用了三天的时间,他们从彭石南山谷绕到了道恩火山的南麓,希望通过山林的遮挡,顺利地前往克塔温部落。
但是他们不知道,战争的模式不仅仅是武器的改变,甚至连战争模式也已经改变。
那五百羽林卫学的学员兵,他们进入战场的目的绝对不是只给倭寇营提供辅助,他们更重要的任务就是在整个战区建立完善的情报网络。
整个战区,每一股大型兵力的调动,绝对瞒不过他们的观察。
从他们转移出彭石南山谷,情报就已经传到了倭寇营。
一千多倭寇营的士兵日夜兼程,以跟他们相聚不到十公里的距离,完成了整个阵线的转移,并且顺利地抵达了他们的前方。
明古鲁人携带着老人和孩子,还有妇女和家业。可是倭人们什么都不用带,连粮食都是在目的地给他们准备好了,这种行军速度的差距,造成了倭人后发先至,并且还多了半天的休息时间。
大明的主力军队并不着急,他们慢条斯理地追击着,所到之处接受各个村落的投效,并且进行人员统计。
杀敌并不是战争的目的,在这里建立有效的统治架构才是。
庄敬带领着一千六百多倭寇抵达拉斯河北岸的时候,见到了庞瑛带着两千援军已经在那里建立起来了前沿阵地,激动地差点哭了起来。
他知道即将要面临最艰难的时候,想要拦住已经走投无路的万茂,他的这一千多人恐怕全部填上都不够。
他也摸不清朱瞻基到底是怎么想的,一路上都在担心朱瞻基会把他们倭寇营当做累赘给牺牲掉。
现在看到这两千都携带着火枪的幼军士兵,他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了。
殿下终究还是没有放弃他,还想用他。
那些倭寇每个人都分了三斤炒米,几口大锅还用熏制的肉条,加上找来的野菜给他们煮的肉汤。
他们用芭蕉叶当做饭碗装汤,每个人都吃了一顿饱饭,然后就在树林里睡了一个好觉。
但是羽林卫学的学员们却没有时间休息,在大战即将到来的时刻,是他们最为忙碌的时刻。
他们需要每时每刻都将敌人的最新情况,汇报给负责拦截的幼军和倭寇营。
根据他们的动向,大明这边也需要重新确定最合适的拦截地点。
万茂在五天之前,就已经发觉自己被抛弃,他的大部分族人已经不再相信他,而之前所有人对他的承诺也大半失效。
就连满者伯夷国的使节,也只是承诺他在逃开了大明士兵的追逐以后,才会为他提供逃难的渠道。
率领着还忠诚于他的族人们东奔西走,看似依旧威风凛凛,但是他很清楚,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
“苏丹,探子在拉斯河畔发现了大明士兵的痕迹。”
对这个结果万茂并不意外,他很清楚自己将会面临最困难的时刻。
他不能选择对手,但是他却能选择交战的地点。
打开简易地图,他看着前方的地形,拉斯河如同一条长龙,拦在他们的面前。
这里大部分都是无人能居住的原始森林,森林中蛇虫蚁兽众多。万茂不信大明的士兵能大量地进入这片区域。
他们必须要冲过这条封锁线,选择一个合适的地点渡河是最关键的。
拉斯河并不是一条大河,即使在雨季,这里的水面也只有十几米宽,深不过一米多。
他的眼睛在地图上迟疑了许久,终于指着一处河叉说道:“我们从这里渡河,这条河不仅阻拦我们的去路,同样也能成为阻拦大明士兵追击的障碍。”
他不知道,早在他们还没有抵达这一区域的时候,大明的士兵们就已经进行了多次战争模演。
因为这条河叉的存在,大明将士们根据敌人的心态,已经猜测到了敌人将会依托这处河叉作为渡河的主要地点。
他们可以在半渡的过程中,发现大明士兵的主力方向,然后选择向另一边逃跑,这个时候,拉斯河也会成为阻拦大明士兵追逐的屏障。
所以在明古鲁人还没有抵达之前,一条简易的木板桥已经搭建在了拉斯河的支流之上。
为了这座简易的木桥,一个士兵被河里的鳄鱼咬死,还有好几个士兵的身上钻满了吸血的蚂蟥。
傍晚时分,明古鲁人的主力终于抵达了拉斯河南岸的树林中,他们并没有匆忙过河,而是开始养精蓄锐,填饱肚子。
他们在等待天黑,只有天黑,才能阻拦住大明士兵的追击,能逃出去的人更多。
但是大明士兵绝对不会遂了他们的心愿,就在他们放松了心神,想要填饱肚子的时候,森林里燃起了一个个火堆。
这些火堆都是大明士兵一开始搜集枯枝枯叶堆积起来的,虽然在这种热带雨林里面很难形成大范围的火情,但是加上一些火药,一旦点燃,想要扑灭也并不是太容易。
“苏丹,大明人太狠毒了,他们想要烧死我们。”
万茂看着对岸那安静的森林,心中一片悲凉。这个时候,只能强渡拉斯河了。也不知道,能有多少族人能逃出大明人的包围。
“渡河!”
当密密麻麻的明古鲁人出现在了河边,等待他们的是一排排严阵以待的大明士兵,那乌黑的枪管冒出了一团团的白烟,轰鸣声让这一片树林里的各种动物都仓皇而逃。
不要说过河了,许多土人还没有走到河边,就已经倒在大明士兵的枪口之下。
十几米的距离根本不能成为障碍,即便是又一些土人下到河里,也成为了了枪口下的猎物。
河水迅速被染红,这血腥味引来了无数鳄鱼和吸血动物,红色的河水翻腾着,成为了土人们的噩梦。
万茂的心悲痛欲裂,他想过自己这些人很难全部活下来,但是却没有想到,自己这些人根本是连河都过不去。
为什么大明竟然能有这样的武器?这不是战争,这是屠杀!
土人们开始拼命地向外围逃跑,他们已经看出来了,大明人少,不可能全部拦截住他们。
但是,当他们看到对岸张牙舞爪的倭人,想到他们那残暴不仁的传说,一个个彻底失去了斗志,跪在了地上。
而万茂在看到倭人出现之后,也醒悟了过来。哪怕有少数人能逃脱,但是在这危机四伏的原始森林里,他们也失去了抗争的力量。
只有投降,是他们的唯一出路。
但是其他人可以投降,他却不能,因为这场战事说到底,都是因为他们家族引起,只有他死,才能消除大明继续讨伐的理由。
他从藏身的大树后站了出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襟。望着一个个被击倒在地的族人,他的眼睛里满是泪水。
这一切,该结束了。
他用土语大声地呼喊:“不要再渡河了,活下去,你们一定要活下去。”
许多土人看到了他的动作,都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他们停止了渡河,痴痴地看着万茂的动作。
万茂一步步走向了河边,走向大明士兵的枪口。
虽然对岸的大明士兵们也都看到了对岸了异常,但是已经昏暗下来的天色让他们并没有看清走过来的是万茂。
一束不知道从哪里射过来的子弹直接击中了他的胸口,他的身体重重一顿,呆立在了原地。
看着胸口冒出来的血迹,他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微笑。“原来这就是死亡……”
当他那并不魁梧的身体重重倒了下去,几乎所有的土人都跪了下来,他们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下,举起了双手。
土人不再奔逃,也不再过河,他们似乎已经认命,待在了原地。
天色已暗,大明的士兵们也不再射击。双方隔着一条河,形成了一副安静到诡异的状态。
他们都在等待天亮,等待着明天的来临。
明天还在,希望还在。
南方的森林里打的鲜血四溢,但是在星城,夜色降临之际,却进入了最热闹的欢庆时刻。
从四月初朱瞻基抵达麻喇迦,然后在各国之间宣传这次的竞技大赛,并且强制要求南洋各国都要派代表来参加,甚至欢迎他们直接参加比赛。
自四月中旬开始,南洋各国就派代表奔赴星城,参加这次的大赛。
虽然他们大多都不会参加比赛,但是他们也要来看看,大明帝国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以星城为中心,北方的暹罗,彭亨,宾童龙,占城,真腊,勃固,吕宋。东方的苏禄,渤泥,马鲁古,砂拉越,南方的满者伯夷,喃渤里,亚齐,以及旧港和原三佛齐国的各个部落。
还有就是西洋的一些国家,包括榜葛刺,溜山,锡兰,柯枝,沙里湾尼这些印度半岛上的众多小国,都派出了代表来到星城。
因为朱瞻基的到来,大部分国家即便不是国主亲至,也都派了王子前来。
半个月来,星城这里已经成为了一个热闹的外交场所,来自各国的世界们在这里洽谈贸易,联络感情。
南洋霸主满者伯夷国的国主扬维西沙的到来,也将这种热闹的氛围激发到了最高。
谁也没有想到,扬维西沙竟然会亲自来此。
满者伯夷国虽然在面积上并不是南洋最大的国家,但是他们占据了南洋最肥沃的爪哇岛,人口也是南洋各国最多的。
以爪哇岛为基地,满者伯夷将国土慢慢扩张到了婆罗洲,苏门答腊,若不是大明的干预,他们现在恐怕早已经占据了整个苏门答腊岛和婆罗洲。
扬维西沙原名叫维克拉玛瓦尔达纳,但是在他平定了中王和西王,统一了整个满者伯夷之后,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扬维西沙,寓意万王之王。
此人能力出众,在南洋各国之间都颇有威名,在他的带领下,满者伯夷成为了南洋名副其实的霸主。
面对这样一个地头蛇,即使是朱瞻基也不能马虎,用最隆重的礼节欢迎了他的到来,并且将各国的国主与王子都叫了过来作陪。
这种外交场合从古至今,都不是那么有趣的,在宴席上,所有人都是言不由衷,尔虞我诈,用各种策略来试探其他人的底线,隐藏自己的意图。
朱瞻基虽然年幼,但是在这种场合却表现的非常老道。他那从容不迫的气势,异于常人的身材,让他成为了这个场合上最为引人瞩目的一个。
扬维西沙就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身高的人,不要说大明人,即使是西洋来的白人,他也没有见过如此雄壮的。
留着短髭的朱瞻基面色沉稳,双目不时爆发出慑人的锋芒,即使是扬维西沙也不得不避让三分。
他也在会场上见到了大明士兵们装备的长枪和短枪,这种隔着数十米,甚至一百多米就能伤人的武器,让扬维西沙很是心痒。
但是初次见面,他很难直接提出想要观看一番。
其实他如果要看,朱瞻基也不会不给他们看。这种火枪并不是看一眼就能仿造出来的。
这种无缝枪管的打磨,是综合技术能力的体验,他们拿在手里再看,也不可能仿造出来。
在会场上,并没有人谈论关于明古鲁的话题,这个时候,所有人都还在等待最后的消息到来。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大明会胜利,但是能够达到什么样的战绩,会成为所有人评估大明战斗力的重要依据。
大明虽然在南洋地区战无不胜,从最开始的剿灭海盗王陈祖义,到灭掉整个锡兰山国的国君一族。上一次下西洋,郑和又灭掉了苏门答腊岛上的喃渤利国,生擒了国主苏干剌。
大明在南洋的威名都是一刀一枪打出来的。
但是,大明的战士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却并没有达到一种无敌天下的地步。每次的战役,大明都是依靠人多势众获得胜利,大明的士兵战斗力并不比他们土人更强。
只是这一次,大明士兵们竟然丢掉了他们的锋利铁器,换上了这种火枪。而火枪的威力,现在并没有经过检验,明古鲁部落就是一块试金石。
第二日,扬维西沙就以参观射击比赛练习的名义,想要亲眼目睹一下大明火枪的威力。
对于这个申请,朱瞻基只是笑了笑,就答应了下来。
扬维西沙终于拿到了梦寐以求的火枪,当他看到那黝黑的枪管散发着迷人的光泽,他的心里却一片恐惧。
因为他根本想不到,这种枪管是如何制作出来的。
大明以前的火枪枪管,还能看出来是铁匠用锤子一锤一锤捶出来的,但是现在,那匀称的管壁,光滑的内外径,让他根本想不出来,这是用什么方法打造出来的。
他也故意拆开了一包大明士兵的枪药包,发现大明的火药也有了变化,不再是过去的粉末状,而是一颗颗晶体颗粒状。
这种变化,也是大明火枪的射击距离更远的原因。但是他也不知道这种颗粒火药是如何制造出来的。
大明……这个神奇的国家,他现在很想去亲眼看一看了。
只有知己知彼,才能有跟大明角力的可能。
在此之前,他决定绝不跟大明正面起冲突。
在扬维西沙抵达星城的第三天,从明古鲁部落就传来了消息。大明军队在拉斯河畔阻击了万茂一行,不到四千人,打的明古鲁人寸步难行,没有一个人能越过拉斯河。
万茂当场身死,他的族人们杀掉了他的家人,然后全体向大明投降。
整个明古鲁部落,在半个多月的时间里,就被打死了超过两万人,青壮死了近乎一半,整个部落几乎已经残废。
如今的明古鲁部落,不仅没有了跟旧港的施进卿掰手腕的能力,还要依靠华人的保护才能避免整个民族被其他部落吞并。
更让所有人惊讶的是,大明这次的战斗,总共才死了不到四百人,这里面还有三百多都是倭人,真正的大明人只有不到十个。
而且他们大多都还不是在战场上被打死的,而是死在瘴气和森林里的毒蛇,毒虫之口。
这样的战斗结果让所有人感到震惊,哪怕是扬维西沙也感觉到了恐惧。
就在所有人人心惶惶的时候,大明刑部当着所有国家使节的面,公审了哈三和依斯干达沙,以及其他同谋。
除了哈三与依斯干达沙,大明还直接处死了各部落王子十一人,他们的下属两百多人。在码头边的刑场上,杀的人头滚滚。
拜里米苏拉千方百计想要保住自己儿子的性命,甚至宁愿用王位来换。
但是朱瞻基并没有给他一点希望,依斯干达沙第一个就被砍头。而主谋哈三,则在所有人都被处死之后,最后一个被送上了断头台。
大明用最残酷的手段向南洋各国展现了自己的强硬,这同时也在告诉所有人,以后的南洋顺大明昌,逆大明亡!
就连扬维西沙这个时候也不敢表现的强硬,在没有找到对付大明的火枪办法之前,他们只能忍着。
第三十一章 继续南行
“从马鲁古到南洲,绝不能仅仅看地图,认为区区的几百里地,就很容易抵达。因为和几百里地,将会是最艰难的行程。”
议事大厅内,坐着朱瞻基与郑和等一大批海军将领,除了朱瞻基,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在明古鲁干脆利落地打了一个大胜仗,将南洋各国震慑的不敢有任何反对心思。
就连朱瞻基认为的汉化策略,也被各国都轻而易举的接受。
其实这是朱瞻基先入为主的成见,在后世汉文化受到了南洋各国的抵制,他就以为现在的南洋各国同样会对汉文化有所抵制。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如今的大明是世界头号强国,儒家文化是蛮夷之地向往的文化。
连东瀛和朝鲜都格外向往汉文化,交趾人也因为大明如今向他们输送儒生就不再反叛,其实南洋各国简直是有些渴望大明的文化侵略。
只要不触及他们的宗教信仰,他们对汉文化的接受态度是很积极的。
打了胜仗,贸易又很顺利,现在连运动会都举办的很成功,彰显了大明军中的尚武精神。
在南洋耽搁了几个月,现在的马六甲海峡刮起了南风,也到了舰队要继续前行的时候了。
诸位将领兴奋,是因为开疆拓土永远都是每一个将领最为崇高的理想。如今一个比大明小不了多少的无主之地等着他们去征服,谁能不兴奋呢?
但是朱瞻基很清楚,探访澳大利亚的难度,甚至要比大明舰队跨越太平洋去探访南北美洲的难度也不弱多少。
在原本的历史中,一直到两百年后,澳大利亚才会被发现,又过了近两百年,英国才正式开始开始向澳大利亚移民。
为什么那么多的小岛都在十六世纪,十七世纪得到开发,而澳大利亚却在十八世纪才得到开发,正式因为澳大利亚的特殊地理特征,特殊气候特征引起的。
郑和好奇问道:“殿下,为何如此说?难道在南洲一年四季都有暴风雨?”
朱瞻基摇了摇头说道:“诸位有没有想过,既然南洲距离爪哇如此近,为什么却一直没有被爪哇人发现呢?”
见众人都是若有所思的模样,朱瞻基才又说道:“根据‘麦哲伦’的航海日记,孤注意到了两个问题,一个方面是从爪哇到南洲,刚好要经历大范围的无风区和南风区,导致了船只向南航行非常艰难。其次,在南洲的北部,有大片的珊瑚礁,导致了船只难以靠近大陆。”
金阔和李亮大汗,其他人不知道,但是他们两个很清楚。所谓的麦哲伦其实是朱瞻基胡乱安排的角色,根本就没有麦哲伦这个人,所有的一切都是朱瞻基自编自导的一出戏。
他们两个也不知道朱瞻基是从哪里获知的这些知识,在他们看来,这位太孙殿下就是生而知之者。
他们的一切荣华富贵,一切生死天命都跟朱瞻基紧紧绑在一起,朱瞻基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根本不会来揭穿这一点。
当初他们冒着被砍头的危险欺骗皇上,就已经赌上了一切。后来发现了鸿基煤矿,发现石碌铁矿,发现石见银山,也让所有人对朱瞻基的信息深信不疑。
至此,他们两个人的脑袋才安稳了下来。
被朱瞻基熏陶了几年,他们有时候都会以为这一切都是真的了。但是现在听到朱瞻基睁眼说瞎话,还是忍不住有些好笑。
朱瞻基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人的脸色,继续说道:“根据孤对麦哲伦航海日志的研究,发现在南洲北部,每年都会从大陆上向四周海域刮大风,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形成的,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南洲北部全是沙漠和戈壁滩,并不适宜人类居住。
除了每年狂风,雷电肆虐,在这里还有各种世界上最毒的毒物,可能一只不起眼的蜘蛛,咬上一口,一刻钟就会死去。当初的麦哲伦他们就在南洲北部死了许多人。”
朱瞻基嘴上说不知道,却比所有人都清楚,南洲的气候特征是因为什么原因。
在全世界的大陆中,澳洲仅仅比南极洲的降雨量高一点,整个大陆位于海洋之中,又靠近赤道,虽然大陆不大,却拥有复杂的气候特征。
这就导致了澳洲与四周海洋形成了不同的气压带,逆风而向,让船只难以靠近。
再加上每年两季的不同的季风,如果不是顺应季节,按照航向前来,许多时候根本靠近不了澳洲。
郑和问道:“殿下,那南洲上面难道就没有人吗?”
“当然有土人,他们身材强壮,皮肤黝黑,以打猎和采集为生,不会种植,也没有形成大型部落和国家,生活非常原始。”
澳洲土人被称为尼格利陀人种,他们实际上也不是土生土长的人种。在欧洲人迁移到澳洲大陆的时候,总人口大约七十五万。
七十五万人口,相对于一个七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大陆,平均十平方公里才一个人,可谓是人烟稀少。
朱瞻基没有想过搞种族灭绝,因为这是对资源的极大浪费。
如今的世界,地多人少,到处都没有开发,而想要开发这些区域,只靠华人是非常缓慢的。
朱瞻基说道:“南洲人口非常稀少,只有我大明一个郡的人口差不多,所以,我们不需要占领这些土人的土地,而应该将他们像西南山夷一样,融合进我们汉人族群。”
薛禄嘿嘿笑道:“那些土人如同猪狗一般,恐怕我大汉男儿下不去手。”
众人轰然大笑起来,朱瞻基却笑道:“当兵去三年,母猪赛貂蝉。这些男儿离家万里,并无其他女眷,恐怕只要是个女人,就会心动了。南洲地域遥远,土地贫瘠,只有东南沿海一带有肥沃的土地,一开始的发展当然是以金矿开发为基础。我们要制定详细的策略,用二十年的时间,将这些土人都归化成为我汉家儿女。”
但是这个话就没有人接话了,因为这种事明知道是来吃苦的,任谁一时之间也不能下定这个决心离家万里到这里定居。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朱瞻基根本没有想过自己开发,这里让庄敬带着倭人打前站,然后进行分封,让那些宗室自己开发才是最合适的手段。
只要有朝廷来引导,让出大部分利益,这件事还是有操作余地的。
哪怕这里的金矿一半利益都让给他们,通过贸易,也能把大部分的利益重新赚回到朝廷的口袋里。
而一些将领听到朱瞻基这样说,不由得就想起了如今纪纲正在进行的人口贸易。
虽然朝廷并没有直接参与东瀛少女的贩卖,但是这只不过是朝廷还要一丝脸面。如今的纪纲在东瀛,人口贸易搞的如火如荼,如果说没有朝廷的支持,那是谁也不信的。
人口贸易贩卖到大明,利润还不算太高,但是如果以后大力开发南洲,将那些女眷贩卖到南洲来,那一定是暴利。
不过这一切为时尚早,还是要先在南洲找到大型金矿才行。
开发南洲的基础就在于金矿,没有金矿,根本不会有人愿意远渡重洋来到南洲生活。
不要说南洲了,就连南洋地区的水稻一年三熟,从来不担心饿肚子,都没有人愿意迁移到南洋。
想要前往南洲,这不算远的距离,将会是漫长的旅程。在旅途中的淡水储备,是非常重要的物资。
朱瞻基吩咐郑和与朱真他们,要将所有运水船中储存满淡水,还有南洋特产的椰子,各种水果,也都成为了重要的储备物资。
会议一直进行到了傍晚时分,朱瞻基才打发了众人,回到了自己住的小楼。
星城的天气太热,除了早年生活在惠州的刘承徽,其他几个跟来的妃子都有些消夏,瘦了不少。
特别是沈黛儿,这几日又大病了一场,如今病体未愈。
朱瞻基到几个妃子的小楼里都问候了一番,才让内侍摆膳,与马欣共进晚餐。
还未坐稳,李亮就来通报,马鲁古王子莫戈伊求见。
马欣难得与朱瞻基单独相处,闻听李亮的通报,有些不开心地撅起了小嘴。“这些蛮夷真的是不懂一点规矩,明知道现在是晚膳的时候,却来求见。”
朱瞻基捏了捏她的小脸,笑道:“既然求见,必然有事。我去打发了他,再回来与你共餐。”
虽然嘴上抱怨,但是马欣的动作却不慢。拿了一件外袍帮朱瞻基穿上,还帮他梳理了一下头发,将他送出门外。
马鲁古王国说起来也是个比较悲催的国家,他们自八世纪形成了大型的土著势力之后,就被南洋各大霸主统治。
从谏义里王国,到新柯沙里王国,又到如今的满者伯夷国,轮流成为马鲁古的宗主国。
一直到后世的二十世纪,马鲁古王国一直在寻求独立,却都没有成功。
朱瞻基决定大力开发香料群岛的时候,就决定扶持马鲁古王国独立。这里盛产的香料,最少在今后的几百年间,会成为永不枯竭的金矿。
马鲁古王国因此也成为了大明忠实的狗腿子,依靠大明来威慑对他们虎视眈眈的满者伯夷。
这次的明古鲁战役,南洋大部分国家都心惊胆战,但是马鲁古国的使节却惊喜万分。
对他们来说,大明的势力越大,他们的国家也就越安全。
来到议事大厅,站在门外的莫戈伊看到朱瞻基龙行虎步的前来,就跪了下来,迎接朱瞻基。
朱瞻基露出了一丝笑意,亲手扶起他说道:“即使在我大明,除了重要场合,也不需要跪迎。爱卿不必多礼……”
这莫戈伊顺势站了起来,才说道:“小王今次前来拜见,是想求殿下恩准,允我王族前往大明上国,学习大明文化。”
朱瞻基却没有直接答应他,带他进入了大殿,才问道:“不是说好与我一同返回安汶,为何却又改变主意?”
马鲁古国原本一直是满者伯夷国的附庸,因为势弱,他们根本没有制造大船的能力。
这次星城聚会,就像朱瞻基这个盟主发布江湖召集令一样,举行聚义大会。
马鲁古国最大的船不过是四百石,来星城的时候,还是大明舰队派了军舰去接。
到了星城,朱瞻基看他们可怜,送了他们一艘两千石的商船。
对于这个国家,朱瞻基并没有重点扶持的想法,主要原因就是他们的人口少,而且资源丰富。
马鲁古王国的区域,包括了南北马鲁古群岛,还有苏拉威西岛的东部区域,这里土人的数量不多,是个移民的好地方。
朱瞻基还想以后大力发展移民,这样几十年,几百年下来,当地的华人数量就会很快占据主流。
而且现在大明的香料贸易属于是暴利,在香料群岛收香料的时候,是以白菜价收购,到了大明就能卖出肉价,等到了欧洲,就能卖出黄金价。
所以为了长期垄断贸易,并且不让他们知道大明的利润,很长一段时间,朱瞻基都没有允许马鲁古人去大明。
莫戈伊轻声说道:“自我父王得大明上国的支持,坐稳了王位。整个马鲁古对大明上国就仰慕已久,除了羡慕上国的繁华,对大明文化也是仰慕已久。所以父王才会让我们拜上国杨中官为师,学习上国之学。只是杨上师也不过只是粗通文墨,他告诉我们,想要学习到真正的上国文萃,就必须要到应天府才能学到。”
他口中的杨上师其实是监负责采买香料的太监杨双成,此人虽然能教汉话和一些基本礼节,但是论起文采,当然不值一提了。
朱瞻基点了点头,盯着他的眼睛问道:“我是问,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
他不敢与朱瞻基对视,俯首说道:“太孙殿下厚爱,赠我朝两千石巨舟。有了巨舟,小王才有了前往大明就学之念。”
原来问题还出在自己身上,朱瞻基笑了笑说道:“大明你们暂时不必去了,有了这艘船,今后你们就能从马鲁古直接来星城贸易。你们缺什么东西,报与这里的监,然后他们就会专门为你们提供各种商品,包括书籍。
这次你陪我一同回国,待我从西洋回来,届时我带着你一起去大明,那个时候,你也不用惧怕海上风浪,更不需担忧他国抢夺船只。”
朱瞻基的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莫戈伊当然不敢再自作主张,应诺了下来。
打发了他离开,朱瞻基让人叫来了孙林,吩咐他说道:“帮我调查一下马鲁古人的动态,查一下他们对如今的收购价是否有所不满,如果真有这方面的原因,就让人适当提一下香料的收购价。”
朱瞻基不是竭泽而渔之辈,一直崇尚携手并进。
钱都让一家赚走了,对于商业的发展并没有利,只有人人手里都有钱了,商业的大环境才能更好。
第二日,大明舰队凌晨时分就开始集结,到天亮时,朱瞻基率众登上他的旗舰。
旗舰上依次升起了皇家龙旗,太孙四爪金龙旗,海军旗,陆军旗。整个舰队的约三分之一船只,一半人马,将会随着朱瞻基一路南行。
这三分之一的船只全部都是战舰,除了后勤运输船,没有一艘货船。
他们的主力舰队将会途径满者伯夷,马鲁古,然后前往海龟岛。
海龟岛就是世界第二大岛新几内亚岛,这里环境恶劣,除了少数食人族,岛上并无文明。
但是朱瞻基知道,这里有一座世界上最大金矿之一的格拉斯伯格金矿,大明想要在前往南洲的的途中建立一个重要据点,这个矿山非常重要。
除了大明舰队,满者伯夷国的近百条船,也会与之同行,舰队还会在爪哇岛做短暂停留。
而来送行的人就多了,几乎南洋各国的使节们都亲自来码头送行,他们在送走朱瞻基之后,才会启程回国。
并且西洋的一些国家,还会从现在就开始准备,建立新的宫殿,迎接朱瞻基的到来。
这里面最激动的就要属施进卿了,他原本只能算是一个盟主一般的国主,上面有大明和满者伯夷压着,下面的各部落对他也都是阳奉阴违。
但是在大明舰队干脆利落地干掉了明古鲁部落,并且授权给他管理整个苏门答腊岛之后,他如今可以说是大权在握。
满者伯夷国对大明的火器有了畏惧之心,对旧港的逼迫不敢过甚,那些小部落更是怕了大明,也不敢再对他阳奉阴违。
朱瞻基为了维持他的权威,给两支驻扎在南洋的舰队换装了一千支火枪,这个舰队虽然不归他控制,但是却能借用这股力量。
而且除了安乡伯张勇率领的驻扎在麻喇迦和旧港的舰队,朱瞻基在星城也留下了一个舰队,负责建设新的转运地。
这里由第二舰队参将许韶光率领,他的任务是要在两年之内,将星城建设成为一个比麻喇迦更庞大的转运港。
而在他们这三处水寨之外,朱瞻基还任命了张谦为当地的贸易提督,总管商业和民政,并且扶持周航在南洋建立完善的情报网。
朱瞻基虽然暂时离开南洋,但是他在南洋已经展开的汉化政策,却不会有任何改变。
而在他们的船只之后,王景弘也率领剩下的舰队,与西洋各国使节,一同前往西洋。
他们的船队现在货船多,舰队只有幼军的五千五百人,海军的不到三万人。虽然这股力量在南洋地区也是无敌的,但是他们还是以稳妥为重,只在熟番各国贸易,等待主力舰队的回返。
这个时候已经是永乐十五年的五月中旬,刮起了南风。
这对舰队下西洋,或者是回返大明都是有利的,但是对朱瞻基他们向南航行,却非常不利。
但是朱瞻基也没有办法,因为他们要避开南洲的台风期,这个时代,对于一个舰队来说,再也没有什么比台风更可怕的了。
逆风航行,无非是慢一点,但是如果遇到台风,半支舰队恐怕都要完蛋。
五月二十四日,船队抵达了爪哇岛的西端。为了避开这个季节的南洲的西南季风,船队不会从河里直接前往南洲,而是沿着海岸线继续向东行驶。
五月二十六日,舰队抵达了满者伯夷国的首都满者伯夷,这里实际上就是后世的泗水,也被当地人称之为苏腊巴亚。
大明与满者伯夷的贸易在星港已经完成,这次满者伯夷国的近百条船,装满了来自大明的各种货物。
有几艘船,装满了从大明运过来的铜钱和银币。
满者伯夷虽然是南洋强国,但是也只是相对而言。他们的冶炼技术非常落后,到现在都还不能自己锻造合格的铜钱。
所以南洋地区,包括满者伯夷国的商品交易,一直都是用大明的铜钱。
大明的那些文官,不仅没有认识到这种经济控制的力度,反而时不时的叫嚣,要杜绝大明铜钱外流。
这当然有大明铜产量太低的原因,但是通过南洋贸易,大明每年收回的铜锭数量,要远远多于铜钱的输出量。
也因为双方的贸易已经结束,所以这次朱瞻基并没有在满者伯夷停留的想法。
但是既然来了这里,如果不到这里暂留,那就更说不过去了。
在满者伯夷国满国臣民的热烈欢迎下,朱瞻基在泗水登陆,礼部的官员也用了最隆重的礼节,向满者伯夷国的臣民们展示了大明的礼仪文明。
朱瞻基那如同一座宫殿的龙辇,大明那整齐的仪仗,繁琐的各种讲究,都让所有人感到瞠目结舌。
这个国家,却是朱瞻基目前不想干预太深的国家,因为这里人口实在太多了,因为土地肥沃,这个小岛上有南洋一大半的人口。
而这个国家因为这些人口,成为头号强国。
但是同时,这里的人信仰印度教,信仰佛教,信仰绿教,宗教信仰的泛滥,导致了人心不齐。
可以说,这里送给朱瞻基,朱瞻基都不会要。
等到南洋布局完成,在这里发展奴隶贸易,将这里的人卖到其他地区去挖矿,才是朱瞻基想要做的。
第三十二章 金矿与中继点
朱瞻基不知道,他不愿意在满者伯夷国长留,而满者伯夷国的大臣们更是不愿意他在此长留。
别的不说,光是那占满整个海湾,一眼看不到边际的舰队,就足以让满者伯夷的百姓们对大明产生恐惧。
满者伯夷国超过两千石的海船,就已经是他们最大的船只。
而且依靠粘合的船体,只能在赤道两边的无风区航行,根本不敢出这个范围,因为一场暴风,就可能让船身解体。
大明就是一个庞然大物,一个让所有人都恐惧的庞然大物。
看着大明的舰队终于离开,扬维西沙再也不用控制自己的情绪,长舒了一口气。
这一个月来,自从到了星城,知道明古鲁部落根本上毫无抵挡之力就输了战争,南洋各国各部落难免都有唇亡齿寒之感。
原本的满者伯夷并不惧怕大明,在几十年前,他们还将蒙元打的大败而归。
但是现在,大明越发强盛,能够隔空伤人的火枪,根本是无法抵挡的利器。
扬维西沙也感到恐惧了。
大明举办那个竞技大赛,扬维西沙从头看到尾,那些个人武力的比拼,他并不在意。
大明反正已经是人多势众,南洋各国想要抵挡只能依靠地利和气候,甚至包括躲藏来跟他们应对。
强了三分,还是强了五分,关系都不大。
反正大明不可能永久赖在南洋,他们拖不起了自然会回去。
他最关注的还是大明的新式火枪以及火炮。
那火枪可以隔着百米伤人,在此距离中,只要是要害被击中,必死无疑。
而他们的新式火炮更是惊人,竟然能打出三四里地。像满者伯夷的船只,因为木材偏软,结构也不紧密,只要中了炮击,就会完蛋。
当大明的炮击比赛展开以后,南洋各国更加沮丧了,这种巨炮,就连他们的城池也抵挡不了。
看到大明的军队如此雄壮,势不可挡,这些时日,扬维西沙的心里一直压着一块大石头。
而这位太孙殿下更是让他觉得恐惧,从来没有人给他过这么大的压力。
他回身吩咐道:“立即组建一个使团,向大明进贡。这一次我要亲自前往大明,去看看那个天朝上国的伟大。我要用尽一切办法,得到制造火枪的方法,让我满者伯夷的勇士,也能用上火枪。”
从爪哇海到班达海,舰队斜逆着东南季风的风势,缓慢地航行着。
这两片海中,到处都是暗礁和小岛,舰队只能按照长蛇阵,最多只能有三艘海船并行。
爪哇海是全世界最浅的海,平均水深只有五十米。因为地处赤道,这里也是全世界最温和的海。
但是当舰队经过小巽他群岛之后,进入了班达海,不同的水深就造成了这里的暗流众多,航行非常考验水手的功力。
经过一周的航行,船队终于抵达了马鲁古国的首都安汶。
这里是两处海岛形成的一处夹角,城市建在夹角的内端。这里虽然是马鲁古的首都,但是在后世这里也不过是一个人口不到四十万的城市,在这个时代,人口仅仅突破了两万,还没有大明的一个县城大。
舰队给马鲁古国带来了他们需要的瓷器,茶叶,布料,朱瞻基也受到了马鲁古国上下的欢迎。
但是这个城市实在太小,不要说满足舰队的需求了,就连供应舰队的淡水,他们都提供不了。
而且,大明在马鲁古设置的香料收购点也没有在这里,而是在北马鲁古群岛,那里才是香料的主产区。
所以,朱瞻基连船都没有下,只是在船上接见了马鲁古王族一行,随后就启程离开了安汶。
至此以后,舰队的航行途中,就再也没有文明的出现,所有的航线也需要自己摸索。
航线的确定,在以前是一项非常艰难的工作,因为这涉及到了复杂的定位计算。
在茫茫的大海中,有海岛的时候还能做个定位,没有海岛的时候,就只能依靠天上的太阳和星星来定位。
当船队来到了位于赤道以南的地区,所有的星座位置都有了变化,那整个北半球都作为定位标准的北斗七星也彻底不见,如果不是六分仪的出现,船队根本无法定位。
而这个时候,司天监的星象师们也在朱瞻基的指引下,换成了以南十字星座作为晚上的定位标准。
他们这些人在茫茫的旅途中,可以说是除了领航员之外,最为辛苦的一群人。
因为每一天,他们都需要根据日期,根据太阳的升起,在天空划过的角度,来计算舰队的位置。
更要将所有的资料制成一张图表,作为以后航行的依据,这里面不能出现任何错误。
舰队的领航员们每天通过定位方位的变化,来记录航线,洋流,这些是如今这个时代,一个国家的最高机密。
在大航海时代,西班牙就是因为掌握了太平洋洋流的情况,在两百多年里面,大发其财。
现在有了朱瞻基的安排,大明有了能够定位精确的六分仪,然后再制作出经纬表,定位出各条航线,那么大明的航海技术,就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
在朱瞻基拿出的南洋和南洲的详细地图上,一个个小岛被标注,起名,一条条航线被画出来,这些都会成为大明最宝贵的财富。
为了避开东南季风,舰队迎着太阳一路航行。在穿过后世的瓦图贝拉群岛之后,舰队来到了海龟岛的南方。
整个海龟岛,也就是后世的新几内亚岛,百分之八十的区域都被原始雨林覆盖,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也是万年不化的雪山,和绝不适合人类居住的沼泽地。
几百年后,人类在岛屿的沿海地带,开发出来了一些农田。但是这个时候,岛上除了一些不知道何时流落岛上的食人族,再无其他文明。
海龟岛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岛屿,查亚峰将近五千米高,被誉为澳洲第一高峰。
虽然靠近赤道,但是山顶的积雪万年不化,形成了一副绝美的画卷。
但是这里却一点也不适合人类生存,因为整个岛就是一道山脉组成,平地很少。
这里到处都是热带雨林,而在热带雨林之中,生活着无数的毒虫蛇蚁,还有蔓延四处的瘴气。
到了二十一世纪,这里都没有被完全开发,无数地区都还是人类禁区。
在这个时代,想要征服这里,更是艰难。
但是这里的位置非常重要,因为只有这个岛,才能提供远赴南洲的干净水源。
虽然挑选了六月向南洲进发,东南季风可以为向西南航行的舰队提供动力,而且这个时期也不是南半球的台风期。
但是这种航行还受到了澳洲中部高气压的影响,舰队的航行速度谁也不能保证。
仅仅是从新几内亚岛想要到澳洲东部的布里斯班那一带,三千多公里的距离,有可能两三个月都抵达不了。
至于说从澳洲北部登陆,朱瞻基从来没有考虑过。
这里在后世都是著名的人类禁区之一,气候热的让人活不成,高低气压的轮流交换,让这里常年大风。
除了矿产,这里也就适合放牧。但是,这里又是世界最著名的毒虫基地,世界上最毒的十种蛇,这里有七种,最毒的蜘蛛,这里也有好几种。
现在就发展向这里移民,只会是费力不讨好。
除了会先在沿海地段修建几个小型防卫点,在一百年内,朱瞻基都不准备开发北部地区。
开发南洲的第一步,朱瞻基会放在后世的墨尔本一带,那里是澳洲少数有肥沃土地的地区,更重要的是,南洲的十大金矿,在南部地区就有六座,而且有两座就在海边。
虽然北部地区也有几座金矿,更有世界著名的铁矿,但是铁矿在这个时代,是最没有开发价值的,何况还是在内陆。
北部的几座金矿,同样也是在内陆,在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地区,那些矿产,就留着以后再开发吧!
舰队沿着海龟岛的南岸缓慢行驶着,每隔一段距离,都能看到森林中出现的河流出海口。
但是朱瞻基不为所动,一直到这一日,前沿舰队通报,已经找到了朱瞻基指定的那条大河。
海龟岛是一座山脉型的海岛,一条山脉东西向耸立,沿着山脉,有几百条河流顺着山势而下。
想要找到朱瞻基指定的这条河,不仅需要根据地图勘测地形,还需要根据六分仪进行准确定位。
否则的话,很难确定哪一个河道才是朱瞻基要求的。
这条河在后世被称之为迪米卡河,在这个贫穷的海岛上,迪米卡小镇却是印尼最富裕的小镇,因为这里属于一家公司所有,而这个公司就是印尼最赚钱的公司自由港公司。
这家公司拥有这个印尼最大金矿的所有权,从七十年代开采之日起,这座金矿每年给印尼带来超过十亿美元的收入。
一直到二十一世纪,这个金矿依旧位于全球十大金矿之列,稳定的出产几乎是任何一座金矿都比不上的。
而且这座金矿非常容易找,因为它有一个显著的特征,那就是在它的东侧,就是著名查亚峰。
这个金矿公司为了开矿,甚至一度把查亚峰都封锁了起来。
后来在国际登山组织的干预下,他们才开放了北部登山线路,依旧封锁了南部的登山线路。
大明现在想要让人移民出海,只能拿最暴利的金矿来吸引人。没有金矿,根本不会有人愿意背井离乡,离开大明到海外艰难生存。
而这里也是如此,如果没有金矿,哪怕他安排一个舰队在这里驻守,担任远洋远洋舰队的补给点。但是恶劣的环境也会让士气低沉,过不了多久人恐怕都跑光了。
有一座金矿就不同了,不管是舰队,还是宗室,为了黄金也会愿意在这里吃苦发展。
新几内亚岛虽然自然条件恶劣,但是这里却称得上是自然资源丰富。只需要开垦不大面积的土地,就能维持所有人的食物。
民不畏死,那就以利诱之。
黄金是最好的工具。
但是朱瞻基也很清楚,虽然大明开国不过三代,刚刚五十年,但是如今的这些宗室,一个个都好逸恶劳,没有几个有见识的。
至于吃苦受累,那更是没有一个愿意的。
谁愿意舍弃王府的荣华富贵啊!
哪怕这里有黄金,也必须朱瞻基事先打好基础,否则的话,让他们到这里从头开始,是不可能的。
朱瞻基不可能把全部的金矿都找出来,但是他能够通过自己知道的一些资源,建立一个遍布天下的控制节点。
只要大明能够控制住世界的十字路口,中继要点,那么西方的大航海时代,就别想发展起来了。
海龟岛这里,就是朱瞻基要建立的一个重要节点。
当朱瞻基的旗舰抵达了迪米卡河的入海口,看着这条并不显眼的小河,他沉默了半晌,才吩咐说道:“抛锚驻船,召集舰队指挥使以上级别人员,员外郎,以及各宗室来开会。”
南洋的雨季已经过去,今日的天气晴朗,太阳西下,气温正好。
内侍们按照朱瞻基的吩咐,在船头的三层甲板上,将一排桌椅摆成了凹字形。
朱瞻基坐在顶头位置,左边是文官,右边是武将,那些宗室坐在他的身后旁听,并没有发言权。
所有人泾渭分明,一个个静悄悄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旗舰之上,众帆落尽,微弱的海风也没有带来一丝声响。只有远处其他战舰上面,有在一起娱乐的将士,不时传来一阵欢呼声,但是也不影响旗舰上面的谈话。
“殿下,人都到齐了。”
朱瞻基点了点头,眼睛左右扫视了一圈,开口说道:“自正月出海,如今已经过去了五个多月。在此前的行程中,所有到过的地区都是我大明舰队以前曾经抵达过的区域。但是自此以后,所有的行程都将是未知的,再也没有了欢迎的人群。就以我们身边的这个岛为例,虽然岛上资源丰富,但是因为距离文明社会太远,至今只有一些食人族的上面生存,根本没有文明。那么,我们为什么要来开发这些地方?”
金纯笑道:“当然为我华夏百姓寻找到更多的土地。”
朱瞻基点了点头笑道:“金尚书所言有理,但却是长久之谋划。古往今来,历朝历代的更迭,除了吏治**,更多是因为土地兼并严重。天下人的土地被世家,望族,大臣,武将们占据,老百姓都没有饭吃了,自然要造反。
但是我大明开国不过五十年,如今整个大明的人口还不到南宋时候的半壁江山多,现在大明的无数土地都还在抛荒,我却致力开疆拓土,不仅仅是因为土地,更多的是因为黄金。”
现场传来了一阵吸气声,就连那些王爷们,这个时候也不敢发出声音。
他们能够被允许旁听,就已经是格外开恩。他们能在王府长大,一个个都是人精了。不是人精,也早已被淘汰了。
朱瞻基拿出了一枚金币,放在手指缝里把玩着。等所有人都平静下来,他右臂一指北方的大岛,大声说道:“就在离我们两百里的山上,那里有一座年产五十万两黄金的大型金矿,这都是属于我们大明的财富。”
所有人都有些懵逼了,就连老成持重的解缙都有些不敢相信,讶然道:“殿下,莫不是弄错了,五十万两黄金,那可是大明往年的四分之一税赋啊!”
朱瞻基笑着摇了摇头,五十万两黄金,听起来的确很吓人,但是也不过是十五吨而已。
当然,这个数量已经非常惊人了,如今大明流通的黄金总量,最多也只有这个数量的十倍。
但是跟后世共和国一年开采的黄金都超过了四百吨相比起来,又不算什么了。
“是真是假,明日派人去探查即知。我现在要诸位做的,就是全部配合起来,沿着河道派小船逆流而上,一直到山脚。然后登上最高峰西侧的山顶,据说那个山里面,几乎都是黄金。而除了寻找黄金,我需要诸位在山脚下开辟一片农田,并且运海沙进去,在合适的地点建设水库,把这里建设成为我大明进军南洲的淡水供给点。”
如果单纯在这里建设一座淡水库,如果疏于管理,几个月就荒废了。开荒垦田,没有人愿意待在这里,也是白搭。
但是有了金矿,就能驻军,有了驻军,就能移民,有了银民,就能种田,开矿,并且维持这个淡水供给点。
在热带雨林中想要得到适合人饮用的水非常困难,而且舰队补充的净水数量众多,绝不是挖一口井能满足的。
所以现在需要挖井,然后用海沙过滤,还要做好防菌管理。
有了黄金的吸引,所有人的兴致都高涨了起来,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各部门之间已经商讨好了明日的工作安排。
这都是黄金的作用,如果没有黄金的吸引,谁也不会有这么高的兴致。
以至于朱瞻基还不得不跟他们泼冷水,让他们不要忽视了这里环境的恶劣。
进入这里,大蟒蛇都不是最可怕的,因为勘测的队伍人多势众,再大的蟒蛇都只会成为盘中餐。
这里面最可怕的是无处不在的瘴气,还有那数目众多,烦不胜烦的毒虫。
第二日一早,几乎所有的传令船,平底沙船,还有小型的子母船都被挑选了出来。
除了船桨,士兵们还准备了不少竹竿,在逆流而上的时候,都能使上力。
所有人都穿着长裤,并且裤口和袖口全部都绑了起来,有斗笠的甚至把斗笠都戴上了。
朱瞻基带着传令兵们亲自敲响了旗舰上的五面大鼓,为勘探队送行。
第一支队伍进入了河道,后面的船只也开始在海边寻找沙滩,将一艘艘船装满了沙子,在中午时分也进入了河道。
朱瞻基的安排非常简单,一个是寻找金矿,一个是垦荒,一个建立合适的水源供应点。
但是想要把这三件事做好,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因为这三个地方,肯定不是在一起的。
金矿在山上,在后世的谷歌地图上,这里从山顶被挖了一个超级大坑。
即便是建设矿工的聚居点,不建在山上,也必须要建在山腰,或者山脚。
但是水源供应点却必须要距离海边更近,只要避开海水倒灌,渗透的区域就可以了。
建的太远,取水变成了一件麻烦事。
至于农田,那当然要挑选土地肥沃的区域,不可能挑选烂石滩来种田。
所以他们这三个不同的队伍,在选址的时候,不仅要互相配合,还要互相迁就,方便以后的统一管理。
当所有人进入了迪米卡河之后,剩下的人就只有等待了。
第一天过去了,报信的人回来禀告,从距离岸边大约两里地远的地方,一直进到二十里左右,都是大片的平整黑土地。
不过他们并没有停下脚步,因为在没有发现金矿的时候,这些工作毫无意义。
如果没有金矿,是不可能在这里垦荒的,即使要建立供水点,也不会选择这里。
第二日,报信的人禀报,勘测队已经抵达了山脚下,现在船行不了,已经开始从陆地登山。
第三天……
第四天……
第五天……
一直到了第六天,终于有士兵返回,在他们划回来的船上,装了足有两百块含金的矿石。
其中的一块狗头金,连石头一起,足有两百斤重。
但是发现它们的一队士兵,根本舍不得砸开,硬是十个人轮流把它抬下了山。
找到了这个金矿,朱瞻基本来有些不确定的心,安稳了下来。
虽然海龟岛在后世简直可以说是被遗忘的角落,但是在他的计划里,这个中继点却非常重要。
在没有动力船的年代,想要前往南洲需要看天气,看运气。这里建设起来,对于开发南洲,有着非常关键的作用。
而所有人更是兴奋,当天晚上,就有还几个指挥使托朱真向朱瞻基申请,以后驻守海龟岛。
不过朱瞻基只是笑了笑,现在还没有到真正开发的时候,他这次只是探路之旅,并不是开发之旅。
所以随着船上的净水补充充足,朱瞻基一声令下,舰队起帆,继续前行。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第三十三章 抵达南洲
除了这些海军将领,那些宗室们也都积极了起来。以前一直只是听说南洋有金矿,但是从来没有看到过,所以他们并不积极。
但是现在看到这大块的狗头金被发现,这巨大的金矿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每个人的心思都开始转动了起来。
当舰队离开海龟岛的时候,他们看这个荒凉的小岛,也都变的顺眼了起来。
但是他们还不到行动的时候,因为这才是第一个地方,据说在南洲,同样也有金矿,那里也更大。
不过这个地方,在他们的心里还是优选地。因为这里距离南洋很近,从这里到香料群岛并不远,而监一年到头都有商船到香料群岛,这里算不上偏远。
据说从这里到南洲的南部,还要走一两个月,那才是真正的蛮夷之地啊!
这次出海,宗室人员一共分乘四艘大船,这四艘船分属一个编队,并有四艘军舰护航,四艘补给船供应,还有各传令船负责联络。
从去年皇上下旨,令各王府,郡王府各派世子,郡王随太孙驾。
这些个王府就已经有了预感,恐怕是皇上又要削藩了。
但是有太祖的金书铁卷,加上朱棣本来就是因为削藩才造反上位,所以他对名分,大义看的比较重,更在乎宗室对他的大义支持,所以各王府并不怕他像朱允那样倒行逆施。
他们不敢违逆朱棣的圣旨,但是同时也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之辈,反正他们已经拿定了主意,如果给的条件不够,是别想他们轻而易举就移藩。
谅这朱棣为了史书留名,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当然,只有一些没有犯错的藩王府会这么硬气,而有把柄被朱棣抓在手中的藩王府,从一开始就在谋划,该如何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朱瞻基其实是不在乎这些宗室怎么想的,不管这些宗室能干也好,窝囊废也罢,他需要的是他们的名。
哪怕他们是头猪,最少他们都姓朱。
今后的世界将会进入一个快速发展的阶段,落后的通讯,交通方式,不可能让中央朝廷有效控制偏远角落,那么就需要他们这帮人占住大义的名分。
他们是能干之辈,朱瞻基反而会担心他们势力大了之后,不搭理中央朝廷,自立为王。
如果他们都是无能之辈,只需要他们占住这个位置,反而以后更方便干预和管理。
哪怕他们干的天怒人怨,大不了以后换了子孙当王爷,这些地方就始终还是在姓朱的后代手里。
所以,他只是在船上安插了一些眼线,随便他们折腾。
现在还不到时间,想要让宗室移藩海外,不仅需要他们自愿,更需要整个社会对这件事的认同。
否则,光是一个苛刻宗室,就会让皇室处境艰难,陷入众口铄金的地步。
哪怕是皇帝,在风土人情这些方面,也要遵循这个时代的规则。
船队继续航行,大部分宗室都觉得无所谓,这里的金矿虽然发现了,但是也许后面还有更好的。
而且这个岛面积虽然大,但是太热,大部分人对这里的环境并不算满意。
但是晋王朱的几个儿子因父兄接连被囚,如今正人心惶惶,在所有宗室里面,是最想移藩海外之人。
朱,朱济,朱济三人,在永乐年间接连被废,被囚。朱济更是不念父子之情,囚禁其亲生母亲,蒸煮父亲侍女,囚禁其兄长朱济,侄儿朱美圭。
年前皇上派锦衣卫到太原调查,废掉朱济,又救出了朱济和朱美圭,但是至今仍然没有还封王位,也让晋王府一系如履薄冰。
庆成王朱济炫曾经参与了朱济诬告其兄朱济一案,如今朱济被囚禁在凤阳高墙,他很怕皇上会想起他也曾经参与诬告一案,所以这次出海,一开始就拿定了想要尽快离开大明的主意。
虽然这个海龟岛在其他人看来环境恶劣,但是在他的眼里,这里却是一处宝地。
这海龟岛面积庞大,比大明整个江南的面积都大。岛上虽然有一些毒蛇,毒虫,却有无尽的森林,各种名贵木材遍地。
特别是这个金矿,只要经营妥当,哪怕每年大部分大部分收益要交于朝廷,自己也能落得数十万两白银的收入,再加上移民种田,贩卖木材,怎么算都比现在要强的多。
他如今驻守汾州,每年的收益只有万两白银,一年到头,手里根本剩不了多少银子。
所以看到这里,他就想要联络各宗室,将这个金矿拿到自己的手里。
只要他主动移藩,想必皇上也不会再记住他的过错。
“四哥当真丝毫不顾恋故土,想要移居海外?”
说话的人是宁化王朱济焕,他是晋王嫡五子,比朱济炫这个庶四子要更受皇室看重一些。
朱济炫担心自己被废,但是朱济焕却没有这方面的担心。
“我也不想如此啊,但我不同五弟,如今我在皇上心中恐怕就是戴罪之人,若是戴罪立功,恐怕才能让皇上宽宥。”
朱济焕叹道:“这海龟岛面积虽大,却人口稀少,据说上面还有食人族。在此发展,势必艰难。”
朱济炫摇了摇头说道说道:“我却不这样想,这里虽然人口少,距离我大明却近,移民便利。而有了这个金矿,最不济也能当个富家翁,山大王,不用在大明提心吊胆地活着。”
朱济焕见他拿定了主意,叹了口气说道:“那四哥想我怎样帮你?”
朱济炫长揖说道:“为兄想请五弟到太孙面前探探口风,对这宗室自愿移藩海外,有什么章程。”
与此同时,在这艘船上其他的房间里,其他宗室关于海龟岛的讨论众多,这个储量丰富的金矿,吸引的可不仅仅只有朱济炫一人。
如今能够无忧无虑地尽情玩耍的,也就只有那一帮还没有成年的宗室子弟。
像朱瞻,朱瞻墉他们,现在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忧虑。对他们来说,这趟出海,就是出来见见世面的。
面对众宗室的试探,朱瞻基却一直没有一个肯定的答复,只是以稍安勿躁打发了众人。
因为这件事在解缙的力主之下,被压了下来。
由于前世的经历,朱瞻基对于任何事都喜欢快刀斩乱麻,直接了当地解决。
但是这种性格在商业上或许是一件好事,但是对玩政治的人来说,这样的性格确实不合时宜的。
因为政治没有对错,政治也只有妥协。
可以马上打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什么事都不能靠武力来解决问题。
而政治,就是一门妥协的艺术,靠快刀斩乱麻,只会把事情越办越糟糕。
按照朱瞻基的意思,将海外各处领土都各划一片。然后把这些宗室都分封出去,每个地方,安排一个军卫,或者两个军卫来维持治安。
由藩王来管理民政,军队来管理军政,然后用金矿,土地来维持基本的生存,用贸易来盘活每一个封地之间的联系。
大明一个军卫大约是五千五百人,一个地方卫,或者是护卫就是三千人左右。他们这些人加上家属,再加上藩王带的官员和随从,就有两万人左右。
这么多人不管在哪一个地方开始发展,再加上大明本土提供帮助,都能维持基本统治。
但是这件事在解缙和金纯这样的大儒面前,就完全不能这么做。
事情还是同样的事情,但是要实施起来,就需要换一种方式。
比如说,将藩王分封海外,哪怕皇室很想这样做,但是绝不能由皇室提出来。
如今还是宗族社会,宗族的力量是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社会影响力与后世相比更是不能比较。
比如说,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律法,自己的族规。朝廷认可宗族对宗族弟子的奖励或者是处罚。
在县治以下,宗族的管理是朝廷管理的有效补充。
这个时代的法律不健全,人们更讲究人情。
朝廷大臣要告老还乡,需要辞职三次,皇上要挽留两次,第三次才能同意。否则的话,就说明皇帝对这个大臣很不满意,有很大意见。
就连皇帝篡位,也需要有大臣三次劝谏,这个皇帝“谦让不过”,才“勉强”登基。
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因为如果由皇室提出这样的计划,就会让人觉得皇室寡情薄意。
连自己的亲人都不能照顾,谁会相信他们能顾怜百姓?
所以,哪怕是朱瞻基想要把宗室分封海外,但是这件事现在不能由他定下来,先要在社会上将这件事酝酿成熟,然后“勉强”答应。
他们说的有道理,朱瞻基当然愿意听。他知道自己的弱点和缺点,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他也愿意按照现在的这套规则来行事。
所以,他现在先要炒作,把这件事炒热。
反正分封这件事,也不是这两年可以推行的,最快也要等到他出海回了大明才能办。
要是不顺利,更是要等到他登基以后,这件事才能推行。
所以他现在根本不表态了,也不提分封了。只是先在军队方面,为以后做准备。
从海龟岛到南洲,这段旅程是非常无聊的。
因为是逆风行驶,舰队如今的航行速度只有每小时四五节,只比人走路的速度快一些。
这样的速度,在茫茫的大海上,简直跟乌龟爬一般。
各军将士们天天可以学识字,打牌来消磨时间,但是船舱憋闷的环境,还是让许多人的情绪逐渐变的低沉了。
朱瞻基最近也一直在学习,他原本是最不喜欢儒家学术的,总认为东方古国的衰落,与儒家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
但是在这个时代待的久了,成为了这个时代的人。他逐渐认识到,儒家纵然有着各种不足,但是在社会规则的制定方面,维护朝廷的统治,建立民族的向心力方面,都有着非常明显的优势。
所以最近一段时间,他也每天抽出一两个时辰的时间,专门听解缙和金纯为他讲解儒家经义。
他不是要做一个儒生,他只是需要了解儒家能在社会发展中起到的作用,然后更好地利用这股力量。
他的这种好学让金纯格外高兴,每天给朱瞻基讲课的时候,总是精神百倍。
虽然船上的生活无聊,这个老家伙的精神却越来越好。
但是解缙对朱瞻基的了解就更深一些,从小他都在教朱瞻基,很清楚朱瞻基是个什么样的人。
特别是朱瞻基开始推行格物以来,积极推进数字,字母,几何的研究,也带动了解缙,包括解祯期,解桢亮他们一同研究这些。
他们更清楚,像朱瞻基这样功利的人,学儒不是为了当儒,而是为了分解儒家。
因为对朱瞻基来说,显学,实学才是朱瞻基真正喜欢的。
当时间进入了五月,南洋地区就进入了旱季。天上偶尔会下一个时辰的雨,然后就是那让人闷的喘不过气的湿热。
整个六月,天上都没有下过几次雨,一直到他们抵达海龟岛的时候,才又下了一场雨。
船队绕过了托雷斯海峡之后,就小心翼翼地沿着大堡礁的外围,一路向南行驶。
以前人们看到太阳从东方升起,在西方降落,大部分时候,太阳都挂在南方。
但是现在,太阳到了北方,原本从左到右的太阳轨迹,现在变成了从右到左。
每个人都会感到一种时空颠覆的压抑感,视线之中,几乎看不到陆地,那美丽的海洋景色如今让每一个人感到厌倦了。
偶尔经过几个小海岛,除了会让领航员感到紧张,生怕触礁,已经不能吸引其他人的注意。
因为从北方开始,就要开始测绘南洲的海岸线,船队也分散开来、哪怕是朱瞻基所在的中军,目前的船只也只有一百多艘。
被派出去的士兵们都受到了一个小册子,上面详细记载了南洲北部的一些自然环境,毒虫毒蛇的防治。
特别是那些羽林卫学的勘测人员,他们每一个,在朱瞻基的心里都价值千金。
现如今的士兵们,几乎每一个都是全才。虽然他们大部分都不识字,或者是只认识简单的一些字。
但是他们一个个都是野战兵,又是工程兵,还会种地,什么苦活,累活,他们都任劳任怨。
而这些羽林卫学的学员兵,更是接受了文化课,地理课,天文课等等,每一个都接受了两三年的专业课程教育,特种兵教育。
这些种子,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技术兵。
当时间进入七月之后,主力船队也终于行驶出了赤道无风带,感受到清凉的海风,船队的人精神亢奋了起来。
这个时候,朱瞻基却紧张了起来。因为七月对大明人来说正是炎热的夏季,但是他们现在已经来到的南洲,现在却是处于冬季。
虽然现在距离赤道不远,气温还没有降下来,但是也要严防这种气候的变化引发的流感。
在后世,流感只是小病,但是如今,却很有可能要了人命。
舰队的每个随行医师都被调动了起来,几乎每艘船上,都安排了一个医师,做好防护工作。
船越向南行,温度越来越低,特别是早晚,已经需要穿厚衣服了。
不过这种气温的降低,让航行途中的舒适度增加了许多。
士兵们的士气都又提了起来,因为大家都知道,快要抵达目的地了。
他们第一站的目的地是位于东海岸的一处位于南回归线附近的海湾,这里也就是后世的布里斯班。
之所以选择这里作为第一个目的地,主要原因就是因为这里有一个世界级的天然海港,而且这里也有充足的淡水资源。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里有着众多的矿产资源,光是在后世的布里斯班市区范围内,就有多座矿区,在城市西北的亚勒曼铜矿,是澳大利亚十大金铜矿之一。
优越的地理环境和气候,这里成为了开发南洲最适合的据点之一,相比北方的恶劣环境,这里更适宜大规模开发。
船队终于行驶到了南回归线,这也意味着,船队走完了地形复杂的大堡礁,可以向海岸线附近行驶了。
船队仅仅向西行驶了一天,就能看见南洲的海岸线了。能够看见大陆,船队上的所有人,精神也变得振奋了起来。
不管什么人,哪怕再喜欢大海,对于大陆,也总有一种期望感。
因为人类,总归是陆生动物。
有领航船不停测试水深,朱瞻基的旗舰也行驶到了距离海岸只有几公里的水域,可以清楚地看到陆地上的树。
“殿下,昨日都能看到岸边都是洁白的沙滩,为何今天依旧是这样的景色?”
朱瞻基笑道:“这里是南洲最著名的海滩,据说南北有近千里长。”
从阳光海岸最北的弗雷泽岛,一直到南方黄金海岸,都是有着美丽沙滩的海滩。
实际上,在南洲的东部,大部分海滩也都是沙滩,这也的确算是大自然的奇迹。
到了傍晚时分,传令船传来了信息,发现了海峡。
布里斯班之所以被称为是世界级的海湾,主要就是她有三个连在一起的岛屿,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防波提。
而这三个岛屿,只是在向北的方向,开了一个不到十公里宽的海峡。整个面向东方大海的方向,都被包围了起来。
这里在后世都能够停靠二十万吨级别的货船,对于现在最大的级别不到万吨的木船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就以朱瞻基的旗舰为例,这艘船长达一百多米,宽度五十多米,吃水深度才六米多,而后世上了十万吨的货船,吃水深度一般都超过了十米。
在其他港口可能需要小心翼翼才能靠岸,但是这里靠岸的难度一点也不大。
不过,天色已晚,现在又不是南洲的台风期,其他船只进了湾区就开始派人上岸查看地势,这些大船依旧停在湾区的海面上。
到了第二日,先遣船只就进入了这里的主河道,也就是后世的布里斯班河向上游探索。
而留守在大本营的将士们则开始上岸,在岸上安营扎寨。
到了晚间回来的时候,他们不仅捉回来了一只袋鼠和几只树袋熊,也就是著名的考拉。
让李亮把几只树熊送到后舱去给几个女人逗弄,他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岸上是个什么情况?”
领队张凤山恭敬地行礼后答道:“末将率领两百人沿着河道向上游行了大约二十里地。这河道弯弯曲曲,二十里地我们就转了有二十七道湾。
河道两岸树木茂盛,丛林密布。这里的土地是黄土与红土的混合状,也不算肥沃,并且因为靠近海边,碱性比较大。
末将与属下目前正在绘制这里的地图,不过因为这里属于丘陵地带,想要绘制详细地图,恐怕需要最少五天的时间。”
“有没有发现土人?”
“正要与殿下禀报,今日一上岸,末将就发现了有人类活动的痕迹,还找到了这个……”
张凤山呈上来的是一节经过粗糙加工过的木制硬弓的弩臂,因为已经断裂,所以被土人丢弃。
朱瞻基看了一下就没有了兴趣,这种加工工艺非常粗糙,以至于朱瞻基怀疑,他们是用石头刮出来的。
张凤山继续说道:“但是末将与众人搜寻了一天,也没有看见土人,更没有发现做饭的炊烟。待明日再次出去搜寻一番。”
朱瞻基知道澳洲的土人主要是以狩猎和采集为生,他们不会打渔,所以一般很少到海边活动。
布里斯班三面都是丘陵,矮山,一面临海,并不是土人们喜欢活动的区域。
他点了点头说道:“明日出去搜寻,多带一些琉璃玩意和盐巴。那些土人就喜欢这些东西。你们带足行李,干粮,活动的范围可以大一点,不必急着回来。”
“是!”
处理好了公务,回了后舱,只见几个女人忙忙碌碌,正在忙活着给树熊做窝。她们的生活单调,现在有这样可爱的小动物,都喜不自禁。
就连那几个异族女人,平日活的小心翼翼,这个时候也留在了大厅里看着几只考拉。
那马欣抱着一个还是幼崽的小考拉,就再也舍不得放手。可惜的是,这些考拉丝毫不给她面子,懒洋洋地窝在她的怀里,怎么逗都不想搭理她。
看到朱瞻基,她可爱的大眼睛就充满期盼。“殿下,我们把它养起来好不好?”
(澳大利亚不准备写的太细了,因为这里的斗争不多,加快速度去西亚,西欧。)
第三十四章 探索
布里斯班所辐射的昆士兰州,是澳洲资源最丰富的地区之一,但是对大明来说,这里却是一块鸡肋。
这里资源丰富,各种矿产都有,但是在临海地区,仅有几座大煤矿和铝土矿。
这里的北方有一座世界级的金矿,但是却在内陆地区。还有就是,这里的金矿也含有铀,而这种宝贵的矿产资源,是如今这个时代根本无法利用的。
有着同样顾虑的还有澳大利亚南部的奥林匹克坝金矿,那座金矿有着丰富的黄金和铜,但是也含有丰富的铀。
从储量上来说,奥林匹克坝金矿是世界上最大的金矿之一。在后世,这个金矿被澳大利亚开发了二十年,都还没有挖到主矿床,仅仅是外围矿床的产量,就已经跻身世界最大金矿之一。
从资源上来说,现在开发是极大的浪费,那珍贵的铀矿在全世界的储量都很少,现在浪费的越多,以后就越少。
但是从整个大明的扩张布局上来说,这些金矿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发挥经济效益之外的更大作用。
但是其他人并没有朱瞻基的矛盾心理,一座不比小多少的大陆,就这样呈现在所有人的面前,每个人感到的都是无比的兴奋。
这天夜里,大部分的厨师都没有睡觉,他们连夜在舰队的基地里烙大饼。
为了鼓舞士气,这次后勤部门在朱瞻基的安排下,一下子就宰了三百头猪,用猪肉给所有的将士都烙了肉饼和肉汤。
第二天一早,不论是海军将士,还是幼军将士,全部开始了编组分队,进行大规模的探索行动。
每个探索队都打破了原有的军队编制,除了火枪手,还有刀箭手,辎重队。除了这些人员,每个探索队还都配备了勘测地形,勘测地质,勘测生物的成员。
昨日抓了一只袋鼠,那袋鼠肉虽然肉丝比较粗,比较腥臊,但是用香料压制住膻味之后,也别有一番滋味。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肉啊!
而且太孙殿下认为,这种肉卤制之后做成肉干,不比牛肉差多少,所以今日也下令,所有探索队见到这种动物,抓回来宰了做成肉干。
但是他也知道华夏民族的吃货本质,很怕把这种生物给吃灭绝了,所以也要求不许杀害幼崽和哺乳期的袋鼠。
作为一个千总,苏南的麾下管着五艘战舰,共计一千两百五十人。
再加上他们船上载了七百幼军和数十传令兵,医护兵,他们舰队总人数达到了两千人。
这次编组,他们舰队被抽调了六百人,按照总部的命令,按照不同的编制,分成了三个探索队。
苏南不放心其他人带队,决定亲自带队,让副千总卞成看守舰队。
这卞成也不愿出去冒险,留在基地,说不定还会被总部抽调,去建设基地,能在殿下面前露露脸。
他们这六百人有两百火枪手,三百刀手。海军没有辎重队的配置,只有后勤队的配置,他也将船上的领航员,测绘人员,还有厨师,都带了一半。
到了岸上,他们又被分配了六百幼军,这些幼军大多都是火枪手,并且十人一辆板车,负责运载行李,也会用这些板车来运送袋鼠。
这一千两百人人又被分配了四个羽林卫学的学员兵负责带队,苏南这个千总也只能担任副手,不过苏南没有半点抱怨。
如今的羽林卫学早已经被神化了,虽然第一舰队是殿下的亲军,幼军也是殿下的亲军,羽林卫是殿下的亲卫。
但是,只有羽林卫学,才是殿下真正最重视的。
从羽林卫学出来的士兵,各个都是文武全才,随便到了哪个军队,最起码也能当个千总。
而且,他们这个方阵,被派来的竟然还是羽林卫学的把总。羽林卫学的把总,出来后最少都是守备一级的官员才能相比。
更重要的是,这位把总竟然还是彭城伯府的世子张武,这可是殿下的亲表兄,他们这些人就更没有不服气的了。
而且张武也并不孤傲,看起来非常和气,他带着总部的调令来到方阵,就招呼了苏南,幼军千总楚大运,还有几个把总一起开了一个碰头会。
“诸位年龄都比我要大,虽然我这次被任命为领队,但是在我看来,这个领队的责任就是为大家当好耳目。至于行军作战,对敌狩猎,一切还要仰仗诸位。”
见张武表现谦和,苏南和楚大运心里就是有些不服,这个时候也舒服多了。
年龄最大的楚大运说道:“张把总过谦了,谁不知道羽林卫学士兵见官大三级,而且你们不是仗着殿下宠信,是有真材实料的。这次探索,还望能跟阁下后面学点东西。”
苏南也抱拳说道:“我海军长处是在海上,这次在陆地上活动,自然要以二位意见为重。”
见苏南如此谦和,楚大运原本板着的脸也柔和了起来,面向苏南抱拳笑了笑。
幼军是原本的神机营扩军出来的,是大明第一个全火器营。被改制成幼军之后,变成了太孙的亲军,颇有天下第一的架势。
他们还不服气羽林卫,认为自己是太孙的矛,羽林卫只会看家守门,只是殿下的盾。
至于第一舰队虽然也是殿下的亲军,不过一个是陆军,一个是海军,没有可比性。
但是他的内心里是不服海军的,心里还想着要怎么跟海军抢一下风头。
现在多了一个张武,也算是幼军和海军的缓冲,而苏南性格温和,也让楚大运觉得这个人不难打交道,所以脸色好了许多。
张武不管他们的内心小心思,开口说道:“虽然上面按照人员的不同,进行了大致分配,但是现在我们这一千两百人又要进行细致的分组,所以我希望两位能把自己的属下的职能进行统计,然后汇报上来,我们进行细致分组。”
苏南听懂了张武的话,点了点头。但是楚大运有些不明白地问道:“何为职能?”
张武楞了一下说道:“就是每个人的作用……比如说幼军的斥候,观天象人员,海军的领航员,医师,厨师等这些不同作用的人员。”
楚大运明白了过来,说道:“我幼军六百人,火枪手五百,刀盾手一百,大车五十辆。其中斥候十人,人人可以上阵杀敌,后阵运粮。但无其他特长人员……”
苏南接着说道:“我海军火枪手两百,刀盾手四百,其中有医师三人,精通观天象,测绘人员四人,地质勘测人员一人。”
海军的每艘船上都需要最少一个会观测天象,用六分仪的人,所以苏南带来了四人,并没有让张武惊讶。
他开口说道:“我带来了三人,人人都会观测天象,定位,测绘,一会儿我们重新进行人员分配,现在,先把我们这些人进行编组吧。”
这次探索南洲东部,以布里斯班为中心,往西南北三个方向,每个探索队探索的直线距离是四百里,时间是半个月。
这大致是一个半圆形,按照半圆的角度,这一百八十度一共有十五个探索队,每个探索队负责大约十二度角度内的范围搜索。
而每个探索队一千两百人,不管遇到什么状况,都能轻松应付。
但是这一千两百人不可能全部聚成一团,否则的话,在半个月以内,根本不可能完成任务。
因为他们不仅仅是要走一遍,更要将所经过的地方的地形地貌,矿产资源,还有土人聚集的情况,都要做详细的统计。
所以他们这一千两百人被分成了前军,左军,右军,中营,后军。
除了中营之外,每一部都是两百人,中营大约三百五十人,另有五十人负责各部之间的联络。
而精通观测天象,地图测绘的人员,除了后军,每一部都分配了一两个。
当他们完成编组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
这个时候,监给每个方阵都送来了琉璃珠,布料,梳子,等一些小东西,每个方阵都领了一大车。
这些是为了方便他们遇到土人的时候,进行交易的。
然后就是分配军粮,干粮,肉菜,大锅,这次一出门就是半个月,每个方阵都要准备充足的后勤物资。
当然也离不开传讯用的烟花弹,烟雾弹,在遇到紧急状况的时候,可以相互联络,救援。
到了午时,河岸边数千口大锅都做出了热腾腾的饭菜。
众人刚分配好饭菜,朱瞻基出现了,他的出现也极大地鼓舞了所有人的士气。
随后,这一万八千人就雄赳赳气昂昂地按照划定的探索范围出发了。
苏南他们这支队伍,探索的是由北向西的三十六度到四十八度之间的范围,这个分配是他们占了张武的光。
身为朱瞻基的表兄,张武当然会在一些行动中得到优待,这不是潜规则,只是一种人情。
而在这个范围之内,就有朱瞻基知道的后世那座亚勒曼铜矿。
这个时候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些,反而因为他们被分配了这个方向,抱怨连天。
布里斯班三面环山,一面临海,最高的山就是西北方向的这座。
而过了这片山脉,又有这里最大的一座长龙一般的水库和两条河。
他们的大部队虽然可以绕过这座山,但是测绘人员却没有这个福气,因为他们要详细记载这个山的走势。
虽然这个山并不大,但是对他们来说,这段旅程也是艰难的。
他们用了三天的时间才穿过了这片山,而这个时候,绕行的大部队已经在河上架设了一座简易木桥。
他们的运气不算好,没有遇到一个部落,通过斥候人员与其他方阵的联络,已经有最少三支队伍发现了土人。
这里的土人并不狂虐,有一支远远地避开了他们,另外两支都跟探索队有了初步接触。
能够跟当地的土人拉上关系,按照任务的发布,这支探索队就立功了。
不过最让人羡慕的还是两支向南探索的队伍,他们刚出发,就在距离基地不远处,发现了金矿。
虽然现在不能确定金矿的大小,但是能发现金矿,这功劳就小不了。
而这个时候,苏南他们却又遇到了第二条河,这条河的宽度达到了三十米,想要在河上架桥是不可能的了,他们只能赶紧伐木,做成木排渡河。
虽然这里现在是冬天,但是气温并不算低,人员脱光衣服就能过河,但是待的板车和行囊,哪有大铁锅,可没有办法过河,所以木排是必须要造的。
这个工作又耽搁了他们一天时间,相对其他探索队都有所发现,他们还在这里跟老天作斗争,这运气算是没谁了。
不过从过了这条河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遇到大的困难,虽然到处都没有路,但是这里是草原丘陵地带,板车也能通行无阻。
而他们在这里,也遇到了一个小型部落,这个部落的人很少,只有不到三百人,就像是一个大家族。
他们不管男女,都穿着动物毛皮做的衣服,衣服和腿都露在外面。
面对突出现的大军,这个部落的人惊慌地聚集到了一起,女人和孩子在中间,外面是健壮的男人。
他们的武器非常落后,大部分人的手里都只是磨尖的木棒,但是众人看到他们脖子上,腰上,都挂着金晃晃的饰物,看起来很像黄金。
在他们最强壮的男人手里,也提着金晃晃的刀,这些刀都是简单捶制而成,看不出来到底是黄金还是铜制成的。
但是张武知道,只可能是黄金,因为这些土人,根本没有炼制铜的能力。
张武命令全军驻守,自己只带了四个身手矫健的下属,向着对方走去。
还没有靠近,他就高高地举着几个肉饼,还有一串琉璃珠,跟对方做着交换的手势。
见大军没有过来,对方的情绪缓和了许多,他们也出来了几个人,试探着向张武靠近。
张武把肉饼放在了地上,然后带着几个下属退后了大约十米,看着对方的动作。
其中一个土人捡起了一个肉饼,张武大喜,做着向嘴里送的动作。
那个土人小心翼翼地吃了一口,其他人都全神贯注地看着他,但是他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吓了双方一大跳。
他咕咕噜噜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就飞快地跑回了自己的阵营,将肉饼分成了几分,给几个小孩子一人分了一块。
(今天有点事,匆忙赶了一章,明日八千字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