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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桥老树     官路风流txt下载     官路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六十七章 安排(下)

    


    卫东是新管会党组书记、主任,名副其实的一把手,十来天,并没有新官上任三把火,动静很小,只开了两次班子会,重新进行了分工,当然分工也只是根据实际情况进行微调,由侯卫东主持全面工作,分管财务室,其他具体工作一切照旧。

    坐了七、八天桑塔纳以后,侯卫东又重新调整新管会领导坐车,让张劲依旧坐那辆桑塔纳,而他则用皮卡车,算是私车公用。交通局下属驾校的王兵被调到了新管会,任侯卫东的专职司机。

    对于这个用车方案,张劲原本是坚决不同意,他宁愿与章湘渝同坐一辆小车,也不愿意坐这辆桑塔纳,侯卫东专门找张劲谈心,劝道:“新管会是益杨改革先锋,对外开放的窗口,新管会配车应该比一般部门要好一些,张主任就别客气了,我准备打个报告,再买一辆新车,这样出去办事,底气也足一些。”

    张劲道:“那这样,新车买回来以后,我再坐这辆车,现在我就去挤章主任。”侯卫东摆摆手,道:“算了,我有一辆现成的皮卡车,皮卡车越野性能好,正适合南郊的路况。”

    张劲也就同意了新方案。

    侯卫东这样做是有三层意思:“第一层意思,谁坐哪一辆车是一把手的权利;第二层意思,他是尊重老同志的;第三层意思,能为单位弄一辆新车,这是本事。”

    他知道祝焱走了以后,益杨格局必然会有变化,有些事情必须及时办。否则人走茶凉,能否办成还是未知数。因此,开了这次党组会以后。他让办公室写了一份买车请示,亲自找祝焱批了,然后派人送到财政局去,数天过后,就从岭西开回来一台进口三菱越野车,稳稳当当地摆在了新管会办公室门前。

    新管会为了给两为副主任配两辆座车,费了不少办法,最后政府只同意买一台,也就是张劲所坐的那一台,章湘渝所坐的则是从其他部门调剂过来的旧车。侯卫东过来主政以后,却轻而易举买了一台进口车,一般工作人员顿时感受到新主任地实力。

    当然,不同人对此事看法不同,张劲在益杨官场混了二十多年。见惯官场起起落落,深知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反而对新管会的工作有一丝隐忧。

    侯卫东暂时不管具体事情。每天看看以前地文件,然后开着皮卡车四处闲逛,表面上看起来轻松愉快,但其内心却充满着忧虑。

    而最诧异的人则算是新管会办公室主任易中成,他带着老婆到岭西去住院,岭西大医院的医术确实不错,手术相当成功,当老婆病情稳定下来,他就将老婆交给岳父母,继续在医院观察。

    当他心情愉快地回到办公室。新管会依旧,办公室依旧,但是整个办公楼却似乎充满着说不出来的异样感觉。

    坐在熟悉的坐位之上。易中成拉开桌子,打开精致的小罐子。这是他每天早上的特饮——正宗的西湖龙井,泡了茶,他瞧了瞧办公室副主任杨柳放在桌上的小坤包,心道:“杨柳一大早跑哪里去了,怎么不见露面。”

    正想着,杨柳施施然地走了进来,手中握着小笔记本,见到了易中成,问了问治病的情况,这才谈起工作,道:“易主任,九点半在会议室开会,每个部门都要汇报季度工作情况以有打算,你回来了就该你汇报,侯主任要求很严,只给每个部门十五分钟,你要捡重要地说。”

    这一番话,将易中成弄得莫名其妙,“侯主任,哪一个侯主任?”

    杨柳这才反应过来,“你还不知道?我们来新老板了,委办侯卫东调到新管会任一把手来了。”

    “啊,侯主任调过来了。”

    易中成是办公室主任,居然连这事也不知道,脸上有些挂不住,却又说不出什么,暗道:“杨柳怎么不给我打个传呼,让我也有个心理准备。”不过,对于汇报工作的事情,他倒不怕,拿出笔记本,思索了一会,在本了上写了几个条条。

    新管会有三十来人,侯卫东来了十多天,大部分都认识了,今天见杨柳身旁坐了一位“陌生人”,三十来岁,理一头短发,看上去很清爽,暗道:“这位一定就是办公室主任易中成了。”

    在益杨土产公司一案中,易中岭是一位关键人物,在震动沙州上下的这样一个大案中,益杨检察院明知易中岭有问题,却硬是没有将他拿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金蝉脱壳,由国企干

    了私营企业家。

    侯卫东当时受祝焱委托,专门到检察院联系这一个案子,对其中详情知之甚深,后来新去益杨土产公司的顾总向祝焱汇报工作,他更加深入了解了益杨土产的事情,对易中岭这人地狡诈颇有了解。

    到了新管会,看见中层干部中有易中成的名字,便留了心,很快就将其经历调查出来:“易中成是八十年代末的大学毕业生,原来在一所城外地县属中学任教,后来借调到了县政府办公室,干了四年多才转正,新管会成立,便调来当了办公室主任。”

    而易中岭是易中成堂弟,两人同一个爷爷,从这份简历中,侯卫东似乎也看到了易中岭的影子。

    “侯主任,我是易中成,是新管会办公室主任,刚从岭西回来。”

    侯卫东打断他的话,道:“你爱人手术情况如何?”

    “手术比较成功,现在还留在医院观察,谢谢侯主任关心。”易中成以前在府办工作之时就见过侯卫东,当时正是祝、马两人剑拔弩张的时期,受这种气氛影响,委办与府办的关系也很微妙,当时扶摇直上的侯卫东自然成了府办工作人员暗中议论的对象,从这方面来说,易中成对于侯卫东并不陌生。

    侯卫东很细心地听着易中成的汇报,重点记了几笔,暗道:“这易中成口才很不错,思路也清晰,在中层干部中算比较突出的,更不能留在新管会。”

    也正因为此,侯卫东坚定了将易中成赶出新管会的决心,办公室主任是很重要地角色,也要知道许多秘室,他可不想给自己安一个钉子。

    “宁可错杀三千,不能放过一个。”他慢慢体会着当年臭名昭著的口号,嘴角似乎也在微笑着。

    易中成汇报完毕,眼见得侯卫东面带笑意,心道:“侯卫东工作也不过几年,当新管会主任资历太浅,也不知压不压得住台面?”

    他根本没有想到侯卫东笑容中的深层意义。

    张劲在分管办公室工作,他很欣赏易中成,等到汇报完毕,道:“我来补充一点,办公室在下季度,要特别加强上报信息工作,这可是反映我们工作地一个重要渠道,还有对两台的联系一定也要加强,上季度报纸上出现新管会地次数虽然不小,但是缺少有份量的文章,易主任文章写得好,你与报社联系,亲自操刀,弄几篇有份量的报道。”

    侯卫东对易中成的发言没有多做评价,国土科的负责人就开始接着发言。

    中层干部汇报完了,张劲和章湘渝又分别讲了具体业务,侯卫东把笔放下,道:“我在新管会来了这十来天,基本情况略为了解,从我的观察来看,新管会存在定位问题,这不单单是新管会的问题,也是县委县政府对新管会的定位问题。”

    张劲还约了十点钟与拆迁代表对话,正准备收拾笔和本子,听到侯卫东所说,便重新把本子打开。

    “益杨县城有一个新管会,还有一个开发区,我们新管会和开发区到底是什么关系,有什么联系,如何分工?”

    在县委办的时候,祝焱曾经提过这个问题,当时侯卫东理解不深,这次他到新管会和开发区实地跑了好几遍,实在也没有发现两者之间的差距。

    “从地理位置上,以及县委县政府的初衷,开发区应该定位于工业园区,而新管会则是一座适合居住的新城。”

    张劲接口道:“县委高速路战略对此有明确要求,利用高速路优势,布置现代化厂房于高速路沿线,从这一点来看,新管会并不排斥企业,另外,如果没有企业入驻,我们新管会也就没有成绩。”

    侯卫东也知道这一点,道:“益杨老城区过于狭窄,而拆迁成本很高,迁旧城不如建新城,南部新城必然是益杨的新城区,如果我们将企业过多地布置到新城区,以后又来搬迁,成本就太大了。”

    他见到中层干部都伸长脖子专心听着,便道:“大家都可以发言,可以充分讨论,新管会要发展,定位是最关键的,纲举目张,定位就是这个纲。”

    侯卫东这一番话让易中成大感知已,关于新管会定位问题,他思考了很久,也在不少非正式场合提过,可是人微言轻,提了也就提了,并未引起各方的重视。

第二百六十八章 经营(上)

    


    层干部会结束以后,易中成对侯卫东大有知音之感,如何定位,他思考了许久,也向当时实际主持工作的副主任张劲提过,而当时张劲成天被拆迁户包围着,被吵架声弄得头昏脑花,根本没有深入思考新管会定位问题。

    回到办公室,易中成将前一段写的《关于新管会发展的几点建议》稿子取了出来,又结合侯卫东所说的几点,反复琢磨了好一会,最后认真地写,兴冲冲给侯卫东送了过去。

    易中成的稿子是手写体,一手漂亮的钢笔字,看上去赏欣悦目,侯卫东迅速浏览了稿子的标题,脸上没有表情,道:“这是你写的吗?”

    易中成道:“我认为南郊新城应该是一座适宜人居的现代化小城市,主要以房地产、商贸业为主,而不应该弄成工业园区,否则与开发区也就没有区别,我的意见是请专业城市设计院对新城区进行认真细致的研究,制定切实可行的发展规划。”

    “你意见很有参考价值,至于你说的规划一事,我是赞同的,城市发展必须规划先行,新管会的规划一定要请国内顶级专家来做,价钱高一些也不怕,规划制定以后,所有项目必须符合它。”

    易中成的想法得到了充分肯定,他表面镇定,心里却也很是兴奋,离开侯卫东办公室时,步子格外轻快。

    侯卫东仔细看了稿子,凭心而论,这是一篇言之有物的文章,多数观点侯卫东也是赞成的。“易中成真是一个有心人,水平也不错,如果他不是易中岭的堂弟。倒可以好好用一番。”

    尽管如此,侯卫东还是在想办法准备将易中成弄走,最不济也要调整岗位,不能让他再当办公室主任,检察院内部失察地教训,侯卫东深以为戒。

    十点钟,他就给司机王兵打了一个传呼,便坐新三菱直奔开发区。

    开发区位于益杨县城的西边,新管会办公室出去,一条狭窄的小公路连通着开发区和新管会。这条小公路将是开发区大小货车进出高速路地主要通道。

    等了一会,秦飞跃也坐着车过来了。

    “老弟,到新管会感觉如何?”

    “我现在刚到新管会,两眼一抹黑,这几天就是瞎转悠。想砍三板斧却没有地方下手。”

    秦飞跃也是经过起起落落的人,性情反而比在青林放得更开,看着新三菱。“啧、啧”数声,又道:“老弟一来就配了新三菱,县里到底看重得到了昌全书记高度认可的新城区,我们开发区是后妈生的。”

    一辆货车从身旁经过,带着浓重的灰尘,侯卫东和秦飞跃躲上地势稍高的小山头。虽然是小山头,风却比平地大了许多,很快,灰尘便被西北风吹散,粘附在树上。看上去灰蒙蒙一片。

    秦飞跃鬓角似乎已有点点斑白,与几年前在青林镇当镇长时相比,锋芒消散了不少。道:“我们地处中部地区,与沿海地区相比。没有区位优势,没有政策优势,企业投资都是想赚钱的,凭什么投资到益杨。”

    他指着这条不路,大声地道:“就是这条通往新高速路口的小公路,吓跑了不少客商,今天约老弟到现场来看,就是想办法解决开发区出口问题。”

    站在小山坡,侯卫东心里却有另外想法。

    新管会南侧有一大片农田,看面积足有三、四平方公里,就分布在小公路两旁,这一带位于益杨县城的下风口,与老城区有六、七公里,正好可以布置一些企业,而南郊城区主要部分,则应该是新城核心。

    秦飞跃很清楚益杨当前形势,道:“祝焱高升是迟早的事情,你是他地爱将,就要趁着他还没有走,多提出些具体的事,他肯定乐意解决,说白了,老兄找你,主要想利用你和祝焱的关系,把小公路建设敲定,这是事关开发区发展大局的事情。”

    他略为拉长声音道:“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以后不论是谁来掌舵,都会在益杨换一批人,或是调整政策。”

    侯卫东明白秦飞跃的心思,他想利用自己与祝焱地关系,促进小公路修建一事,他在心里道:“益杨事情真是奇怪,明明是正大光明的好事,正经途径却久拖不决,还是借助于其他手段才能解决,社会关系也是生产力,这真是符合中国国情的口号。”

    他脑海中又闪出另一个念头,“我总想把易中成赶出新管会,他其实是有才之人,难道我这么快就这变成了擅长内斗不求实务地官僚吗?”

    秦飞跃见侯卫东陷入了沉思中,他当然不知道侯卫东脑海中闪现的念头,又道:“听说马有财要当书记,老弟可要当心,虽说有祝焱在沙州关照,可是毕竟县官不如现管,以后的局面谁也说不清楚。”

    老镇长秦飞跃说话没有保留,句句都点在自己心坎上。

    侯卫东想了想,道:“秦主

    同意你的观点,岭西现在正在着力建二环线,所有的进一环,开发区和新管会分别位于南部和西南部,中间间距并不远,这条小公路恰好位于两区边边缘,可以当成两区环线,以后两区的货车都可以通过环线到达高速路。”

    这个方案完全符合秦飞跃的思路。

    秦飞跃道:“我建议由开发区和新管会共同向县政府写一份文件,争取把小公路建设列入全县重点工程,发文前,我们分头行动,你去找祝书记,我去找马县长,争取获得他们的支持。”

    侯卫东回到了办公室,已是十一点多了,他把易中成叫到办公室,道:“新管会朝开发区走的小公路。你知不知道?”

    易中成点头,“我走过两次。”

    “基建科是否有南郊到开发区的地形图,一比一万地就形了。如果有就拿到我办公室来。”

    过了一会,易中成和基建科长杨忠一起来到了侯卫东办公室,地图平时被扔在基建科,皱巴巴、脏兮兮,在桌子上展开以后卖相及其难看,侯卫东瞟了杨忠一眼,也没有批评他。

    虽然是初春,天气并不热,杨忠却觉得全身热乎乎地。

    三个人趴在桌上,很费了些劲。这才把那条弯曲、狭窄的小公路全部找出来。

    “你们看地图,开发区到高速路口,有两条路,一条是先要经过城区,然后才到南郊。再到高速路口;另一条路就是从这条小路直接到高速路口,从以后地发展趋势来看,这条小路才是开发区地生命线。”

    侯卫东指着地图。“你们看这一块,这是新管会地南侧,足有两三平方公里,与县城直线距离恐怕都有六、七里,正好处于县城的下风口,还有一条流量不大的无名河,我们新管会招来的企业,应该全部集中在这一块,就与新管会的其他区域截然分开,这条小公路就显得很重要。”

    侯卫东说得兴致勃勃。他似乎透过图纸看到了新管会已经迎来的巨变,而这种巨变又是他一手掌握的,说到这里心里隐隐也有成就感。

    “易主任。你给区政府写一份报告,启动小公路建设。写完后与开发区联合行文。”

    他又加了一句,“下午开班子会,把这事提出来研究,你让杨忠来主讲,我补充。”

    易中成犹豫了一下,忍不住还是建议道:“侯主任,昨天你安排请国家有名的城市设计院进行高规格的城市规划,这条公路能否等到规划完成以后再建设。”

    侯卫东道:“易主任说地有道理,只是我们拖不起时间,沙州市委昌全书记对新管会希望很高,当时我陪同在身边,他明确表示明年还要来看,如果没有象样的实绩,只拿出一本规划,市委市政府将如何评价新管会?”

    易中成原本还想说,却忍住,在心里不断地摇头,暗道:“侯卫东人年轻,急功近利,既然这样,花大价钱做规划又有什么用处?”

    两人离开前,侯卫东对基建科杨忠道:“你给我弄一幅益杨的大图,再弄一幅新管会的全景图。”

    易中成和杨忠刚走,财务科长沈永华走了进来,他瘦高个子,穿着笔挺的西服,如果不看他地肘关节以下部位,他就是一位实实在在地美男子,可是看到肘关节以下部位,人们就会恍然大悟,他肯定是一位财务人员。

    侯卫东看着沈永华戴着的袖笼子,似乎又想起了七十年代的干部们,偏偏他又穿了一身档次不低地西服。

    财务科长对于一个单位相当重要,多数都是一把手的心腹,手段灵活的财务科长,不仅吃香喝辣,在单位上的地位甚至比某些副职还要重要,侯卫东也是企业掌门人,对其也有深刻的认识。

    沈永华恭敬地坐在侯卫东对面,道:“侯主任,这是四月份的计划表。”

    侯卫东顺手将综合报表递给了沈永华,道:“小帐还有四十来万吧?”

    “去年每位普通干部发了五千年终奖,二班子副职七千,正职八千,一级班子一万,小帐剩一百四十七万五千块。”

    小帐也就是新管会的小金库,侯卫东报到第二天,沈永华就主动来报告了小金库的情况,对于沈永华的主动,侯卫东还是很满意的。

    “我知道了。”他随口答应一声,拿过四月计划表,认真看了起来,把沈永华晾在一边,沈永华很有耐心地坐在对面。

    看完以后,侯卫东取过季海洋送地钢笔,签了两个字:“同意。”沈永华如捧着宝贝一般走出了办公室。

    眼看着到了十二点,侯卫东正在伸懒腰,祝焱亲自打了一个电话过来,“你今天下午准备五万块钱,跟我一起到沙州。”

第二百六十九章 经营(中)

    

    五万块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侯卫东暗自掂量了将沈永华叫到办公室,也不说明什么情况,吩咐道:“准备五万块钱,有急用。”

    沈永华进屋就在暗暗观察了侯卫东的脸色,见侯卫东交待了这一件任务,心中顿时欢喜起来:“侯卫东才来两天就开始大笔花钱,只要一把手肯开口,我的位置也就坐稳了。”

    想到这里,他如鸡琢米一般,道:“我马上去准备。”离开了侯卫东办公室,沈永华见四周无人,满脸放光,哼着“吻别”的曲子,下楼回办公室。

    财务科门口站着一位半老徐娘,手里捏着几张单子,见沈永华过来,原本颇有愁容的脸上顿时挤出了几分笑容,道:“沈科长,你看这条子能报吗?”

    “周老板,怎么现在等在门口,又不是不付钱?”

    周老板开的餐馆距离新管会很近,味道也不错,一来而去,成了新管会半个伙食团,她原本不姓周,只是餐馆名字叫做周家餐馆,大家也就叫她周老板。

    新管会吃饭都是由经办人签单,只是报帐之时财务室总是如杨百劳一般,为了手里这六千多块钱,周老板已经跑了二、三趟了。

    前天沈永华终于松了口,周老板就兴冲冲地过来拿钱,此时她见沈永华脸色紧绷绷的,连忙道:“今天老周弄了一条蛇,炖了团鱼,今天中午喝两杯。”

    几千块钱,财务室其实还是备着的,但是沈永华是老财务。老财务一般都患有前列腺炎,给钱时总是滴滴答答不痛快,他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让老周放心。钱肯定要给,只是这个月新管会开支大,等下个月吧,下个月一定,

    周老板见沈永华又变卦了,恳求道:“沈科长,你不是说今天可以报账吗?”

    沈永华不耐烦地道:“我只是办事的,领导让怎么做就怎么做。”

    老板娘忍了口气,又换作笑脸,道:“时间也不早了。老周还等着和沈科长喝酒。”

    周家餐馆是利用自家楼房开的馆子,距离县城远,平时客人也不多,新管会是他们最大客户,占了每月营业额地六、七成。所以老板娘也不敢得罪这个财神爷。

    沈光华又对周老板道:“小王先去,我和蔡琳办了事情就过来。”

    出纳蔡琳在办公室要了车,以最快速度到银行取了钱。赶回新管会的时候,沈光华还站在院子里,接过钱,他蹬蹬地一口气上了楼。

    拿着钱,侯卫东有意问了一句:“你办事速度还蛮快的,这钱地手续怎么办?”

    沈永华五官堆成了一个大大的笑字,道:“侯主任,回来交给我处理就行了。”他又试着道:“十二点过了,侯主任如果没有安排,我们财务科请侯主任吃顿便餐。科室几位同志都想听听侯主任的指示。”

    “财务科的心意我领了,改天吧。”

    沈光华见侯卫东提起了手包,就知趣地告辞。他紧在侯卫东身后,将侯卫东送上了三菱车。又等着三菱车开出大门,这才回到办公室给周家餐馆打了一个电话,不一会,周家餐馆租用的面包车就开了过来。

    “祝焱突然要到沙州,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侯卫东坐着车,在新管会的地盘上起伏着,他想了好几种可能性,却也不能肯定。

    进了城,王兵问:“我们到哪里去吃饭?”

    侯卫东初任新管会到主任,迎来送往,饭局不断,大餐馆早就吃腻味了,今天中午为了祝书记的事情,他推掉了好几个饭局,想了想,道:“我们去吃碗豆面,然后把我送回家,小睡一会,祝书记一打电话,立刻就来接我。”

    到了碗杂面小档口,此时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间,满地是餐巾纸,虽然环境差了些,可是这面汤汤水水一大碗,加了醋,放了两颗大蒜和葱头,顿时香味扑鼻。

    一碗下去,浑身冒汗,肠胃的残酒全部随着汗水流了出去。

    “还是在这些小馆子吃得饱。”侯卫东感慨了一声,又叮嘱道:“今天中午事情很重要,你的手机一定要开着,别误了事。”他在家里等到了三点,才接到祝焱地电话,祝焱直截了当地道:“你不用来县委大院,直接到沙弯子见面。”

    侯卫东给王兵打了电话,没有用到三分钟,越野车就来到了楼下,即将到楼下的时候,车头突然一转,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车尾就端端正正地停在了门洞之前,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离开水。

    侯卫东提着包快步下楼,上了车,“到沙弯子。”又补了一句:“祝书记还没有出发,你的车速不用太快了。”

    二十多分钟就到了沙弯子,上一次为了

    市刘兵,交通局硬化了沙弯子,还种了些树,做了一就成了天然的停车场,附近地农家看到了这个商机,在沙弯子摆起了小摊,弄得原本天然干净的沙弯子到处是垃圾。

    侯卫东原本想在沙弯子站一会,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可是刚下车,就被几个卖鸡蛋的妇女围住了,侯卫东吃了饱饱一顿碗豆面,也不想再吃东西,赶紧溜回到车上,把车窗也关上了。

    几个妇女战斗精神格外顽强,又在车窗外晃动着,侯卫东见其中一位满脸皱纹,恐怕有七十岁了,他心就软了,下了车,买了两个咸鸭蛋,其他妇女亦就一轰而散。

    王兵接过咸鸭蛋,细心地剥开,尝了一口,道:“侯主任,这是农村土鸭蛋做地,味道很正。”

    几位妇女坐在石凳子上,嘻嘻哈哈,仿佛很快乐的样子。

    侯卫东暗自道:“祝书记走一趟沙州带五万块,而咸鸭蛋一块钱一个,利润恐怕也就是两、三毛钱,就算利润是是五毛钱,要赚到五万块,也需要卖十万个咸鸭蛋。”算了这笔帐,他不由得想起了厕所老鼠和粮仓老鼠的故事,此时其心境与当年的前辈颇有几分相似。

    四点钟,奥迪才出现在视线之中。

    车停稳,侯卫东迎了上去,他见到前排副驾驶位置上空着,一种被信任的自豪感油然而生,见老柳作了个上车手势,便轻车熟路地坐到了副驾驶位置上。

    老柳车启动以后,三菱车掉过头,两车分道而驰。

    一路上,祝焱话也不多,只是随口问了问新管会近况,便闭目养神,五点过十分,奥迪车直接开进了沙州市委大院,祝焱一人匆匆走了进去。

    侯卫东把车窗摇上,将自己隐藏在车内,观察着来来往往的车辆,以及在市委大院出现的官员们,回想着祝焱短短的几句话以及脸上凝重地神情,争暗自思忖道:“难道事情真有什么变化?”

    这事情自然是祝焱的升迁问题。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很快到了六点,三三两两的人们从市委大楼里走了出来,院子里地小车很快就动了起来,各自寻找着主人,而一部分人则推出了自行车或是摩托车,不一会,院子里变得清清静静。

    终于,祝焱一个人走了下来,侯卫东连忙下车,将车门打开,又习惯性地接过了手包。

    祝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吩咐道:“到滨河路,上次去过的红瓦房子。”

    老柳识路辩路的本领导格外高超,只要去过一次地地方,他都会将道路记得牢牢的,祝焱发了话,他也没有思索,出了市委大院以后,东弯西绕,很快就停在滨河路上红瓦房子里。

    祝焱带着侯卫东进了房子,房子建得很传统,迎面是一壁照墙,祝焱眼看着无人,道:“东西准备好没有?”侯卫东早就作好了准备,将拿着地黑色小手包递了过去,祝焱也没有接,只道:“你先拿着,机灵点,看我的手势。”

    刚进了一个圆形小门,就听到一声招呼:“祝书记,这边,姜书记很快就过来了。”

    祝焱高声道:“李处,你好啊。”

    此时,侯卫东才知道今天见面的人是姜江副书记,姜江是分管组织的市委副书记,说话也是很有份量的,在侯卫东印象中,他从来没有笑容,总是作沉思状。

    祝焱与市委综合处李卫革处长握了一会手,李卫革是典型的文革名字,很年轻,看上去很有些朝气。

    “李处,这位是侯卫东,益杨新管会主任。”

    李卫革客客气气地与侯卫东握了握手,道:“好年轻的新管会主任,昌全书记从益杨回来,多次表扬益杨新管会,没有想到新管会的主官这么年轻,不到三十吧。”

    “二十七。”

    李卫革感叹道:“我真羡慕你们年轻人,年轻是个宝,只是当时不知道。”

    十多分钟以后,姜江副书记这才进了屋,粟明俊也跟在他身后。

    姜江书记倒没有电视里那么严肃,与祝焱握了手,便道:“祝书记已见过昌全书记了,具体事情我就不重复,这期学习班是岭西省举办的第一期地厅级后备干部学习班,一年学制,全省只有二十个名额,条件很严格,你是沙州唯一学员,是昌全书记亲自点的将。”

    祝焱平静地道:“感谢昌全书记、姜书记的信任,我一定在学习班认真学习,不给沙州丢脸。”

    侯卫东这次是真的大吃一惊:“祝焱不是要提副市长吗,怎么又跑去省党校读书?”

第二百七十章 经营(下)

    

    卫东一直观察着祝焱的表情,但是整个饭局,祝焱都粟明俊聊天,直到席终人散,亦没有任何示意。

    看着姜江和粟明俊先后上了车,祝焱笑容才渐渐消失,道:“没有想到你和粟部长还很熟悉。”

    侯卫东用很平常的语气道:“我和粟部长都住在新月楼,粟夫人和我老婆小佳是牌友,几个女人经常聚在一起打球。”

    祝焱没有多问,看着远去的车影,道:“副市长人选已经最终确定,是省政府下来的一位处长。”

    祝焱升任副市长之传说,早已传遍了益杨大街小巷,侯卫东也从半官方渠道数次得到这个消息,可是这升职的事情就如小孩子的脸,哭笑之间,说变就变。

    侯卫东失去机会的祝焱神色甚为平常,暗道:“祝焱毕竟是久经考验的干部,心理素质着实了得,如果换作我,又会是什么感情。”

    他一时不知怎么安慰祝焱,只道:“怎么是这样,太不公平了。”祝焱反而安慰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太多了,我是老油条,无所谓了。”

    当老柳的车滑到两人身旁时,祝焱瞟了一眼侯卫东的手包,道:“这东西暂时不用,先放回去。”当侯卫东为其打开车门的时候,他又叮嘱了一句:“单位所有重要的事情最终要经过财务人员,你记住,财务人员一定要选好。”

    一路上,侯卫东想着就琢磨起沈光华戴着袖套的样子,暗道:“这个沈光华属于可以利用的角色,不过能否信得过。就要打个问号了。”他工作时间短,手头可用的人也少,急切之间。也没有合适地人选来替换沈光华,心里就打起主意:“我也不靠着新管会的财务室来发财,身正不怕影子歪,谅他沈光华这条小鱼鳅也翻不起大浪。”

    在车中,侯卫东将张劲、章湘渝、杨忠等新管会诸人一个挨着一个琢磨了一遍,虽然接触时间并不太多,却从平时的表情、语言,也大体猜得出这些人地性格,至于所猜是对是错,则需要用时间来考验。

    这么胡思乱想了一阵子。小车已到了沙弯子。

    祝焱一直闭着眼睛假寐,进了益杨界内,他睁开了眼睛,道:“对于新管会的发展,有什么想法没有?”

    祝焱是益杨县的一把手。他说一句顶很多句,只要他在场,下属们自然而然会集中精神关注着他的神情。很多时候不必点出名字,下属也能理解他是在跟谁说话,一来二去,他养成了说话不用主语的习惯。

    在车上两人一前一后,说话并不是太方便,侯卫东便侧着身,择其要点汇报了三层意思:一是新管会定位及请国内顶尖高手规划问题;二是修通从开发区到新管会再到新高速路口的小公路建议;三是在新管会南侧打造三平方公里企业群的建议。

    祝焱听了以后,道:“规划问题、小公路建设问题,我觉得都可以考虑,不过新管会南侧距离开发区很近了。如果也建成工业园,与开发区功能雷同,是否有这个必要。如果有必要,为何不就让开发区来做?”

    侯卫东早有预案。道:“新管会工业,准备以污染少的高科技企业为主,这与新管会未来定位相一致,这也是与开发区的最大区别。”

    益杨地处内陆,地理位置无优势,政策也不特殊,所以招商很难,开发区对于企业的渴望,就如在沙漠中老兵对女人地饥渴一样,不管企业的性质、行业等等,只要肯来就举双手双腿欢迎,所以开发区的企业很杂乱,机械、小化工、加工,什么企业都有。

    祝焱对开发区颇为了解,反问道:“高科技企业凭什么愿意到益杨?”

    侯卫东老老实实地道:“我也没有想清楚,只是觉得这应该是一个发展方向,目前有一家药厂准备在岭西投资,我已经与他联系上了,明天到益杨来考察。”

    祝焱听了这话,道:“药厂能落户益杨,你就立了一功。”

    不过,他对此事没有抱过大的希望,又道:“你最迫切的任务是将规划搞出来,高科技园区能不能成,放到下一步再说,你如果愿意试,我也支持你。”

    说到这,祝焱脸色阴了一下,道:“我很快就要到党校学习,你刚才说地事情,尽快形成书面材料,拿到常委会上过一过,你就大胆实施,这一年的时间对你来说是一种锤炼,我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工作,不丢县委办的脸。”

    侯卫东心里却暗道:“不是让我到青干班吗,难道也变卦了。”他回头见祝焱开始揉着太阳

    就将这个疑问暂时压了下来。

    第二天,侯卫东将沈永华叫到办公室,将五万块钱递给他,道:“这钱没有用,还给你了。”

    沈永华满心以为侯卫东是拿发票过来报帐,岂料他根本没有用,又见到侯卫东满脸严肃,没有笑意,一时之间,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以后财务制度要严格,无论谁要借钱,必须要有借条,我同意后才能借出去。”

    沈永华急忙道:“侯主任放心,财务制度是很健全地,昨天是因为你要用钱,而且很急,所以才没有完善手续。”

    侯卫东这才露出一丝笑意,“你和财政局关系怎么样?”

    沈永华见侯卫东有了笑意,悬着的心落了一半下去,道:“我和财政局行财科长、分管局长都很熟悉,只是桂局长从府办过来不久,还不熟悉。”他恭唯道:“侯主任是委办主任,桂局长是府办主任,有你在新管会主持工作,财政局一定不会卡我们的脖子。”

    侯卫东暗自苦笑:“如果不是桂刚在财政局,或许还容易沟通。”不过他没有在部下面前露怯,摆了摆手道:“没事了,财务上的事情你给我把好关,出了事情唯你是问。”

    听了最后一句话,沈永华高兴得脸上放光,手里拿着五万块钱,下楼之时又哼起了张学友的吻别。

    副主任章湘渝正好上楼,听到沈永华还算不错的调子,道:“沈科长,又遇到什么高兴事情,还哼着歌下楼。”他看着沈永华手中拿着的钱,道:“昨天不是说没有钱了,怎么今天就变了这么多?”

    沈永华随机应变的本领不错,道:“侯主任给财政局联系了,将上个月拖欠的钱拨了一部分,我等会让蔡琳上楼,将钱送过来。”

    章湘渝知道沈永华是看人下菜碟的角色,而且眼睛里向来只有一把手,便皮笑肉不笑地道:“那要多谢沈科长对我们地关心。”沈永华道:“章主任,这是财务科应有之责,没有服务好,请领导批评。”

    两人错身而过以后,沈永华和章湘渝脸上的笑容几乎同时消失。

    章湘渝进了侯卫东办公室,脸上又有了笑意,道:“侯主任,什么事情?”

    “今天张主任到县政府开一天会,中午也不回来,我们俩到益杨宾馆陪个客人,是从岭西过来的,是做药地,他的关系网很宽,我看是否有机会从沿海地区引进一个制药厂过来。”

    章湘渝兴奋地道:“我们益杨有一半是山区,药材资源极为丰富,倒是一个生产中成药地好基地。”

    侯卫东伸了个懒腰道:“现在我也没有底,等见了面再说,不过别管中成药还是西药,只要能进新管会,就是好药。”

    十一点半,侯卫东、章湘渝、项目科杜铁军,等在了益杨宾馆黄山松房间,过了几分钟,四辆小车组成的小型车队抵达了益杨宾馆。

    蒋大力穿了一身中式对襟衣服,头发剪得极短,嘴唇上却留了一圈胡子,见到侯卫东,正在老派地拱手,不提防被侯卫东来了一个熊抱,连声道:“冬瓜,你是有身份的人,怎么还这么野蛮。”

    侯卫东在大学里,与蒋大力关系最铁,他能在上青林开石场,当初蒋大力汇来的三万元启动资金起了很大的作用,此时也不管蒋大力如何装神弄鬼,狠狠地给了他一个拥抱,又在背上使劲拍打几下。

    蒋大力痛得一边抽气,一边介绍道:“这是我最好的朋友侯卫东,现在是益杨县新管会主任。”

    “这位是高总,秀云药厂的老总,与我是多年合作伙伴。”

    高总相貌是典型广东人,身材也是瘦瘦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芶,操着广东普通话,道:“侯主任,我是老蒋的好朋友,也有生意在岭西,今天和侯主任见了面,是我的荣幸,希望多多帮忙。”

    侯卫东眼光迅速地打量了眼前这位广东老总,见其颇为朴素,脖子上没有挂粗粗的金项链,手上也没有大大的戒指,心里便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落座以后,侯卫东道:“昨天老蒋已将高总的意思说了,我们益杨欢迎你过来考察,先用过便餐,在宾馆休息到二点钟,我来接你们,到新管会去考察。”

    高总不慌不忙地道:“听老蒋说了侯主任许多故事,我很佩服的,中午我们好好喝一杯,考察的事情交给他们就行了,我这一趟过来主要是交朋友的。”

第二百七十一章 用人(上)

    

    石激起了千层浪,祝焱意外地在竞争中落败,这让益府不少人忧喜参半。

    县长马有财就是最失望的人,前一段时间他从新任市长刘兵口中得到信息以后,就开始四处活动,只等祝焱调走,他就正儿八经地出任县委书记职务。

    此时祝焱没有成功升级,他的书记梦也自然延缓。

    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这个俗语在官场上最为灵验,更何况还有“干部年轻化”这个魔咒,想着自己已经过了四十岁,马有财内心也颇为着急。

    马有财的亲近官员同样失望,这些年来,祝焱就是如来佛的大手一般,把他们死死压在手掌心中,跳不动,也翻不了身,只有马有财当上书记,他们才有翻身的可能,所以,听到省里空降了一个副市长,他们都是颇为失望。

    在益杨县,侯卫东是最接近真相的人,他知道祝焱不久就要到党校学习,为了争取这宝贵的时间,他接近召开新管会班子成员会、中层干部以上会,着重讨论了“新管会的定位与发展、南侧形成高科技企业园区的意见,以及修建与开发区相连接的公路”等问题,最后,在侯卫东的主导之下,新管会形成了一份厚实的报告——《关于进一步促进新管会发展的报告》,递交给了县委县政府。

    这份文件是新管会集体的结晶,由易中成执笔而成,看着十来页散发着墨香的漂亮文件,易中成他颇有成就感,心里也很是满足。

    这份文件送到县委县政府以后。到底会不会受到重视,新管会除了侯卫东以外,张劲、章湘渝、易中成等人都没有底气。毕竟文件有些范畴超越了新管会以及开发区的权利,或者说,如果县委县政府同意了这一份文件,则益杨县建设领域将有一些改变,特别是在城市规划方面必然会有大的调整。

    令易中成等人大跌眼镜地事情发生了,文件送出去以后,很快就有了结果,县委书记祝焱用粗笔批示道:“此文甚好,发到益杨各镇乡各部委办,希望认真学习新管会敢想敢闯的精神。结合本地本单位实际,大胆开拓,求真务实,另,文件提及的事项。在常委会上研究。”

    看着祝焱地批示,易中成足足发呆了半个小时,一方面感叹祝焱对于侯卫东的厚受。另一方面血液里有一股创业激情在涌动,当他与堂兄一起喝茶的时候,血液里都还有激情。

    “中成,侯卫东可是益杨官场新贵,你觉得他人如何?”

    易中岭在易家是关键人物,他最先出道,掌管了益杨土产公司以后,便不断资助易家子弟,他的几个堂弟都读了大学,现在渐渐地也混出些名堂。除了省委组织的堂弟以外,他最看得起的就是从小成绩优秀的堂弟易中成。

    先是通过马有财的关系,他将易中成从学校调到了县府办。后来眼见着马有财在祝、马之战中节节失利,又把易中成弄到了新管会当办公室主任。

    易中成对这位摇身一变成为私营企业家的大堂兄充满着感激和敬意。给易中岭满上酒,这才道:“侯卫东很有锐气,也有能力,再加上深得祝焱信任,在他手里,新管会肯定能得到大发展。”

    易中岭与侯卫东也是间接交过手的,在益杨土产公司一案中,侯卫东可以说是祝焱派到政法系统地钦差,也是幕后指挥者之一,但是,尽管政法系统都被动员了起来,还是被易中岭来了个漂亮的金蝉脱壳,成功由国营企业厂长变成了私营企业家,这是他最为得意的事情之一。

    “中成,你要悠着点,别跟侯卫东弄得太近,据我观察祝焱迟早要走的,马有财只要上台,凡是祝焱的心腹必然下课,包括侯卫东。”

    易中成心里想着新管会地蓝图,有些激愤地道:“人存政存,人亡政亡,这是封建社会对现实社会的毒害,侯卫东是祝焱的人,这不错,但是他筹划地蓝图却是最科学的,符合新管会发展前途的,如果因为权力斗争就把这本蓝图毁掉,就太可悲了。”

    易中岭饶有兴致地看着易中成,过了好半天,才道:“没有想到中成老弟还是如当年那么愤青。”他用手指了指脑袋,道:“进了官场,思考问题的方式就要变,不要想着真理,也不要想着正义,你只需站在侯卫东的位置想问题,就能推断侯卫东下一步想要做什么,这是屡试不爽的经验。”

    “如果我是侯卫东,一定要想办法把你挤走,绝不能让你留在办公室,其中的方法就多得很了。”

    易中成不信,道:“新管会的报

    我来执笔的,得到了县委充分肯定,从这点来说,我的,我觉得侯卫东不是那种老官油子,还是有容人之量。”

    他是文人出身,在府办也是从事文字工作,在文字方面自视甚高,更何况新管会原先地笔杆子文字功底实在不怎么样。

    易中岭冷笑两声:“我说的话都是在现实中悟出来的,侯卫东年纪轻轻就能当上新管会一把手,绝对不是简单人物,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强势人物都喜欢这一套。”

    易中成摇头:“不见得吧。”

    易家两兄弟地争论很快就见了分晓。

    四月七日,经县人事局下文,同意新管会培设研究室,编制三人,职责与县委县政府研究室基本一样。

    这份文件出台以后,易中成敏感地想起了大哥易中岭的预言,尽管还没有找他谈话,他心中涌动地激情就已经从高空摔到了冰冷的水泥地上,心情变了,再看侯卫东,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八日上午,侯卫东把人事局的文件和《关于进一步促进新管会发展的报告》拿了出来,点燃香烟,慢慢吸着,吸了一半,易中成走了进来。

    “易主任,这份报告能得到县委县政府的高度重视,你功不可没啊。”

    易中成坐在侯卫东对面,心里骂道:“先抑后扬,老一套了,什么屁就快放。”

    正如易中成所想,侯卫东很快就表达出真实意图,道:“对于益杨县委县政府以及我们来说,新管会如何发展都是新课题,需要有理论水平的同志去认真研究,这是人事局给新管会下这个编制的目的。”

    顿了顿,又道:“在新管会,易主任的理论水平是有目共睹的,没有你也就没有这份报告,我的意见是把你从办公室的杂事中抽出身来,专心研究新管会的发展大方向,这是一个事关全局的大事,希望你能挑起这付重担。”

    易中成在肚子里早将侯卫东骂了一个遍,“没有看出侯卫东年纪轻轻,也和那些老官僚一样,内斗内行,外斗外行。”

    骂归骂,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易中成到底在县府办混了几年,没有当场发作,只是表情冷淡地道:“侯主任,感谢你对我的信任,本人才疏学浅,恐怕不能担当重任。”

    侯卫东很有刻诚意地道:“论理论水平,你在新管会首屈一指,别谦虚了,你肯定能把研究室的工作干得很出色。”

    易中成出门之际,不由得想起一幅对联,“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亦行;说你不说就不行,行亦不行。”走到拐角处,他迅速地抹了抹眼角。

    看着易中成有些落寞的背影,侯卫东心有些软,不过马上又强硬起来,益杨检察院出现内贼一事,给了侯卫东过于强烈的刺激,他实在不能相信易中岭的表弟,实在不能相信曾经为马有财服务过的人。

    攘外必须安内,虽然由于抗日战争而变成了贬义词,但是从堡垒总是从内部攻破这个角度来看问题,这种做法也是有道理的,只是这个度需要准确把握,过之则变成了内斗。

    与杨柳的谈话就简单多了,侯卫东与杨柳同为益杨第一批公招生,工作经历相似乎,也能互相理解。

    杨柳道:“易主任很优秀了,我担心接他的班,做不好办公室工作。”侯卫东毫不客气地打断她,道:“地球离开了谁都一样转,你要相信自己。”

    杨柳见侯卫东如此信任自己,不觉眼角一红,道:“侯主任,我一定好好干,不辜负你的希望。”

    侯卫东与杨柳原本是同一起跑线的朋友,此时,杨柳在不知不觉中从心理上已经端正了态度,纯粹是以一个下级的身份出现在侯卫东面前,转变之自觉,转变之迅速,转变之彻底,杨柳自己也是暗自惊讶。

    在大院外,易中成悄悄给堂兄易中岭打了一个电话。

    易中岭在电话里打了个“哈、哈”,道:“侯卫东年龄不大,倒真是历害角色,你可要多学学,中成,我告诫你一句,对这种年轻气盛的领导,最好不要甩牌子,否则会死得很难看。”

    “你从读书到工作,受的挫折不多,经历这样一件事情,对你有好处,何况,研究室主任也是不错的岗位,侯卫东还是给你留了机会,就看你是否能够把握。”

    挂了电话,易中成还没有想通,抬头看云散云聚,甚是无常。

第二百七十二章 用人(中)

    

    沙州市委,常委会议室,组织部长张家瑞已经就系列人事变动作了汇报。

    等他汇报完了,分管组织副书记姜江道:“还有一件事情要作说明,省党校厅级干部后备班在四月十五日就要开班,祝焱很快就要离只学习,祝焱离开以后,建议由马有财临时主持益杨县委工作。”

    昌全书记侧过头,问刘兵道:“刘市长,你的意见?”

    市长刘兵道:“我同意姜书记意见,益杨能有今天的局面,祝焱和马有财都是有功劳的,我同意由马有财临时主持益杨县委工作,这样安排更能保持益杨政策的延续性。”

    其他常委在这种人事任免上没有太多的发言权,都知趣地闭了嘴,等着昌全书记作最后决断。

    刘兵发言的时候,昌全书记便把眼镜取了下来,揉了揉眼睛,他看着坐在对面的黄子堤熬了一个通宵,仍然是精神抖擞,心里想道:“名利如浮云,到老了,只有身体是自己的。”

    刘兵发言完毕,会议室安静下来,常委们在等着昌全书记最后拍板。

    昌全书记重新戴上眼镜,道:“祝焱虽然要到省党校学习一年,他还是县委书记嘛,就不必由马有财来主持县委工作了。马有财抓经济有一套,还是专心致志搞好经济工作,市委办综合处杨森林同志素质不错。也在市委办工作七、八年了,就把他调到益杨,出任益杨县委副书记,在祝焱学习期间主持县委日常工作。”

    姜江心里暗暗一笑,他虽然并不纯粹是昌全书记嫡系,却与昌全书记走得挺近,对于新市长刘兵的强势入沙早就有看法,这样安排也是他愿意看到的,或者说他也出了一把力。

    除了姜江,季海洋也很清楚这事的来龙去脉:前一段时间。昌全书记还是有意让马有财主持益杨大局地,在前天小范围研究人事工作之时,姜江轻描淡写地说道:“刘市长也提出由马有财来主持益杨县委工作。”

    说者有意,听者有心,也就有了今天这个结局。

    祝焱很快就知道了常委会的研究决定。这个结局对益杨县的政治格局将产生深运影响,杨森林原本就是市委办公厅综合处副处长,派到益杨县主持县委工作。接班人姿态很明显。

    而这几天,侯卫东暂时远离了政治漩涡,他天天和蒋大力一起,陪着秀云药厂地高旺老总,游览益杨的山山水水。

    其实高旺能到益杨来,也是出于自身的需要。

    秀云药厂是传统的中药厂,去年研发成功了一种有效治疗糖尿病的新药,所需的主要成份叫着羞羞草,而且工艺要求是从采摘到入厂不能超过二十四小时,否则药效就要大大降低。羞羞草适合生长在亚热带湿润气候的大山中,主要产地就是岭西,正因为此。秀云药厂就考虑在岭西建设一个分厂。

    高旺为此已派人多次去岭西暗中考察,得出的结论是沙州一带是最好最大的原材料产地。这个春节期间,蒋大力恰巧从岭西过来请客吃饭,于是就有了到益杨开发区的考察活动,高旺行走江湖多年,经验老道,他一直将真实意图隐藏起来,不让侯卫东摸清楚底牌。

    秀云药厂高旺老总到了益杨两天,侯卫东竭尽心思,把活动搞得很丰富,第一天到了上青林望日村,几个人带着土枪,到密林里打了一天野鸡,第二天到张家水库钓库鱼,高总打枪钓鱼全是内行,也极在耐心,划了一条小船到水库中间,坐了一天,楞是钓了一条七斤重地大鱼,高兴得嘴巴合不拢,晚上,大家就在水库库房里煮鱼,放生姜、葱、蒜和盐,鱼香四溢,汤味浓洌。

    第三天,高总这才坐了下来,与新管会班子谈投资建厂事宜,高总要价很高,土地基本白送,税收方面提出了“三免两减半”,也就是前三年免所得税,后两年所得税减半。

    在谈判桌上,高总语言尖刻,分毫必争,几次弄得常务副主任张劲下不了台。

    张劲见高旺提出如此高的条件,并且丝毫不退步,等第一次谈判会结束,在新管会项目分析会上,他就直言不讳地提出了自己的观点:“我怀疑高旺的诚意?”

    侯卫东从蒋大力口中

    ,高旺平时是工作狂,很少在一个地方玩上几天,心计较,笑道:“漫天要价,坐地还钱,这是商人本性,只要他们肯谈,就说明有诚意,高旺是大厂老总,时间也很宝贵,不会在这里白耗几天。”

    二级班子以上人员全部参加了分析会,这种项目分析会是侯卫东来到新管会才兴起的,美其名日为诸葛亮会议。

    侯卫东说完,看着易中成、杨忠、杨柳、易天韵等二级班子成员,指名道:“易天韵,你是招商科长,凭你地经验,秀云药厂的事情是否能成?”

    易天韵名字很女性化,人却长得高仓健,保持着军人的短发,被点了名,道:“我通过关系找到了秀云药厂地资料,这是一家老牌的大型药厂,信誉一向良好,高旺还曾被评过十佳企业家。”

    他说完以后,将资料递了过去,道:“这是刚刚从省里送来的资料。”侯卫东翻了翻资料,表扬了一句:“易科长工作细致、扎实,不错。”又道:“这只是资料,你的看法是什么?”

    易天韵表态很直接,道:“侯主任的看法很有道理,只要肯谈就有希望。”

    侯卫东又问了问基建科关于土地的问题,讨论了一会,见易中成坐在一旁如闷葫芦一般,便道:“易主任,你有什么建议?”

    易中成被平调到研究室以后,看着侯卫东就不顺眼,冷淡地道:“我对药厂没有研究,没有什么意见和建议。”

    他这种说法就是明显有情绪,参加分析会的都是干部,有的替易中成捏把汗,有的幸灾乐祸。

    侯卫东也没有生气,心道:“易天成心理素质还是不行,只不过是平调一个部门,就在这里拿腔拿调,看来我的决定还是正确地,这种人不受点挫折,不知道天有多高,水有多深。”

    大家七嘴八舌说了一会,侯卫东又道:“如果药厂投产,投资规模约在五亿元左右,这是益杨县除了水泥厂以外最大的一笔投资,如果真的搞成了,对新管会意义就不说了,多花时间与精力是值得地。”

    开了项目分析会,侯卫东拿着秀云药厂的资料,便直奔祝焱办公室,车子出了新管会地盘,他心里暗道:“按理说,这些事情都是政府地事,不向马有财汇报,有些说不过去?”不过,他稍稍犹豫,还是决定先向祝焱汇报此事。

    祝焱办公室依旧如此,当任小蔚倒完水,退出办公室以后,侯卫东详细汇报了与秀云药厂接触以及第一阶段谈判结果。

    祝焱很认真地翻看了秀云药厂的资料,然后道:“这种大企业投资都是很严格的,一般情况下不会胡乱投资,他们既然肯来益杨,也说明至少有意向性的东西,这种情况与庆达集团水泥厂投资益杨的情形极为相似,这一点你要把握好,耐心细致地同他们谈,如果他们真想投资,迟早是要让步的。”

    这一番话增加了侯卫东的信心。

    又交待了几句秀云药厂的事情,祝焱道:“省党校四月十五日开班,十四日报到。”

    厅级后备班课程是由省委副书记沈恩杰亲自安排,分为三期,四月到七月学政治理论,其间安排到延安、遵义等地参观,从七月开始直到九八年春节前,都集中学习现代经济、法律以及中央政策方针,春节过后,到美国交流学习两个月。

    祝焱已经提前拿到了课程表,他对整个学习安排还是比较满意的,也计划在学习期间静下心来读些书。

    侯卫东虽然一直知道祝焱要走,可是当真要走之时,他心里却空荡荡的,底气也没有以前足了,道:“祝书记,您这么快就要走。”

    祝焱也是有意交待侯卫东几句,道:“沙州市委办综合处杨森林要过来任县委副书记,主持县委日常工作,正式通知已经出来了,我离开之前,杨森林要过来报到。”

    等到侯卫东要离开的时候,祝焱再次强调:“你作为新管会主作地,不管谁来任职,要全身心投入到新管会建设中,只要能做出成绩,组织上是知道的,只需把握这个原则,也就行了。”

    离开祝焱办公室,侯卫东心里翻腾着五味瓶子,回想着祝焱所说,暗道:“在益杨,祝焱始终是老大,我也别瞎琢磨,只管做事,不管神仙打架。”

第二百七十三章 用人(下)

    

    祝焱见面以后,侯卫东也是改变了最初的谈判方略,章湘渝去和秀云药厂的考察人员纠缠,自己只是制定谈判方向,不再参加具体谈判,他只是与蒋大力和高旺把酒言欢,畅谈人生、友谊和女人,享受改革开放的成果。

    把益杨的景点转了一遍以后,蒋大力便将玩乐的目光盯在了岭西,岭西是省会,自然比沙州要高些档次,玩了益杨的土节目,就没有必要再到沙州留连。

    蒋大力顶着硕大的脑袋,对侯卫东道:“你别笑,这确实是改革开放的结果,如果没有改革开放,能有这种高档私人会所,会有如此漂亮的女人为你搓背,放回十年前,你做梦吧。”

    高旺则是瘦得排骨尽现,通过这一段时间的考察,他对新管会已经上了心,而且这事他心里还有些着急,为了新药尽快投产,秀云药厂益杨分厂则必须要在今年底明年初将厂房建好,确保新药迅速开发并投入市场,因此,在台面上他对新管会谈判方很是刻薄,但是在私下接触却是很温良谦逊。

    他一口广普,道:“我会看相的,侯主任这么年轻就执掌开发区,当真是了不得,我是老广东了,大小开发区都很熟悉,侯主任如果有空过来一趟,我请几位开发区头头来喝酒。”

    侯卫东对这个提议倒很有兴趣,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益杨作为中部地区,与沿海发达地区差距很大,我肯定要在近期之内到一趟广东。到时少不了来打搅高总。”

    “我们是兄弟,别说见外的话。”

    三人泡在岭西高档温泉会所里,喝着据说是法国有年头的葡萄酒。听着靡靡之音,聊着当前国内国际经济形势,高旺顺便还聊点政治上的小道消息,气氛相当不错。

    蒋大力是秀云药厂在岭西最大地代理商,生意做得很好,也是这家温泉会所的常客,不过他心里实在烦闷得紧,与杨倩冷战已有三、四天了,今天抽空回了一趟家,杨倩仍然是冷言冷语。脸沉得如元月的水塘。

    最后两人又说僵了。

    蒋大力被杨倩一顿抢白,气得说不出话,道:“我不跟你说了,侯卫东和高旺还在金星宾馆,走了。”杨倩见蒋大力好几天不回家。回家发了通脾气就要走,又开始眼泪汪汪,她用手背抹了眼泪。道:“蒋大力,你今天敢走。”

    她话未说完,蒋大力挺着油光闪亮地脑袋,甩门而去。

    杨倩着在窗前,看着蒋大力开着小车一溜烟走了,气得直骂:“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当真说走就走了。”

    火爆爆地收拾起随身物品,随手又拿了一张银行卡放在皮包里,不过,她很快就想起这张银行卡里一万那张。便重新放了回去,把那张只有八千块的银行卡放到皮包里。

    收了两大包东西,杨倩又犹豫起来。“蒋大力虽然时常不回家,可也是为了这个家赚钱。他没有在外面养小的,也算是有良心。”

    可是转念又想,“我的要求也太低了吧,不养小的,难道就算是好男人吗?他经常深更半人夜醉熏熏回来,也应该得点教训。”英打了电话,便打车直奔岭西日报家属楼。

    泡温泉,喝美酒,听音乐、看美女,侯卫东三人尽情享受着,高旺到底年龄大些,体力要差些,到茶室坐到了凌晨一点,已是睡眼矇眬,首先告退了。

    高旺退走,蒋大力也便收敛了刚才的狂放劲,葡萄酒也不喝了,要了一个高杯菊花茶,加了些糖块。

    侯卫东觉察到他有心事,道:“光头,你在想什么,有心事?”

    “我做这个行道,虽然来钱快,可是其间的辛苦局外人根本想不到,天天陪着客人喝酒、泡吧、洗澡、弄女人,真是烦死了。”

    蒋大力拍了拍肚子,道:“晚上疯狂,白天睡觉,阴阳颠倒,我的生活习惯与小姐相差不多了,满肚子肥油,自己也觉得腻。杨倩也是意见一大堆,刚刚回了趟家,和她又吵架,***,这是什么日子。”

    侯卫东向来视蒋大力为商业奇才,道:“既然做得不开心,那就转行,凭你地能力,在哪一行都会如渔得水。”

    蒋大力道:“我到新月楼看了,销售很旺,房地产是一个暴利行业,里面黑幕不少,正适合我这种人。”

    侯卫东听说蒋大力想转行,道:“你要进军房地产,新管会有大片空地,欢迎你过来投资,不过我在新管会立了规矩,严禁皮包公司入内。”

    蒋大力笑道:“在广东搞了几年药,几百万还是拿得出来,再加上其他融资渠道,不会是皮包公司的,这几天我天天蹲在你的地盘上,对新管会倒真是有些兴趣。”

    转移了话题,蒋大力心情好些,他是初入房地产业,资金在房地产业也并不雄厚,所以这一次采取稳打稳扎的法子,首先在益杨新管会来锤炼人马,趟一趟房地产业水深水浅。

    两人谈起了正事,又变得神采奕奕,凌晨两点,蒋大力这才顶着硕大的脑袋回了家,回了家,见屋里静悄悄地,客厅电视也关着,便有些奇怪,等到了卧室,见床上被子折得整齐,开灯,见被子上有一张小纸条。

    “你就在酒吧过一辈子。”

    “妈的。”蒋大力明白杨倩是终于离家出走了,在屋里急得团团转,他回过神来,开始在抽屉里翻段英的电话号码,却找不到杨倩平时记电话地小本本。

    侯卫东回到金星宾馆,正在方便,桌上的电话疯一般响了起来。

    “杨倩离家出走了?光头,你们俩搞什么名堂?”

    蒋大力在电话里吼道:“杨倩把手机关了,她在岭西没有熟人,肯定是跑到段英家里去了,你赶快给我找段英的电话。”

    侯卫东道:“你没有段英电话?我也没有。”

    “给张小佳打电话,她有。”

    侯卫东已经取出了手机,却故意道:“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由于杨倩的出走,让蒋大力变得格外不讲道理,更何况是面对侯卫东,他蛮横地道:“少费话,马上把段英电话给我找出来。”

    侯卫东笑着摇头,他其实有段英的手机号码,却还是给小佳打了过去。

    “嗯,老公啊,这么晚干什么。”

    当侯卫东把事情经过讲了,小佳睡意全无,一股脑从床上爬起来的,道:“你们这些男人,成天借口忙啊忙,把女人丢在屋里独守空闺,我看你们是借口事情多,实际上是在外面鬼混,我有段英的电话,就是不给你们。”

    “蒋光头两口子闹矛盾,你来凑什么热闹,快把号码给我。”

    小佳嘻嘻哈哈笑了好一会,才把段英的坐机号码与手机给了侯卫东,侯卫东对段英的手机很是熟悉,见到这个手机,心道:“她还是用的这个手机。”

    蒋大力得了号码,也不管是不是深夜,便给段英拨了过去。

    段英家里,杨倩和段英正盯着床边地电话,看着它发现嘟嘟的响声,段英抬头看了看号码,又念了一遍,道:“是不是蒋大力的号码?”杨倩在段英面前倾述了好几个小时,气消得差不多了,她口里却道:“是他地,我不接。”

    过了几分钟,段英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我在门口,蒋大力。”

    侯卫东坐在蒋大力的车上,道:“你们夫妻俩地事情,硬把我拉扯上干什么。”

    蒋大力麻利地转动着方向盘,道:“是朋友就要两胁插刀,到了段英家,你去对付段英,免得她啰嗦,我去对付我老婆。”

    “看你平常蛮潇洒,怎么遇到这种小事就心急火烧的。”

    蒋大力神情便郑重起来,道:“你别看我和小倩打打闹闹的,其实我们感情很好,当年我在广东,虽然赚钱容易些,可是一个年轻人到这么一个喧嚣的大城市,要闯出一片天,谈何容易,好些时候也曾经灰心过,那一段时间如果小倩陪着我,我也能熬过来,但是肯定要痛苦十倍。”

    侯卫东在上青林尝过创业之苦的,道:“我理解。”

    正在这时,蒋大力接到段英的电话,段英声音很温柔,道:“放心吧,小倩气消了,我马上下楼。”

    段英穿上外套就到了楼上,敲开了值班师傅的门,说明了情况,又递了一包云烟在他手下,值班师傅便痛快地把铁门打开了:“小段,你别客气了。”

    岭西报社家属院的值班师傅是正式编制工人,被发配来守门,脾气也不小,平时段英上班班都主动要招呼,他对段英印象不错,等车子进门,又问道:“要出门,敲我窗子就行了。”

    段英来到车前,借着车内灯,看见车内居然还坐着侯卫东,她心里不禁跳了跳,等两人下车,对着侯卫东点了点头,再对蒋大力道:“快上去吧,小倩其实一直在等你,她说什么,你少说两句。”

    这是二室一厅的房子,并不大,布置得也很简单,进屋之后,蒋大力就到里屋迎接夫人,将侯卫东和段英丢在了屋外。

    两人相对面向,不免有些尴尬,段英走到窗边,将窗户稍稍打开一些,透些凉风进来,随口介绍道:“我运气好,刚到岭西日报,就遇到集资建房,否则只能又租房子住。”

第二百七十四章 适应(上)

    

    四月十四日,这是祝焱赴岭西学习的日子,比平常上班还早一些,老柳到沙州学院接了侯卫东,然后驱车前往那个一成不变的灰色门洞。

    在等车的时候,老柳突然道:“侯主任,祝书记很器重你。”这一次祝焱到岭西学习,没有让办公室的人跟着,而直接让侯卫东跟随他,老柳跟了祝焱几年,自然看得出来祝焱与侯卫东的关系。

    侯卫东笑了笑,也没有解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着聊着天,眼睛都盯着灰色的粗壮门柱,过了一会,听到楼上响起了脚步声,侯卫东就下车在门洞处等着。

    蒋院长难得地穿了休闲装,提着一个轮箱,跟在了祝焱身后。一年来,侯卫东是第一次看见蒋院长送祝焱下楼,打她了招呼,接过了祝焱手包。老柳见蒋院长也下了楼,赶紧下了车,接过轮箱,放进后箱中。

    祝焱站在车门口,上车前回头望了一眼。

    蒋院长伸手理了理他的衣角,道:“到了岭西,给我打电话。”又道:“昨晚你喝得烂醉,以后别这样喝了,你和小侯不一样,他这么年轻,睡一觉也就醒了,你要难受好几天,肝脏也要受损失。”

    祝焱头发梳理得整齐,倒看不出酒意,他略带欠意地道:“昨天情况不同,四大班子都来了,醉一场也难免。这一年在党校学习,酒就少喝了。”

    蒋院长道:“你们聚在一起,喝得更多。”

    奥迪车很平稳地在益杨街面上行驶着。熟悉的街景扑面而来,又被甩在车后,祝焱在八十年代也曾经当过文学青年,此情此景,让他不由得想起很久以前读过的一句诗:“我在这城市多年,如今才发现是如此陌生。”

    车出城,满山的绿色让人神情为之一爽,祝焱心中点点感伤就如暴雨中地小火花,转瞬就被扑灭了。

    “侯卫东,药厂项目进展如何?”

    “进展不大。我还在和高旺泡菇,章湘渝带了几个人到广东去考察,来而不往非礼也,到他们厂里去,说不定有意外发现。”

    祝焱对于侯卫东的锐气很是满意。道:“益杨属于较封闭地区,在国内知名度不高,招商引资谈何容易。你要主动与企业家交朋友,企业家都是有联系的,抓住了一人,就留住了一串。”

    “这纯粹是听沿海地区介绍地经验,我还没有亲自看到成功案例,新管会是极好的试验田。”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过了一会,他才道:“你只管做事,其他事情少管。希望一年以后就能结出果实。”

    侯卫东道:“我离开县委办时,您送了十二字给我,老老实实做人。扎扎实实工作,这是我在新管会的工作原则。”

    祝焱到沙州去见市委领导的时候。侯卫东一直跟在身边,虽然他并不知道最关键的谈话内容,可是这一段时间他琢磨了很久,还是认定祝焱应该得到某种承诺,这个想法埋在他心底,从来没有给其他人透露过。

    “小侯年纪轻轻就有这种悟性,这一点,平凡不如你。”

    平凡是祝焱的前秘书,后来考取了北大研究生,在益杨县委很有名气,不过祝焱是第一次在侯卫东面前提起他。

    侯卫东看过平凡写过的许多材料,不说内容,光是那一笔漂亮的钢笔字,就让他自叹不如,于是谦虚道:“平凡可是北大研究生,我差得远。”

    “你也别太谦虚了,平凡和你比起来,学识强过你,人情练达却不如你,你们两个年轻人我都很满意,以后恐怕很难找到这样合适的人。”

    到了沙州以后,祝焱也并不急着去报到,老柳将车直接开进了聋哑学校,校长不在,教师就只是打招呼,没有过来啰嗦。

    祝焱直接到画室,却没有见到女儿祝梅,一位年龄稍大的聋哑人认识祝焱,对着他打了一串让人眼花缭乱地手语,祝焱回了几个手语,那个聋哑人便露出笑容中,不停地点头。

    “走吧,祝梅在寝室里。”

    祝梅显然在聋哑学校受到了关照,她的寝室位于教师楼里,房间虽小,却有卫生间等基本设施,祝焱进门的时候,她正在电脑前忙活着。侯卫东家里虽然早就有电脑了,但是他平时并没有太

    间,也就是看看新闻,收收邮件,或是到聊天室去乱时他站在祝梅背后,没有弄明白她在做什么。

    祝焱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祝梅吓了一跳,回头见是祝焱,便高兴地站起来,用手比划着,随后又拿起鼠标点了一阵,出来一个页面,是一个动画。

    在风景如画地草地上,一个小女孩提着篮筐,一边跑一边唱:“爸爸,我是你的女儿梅梅,虽然我听不见你叫我的名字,我也不能说话,可是我就是你地乖女儿,我爱你,亲爱的爸爸。”

    声音从电脑内置音响放出来的,虽然有些幼稚,旋律也并不优美,祝焱地却如遭雷击,征征地看着动画画面,放了一遍以后,祝梅又放了一遍,放了第五遍,祝焱才让画面停了下来。

    祝梅飞快地在电脑上打了一串字,道:“爸爸,这是老师帮我谱的曲子,好听吗。”又写道:“爸爸有邮箱吗,我现在可以天天给你写信吗?”

    她的笑容如草原上的花朵,纯净而甜美。

    侯卫东很是欣慰,当初给祝梅买电脑也是一时冲动,未曾料到这台电脑给祝梅生活带来如此大的改变,心中也有惊喜,还有三分自豪。

    在聋哑校坐了一个多小时,在祝梅依依不舍又惊喜的目光中,老柳将车慢慢开离了校园。

    车走远,侯卫东无意中回头,却见祝焱已是流泪满面。

    祝焱在侯卫东心中一直是那么的自信、坚强而睿智,今天突然失态,侯卫东心里也觉得颇为震撼,他连忙回过头,假装看外面的风景。

    “无情未必真豪杰,只是未到伤心处。”

    流泪地祝焱,是一位特别真实的男人。

    小车开进了省党校,侯卫东自是鞍前马后,不一会就将手续全部办完,办手续的时候,遇到了不少年轻人,大概都是参加学习班领导带来地工作人员,个个都是精明能干的样子,见了面,少不得点头示意,遇到排轮子地时候,大家还互相询问几句,侯卫东也没有说自己是新管会副主任,只道是秘书,其他人见他这个年龄,也就信了。

    这一期地厅级后备干部培训班,由于只有二十名学员,又皆是掌实权的人物,党校就给每位学员配了单间,发了台灯等用品,比起青干班的条件就好得太多了。

    “祝书记,这是饭票。”

    “放在桌上。”

    祝焱并不管饭票,他坐在台灯下随手翻看教材,见里面多有经济学方面的书,道:“你看教材,就知道我们国家还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这步棋抓得好,看来中央的决心还是没有变,还是邓小平抓住了根本,发展才是硬道理,不能发展,其他一切都是虚的。”说罢,又道:“我给了你新管会这个平台,是驴子是马,你要拉出来溜溜才知道”

    侯卫东此时想的是另一码事情,道:“祝书记,党校条件还可以,比起外面宾馆还差了点,听我朋友说,附近有一家四星级宾馆,是否需要长包一个房间。”

    祝焱摇头道:“你别瞎操心,到了党校就要有当学员的样子,我喜欢这个环境。”

    自从接到学习通知,不少人借机向祝焱示好,就有好几位要给他在五星级宾馆订长包房,他一概婉拒。

    侯卫东又拿出一把钥匙过来,道:“祝书记,这是季书记让我带过来的车钥匙和油本,是黑色尼桑,开了一年,也算是新车,车况很好,就停在楼下的。”这事季海洋给祝焱提过,祝焱考虑到没有车确实不方便,也就同意了。

    下午三点过,所有杂事都办完,新买的笔记本电脑也能上网,侯卫东为祝焱申请了邮箱,给祝梅发了一封信。

    离别之时,祝焱将侯卫东送到门口,神情突然温和起来,握了握手,道:“谢谢你,我好多年没有见到祝梅这样开心。”

    “我回沙州之时,帮着祝梅上聊天室,您和祝梅就可以在聊天室进行沟通。”

    祝焱便感叹:“互联网真是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我压根没有想到可以用这种方式与梅梅聊天。”

    他话锋一转,道:明白,别去掺合。”

第二百七十五章 适应(中)

    

    四月正是春暖花开之际,阳光逐渐向北回归线靠近,天气一天比一天更热,却还不至于让人感到烦闷,岭西城内的不少时尚女子已经迫不及待地露出了肩膀、腰肢,被雪藏了一个冬天的肌肤就如一道风景线,吸引了无数男人的眼光。

    从车内看岭西繁体街景,又是另一番味道,从党校出来不远就有一个路口,朝左,就是岭西最繁华的商业街,朝右,就可以直插外环。老柳道:“侯主任,朝哪里走?”

    侯卫东道:“还是回去吧,家里事情一大堆。”

    到了沙州郊区的分路口,又面临着选择,侯卫东不等老柳发问,道:“先到聋哑学校,然后进城,我们俩到水陆空餐馆,哪里菜品不错,老柳,别跟我客气,我们俩是有缘分的。”

    老柳就高兴地道:“侯主任请客,我去。”

    到了聋哑校,侯卫东征求意见道:“我给祝梅来一样东西,老柳在这里等我,还是一同上去走走。”老柳昨晚没有睡好,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也有些疲惫,道:“我就在这休息一小会。”

    祝梅所制做的动画虽然简单,却如小草一样扎根于在侯卫东心中,始终挥之不去,下午侯卫东抽空为祝梅买了一个能发短信的新手机,能为这位单纯而聪慧的女孩子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他发自内心感到高兴。

    聋哑校学校地校长正站在操场一边发呆,看到侯卫东朝教师宿舍走去。他一时没有想起这是谁,没有打招呼,继续背着手看着操场的泥巴地。默默地想着心事。

    侯卫东亦看到了站在操场对面的校长,暗道:“这个校长一脸苦相,多半是为了经费操心,明年借个什么名义给他们捐点钱,尽点绵薄之力,也算是回报社会。”

    到了祝梅地小房间,侯卫东礼貌地敲了敲门,过了一会,才想起祝梅是聋哑人,便将门推开。

    祝梅专心地坐在电脑前。几偻头发搭在脸颊上,清秀、安静。

    没有见到父亲,她神情间颇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略带羞涩打了几个手语。见侯卫东很茫然的样子,便无声地笑了笑,再用手指着凳子。给侯卫东倒了一杯水以后,祝梅略带羞涩地站在屋中间,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侯卫东目的很明确,他没有寒暄,当然也无法寒暄,把两部手机取了出来,在祝梅眼前晃了晃,然后用自己的手机给新手机发了一条短信,再递给祝梅。

    祝梅有些疑惑地接过手机,见上面有一行字。“手机可以发短信,这是你爸爸的邮箱号码。”她很快明白了其中意思,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侯卫东。使劲点了点头。

    侯卫东又发了一条短信,“这是你爸送的手机。可以用来发短信,你看看说明书,明白吗。”

    上天对人是公平的,祝梅虽然是聋哑人,却格外聪慧,在整个聋哑学校里,也只有少数聋哑孩子能正常读写,当然学习过程极为艰难,超出正常人的想象

    祝梅是学得最好的一个。

    她跟着侯卫东操作两遍,便学会了如何发短信,当看到侯卫东手机上出现地“祝梅”两个字,就如动画片上的小姑娘一样,甜甜地笑了,这个笑容如满天乌云突然散开,刹那间露出了灿烂阳光。

    离开了聋哑校,侯卫东对老柳感叹道:“祝梅是聋哑人,也不知道老师怎么教她识字?这些老师也真是了不起。”

    老柳看问题的角度明显不同,道:“沙州聋哑学校是全省办得最好的,只是他们工资待遇不行,有好几个老师被沿海的聋哑校挖走了。”

    侯卫东仍在感慨:“不能听不能说,祝梅要认字,肯定要付出有超乎常人地毅力,更要吃正常人无法体验的痛苦,真是奇迹。”

    正说着,手机又接到一条信息,是祝梅发过来的:“叔叔,谢谢你。”侯卫东将信息读给老柳,老柳这才道:“这孩子,真是招人喜欢。”

    四月十七日,祝焱走后三天,杨森林也到了益杨县。

    益杨县委也就有了三个副书记:一是马有财是县长,同时也是县委副书记,他地主要工作是放在政府那边;二是季海洋,分管组织、政法的副书记,权力很重很实在;三是杨新来的杨森林,主持县委日常工作。

    这

    ,马、季、杨三人都感到别扭,特别是马有财,刚刚的祝焱送走,又空降来一个杨森林,据说这个杨森林是历害人物,当副科长时,科长驾驭不了他,当副处长时,处长拿他没有办法,不知当了副书记,又会是怎么样的情况。

    五月四日上午九点,新管会正在为了庆祝青年节在院子里搞活动,任小蔚将电话打到了侯卫东手机之上,她曾经是侯卫东的直接部下,关系还不错,电话里传来的声音依然带着阳光色彩,“侯主任,我是小蔚,杨书记下午要到新管会来,先看现场,然后回单位听汇报。”

    侯卫东对任小蔚的印象很不错,道:“小蔚,杨书记到益杨以后,视察了几个单位?”小蔚知道侯卫东的话外之意,道:“新管会是杨书记视察的第一个站,下午到开发区,县委办还在筹办建设系统座谈会。”

    听了杨森林地日程安排,侯卫东心里也有数了。

    张劲接过侯卫东甩过来的香烟,放在鼻端闻了不起闻,仿佛很过瘾的样子:“看来杨书记倒很瞧得起新管会,只是我们新管会除了拆得乱七八糟地房子以外,实在没有什么看头,而且宏传规划也正在与设计院磋商之中,似乎也拿不出手。”

    侯卫东在心里暗叫一声侥幸,十来天前,他准备在新管会入口处弄一个大的宣传画,将新管会地宏伟蓝图展现在所有人面前,这个任务布置给了杨柳,草样也是上个星期看了。

    杨柳接到电话,赶紧就朝最左边的侯卫东办公室走去,她是新主任,总是担心被别人看扁了,做什么事情都憋着一口气,这一段时间,做的几件事情倒也有模有样。

    听了任务,杨柳倒有些为难,道:“原计划宣传画是后天完成,现在不知做得如何?就算喷绘完成了,安装也是问题。”

    新管会成立的时间很短,还是一只真正的丑小鸭,如果是知道详情的祝焱来视察,侯卫东不仅不会遮掩,还会将困难说透,可是让初来益杨的杨森林看着一大片光秃秃的土地,其心里是如何感受,还真不好说。

    侯卫东当机立断地道:“杨柳,你立刻进城,亲自去看看,如果有可能,必须在两点以前把效果图立起来,费用可以适当增加,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杨柳接了任务,一阵风地下了楼,要了章湘渝的车,便朝城里赶去。

    张劲提议道:“除了效果图,在基建科还有一比一万的大图,可以挂在会议室,勉强遮丑,以前还搞过一本招商引资的宣传册,估计还有些剩余,也可以全部拿出来。”

    侯卫东站起身来,道:“通知全体机关干部开会。”

    十点左右,机关干部三三两两、说说笑笑地来到了会议室,抬头就见着侯卫东和张劲坐在主席台上,便收敛了表情,找座位坐下。

    十点十分,还有人陆续进屋,侯卫东已经有些不悦,等到十点十五分,会议室仍然空出不少位置。

    侯卫东来回看了几遍,才道:“同志们,本来今天是五四青年节,我也不想批评人,可是你们看看表,通知十点准时开会,现在过了十五分钟,还有人没有到,除开请假三个人,我估摸着至少有六、七人没有到。”

    他缓了缓口气,道:“这次就算了,是哪些人没有到,科室领导自己回去教育,下一次遇到同样情况,请科室领导到我办公到来说明原因。”

    张劲见侯卫东对于此事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暗自道:“侯卫东也不过二十七、八岁,行为举止却很是老练,我这个年龄还在乡里当电影员,真是不能比。”

    散了会,易中成根本不想写汇报提纲,就站在门口,见侯卫东端着茶杯走过来,便道:“侯主任,我头痛得很,能不能请半天假。”侯卫东道:“刚才还看你在院子里套圈,怎么现在头痛。”易中成不咸不淡地道:“人要得病,怎么说得清楚。”

    张劲走到侯卫东身后,见易中成跟侯卫东铆起劲来,心道:“易中成也太不成熟了,做这种傻事。”他不断地给易中成递眼色,易中成却视而不见。

    侯卫东心如明镜,这是易中成摞挑子,他冷冷地道:“你去写请假条。”

第二百七十六章 适应(下)

    

    文人气息太重。”

    这就是侯卫东对于易中成的评价,下了评语,也就将易中成抛在脑后,张劲留在机关组织干部们紧急打扫卫生,侯卫东下楼的时候,张劲还在楼梯上喊:“弄点洗厕精来,机关管得好不好,首先就要看厕所。”

    在新管会入口处,十来个工人正在搭架子,见侯卫东下车,杨柳就和一位年轻人走了过来,她道:“侯主任,这是佳境广告公司的小陈经理。”侯卫东看着正在搭的架子,问道:“什么时候能完成。”

    小陈经理大叹苦水,道:“原来计划是后天做好,时间突然提前,因为是侯主任的安排,我就把其他事情全部停下来,把公司安装工全部调了过来。”

    “谢谢你对新管会的支持,二点之前能安装完毕吗?”

    小陈回头又看了一眼正在安装的架子,这才道:“应该没有问题吧。”

    侯卫东对杨柳道:“佳境广告不错,如果今天效果好,以后可以成为我们的固定合作伙伴。”

    杨柳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她见侯卫东认可了这事,心里也轻松了,对小陈经理道:“中午我让人送饭过来,就在工地上吃饭,不要停下来。”

    “讲解员水平如何?”

    “小贾口才不错,以前专门做了一个讲解稿子,她能讲。”

    侯卫东心里到底记挂着汇报材料的事情,交待了杨柳几句,便朝公司赶去,在车上想道:“易中成文笔颇佳。又能思考问题,如果用得好,倒是一把好手。可是他身上也确实有问题,特别是在关键时候摞挑子,实在可恶,这是要付出代价的行为。”

    回到办公室,他提着笔想了一会,在纸上画了六个方面的汇报内容。

    下午两点钟,杨森林带着一帮人准时到了新管会,他穿着一件没有标志地夹克衫,质地很好,脸瘦瘦的。眼睛很锐利,一边听着讲解,一边细细地瞧着宏伟蓝图,一大群人簇拥在其身后。

    讲解人是招商科的贾莉,毕业于旅游专业地中专生。很清纯爽利的小姑娘,虽然面对的是县委领导,却并不怯场。按照讲稿很流利地讲了出来。

    杨森林突然回过头来,盯着侯卫东,道:“侯主任,新管会蓝图倒是绘在了布上,很超前,能否将蓝图变成现实,你真的有信心吗?”

    侯卫东没有料到杨森林问得这样直接,道:“高速路建成以后,新管会地理优势将凸显,沿海地区将对部分产业进行转移。这对益杨十分有利,我们全体新管人将不负县委县政府重托,将新管会建设好。”

    杨森林道:“侯主任有这个决心。是好事,不过光有决心是办不成大事的。还必须有现代经济头脑。”说到这里,他将目光对着高副县长、桂刚以及组织部老柳等人,道:“我们国家的改革是渐进式改革,同时也是逐步放活私营企业的改革,前一阶段国家提出了抓大放小,省体改委主任也谈到了明晰产权的意见。”

    “在过去二十多年的企业发展历史上,曾经有两条道路可供选择,一是以集体经济为主的苏南模式,另一个是以私营经济为主地温州模式,苏南模式曾经焕发过活力,但是实践证明,温州模式才是真正的成功道路。”

    侯卫东听着杨森林娓娓而谈,语言颇有感召力,心道:“杨森林也算是破格提拔,果然有些水平,就不知具体操作能力如何?”

    杨森林话锋一转,又回到了益杨现实,道:“益杨的县属企业大多亏损严重,丝厂已经率先破产了,土产公司也在进行改制,但是还有七、八个县属小企业没有完成产权改革,我们必须要打破头脑中的条条框框,敢于攻坚克难,敢于打敢仗,争取在一年内完成所有县属企业的改制,这些亏损企业拖得越久,越难以解决。”

    他看着人群,道:“今天我特意请了分管工业地副县长,组织部长,纪委书记,还有我们的财神菩萨,就是要让大家都清楚这事,凡是违背改革大局的,组织部门、纪委可以分别处理,另外,财政要想尽千方百计保证改制地基本资金,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也是市委市政府的意见。”

    桂刚点头应承着,心里却是暗自叫苦,他当了一年多财政局长,知道益杨财政是典型的吃饭财政,而

    种让人吃不饱的吃饭财政,要解决县属企业的包袱,万、两百万的事情,要让财政额外拿出上千万甚至上亿的资金,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杨森林对着电视镜头道:“这是全县大局,常委会要尽快形成决议,对于如何实施,很简单,全县干部只有统一了思想,就没有过不了的关口,至于行动迟缓地干部,更简单,没有行动便换人。”

    益杨诸人多数是土生土长的干部,对现实情况了解得极为清楚,听了杨森林的话,脸上露出微笑,心里想法却很复杂。

    “以后益杨县城地企业全部要搬出城区,就放在新管会和开发区,空出来的厂房多数在城中心,可以公开拍卖,这些钱就是改革地启动资金。”

    侯卫东心里明白,杨森林是趁着视察新管会之机,向全县人民发布其实政纲领,他又想起了祝焱的交待,暗道:“杨森林果然锐气十足,不过立足未稳就做出这样重大的决定,似乎操之过急,看来我还是要对这位新领敬而远之,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看了蓝图,杨森林又要求到新管会辖区看一看,新管会此时已经征下了四平方公里的土地,房子也拆除了不少,可是土地还没有平整下来,也没有房地产商入驻,到处是荒草一片。

    一行人全部坐在依维柯里,侯卫东站在车头,给杨森林等人做解释说明,而杨森林神色明显有不愉之态,当侯卫东指着一大片空地讲道:“这是我们新城区的广场。”

    杨森林就打断道:“侯主任,难道新管会只有规划,就没有一处拿得出手的东西吗?”

    侯卫东忙道:“新管会是去年成立的,前阶段主要是征地?”

    杨森林道:“一年多时间了,你所说的规划在哪里,文本在什么地方,通过县委常委会讨论吗?”

    侯卫东实事求是地道:“新规划还在深圳设计院,今年才能完稿。”

    “同志啊,社会发展是一日千里,一年时间了,新管会还是这个样子。”

    杨森林没有继续说下去,又道:“市委市政府对益杨提出的高速路战略很感兴趣,在大会小会上多次表扬过,市委扩大会就要吸取益杨这个战略思想,这是益杨对市委的贡献,思想提出来了,就要见行动,当然,这事也不怪新管会一班人,一是时间短,二是光凭新管会,也是办不了这个大事的,下一步县委常委会除了县属企业改制以外,还要研究新管会发展问题,专门下一个决定,理清思路,提高认识,促进行动。”

    在新管会转了一圈,侯卫东道:“杨书记,新管会主要区域就视察完了,办公楼现在是租用的,我们过去看一看。”

    杨森林挥了挥手,道:“开发区离这里不远吧,到开发区去。”

    这并不是原来的安排,侯卫东暗道:“也不知秦飞跃作好准备没有,如果没有准备,肯定会被杨森林弄得措手不及。”

    不过,在杨森林面前,侯卫东也无法通知秦飞跃。

    依维柯开了十来分钟,就进入了开发区,进了开发区,立即看到了一股巨大的黑烟,尽管关了窗户,仍然可以闻到阵阵臭味。

    侯卫东知道这是开发区几个生产基酸的工厂,好几个工厂专门收毛发来加工,很赚钱,但是对周边环境影响很大。

    杨森林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对高副县长道:“这是开发区的地盘吗,怎么在开发区还在搞这种低档次的工厂,这个黑烟怎么能得了环保这一关,环保局难道看不见吗。”

    “为了短期效益,置人民群众身体于不顾,这种发展,是要付出代价的。”

    高副县长笑道:“杨书记,益杨财政困难,环境也没有特殊之处,招商很难,能把这些厂子搞来,秦飞跃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里在县城的下风区,应该没有问题。”

    又道:“再走百来米,就有几个较为现代的厂房,我们去看一看。”

    杨森林毕竟初来,对高副县长还是比较客气,没有继续说污染之事,道:“几个厂都是机械加工类的。”

第二百七十七章 关停风波(上)

    

    飞跃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还没站稳,杨森林劈头就道不是大杂烩,几个生产基酸的企业明显过不了环保关,怎么能在开发区立足,这样搞,真正的大企业是不会到开发区的,况且开发区紧靠县城,你看这黑烟,居然这样大摇大摆在白天排放,完全无视监管者的存在。”

    他严历地道:“秦主任,这是你的辖区,你的意见是什么?”

    侯卫东在杨森林身后人群中,见秦飞跃颇有些措手不及,心道:“杨森林这么干是什么意思,他只是主持工作的副书记,并不是真正的县委书记,这么干肯定得罪不少人,他不怕吗?”

    秦飞跃到底当惯了领导,蒙了几秒钟,很快就调整了情绪,道:“杨书记,我这就去做工作,争取将污染控制住。”

    杨森林步步紧逼:“我看这污染控制不住。”

    秦飞跃也知控制不住,如果真要增加设备,就不是小数目,他道:“我去做工作,让这四家企业搬出开发区。”

    “搬,搬到哪里去?污染这么重,我不想这几个厂来祸害益杨人民。”

    他转头对办公室庄子国道:“庄主任,你通知环保局明天就到开发区,请秦主任高度重视这件事情,大力配合,彻底解决开发区污染严重的问题。”

    高副县长是96年从沙州市政府下来的副县级干部,与杨识了,虽然关系不深,见面都还是颇为客气的。如今杨森林主持县委办工作,表现得咄咄逼人,让他这个分管副县长脸上也挂不住了。便笑着道:“杨书记,沙州几个县的招商情况都不容乐观,这几个厂虽然污染重一点,却是税收大户,我们今天把这几个厂关掉,其他几个县明天就会抢过去,我觉得当务之急是考虑怎么消除污染。”

    高副县长这一番话,顿时赢得了一片赞同,当然这些赞同都是在心中,大家脸上都是扑克表情。看不出什么态度。

    杨森林没有马上回答高副县长的提议,他朝西南方面看了看,虽然已经离开基酸厂有较长一段距离,他仍然可以看到半空中地一片黑烟,就用手指了指这条黑烟。

    众官员也随着他的目光看着

    过了半响。他才道:“我今年跟随着省里组织的参观团,到了淮河流域,那里地情况让人触目惊心。好好的一条淮河水,如今成为一条巨大的臭水沟,国家花在治污的钱远远高于治岸小厂创造的经济收益,更别说算不成帐的隐性破坏。”

    杨森林坚决地道:“虽然沙州地区基础差,但是绝对不能走淮河沿岸的老路,所以这件事情请你理解,我会与马县长进行沟通,我们宁愿损失一些财政收入,也不能为子孙后代留下后患。”

    侯卫东初掌新管会,对开发区或明或暗进行了细致的调研。他对四个污染企业现状也很了解。

    这四个企业污染虽然重,产品在国内市场却很受欢迎,效益很好。每年为地方贡献的税收在二千万以上,对于益杨这样一个县城。这是一笔很可观的收入,一年来,县委县政府明知几个企业有严重污染问题,也抱着不断加强治理地态度,让其存活了下来。

    对于当地居民来说,虽然受了污染,他们却有了在家门口打工的机会,每月几百块钱对于普通农家也是不低的收入,他们生活因这些企业发生着变化,一方面,空气充满着异味,不如以前清新了,小河也变得黄黑,甚至不能浇菜了;另一方面,家庭生活却实实在在改变了,饭桌了肉菜增加了,电视机等家用电器也进入了寻常百姓家里。

    污染与真金白银如此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困绕了无数县级政府,成为一个带有普遍性的问题。

    侯卫东也正是看到了开发区这几个污染企业造成的后果,这才下定决心在新城区搞污染少、科持含量高地新型企业。在这一点上,侯卫东与杨森林的观点倒是一致的,只是在益杨官场呆得久了,知道很多事情都不能看表面,这杨森林到底是否真心想治污,还是有其他意义,他一时不能断定。

    好不容易等到杨森林视察完毕,秦飞跃提议到开发区吃便饭,杨森林摆摆手,道:“算了,等你把几个污染企业治理了,我才过来吃饭。”

    秦飞跃被晾在了一边,看着车队离开,心里如吃了重庆著名特产怪味胡豆一样,酸、甜、麻、辣、苦,五味俱全,铁青着脸回到了办公室,静静了坐了一会,心里才打定了主意。

    侯卫东刚回到办公室,还没有来得及喝水,

    拼命地响了起来,用惯了手机,其便捷带来了许多好方便自己地同时,也给自己带来了许多麻烦。

    他有些厌恶地取出手机,见来电是秦飞跃的,便接通。

    “老弟,杨森林给新管会发了什么指示,今天开发区可是碰了一鼻子灰。”

    侯卫东笑道:“新管会成立太短,根本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我就搞了一张宣传画放在入口处,请杨书记看规划。”

    “听说杨森林嫌新管会发展慢了?我看他太急于求成了,如果真把四家企业赶走,一年少了二千万,不仅财政日子不好过,还要影响益杨县的年终排名。”

    秦飞跃又道:“祝书记学习前,对你交过底没有?”

    侯卫东就知道秦飞跃是来探听虚实,道:“省委组织部文件规定的得很严,祝书记是脱产学习,他也表示不问益杨的事情。”

    秦飞跃在电话里打了个哈哈,道:“老弟就别我玩虚的,祝书记毕竟是县委书记,能放心得下益杨的事情。”

    自从秦飞跃被嫖娼事情整下台以后,他莫名其妙地与当时的下级侯卫东成为莫逆之交,侯卫东成为祝焱秘书以来,两人走动更加频繁了,说话也随意。

    侯卫东也就不再打官腔,含糊地道:“今后大家有什么消息就及时通气。”

    又转移话题,问道:“开发区四家污染企业怎么办?”

    “能怎么办,杨森林当着这么多人发了话,我哪里能去硬顶,关就关,最多就是今年考核指标受点影响,而且影响的也不仅是开发区地指标,二千多万对县财政来说也是一笔大数目,县财政不着急,我自然不着急。”

    “我想得通,当官又不能当一辈子,按领导指示办,少生闲气,少担责任。”

    侯卫东明白:秦飞跃也想看看马有财的态度。

    第二天,县环保局派人到了开发区,拿着各种仪器,对几个污染企业进行检测。

    四个污染企业都是从岭西搬过来的,搬迁地原因也是由于污染太重,他们长期与环保部门打交道,对自己企业造成的污染有多大,心如明镜,四们老总都不出面,让手下带着环保部门去检测。

    环保局长夏明国则一脸沉重地坐在秦飞跃办公室,夏明国以前是乡企局副局长,与秦飞跃一起工作过,两人很熟,关上门就聊了起来。

    夏明国道:“我跟盛奎通了电话,马县长说既然杨书记发了话,认真执行就是。”秦飞跃道:“夏局地意思就是严格执行环保条例,立刻关闭这四个企业。”

    夏明国血压很高,脸色灰扑扑的,年龄也偏大了,向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加上县里对招来的企业很保护,对于多数污染企业,他也就抱磁卡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平时主要罚罚款就了事,只关闭过两家很小的污染企业,这一次杨森林特意交待了任务,他也推脱不了。

    “杨书记下了关闭指示,我能有什么办法。”

    秦飞跃叹息一声:“关掉倒容易,只怕要扯皮。”

    到了五月中旬,四家企业彻底关闭,浓浓黑烟也彻底停了下来,恰好益杨雨水来得特别早,几场大雨之后,往常黑黄色的小河沟顿时清凉了许多。

    侯卫东偷偷去看了几回,整治前后效果自然是一目了然,不过,他也得到了一个消息,就是四家企业附近的两个村的三百多县委县政府讨说法。

    五月十二日,侯卫东被叫到了杨森林办公室,刚谈到新管会房屋开发的事情,楼下出现了一片吵闹声。

    综合科长任小蔚进来报告:“开发区来了好几百村民,说是向政府要土地款。”

    “什么土地款?”

    任小蔚对开发区也不熟悉,吱吱唔唔说不清楚,杨森林又问侯卫东,“你当过委办副主任,知不知道情况?”

    “这四家企业入驻的时候,在税收上实行了三免两减半的政策,土地则按市价的四分之三,但是由于开发区手里资金紧张,就要求四家企业负担拆迁户的拆迁费,拆迁费是由开发区严格按正常标准测算,然后由四家企业五年内付清,现在才付两年。”

    杨森林听得很明白,他站在窗口,看了看门外的标语和乱七糟八的人群,对任小蔚道:“把开发区和城关镇的书记叫到县委来,他们必须把自己的人带回去。”

第二百七十八章 关停风波(中)

    

    办综合科长任小蔚离开了办公室,杨森林便坐回到位东原以为他要结束谈话,不料,他继续道:“益杨土产公司是有贡献的企业,曾经红遍了岭西,在外省也有知名度,就算衰败如此,在老百姓心目中铜杆茹仍然是名牌产品,振兴益杨土产并不是一件空话,很有群众基础的。”

    侯卫东向来对益杨土产任何事情都高度警觉,琢磨着,“杨森林为什么突然讲起了益杨土产,他是什么意思。”

    “土产公司老厂在县城正中,一大片破烂厂房影响城市形象,搬迁事在必行,我看了新管会给县委写的报告,你们的思路很好嘛,我也完全同意,益杨土产公司将是第一个进驻新管会高科技园区的企业,新的益杨土产公司必须要建成现代化的厂房,成为一流企业,你作为新管会主任,要多动脑筋,把好事办好。”

    听到新管会高科技园区这个新名词,侯卫东楞了楞,马上反应过来,杨森林这是指新管会西南角的一块工业用地,他道:“杨书记,新管会辖区内土地根据地段不同,三万到五万不等,到时我们跟顾总一起看地段,尽快把土地落实下来。”

    这时,楼下的吼声一阵紧过一阵,杨森林依然神色不变,道:“我估算了一下,厂房、厂库等设施,略需要一百亩,你心中要有数,但是不必声张,我倾向于温州方式,彻底将益杨土产公司改造成股份公司,这个土地作价方式要认真研究。即不能让新管会吃亏,也不能让益杨土产公司望而生畏,县财政将对土产公司搬迁进行适当补偿。”

    正谈着。响起了敲门声,进来的人是公安局长商光化,他没有穿警服,只穿了一件普通的衫衣,后背上全是汗水。

    “杨书记,闹事的群众情绪很激动,把县委大门口电动门推翻了,群众坚持要与您见面。”

    杨森林见局面有些失控,沉着脸道:“秦飞跃和左贵林到了没有?”

    “到了,正在做劝解工作。”

    “对于群众地正当要求。我们要千方百计满足,但是对于带头冲击政府的,一定要依法严历处理,你作为公安局长,这一点必须掌握。”

    商光化听到这句话。道:“杨书记,明白了,我马上派人进行暗拍。一科民警已经混在人群中,为首分子肯定逃不了。”

    商光化离开以后,杨森林给高副县长打了一个电话,道:“高县长,在哪里?赶紧回来,开发区污染企业周围的群众堵了大院,就由你全权处理。”

    挂掉电话,杨森林神情又平静下来,道:“沙州市有一个建筑协会,会长是建委柳副主任。我已经与他联系了,争取在五月底之前,请建筑协会地会员们到新管会。益杨县的水平太差,你看看街道上的房子。全部是灰扑扑的火柴盒子,不美观,又小器,沙州新月楼,你去看过没有,那是沙州最优秀的小区住宅,以后,新管会的建设都要以新月楼为标准。”

    杨森林早就看中了益杨土产公司那一块地,那块地处于人流量最大的老城中间,面积足有五十亩,如果用来开发房地产,绝对是物超所值。

    从杨森林办公室出来,侯卫东径直下楼,大门被人群堵得严实,车辆无法开出去,他就坐在车上,一边翻着文件,一边看着院子里的吵闹。

    院子里吵成了一锅粥,高副县长在县府办、信访办同志的保护之下,大声地喊着话,但是人群吵得历害,一时之间哪里招呼得住。

    这时,院外出现了十来名身着制服的警察,不远处还停着几辆警用客车,里面是防暴队员。城关镇和开发区也调来了不少干部,他们平时就与村民颇为熟悉,来到村民堆里,开始单对单地做起了劝导工作。

    到了十点半,吵闹几个小时地群众也累了,终于同意了信访办意见,选了十来个代表去座谈,其他的人就坐在花台周围休息,抽烟,喝水,还有老人带着孩子,也就在花台边行方便之事。

    十一点,十几个代表走了出来,过了一小会,散布在周围的群众便散开了,在县委县政府大院留下了满地纸屑残渣。

    杨森林站在看着被推倒的电动门,又给商光化打了电话,道:“今天这事你们怎么处理?”

    商光化心中早有了计较,道:“村民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影响了国家机关正常办公程序,由于他们人数太多,法不责众,我们打击带头闹事的刁民,最起码要治安拘留。”

    杨森林听到刁民两个字,心里有些不舒服,可是他站在窗台上看到院子里地情景,也就没有斥责商光化,交待道:“你们要

    法。”

    “杨书记放心,我们有录相,证据确凿,人也认得实在,他们一个也跑不掉,晚上派上去抓人,村民住得分散,不会有大的影响。”

    杨森林叮嘱了一句:“注意方法,不要造成大的反弹。”

    马有财很快就在电话里得知了杨森林安排抓人地事情,他不表态不评价,淡淡地道:“杨森林是改革派,他愿意怎样搞,就让他怎么搞,我还是踏踏实实抓具体工作。”

    放下电话,他靠着椅子,眼看着对面的条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侯卫东是第二天才知道开发区抓人一事,开发区与新管会唇齿相依,他自然很是在意,得知消息以后,便派了本地干部到开发区污染企业附近打探消息。

    四家污染企业附近村民并没有因为有村民被抓而激动,反而由于主心骨被抓了,显得畏手畏脚,上坡种菜,回家打麻将,日子也就这么过了。

    得知是这个情况,侯卫东也有些奇怪:“昨天他们在县委大院气势汹汹,今天怎么就偃旗息鼓了。”

    十点,益杨土产公司新老总顾铁军来到了新管会,他以前是计委副主任,对经济工作并不陌生,只是宏观经济与微观经济有巨大的差异,他适应了好几个月,又渡过了日资并购事件,渐渐地开始有了想法,不过由于益杨土产公司已经被上一任淘成了空壳,如果不进行注资或是进行彻底改革,很难走出困境。

    两人随意寒暄了几句,顾铁军自嘲地道:“以前在计委以为自己什么都懂,现在到了益杨土产,才发觉书本上的东西与现实差距太远,现在是重新学习。”紧接着又道:“上午,杨书记给我了打电话,让我到实地看一看土地。”

    到了杨森林命名的新管会高科技园区,侯卫东把土地位置大体指了指。

    顾铁军脸色变得黑黑的,道:“侯老弟,你这个高科技园区名不符实啊,水、电不通,连条大路也没有,我怎么说服厂里的那一帮老工人。”

    “水、电可以马上解决,这条大路也在规划之中,新管会和开发区联合向县政府打了报告,已经纳入财政计划之中。”

    侯卫东曾经参加了对益杨土产公司的调查,知道公司内情,好奇地道:“顾总,益杨土产公司的情况大家是清楚的,早就资不抵债了,没有钱,你能有什么灵丹妙药把厂子盘活。”

    顾铁军苦笑道:“我又不是孙悟空,可以凭空变东西出来,最初地方案是由厂里职工集资,搞股份制,有些债务就先挂在帐上,等有钱再还。”

    益杨土产公司资不抵债,根本买不起土地,侯卫东不愿意被空手套白狼,直截了当地道:“顾总,我是明人不说暗话,这些土地是新管会的启动资金,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顾铁军道:“其实这个问题也好解决,益杨土产公司占着城中间的一大块地盘,这可是黄金地段地土地,卖掉这些土地,我们益杨土产公司就有钱了。”

    侯卫东点破道:“益杨土产是县属企业,这块土地的所有权应该归县里,如果益杨土产搞成股份制,这些土地归谁还是一个未知数。”

    顾铁军习惯性地取下眼镜,哈了口气,擦了擦,道:“不瞒老弟,现在我很为难,一方面,要动员老员工出钱买股份,这些老员工本身经济困难,又不想让钱打水漂,为了动员他们买股份,我是用房子作抵押,货款买了十万股,另一方面,马县长地意见是国资控股,而杨书记的意思是民进国退,将公司彻底按照公司法进行改造,两人意见相左,你说我怎么办。”

    顾铁军说到马县长的时候,不经意扫了侯卫东一眼,侯卫东很是敏感,道:“马县长有没有具体的操作办法?”

    “马县长是想将新管会的一百亩土地作价为股份,达到控股的目的。”顾铁军对这个方案还是很有兴趣的,如果按照这种方案,他仍然是国有控股公司的老总,否则辛苦为**工作十几年,一夜醒来,却成了私营业主,巨大的变化让顾铁军很是困惑,家里人也强烈要求他调回政府机关。

    对于新管会来说,这个方案意味着一百亩土地就没有了收益,侯卫东呲了一口牙,吸了一口凉气,道:“新管会这不是白干了,这可是一百亩土地,不是一亩自留地。”

    顾铁军就笑:“其实我们两人都作不了主,杨书记和马有财统一思想以后,我们按决定办就行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关停风波(下)

    

    闭四家基酸厂不过半个月,传出了四家企业将集体消息,由于牵涉到税费、土地、补偿款等诸多麻烦事情,四家企业集体到岭西请了两名大律师,摆开与益杨县打官司的架式。

    侯卫东听说了此事,对秦飞跃道:“秦主任,我是学法律的,最明白这些事,几家企业纯粹是虚张声势,污染严重超标,证据确凿,如果打官司,企业必输无疑。我估计他们是真的要搬迁,只是想在谈判中捞取最大的好处。”

    原本风平浪静,杨森林一次偶然视察,就把满塘水都弄浑了,这让身处其中的秦飞跃很是不满。

    “被抓的村民都是闹事的骨干,他们一回来,村民又开始蠢蠢欲动,这几天又有些村民跑到开发区办公室来讨说法,情绪又开始激烈起来。”说到这,他有些气愤地道:“杨森林也太急躁了,他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以前就是动动嘴,耍耍嘴皮子,现在可是主持工作的县委副书记,行事也太莽撞了。”

    侯卫东端着酒杯,道:“晚上与药厂谈合作事宜,明天接待沙州建筑协会,事情多得让人受不了,我们今天就别说那些烦心事情了,喝酒。”

    今天是秦飞跃生日,他也不想请客,只叫上了侯卫东,俩人寻了一个僻静处,喝洒,聊天。

    碰了好几杯,秦飞跃酒量不如侯卫东,不知不觉就有些酒意了,感叹道:“以前在青林镇,我和赵永胜互不卖帐。现在看来也是两败俱伤,赵永胜就在科委当副主任,其实也就是混日子等着退休了。我最多能再干一届开发区副主任,就算是祖坟冒烟了,青林镇最有发展前途的还是数老弟,除了你就数刘坤。”

    侯卫东道:“粟书记在县上的口碑也不错。”

    “粟明这个年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混得好能在局行当一把手,也就顶了天,刘坤有关系,年轻。又有文凭,据小道消息,他极有可能要出任府办主任。”

    秦飞跃打了一个酒嗝,道:“马有财与柳、刘两人关系都还不错,以前祝焱掌权。马有财没有能翻起大浪,如今杨森林只是副书记,论老练圆滑不及马有财。益杨最后由谁说了算,还真说不清楚。”

    想到刘坤要出任府办主任,侯卫东心中略有些不舒服。

    他没有对此事做任何评论,换了一个话题,道:“我有一位朋友叫曾宪刚,就是城里最大陶器店的老板,他地朋友在沿海开了陶瓷厂,为了节约运输成本,想到我们这里开厂,这个生意你有没有兴趣?”

    “你为什么不接?”

    “新管会要建新城。高科技园只能准入食品、医药以及较为清洁的、科技含量高的企业,这家陶瓷厂投资还不小,只是不符合我这边地要求。”

    秦飞跃很有气概地道:“我的观点和你不一样。益杨招商原本就困难,招来一个算一个。如果乞丐还要嫌稀饭清,恐怕到时一无所获,这家陶瓷厂我欢迎。”

    送走了秦飞跃,王兵送着侯卫东回到沙州学院,如今新管会已是侯卫东的地盘,在他的地盘自然由他做主,喝了酒,也就不必急着上班,回家小睡片刻,也没有人会来查岗。

    人到了一定地位,行为也就自由了,这如同金钱到了一定程度就有了财务自由,许多想法就能变成现实。

    睡到两点半,侯卫东才给王兵打电话,听到汽车刹车声以后,他慢条斯理地洗了脸,这才整装下楼。

    刚把门打开,就见到郭师母一脸惊恐地站在门口,侯卫东忙道:“郭师母,你怎么站在门口。”

    郭师母嘴唇不断地哆嗦,好半天才道:“老郭昏倒了,我给行政办公室打电话,没有人接。”

    侯卫东跟着郭师母进了房间,见郭教授趟在书桌下面,脸色白如纸,已经人事不醒。他见书桌旁有一部电话机,道:“不清楚郭教授昏倒原因,最好别动。”一边说,一边就打了120,,心,又给祝焱的爱人蒋院长打了过去,说明了情况。

    蒋院长对侯卫东印象极佳,热情地道:“小侯,虽然没有看到现场,郭教授极有可能是脑溢血或是阻塞,如果脑溢血就麻烦了,我马上派最强的力量,尽全力抢救。”

    放了电话,侯卫东见郭师母眼巴巴地望着自

    忍心给他说实话,安慰道:“我刚才跟县医院蒋院长他们已经派人过来了,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郭师母就在学院图书馆上本,早就习惯了清静无为的象牙塔生活,郭教授突然发病,她一下就觉得天踏下来了,习惯性地给学校办公室打电话,打通了却没有人接,这让郭师母一时措手无策。

    此时见侯卫东三下五降二就将事情办好,她心里才稳定下来,跪在郭教授身旁,见老伴一动不动的样子,泪水禁不住一串一串地流了出来。

    几分钟以后,救护车丝毫不顾学院的安宁,极为嚣张地在学院里横行,惹得无数师生为之侧目。

    侯卫东见郭师母的状态,便也上了救护车,陪着郭师母到了医院。郭教授被推进了手术室以后,侯卫东与郭师母坐在手术室外地长椅子上,王兵开着车也跟了过来,就主动去办医院手续。

    侯卫东提醒道:“这事,跟不跟郭兰说。”

    郭师母这才想起这茬事,望了望手术室,道:“要给郭兰说。”她心里想着郭兰,眼泪又流了下来。

    侯卫东只有郭兰的传呼机号码,接连给她打了好几个,等了十来分钟,都没有回电。郭师母眼巴巴地看着侯卫东的手机,道:“郭兰怎么不回电话,她怎么不回电话。”

    “她恐怕有事,我再打一个电话。”侯卫东给沙州市委组织部粟明俊的手机打了过去。

    沙州市委组织部正在政治学习,粟明俊虽然是主持人,却早就听得厌烦了,想了一会办公室的杂事情,又想着今天晚上地饭局到底要请哪几个同志去作陪,正在满场物色人选之时,放在桌上的手机振动起来,见是侯卫东的电话,他便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郭兰被叫到外面接了电话,一下就懵在当场,当侯卫东在电话里道:“你不必太担心,医院正在全力抢救。”她才清醒过来,道:“我马上赶回来。”

    漂亮女孩子常有先天地优势,郭兰不仅漂亮,而且很低调,调到沙州市委组织部以后,很受领导们的好评。

    粟明俊关心地道:“我派车送你回去,沙州医疗条件比益杨好得多,如果有必要,就转到沙州来,你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我帮你联系医院。”

    等到郭兰心急火燎在赶了回来,手术已经结束了,她跑进病院的时候,蒋院长带着几个医生也刚好进来。

    蒋院长对主治医生道:“刘主任,郭教授是有名的学者,要用最好的药,最好的护理人员,不要怕花钱。”刘主任长得白白胖胖的,很有些学者风度,道:“郭教授是脑阻塞,经过紧急抢救,现在没有危险了,我们正在从沙州调针剂,只要在六个小时之内用这个针药,就不会留后遗症。”

    郭师母不迭地点头,道:“谢谢郭院长,谢谢刘主任。”

    郭兰这时进了病室,见父亲无生命危险,这才松了一口气,郭师母见到女儿,反而如见到主心骨一般,又开始抹眼泪水。

    县医院派了医生,坐了由王兵驾驶的三菱车,一路上速度超过一百三十迈,风驰电掣般从沙州到益杨跑了个来回,居然没有到二个小时。

    这一剂针药下去,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由于抢救及时,又用了好药,六个小时以后,郭教授终于张开了眼,得知病情以后,见老伴和女儿眼睛红肿着,道:“别哭,脚指还能动,问题不大。”此时,他手上还没有多少知觉,只是很麻木的感觉,却安慰起这世界上最亲的两个女人。

    侯卫东见没有大碍,晚上又约了蒋光头和秀云药厂高旺,道:“郭兰,我先走了,刚才校办人看望了郭教授,晚上七点几位院领导要来。”郭兰将侯卫东送出大门,道:“今天全靠了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侯卫东见郭兰衣服上全是汗水,神情疲倦,少了些干练,多了些小女儿态,道:“别客气,你要用车,直接给我打电话。”

    看着小车慢慢地淡出了视线,郭兰突然想起几年前在学院后门舞厅地偶遇,心道:“留了几年短发,也应该变一变发型了。”

第二百八十章 分歧(上)

    

    杨宾馆也进行了重新装修,黄山松包间显得金碧辉煌来之时,蒋大力、高旺以及章湘渝谈笑甚欢。

    吃了饭,一行人去顶楼茶室喝茶,到了十点钟,精力甚好的蒋大力又强行把众人约出去喝夜啤酒,凌晨,侯卫东才回到家,玩了一夜,喝了一肚子的酒,弄得浑身疲惫。

    进了屋,他特意到阳台边看了看郭兰家的情况,对屋阳台黑暗一片,他想道:“也不知郭教授病情如何?明天让杨柳给郭教授送些鲜花。”

    冲完澡,他习惯性地打开电脑,桌面上是小佳才发过来的单人照,这是在新加坡的照片,背景是一片绿树,延绵向后,给侯卫东的感觉不象是在新加坡,反而更象在上青林的某个绿化良好的山坡之上。

    浏览了新闻,将邮箱打开,今天居然有两封新邮件,一封自然是小佳的,另一封却是祝梅的。

    小佳的邮件每天都有,谈谈生活琐事,诉诉相思之情,并再次约定到上海的行程。侯卫东当上新管会主任以来,自由时间就增加了许多,便准备到上海走一走,只是这几天一直在与秀云药厂谈事情,虽然事情不多,却也就不方便离开益杨。

    祝梅的电子邮件是第一次收到,前几天侯卫东给祝梅发了短信,试试她能否收到,祝梅很快就回了过来,还特意要了侯卫东的电子箱邮。

    侯卫东对于这位聋哑女孩很有些怜惜,不仅因为她是祝焱的女儿,而且在于她对生活的热爱。

    令侯卫东吃惊不小,这封电子邮件倒很长。内容多是小女孩子对未来的梦想:“有了电脑,将我与色彩滨纷、充满音乐地世界联系在一起,我的一个FL..|夸奖我,我从小到大。得到的都是怜悯,现在终于有人真心喜欢我……侯叔叔,我能经常给你发邮件吗,你能给我回邮件吗,我也想听听大人们的事情。祝梅。”

    侯卫东没有想到,自己地无心之举。为小祝梅打开了一个精彩世界,或许这件事情将对她产生极为深远的影响。

    他小心翼翼写回信。下笔之时,却发觉这信不好写,对方毕竟是聋哑地小女孩,能和她谈写什么?想了半天,拉拉杂杂地写了些鼓劲的话。并讲了些祝焱的琐事,便发了回去。

    给祝梅发了电子邮电,侯卫东又给祝焱发了封简短的电子邮件。邮件主要内容是益杨县里近期发生的最要事情。

    利用电子邮件给祝焱汇报工作,是侯卫东长期坚持的工作之一,凡是他觉得重要地事情,都通过电子邮件及时向祝焱汇报。祝焱照例是一个星期回一封信,他的回信一般很简短,是“知道了”、“继续关注这事”、“高科技园是正确地”“可以搞房地产”等话。

    每次得到祝焱回信,侯卫东心里就感觉到特别踏实。

    五月二十日,高旺到了县政府,与县长马有财进行直接对话,高副县长、新管会侯卫东、张劲、章湘渝参加了座谈。

    这一次谈判卓有成效,秀云药厂签定了意向性协议,新管会征地三百亩,于七月开始动工建厂房,明年正式投产,由于药厂需要大量原材料,县里又召集各镇头头脑脑开会,分配了种植羞羞草的任务。

    忙到五月底,秀云药厂第一笔建设资金到了益杨,见到钱款到帐,侯卫东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在六月初的县委扩大会议上,杨森林与马有财出现了分歧。

    在全委扩大会的“建设系统及两区”组的讨论会上,县委杨森林、政府马有财都参加了这个组地讨论。

    会上,顾铁军发言:“土产公司的职工对搬迁厂房意见很大,土产公司的厂房虽然破旧,但是稍加修缮就能正常生产,而搬迁到新管会就等于完全新建一个厂,职工地集资还不够建厂房,更别说重新盘活企业。”

    杨森林立刻打断道:“益杨土产公司处于完全竞争领域,国家政策鼓励国退民进,我支持厂房搬到新管会去,腾出来的商业用地可以公开拍卖,所得款项可以部分用来帮助企业建设新厂房。”

    杨森林发言完毕,马有财冷不丁地接了一句,“益杨土产公司早已资不抵

    我的意见是按公司法进入破产程序,破产后企业如果公司,实际上就是性质完全不同的两个企业,政府没有义务帮助股份资公司建厂。

    杨森林楞了楞,很快又笑道,“马县长讲的很有道理。”他放慢语速道:“土产公司情况不容乐观,如果政府不出手相助,土产公司就会永远破产,再没有重组的可能,铜杆茹这面旗子也就倒了,上千号职工如何解决,我建议政府还是要进行输血。”

    马有财一本正经地,道:“政府可以考虑减免税收,新城区土地也可以最大可能的优惠,建设厂房的相关费用全部免掉,我的主要意思是彻底地政企分开,县财政以后不再对企业进行投入。如果真要帮助建厂,投入部分必须变成国有股份。”

    见两位领导意见不一致就在会上辩论起来,参会之人都觉惊讶,以前祝焱与马有财尽管严重对立,但是在这种正式场合下,两人还是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局面,如今杨、马两人合作不到两个月,就在众下属面前暴露了分歧。

    两位主要领导不和,对多数局、行长们不是好事。

    马有财道:“开发区四家基酸厂停产以后,已经申请破产,这其实金蝉脱壳之计,据我了解到,这几个老板在临江县买了土地,准备改头换面继续生产,这样一来,我们不仅收不到每年二千万税费,而且还要支付农民款项二百多万元,如果下半年没有大的改变,今天GDP及财政收入恐怕实现不了预期目标,我们无法向市委市政府交待,在人代会上也无法向人大代表交待。”

    让四家污染企业破产,是杨森林现场拍板,并没有事先与马有财商量过,惹出了事情,却又让县政府来承担,这样的事情已经出现了许多次,马有财也决心在全委会作适当反击,免得杨森林过分独断,让县政府工作被动。

    杨森林到了益杨县以后,向来独断,发号施令以后要求部属立刻执行,他没有料到在第一次益杨县全委扩大会上,一向低调的县长马有财突然在讨论会上提出了反对意见,他扫视整个会场,只见众人都低着头认真做笔记,尽量不和他的目光对视,引起争论的顾铁军更是坐立不安,不停地在笔记本上写着,

    杨森林压住火气,大度地笑了笑,道:“马县长的意见很好,这个问题既然提出来了,先交给计委认真研究,提出一个妥善方案,现在先放一放,大家继续发言。”

    杨、马两人的意见分歧如长得有翅膀,很快传遍了益杨官场,这时,祝焱手机骤然多了起来,曾副县长等人纷纷打来电话,有意无意地都说起了此事,祝焱并不对此事作评判,道:“两位领导都有道理,站的角度不同嘛,呵呵呵,我没有什么意见。”

    侯卫东牢牢记住了祝焱的交待,即不向杨森林靠拢,也不向马有财示好,凡事都按照正规程序汇报、申请。

    秀云药厂的诸多事情,就由新管会副主任章湘渝负责联络、协调。

    章湘渝跟随着蒋大力和高旺到了广东,首先被高楼林立的大城市震撼了一回,他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改革开放第一线,也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乡巴佬,进入秀云药厂;

    看到秀云药厂的现代化厂房,他又被震撼了一回,在他的印象中,厂房总是和灰暗、杂乱、破败联系在一起,而秀云药厂却如花园一般,色调也极为明亮。

    考察结束,高旺派办公室主任将章湘渝带到了香港,为其买了些礼物,吃了晚饭,又带他到洗浴中心玩了一次,他再被跪着服务的日本女人震撼了一会,好在他年轻,决战之时倒也没有给益杨爷们丢脸。

    当他回到从广东回到益杨,看着狭窄的街道以及低矮的楼房,不禁感叹:“益杨县城怎么就这么落后,差距至少在五十年。”再叹:“我一个新管会副主任算什么东西,算上奖金才一千多块,真***穷。”

    有了诸多纷繁的心思,章湘渝在为秀云药厂服务上就格外地上心。

第二百八十一章 矛盾(中)

    

    岭西高速路在六月一日正式全线通车,对于益杨来说,这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以沙益公路没有修之前,客车从益杨到沙州要二个多小时,修好沙益路,只需一个多小时,高速公路通车以后,则只需半个小时。

    听闻此事,侯卫东更是手痒,驾驶着他的座架,从益杨到沙州跑了一个来回,又到新月楼家中去烧水喝茶,回到了益杨新管会,也不过花了一个半小时。从高速路下道以后,听着音乐,开着空调,他开着车在新管会地盘上转了好几圈,图纸上看到的设计虽然全面,但是总没有实地勘查来得直观。

    侯卫东对祝焱提出的高速路战略多了一份信心,益杨距离沙州只有半小时车程,但是土地价格和房价却至少比沙州平均低二分之一,高速路修好,益杨的投资价值也就显现出来了,新管会正是益杨实现高速路战略最好载体。

    从这一点来说,祝焱确实具有眼光,也难怪昌全书记对高速路战略很是称道。

    想到祝焱,他不由得又想起了杨森林,杨森林紧闭着嘴唇、目光逼人的样子在脑中格外清晰,心道:“杨森林也有意思,真把自己当成了县委书记,今天下午他到新管会视察,又会弄出什么事情来?”

    心中有了事,见时间已经到了便没有心情继续在田野上转悠,将车开回了沙州学院。

    上了楼。听到郭兰家中有响动,就轻轻敲了敲门。

    郭兰为了照顾父亲,睡眠不太好,听到敲门声音,透过猫眼看见是侯卫东。连忙整理了衣服,由于天热。她在家只穿了睡衣,理了理衣服,见没有什么问题,便将门打开。

    侯卫东见到郭兰的样子,不觉有些笑意,在他的印象中。郭兰向来是爱好的,衣服虽然并不紧跟潮流。却素来合体大方,简单中透着些高贵,今天头发却凌乱着,倒凭空增了几分亲切。

    “郭教授好些了吗?”

    “幸好抢救得及时,现在能下地走动。左手也能活动,没有什么后遗症,这一次要没有你。事情不知有多糟糕。”

    郭兰随手理了理头发,往后退了一步,道:“进来坐,王师傅什么时候有空,我想请你们吃饭,还要杨柳,我爸很喜欢她送来地鲜花。”王兵开车到沙州取药,一路狂奔,这才及时将针药取了回来,郭兰对此很是感激。

    侯卫东虽然与郭兰是邻居,但是这两年来,他只进过郭兰两次家门,坐在沙发上,打量了屋内陈设,这是典型的知识分子家庭,经济条件应该还算不错,装修却普通,但是总带着说不清楚的书卷味道。

    看了看墙上的条幅,“亦无风雨亦无晴”,他觉得这句子熟悉,想了一会又没有想出所以然,道:“你现在集中精力照顾郭教授,别管这些事。”

    郭兰倒了一杯水,弯腰放在茶桌前,由于睡衣很宽松,透过领口,胸部的优美曲线就毫无遮拦地暴露在侯卫东眼前,甚至可以看看红红地**。

    虽然郭兰并没有发觉,侯卫东还是急忙将目光转移开,正好看到客厅角落的钢琴,道:“你到了沙州弹不成钢琴了,真是可惜。”

    “你也喜欢钢琴吗?”

    “我是一窍不通,可是听着舒服,也就喜欢。”

    “我给你弹一曲。”

    侯卫东以前听钢琴声,总有些偷听地嫌疑,今天却是第一次坐在客厅里听郭兰弹琴。

    音乐很快就回荡在小屋内,很干净,又有淡淡的回忆,若随若现的缅怀,以及如流水般的忧伤。

    一曲毕,郭兰又在钢琴边坐了一会,这才站了起来。

    侯卫东也站了起来,道:“你什么时候回沙州,我派人送你,郭教授休养期间,最好请一个保姆,买菜、煮饭总是需要人的。”

    郭兰轻轻叹息一声:“有时我真想调回益杨来,就可以帮着照看父母,但是我知道爸爸不会同意,你在新管会工作,帮我留意。”

    “这事我会留意。”

    说了这几句话,两人一时都没有了话题,场面不由得尴尬起来,侯卫东就道:“我有事先走了,你把我的手机号码给阿姨,有事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在侯卫东跨出家门地一刹那,郭兰突然涌出一种难言的情绪,轻声道:“你还记得九三年跳舞地女孩吗?”

    她声音很低,侯卫东并没有听见,转过背,回到了自己的家门。

    郭兰沉睡在心里情愫似乎被一阵乱风吹动,将客厅擦干净以后,回到了

    住的小屋,弯腰从底层柜子里取过一个小箱子。

    时间仿佛被照片所凝结,照片的主人公是一头长发的青春女孩,在水边,在山间,在校园,在城市地街道之上,还有几张照片里有一位高大帅气的小伙子,他时常穿着衫衣,扎在牛仔裤上,很干练,他的眼神似乎也穿越了时光,冲破了封锁,温柔地看着郭兰。

    慢慢地翻看着这些照片,郭兰眼睛渐渐地湿润起来。

    侯卫东进了自己地家门,思路很快就转入了新管会,他坐到书房里,把手机调成了振动,在书架上取出新管会资料以及上一次写给县政府的报告,认真地看了起来。

    他想起蒋大力所提的建议:“珠江三角洲已经形成了连绵城市带,大城市、小城市区别不大,益杨也可以朝这方面考虑。”

    蒋大力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对新管会的建设也提出了自己看法,他极力鼓动侯卫东发展房地产,侯卫东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可是高速路开通以后,他开着心爱蓝鸟跑了一趟,看了新月楼,看了高速路口,更加肯定了蒋大力的想法。

    “益杨新城,沙州花园”

    侯卫东在笔记本上重重地写了八个字,这就是他今天下午汇报的主题。

    下午,侯卫东亲自到县委大院,一点五十九分,杨森林准时出现在大院里,后面跟着杨大金和尹大海,杨大金曾经是计委主任,又当过新管会主任,当然,祝焱派侯卫东到新管会,他自然就被挪动了位置,如今他被调到了县委办,出任了委办主任,不过并没有进常委。

    庄子国仍然是委办副主任,他眼病再发,把秘书科的工作一股脑地丢给了尹大海。

    侯卫东在委办主持工作的时候,着实重用了尹大海,这一段时间里,几个年轻人把委办纷繁的工作打理得井井有条,因此,尹大海很自信地接过了庄子国丢过来的工作,这原本也是他份内之责。

    众人都围在杨森林的身边,杨森林看了看手表,道:“企业家应该是很守时的,怎么迟到了。”话音刚落,一辆依维柯就从院外开了过来。

    车停稳,陆续下来十来个人,都是自信满满的成功人士模样,其中一人却是侯卫东认识的,新月楼的老板步高。

    杨森林与一位六十来岁的瘦子握手,道:“陆会长,岭西高速感觉如何?”

    陆小青名字取得小,人也削瘦,但是神情间很是顾盼自雄,这是长期发号施令者才能养成的神态。

    三十岁以前,人的相貌是上天所赠,可是三十岁以后,人的相貌便与基因渐行渐远,后天的环境、自身的修养决定着人的相貌。

    “哈,以前我还有顾忌,今天座车走了这一圈,有了真实感受,在车上大家就对投资益杨有了兴趣。”

    “我们今天第一站是看南郊新城区,也就是高速路下口朝南的一片新区。”杨森林指着侯卫东道:“这是新管会党组书记、主任侯卫东,今天这一趟参观,就由他来讲解。”

    他对侯卫东道:“今天沙州建筑协会来参观新管会,协会会员都是有实力的成功人士,留下一人,就会立起一片小区,侯主任,你算算这里有多少老总。”

    又道:“这是陆会长,沙州建筑行业的老前辈了。”

    陆会长之名,侯卫东倒是听小佳谈起过,他恭敬地与陆会长握了握手,道:“欢迎陆会长。”

    步高就站在陆会长旁边,这一年他到岭西各地开疆拓土,生意做得极大,又在岭西遇到了在岭西红透半边天的当红戏剧名星,两人交往几次便成鱼水之势,这样一来,张小佳在其心中也就淡出了。

    毕竟生活不是某些言情剧,爱情也不能当饭吃,步高事业如日中升,爱情虽然美好,与其事业相比,又不是一个等量级。

    侯卫东与步高对视一眼,两人都主动伸出手,握了握,侯卫东公式化地致了一句欢迎,步高却笑道:“陆会长,侯主任也不是外人,张小佳的妈妈是侯主任的丈母娘。”

    小佳在沙州建委之时,经常参加协会的活动,与这些老板们都相识,听到步高的俏皮话,都笑了起来。侯卫东一听此言,便知这是和解的信号,当即笑道:“欢迎新月楼进军益杨新管会。”

    杨森林又看了看表,脸上满是笑意,道:“大家上车吧。”

    侯卫东最后上车,暗道:“杨森林确实管得太细,这些事情总要拉上一位副县长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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