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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择日北飞     大明征途txt下载     大明征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说服

    “首辅,如果杂家没有说错,你是嘉靖三十七年乡试第四名,嘉靖四十一年壬戌科会试第一,廷试第二。如今更是武英殿大学士,贵为首辅,一直都是咱们太仓人的骄傲!杂家虽然学识上与首辅没得比,但也在内书堂读过些书,经史也能勉强读通,知道咱们太仓有史以来,你是太仓出的最大的官,这是足以载入史册和地方志的!”张永年开腔便是猛夸了王锡爵一通,这年代,哪个文人不注重自己的名声。

    王锡爵明显对张永年的话很受用,端起茶杯对张永年示意了一下,难得他此时把张永年当成了客人。

    张永年点了点头,算是对王锡爵的回应,接着话锋一转:“可惜,也许将来的史书和太仓地方志恐怕要在后面加上一行咱们绝不想看到的文字,咱太仓好容易出了个宰辅,却极有可能进不了忠臣传了!”

    听了张永年的话,王锡爵心中一股邪火上冲,这阉货什么意思?自己怎么说也是太仓的骄傲,是大明有名的刚直忠臣,这阉货居然说自己不能进入史书的忠臣列传?!这是侮辱!绝对的侮辱!自己宁愿拼着性命不要,也肯定要注重身前身后名啊!有几个文人愿意自己死后被后人谩骂?

    “哼!”

    王锡爵轻哼了一句,并把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他这还算是涵养极好的了,没有当场翻脸,主要也是今天类似的言语也听了一些,有些抵抗力了。不然换成别的大臣,这样说人家,还不马上找你拼命啊!要知道文人对名节是比对性命更看重的,至少他们自己是这样认为。

    看到王锡爵生气了,张永年呵呵一笑:“怎么?难道首辅不认同杂家的话?那好,杂家倒是冒昧的问一问首辅,首辅是怎样看待立储的事情的?难道是为了迎合万岁爷而想拥立皇三子为东宫不成?”

    “一派胡言!”王锡爵气的站了起来,摔了下袖子,大有话不投机送客的意思。

    “呵呵,如果首辅不是想拥立三皇子,那么跟万岁爷提出‘三王并封’是何意?杂家不知道首辅是怎么想的,但是杂家首次听了后,第一反应就是首辅想要拥立皇三子而打压皇长子。”张永年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闭上眼睛一幅享受的样子,仿佛在赞赏这茶的美味。

    王锡爵皱了下眉头,接着便厉声呵斥道:“大胆!太祖爷曾再三强调过,严禁宦官干政,你一个小小的御马监左监丞,就想干涉这种关乎国祚的大事吗?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信不信老夫大喝一声招呼人来,把你拿了问罪?”

    “嘿嘿,首辅真是好大的威风!这大帽子扣下来,杂家这小身板可消受不起。算了,权当杂家多事了,本想念及乡情,我太仓小城好容易出了个宰辅,却眼瞅着不仅不能给我太仓争光,反而有让我太仓被人耻笑的势头……唉,身为太仓人,杂家原想着用这残躯,好歹也能为我太仓尽一份力,可惜呀……”张永年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茶杯,颇为唏嘘的站了起来,准备向外走去。

    “站住!”王锡爵冷笑一声:“老夫这府邸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今天不交代是谁指使你来的,老夫马上一声令下,把你拿了交给皇上。”

    “哈哈……”张永年大笑起来,止住脚步又坐了下来:“王锡爵,群臣提起你,要么叫一声阁老,要么尊为元辅,要么干脆称呼王太仓!只是,扪心自问,被人称呼王太仓你羞愧吗?你代表的了太仓吗?‘三王并封’一旦成行,你想过后果吗?哼!连杂家这个没怎么读过书的人都能想得到的事,难道你会想不明白?违反祖制的并不是万岁爷,而是你这个做臣子的提出来的,后世史书会怎么写?你还觉得太仓应该以你为荣吗?恐怕到时候,太仓后人认不认你都是一回事!”

    王锡爵深吸口气,挥手示意几个听到呵斥声而来的家丁离去,走回位子坐了下来:“你懂什么!老夫了解皇上的脾性,这是用了偷梁换柱之法。先化解皇上这些年来的怒火,取信于皇上,等过上一段时间,皇上气消了,老夫再上奏请立皇长子,皇上十有**会应承下来……哼,老夫用得着向你解释吗?”

    张永年当然不会相信王锡爵的话,但也知道此时火候差不多了,再过的话就真怕王锡爵会恼羞成怒了:“首辅原来是存的这个心思!可首辅想过没有,万一到时万岁爷不听你的呢?或者再拖延的时间长久一点,该怎么办?”

    摇了摇头,张永年一幅推心置腹的样子:“说句不太中听的话,首辅还能在朝多少年?如果你在朝期间不能如愿册立,那么在封王已即成事实,而你又去位之后,待别人上位操持此事,却已是很难更改。如此一来,一切的罪名,将全部都会推脱给你,让你一人承担!”

    看了一眼深思的王锡爵,张永年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说道:“此不独在社稷之忧,亦公子孙之祸也!皇长子假如日后上位,会轻易放过在他看来当初故意打压他的人吗?就算不会采取极端之法,但后世子孙,再想进入朝廷为官,则无异于痴人说梦焉!”

    王锡爵皱着眉头端起了茶杯又放下:“老夫当时曾在草拟‘三王并封’的诏书之时,同时草拟了另一份为皇长子计的草诏,还上疏于皇上一份奏折,将来一定能够证明老夫的真实本意。”

    “呵呵,首辅,难道糊涂了不成,你的奏章外廷有谁人知晓?就算你说出去,别人会信吗?将来谁又会把你的密奏公布于众为你释疑?皇长子若登大宝,你认为他会为你这个让他难堪的臣子而公布你上的密折吗?”张永年轻轻摇了摇头,提醒道。

    王锡爵站了起来,背着双手在客厅里踱步思考着张永年的话。张永年只是轻笑着品茶,并没有出声打扰王锡爵,他相信以王锡爵的智慧,不会分析不出事情的利弊,目前只是因为某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而难以决断罢了。

    王锡爵就这样走了有一盏茶的时间,然后大步走回座位,重新落座后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像是舒了口气般:“老夫明日便面见皇上,死谏也要让皇上追回诏书!”

    张永年又呵呵的笑了起来,待引起了王锡爵的注意,才说道:“首辅,即便是你让皇上追回了诏书,也只是弥补了之前的错误罢了,难道群臣会因为皇上追回诏书而改变对你的看法吗?别忘了‘三王并封’的主意可是你提出来的。如果仅仅如此,不用杂家前来提醒,首辅肯定最后也会这么做的。”

    王锡爵心中一动,亲自走过去给张永年的茶杯里续满了茶水,也顾不得失宜了,为了“三王并封”的事,他今天被闹腾的早就失去了方寸。

    “张公公,咱们俱是太仓人,难得在京城遇到太仓老乡,也就不说外话了,总之今后咱们多走动走动。嗯,公公有什么见解只管道来,老夫洗耳恭听。”王锡爵走回座位后,冲张永年拱了拱手。

    张永年赶紧拱手回礼:“首辅说的是,在京城遇到个太仓人实属不易,今后杂家思乡了,便到首辅这里来絮叨絮叨。要说见解,杂家思来想去,倒是想到了一个。首辅,你说目前在朝廷做出什么事能让群臣钦佩和叹服?”

    “能让群臣都钦佩和叹服?也只有…立储?”

    “当然,这是一件!但是这件难度太大,想来如果能够轻易做到,我大明早就有储君了。”张永年摇摇头,轻声说道。

    王锡爵松了口气,如果张永年真说出的是立储之事,那么这个老乡也就不太值得深交了。

    “难道还有另外的事情可以?”

    张永年笑着点了点头:“皇长子年纪大了,眼瞅着就要成年了,想来即便是万岁爷再怎么压制,这出阁读书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可是,群臣为了皇长子出阁读书也着实费了不少力气,却一直未得如愿。如果首辅能把这件不算太难的事情办成了,群臣恐怕不仅不会再埋怨首辅,反而到时会对首辅称赞和传颂了!”

第六十二章 以退为进

    朱常洛坐在暖阁中,接过邹义递过来的祛寒药膳当归生姜八珍汤,皱着眉头看了又看,却怎么也不想下口。虽然这汤平时喝着还算可口,可关键是王恭妃专门吩咐人加多了几片生姜,让这汤喝着辛辣的很。

    狠狠的瞪了一眼带着若有若无笑意的邹义,朱常洛一咬牙,张开嘴捏着鼻子倒了下去,根本就没敢品味。

    等朱常洛“咬牙切齿”的喝完,邹义很知趣的递上一碗甜羹,让他来冲一下嘴里的辛辣味。朱常洛喝了一口,把碗放了下来。

    “邹义,那件事怎么样了?”砸吧了一下嘴,开口对邹义问道。

    邹义一边收拾桌案,一边笑着答道:“不出殿下所料,那张永年果然主动把事情揽了过去,并且还说要和奴婢结拜呢!”

    “结拜?呵呵,有意思!张永年可是手握实权的人,邹义,你们若是结拜的话,今后这宫中敢欺辱你的人就要掂量掂量了,这可是个不错的靠山!”朱常洛看了邹义一眼,笑着说道。

    邹义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说道:“还请殿下恕罪,奴婢只想着尽心为殿下做事,绝无别的心思!至于与人结不结拜的事情,全凭殿下吩咐!”

    摆了摆手,朱常洛笑着说道:“你紧张个什么劲?本皇子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你与张永年结拜,本皇子觉得不错,你们多亲近一些,这样本皇子也能及时了解他的动向。呵呵,放心吧,本皇子没有别的意思。”

    邹义偷偷抹了把汗,没有别的意思?真的只是随口一说吗?傻子才信!看来大皇子真的长大了,做事不仅更有章法,也更懂得了技巧!就像今天让张永年做事一样,吊足了他的胃口,却并不对他明说,而是通过自己的口,还让张永年主动提出,这就会让人觉得高深莫测,也会安全许多。即便是张永年因为这件事出现什么意外,大皇子也能摘个干净,经得起任何人去查!

    “谢殿下的信任,奴婢知道说的再多再好,也只是嘴上功夫,今后殿下瞧着奴婢的行动便是。”

    “呵呵,起来吧!邹义,本皇子你的忠心,也信得过你!对了,交代你的话,你都对张永年说了?”朱常洛笑着说道,他对邹义的忠诚还是挺放心的,只是这样提点一下,能让人恪守本分。

    “奴婢都说了,告诉张永年最好从‘三王并封’入手。”邹义站起来躬了躬身子,接着犹豫着问道:“只是这事奴婢想破了脑袋,能想出的也无非是利用群臣给万岁爷上奏疏而已,这样做似乎对于殿下实现目标并不太容易。毕竟群臣请求万岁爷让殿下出阁读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都没有太大效果。”

    “这就要看张永年的能力了。有些事不要只看表面,往往觉着不可能的事情,你从另一个角度去想去做,也许就变成了最有可能!”朱常洛笑了笑,说的有些高深莫测,这是对张永年的一个考验,既考验他的能力,又考验他的忠心。

    这时,小太监常宁匆匆走了进来,跪倒在还有些气喘吁吁的低声禀报道:“殿下,您让奴婢查看的事情有了结果,就在刚才,奴婢看到郑贵妃出了启祥宫,去了乾清宫。”

    “好!”朱常洛站了起来,对邹义吩咐道:“准备暖轿,本皇子待会要去乾清宫。”

    郑贵妃昨夜几乎是一夜未眠,爱子朱常洵闯下了那么大的祸事,她能睡得着倒是奇了。本来在昨晚刚听到皇长子在御岚湖出了事情时,她就预料到了情况似乎脱离了掌控,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下面的人想要邀功,对朱常洵挑唆的事情郑贵妃心知肚明,却也没有去阻止,反而默认了此事。有那四个小太监跟着,就算被激的盛怒之下的皇长子,也绝对伤不到儿子,反而可以因此抓住朱常洛的把柄。

    只是,没有想到,事情会朝着没有人能预料的方向发展。郑贵妃最担心的就是儿子居然说出了朱翊钧最忌讳的话,还说了“弑兄”的言论!不管皇长子是怎么落水的,肯定大多数人都会把这笔账算到自己的儿子头上,这是一件天大的麻烦!

    昨晚在朱常洵被关起来后,郑贵妃是心急如焚,实在想不出什么太好的办法,唯有演苦肉计了,以博取朱翊钧的同情。幸好,朱常洵在三更多的时候终于被放了回去,她也不知道儿子是否按照自己匆忙之下的交代去说,唯有希望朱翊钧还能记住自己的好,原谅年幼无知的儿子一次。

    昨晚几乎是一夜没睡,时刻让人关注着乾清宫的动静。终于,今天早上,郑贵妃才总算舒了口气,轻松了不少,皇上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了跟着儿子的那四个小太监。

    更让郑贵妃开心的是,皇上居然下旨,要进行“三王并封”!这要是成行了,那么对自己的儿子是绝对有利,只要等那帮子无聊的大臣的热情劲过去,等再过个几年或者十来年,也许立自己的儿子为储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反正时间长着呢,谁也保不准会出什么“意外”。

    看来皇上心中还是有自己的!

    放下了心事,郑贵妃终于能安心的上床睡一会了。等一觉醒来,她觉得自己怎么着也要亲自去乾清宫给皇上“请罪”和道谢,所以让宫女给自己打扮了一下,便往乾清宫而去。

    乾清宫里,朱翊钧看着跪在地上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郑贵妃,心中对朱常洵的最后一点恼怒也烟消云散了。他可以对任何人狠下心来,可以对任何人用帝王之术,惟独郑贵妃例外,她是他这个“孤家寡人”真正的“家里人”!

    朱翊钧与郑贵妃闲聊了一会,便吩咐人传膳,他要与郑贵妃一同用膳。两人正甜蜜的一块吃着,大秀着恩爱,忽然小太监进来禀报,皇长子求见。

    朱翊钧微皱了下眉头,朱常洛这时候来干什么?不过还是挥了挥手:“让他进来。”

    朱常洛进入乾清宫里见到朱翊钧的时候,看到他正与郑贵妃在一同用膳,心中不由得有些感慨,这人与人只要看对眼了,还真能包容她的一切。

    “儿臣参见父皇,见过皇贵妃。”

    “嗯。”朱翊钧微点了下头。

    “洛儿来了?用过膳了吗?要不与你父皇一块吃点?”郑贵妃显得异常热情。

    谁是你的洛儿!朱常洛心中诽谤了一句。在他的记忆中,这女人表面功夫做得极好,每次见到自己,总是嘘寒问暖,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谢皇贵妃,我来的时候已经用过膳了。”朱常洛并没有特意露出笑脸,昨天才刚被你儿子“欺负”,今天要是给你笑脸,那不是显得太假了点?不仅容易给人留下心口不一的坏印象,还会让郑贵妃心中产生戒备。

    郑贵妃沉吟了一下,站了起来,突然出人意料的给朱常洛道了个万福,满脸歉意的说道:“洛儿,昨天的事情本宫都听说了,一切都是洵儿的错,昨晚他回去后本宫还把他狠狠的教训了一顿,只希望你能原谅洵儿这一次。你是洵儿的大哥,洵儿还年幼不懂事,今后他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只管狠狠的教训便是。”

    朱翊钧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自己的这个爱妃虽然也有些小性子,但总的来说还是非常识大体的,这点不是其他后妃可比的。

    朱常洛心中叹了口气,这女人还真是厉害,怪不得能把朱翊钧的心牢牢的拴住。不过,当着朱翊钧的面,他可不敢受郑贵妃这一礼,那也就太不知进退和礼仪了。

    赶紧侧过身子,朱常洛开口道:“皇贵妃严重了,三弟年纪还小,我这做大哥的让着点弟弟是再正常不过了。再说昨天我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皇贵妃就不要再提此事了。”

    对于朱常洛的回答,朱翊钧显然也很满意,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你这个时候来,有什么事情?”

    “儿臣前来是为了两件事,一是来谢恩;二是有件事儿臣来恳求父皇,是关于三弟的。”

第六十三章 阳谋

    郑贵妃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心里不由得暗怒起来。这朱常洛刚才还口口声声的说不再提那件事了,此刻恳求皇上的却是关于自己儿子的事,这算怎么回事?难道他还真认为自己好欺负不成?哼!不长眼的东西,也不想想,皇上都想淡化此事了,你还想重新挑起来?真是不知死活!

    想通这点,郑贵妃转而又期待起来,闹吧,闹吧,你闹得越凶,就相当于越忤逆皇上的意思,说是打皇上的脸也不为过,没听说皇上处理此事的旨意都已经下发到内阁了吗?

    朱翊钧也是皱了下眉头,昨晚朕不是都警告过你了吗?难道还真认为朕不敢治你?还是因为朕没有当面答应你出阁读书而心生了怨恨,想把事态扩大?哼!那你就错了,本来朕还在考虑是不是最近两年放你出阁读书,以作为补偿,你若是真不知进退……

    “你可要认真考虑清楚,有些事情做出了选择之后,就由不得后悔了。”朱翊钧面无表情的说道。

    “儿臣已经考虑的非常清楚了,这件事必须要做。”朱常洛语气很坚定,大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

    朱翊钧摆手让殿内的传膳太监和伺候的宫女下去,把手中的象牙包银筷往桌案上一扔,虎着脸道:“说吧,朕听着呢。”

    很明显他已经为朱常洛的不知进退而生气了。

    朱常洛并没有在乎朱翊钧的语气,自顾说道:“父皇,经过昨天那件事,儿臣回去后想了很多,也考虑了很多,其实昨天的事情并不能怪三弟。”

    “嗯?”

    朱翊钧和郑贵妃皆是一愣,什么意思?

    “父皇。”

    朱常洛跪了下来,一脸真诚的说道:“儿臣琢磨着,三弟之所以做事这么冲动,一是因为年纪还小,另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儿臣觉得是因为三弟还没有读书的缘故!开卷有益,读书使人明智,读书使人聪慧,读书使人精密,读书使人深刻,读书使人有修养,读书使人善辩……三弟如今已经八岁了,早过了读书的年纪,儿臣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我皇家子弟八岁还没有出阁读书的甚少!所以,儿臣恳求父皇,早点让三弟出阁读书,以便明事理、断是非!”

    朱常洛今天考虑再三,觉得只依靠张永年去想办法总不太妥当,凡事都要主动争取和创造机会才行!

    如今想来,这一直都不能出阁读书,可不光自己一个人着急,郑贵妃肯定也急着呢!毕竟朱常洵也已经八岁了,在皇家,一般都是五六岁便出阁读书,最迟也不会超过八岁,当然,自己是例外。朱常洵都八岁了还不能出阁读书,可想而知,郑贵妃肯定也会着急。

    不过,郑贵妃着急也没用,她儿子上面还有个大哥没有出阁读书呢,她的儿子当然也没有办法早点读书。可以想象,假如皇上让她的儿子越过大皇子而出阁读书,那些大臣会怎么想?肯定不会答应,非得大闹一场不可。

    另外,那样的话哪个大臣敢去做朱常洵的讲官?还不被人骂死!估计皇上指派谁去,谁就会挂冠而去,不敢做这官了,众怒难犯啊!

    既然大家都为出阁读书的事情着急,咱就来给提个醒,就不信你儿子这么大了还不能出阁读书你没有想法!还有朱翊钧,一直强压着不放自己出阁读书,可你也该想一想了,你最宠爱的妃子的儿子也已经八岁了,属于“超龄”儿童了,难道你就忍心为了压制自己而耽误了另一个宠爱的儿子?

    朱常洛知道,在这件事上,自己应该与郑贵妃是没有冲突的,早几年也许有,她肯定巴不得朱翊钧压住不让自己早点出阁读书,但随着她自己的儿子越来越大,这想法也该改变了。自己的这个计谋其实并不怎么高明,也是个阳谋,但郑贵妃这次估计不仅不会阻拦自己,说不定为了她儿子出阁读书,还会为自己求情,在朱翊钧面前吹一吹枕头风!

    郑贵妃能进宫两年便牢牢拴住了朱翊钧的心,一直不曾失宠过,当然不傻,她很聪明。听了朱常洛的话,稍微思考了一下,她便知道了朱常洛的用意。可不得不承认,为了自己的儿子,她不得不帮一把朱常洛了,这也是帮助她自己的儿子。

    “呵呵,皇上,要说这事臣妾是不该插嘴的,可这也毕竟属于家事,臣妾便斗胆说上几句,还望皇上不要怪罪。”郑贵妃看着朱翊钧,笑着说道:“洛儿刚才的话,臣妾认为有所不妥。”

    “哦?”朱翊钧嘴角挑了挑,嘴里含糊了一句。

    朱常洛并没有特别的表情,他不相信郑贵妃此时还敢阻止自己出阁读书。真惹急了自己,咬咬牙,今后每年都做出几件得罪朱翊钧而又不超出界限的事情,让他就不放自己出阁读书,拖他个十年八年的!就不信了,自己出阁读书是为了行事方便,并不是为了求什么学问,自己耗得起,他朱常洵还能跟着耗得起?看到时候谁更着急!

    “臣妾一直觉得洛儿是明事理识大体的好孩子,能这么为兄弟着想,让臣妾好感动。看到他们兄弟能和睦相处,臣妾真的很开心!不过,臣妾以为,在洛儿还没出阁读书之前,洵儿怎能逾越呢?天底下哪有弟弟在哥哥之前读书的道理?臣妾求皇上开恩,洵儿还小,就算再过些时候读书也没关系,可洛儿已经到了读书的年纪,求皇上早点下旨,让洛儿出阁读书吧。”郑贵妃言辞很诚恳,满脸哀求之色。

    朱翊钧的脸色不再那么难看,他没想到自己的大儿子居然想到了这个迂回的办法,表面上看是来请求让洵儿早点读书,实则还是为了他自己出阁读书。不过仔细想想,也是,洵儿都已经八岁了,做事还这么冲动,也是到了考虑读书的时候了,免得说话做事都不成体统。

    “现在知道为你兄弟着想了?”朱翊钧话里有话:“很好!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朕知道了。”

    朱常洛今天的目的已经达成,也没必要在这里多呆了,免得招人烦,剩下的事郑贵妃会想办法的!

    “儿臣告退。”

    朱翊钧和郑贵妃在朱常洛走后,招呼来传膳太监和伺候的宫女,继续用膳。

    两人一边吃着,一边说着话,郑贵妃像是随意间说道:“皇上,臣妾今天当着皇长子说的那些话,你要往心里去啊!臣妾说的句句肺腑,皇长子的年龄都这么大了,如今还没出阁读书,这了解真相的吧,都知道他从小身子骨弱,不易早读,但不了解真相的呢?甚至史书会怎么记载?后世之人能体谅到皇上的一片苦心吗?臣妾觉着吧,如今皇长子大了,身子骨这几年调理的也健壮了不少,皇上是不是该考虑一下他出阁读书的事了?”

    朱翊钧笑着看了郑贵妃一眼:“呵呵,爱妃倒是挺为皇长子着想的!就这么着吧,朕会考虑的。”

    郑贵妃格格的笑了一声,知道这话题不能再继续了,亲自加起一些朱翊钧喜欢的雀舌儿放进他面前的盘里,果断的转移了话题。

    朱常洛回到景阳宫后,伸手招来邹义:“邹义,那件事你可以去做了,记住,最好从皇后娘娘的坤宁宫下手,那样就不会被人怀疑是咱们了。”

    “是,殿下,奴婢会小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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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首辅的决心

    “陛下为将来计,屡改成命,否认前言,是欲愚天下而实以天下为戏也。然陛下既有并封之意,假锡爵之手,旨予礼部。锡爵大谬,王家屏之高踪自在,陛下优礼辅臣,必无自取其辱。奈何噤无一语,惟是患得患失之心胜,以至不能自持耳!然……”

    朱翊钧看着手中的奏疏,心头动了火气,看了看署名,光禄寺丞朱维京!嗯,可有可无的臣子一个,然后把这份奏疏放在左手边,接着拿起另一份。

    “陛下虽怒群臣激聒,更定册立之期,然未尝屡废其事。今以届期,忽传并封为王以待适嗣,臣谓陛下非真待也。古王者后妃无偏爱,故适后多后嗣;后世爱有所专,则天地之交不常泰。祖宗以来,中宫诞生者有几?国本早定,惟元子是属,或二三龄而立,或五六龄而立。即陛下春宫受册时,止六龄耳,宁有待嫡之议与璐王并封之诏耶?况宫阙之内……”

    “啪!”

    朱翊钧根本就没有看完,就气愤的把这份言辞更过分的奏疏摔在桌子上。接着又拿了起来,看了一下署名,给事中王如坚,很好!也不是什么离不了的臣子,把这份奏疏又放在了左手边。

    接下来朱翊钧又接着一连看了十几份,无一例外全都是为这次“三王并封”的事情。即便是早有预料,但看到这些奏疏上有很多言辞颇为偏激,他心中的怒火还是止不住噌噌外冒。

    朱翊钧的计划确实非常的成功,这看了十几份奏疏了,居然没有一个是对皇长子“遇刺落水”的事情有疑惑的,甚至也就有两份稍微提了一下,请皇上加派人手保护皇长子安全,但也仅止于此了。

    看了看左手边挑出的这几份言辞太过放肆的奏疏,这些是朱翊钧准备想要惩罚的。这也是他的手段,每隔一段时间大臣们闹上一场后,他便会处罚一批人,这样那些大臣便会老实一段时间。不然,倘若不罚,岂不是助长了群臣的气焰?那样他们就会闹得更欢更勤快更肆无忌惮了!

    “万岁爷,首辅王锡爵求见。”许福进来后小心翼翼的说道。他实在是不想这个时候进来,每次皇上在看奏疏发火的时候,文华殿中的这些近侍就会有人触霉头,跟着倒霉。

    朱翊钧皱了下眉头,此刻卯时刚过不久,王锡爵怎么这么早就进宫了?辰进申出,这是内阁铁打不动的办公时间,自成祖皇帝迁都北京后一直未曾更易。

    不过,既然首辅来了,就不能不见,毕竟内阁乃是朱翊钧控制大明的中枢,首辅更是重中之重。

    “传他进来吧。”朱翊钧拿着手中的奏疏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把这份放在左边的位置上。一般情况下,在他心目中那些只要是有些才华的臣子,即便言辞激进了些,只要不超过他的底线,朱翊钧都不会太过责罚的。

    “微臣参见皇上。”王锡爵进来后,跪倒在地说道。

    “先生请起,此时离内阁办公时间还有将近一个时辰,这天寒地冻的,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朱翊钧笑着问道,自从他亲政一来,无论是申时行还是王家屏,或者是其他内阁大学士,他一直以来都礼遇有加,不曾太过苛责过,最多也就实在气不过时吼上两嗓子而已。

    王锡爵起身后拱了拱手,然后取出一份奏疏后双手托过头顶:“皇上,微臣是来请辞的,这是微臣的致仕辞呈。”

    不在意的笑了笑,朱翊钧对这些大臣的心思也算有些了解。无论是谁,官位多高,只要被其他大臣弹劾,遭到弹劾的官员都会在第二天上疏请求致仕,以表明自己的清白。

    朱翊钧当然知道王锡爵昨天遭到群臣围攻斥责的事情,他刚才看的奏疏里面就有很多在反对“三王并封”的同时而弹劾王锡爵的,这王锡爵也是为了被弹劾的事情而上疏请求致仕的吧?

    许福从王锡爵手中接过他的请辞致仕奏疏,双手捧着放在朱翊钧面前的龙案上。

    朱翊钧只是瞟了一眼面前的请辞奏疏,并没有拿起来观看,而是笑着说道:“不准!朕可不想让先生成为大明史上在首辅位置上最短的臣子,呵呵,这才仅仅一天而已。”

    王锡爵跪了下来:“皇上,微臣有罪,有愧于首辅之位,不敢再做留恋,但求皇上批准,微臣去意已决。”

    “不准!先生是朕看重的首辅,学识和为人都是值得信赖的,朕还等着在先生的辅佐下开创盛世呢!”朱翊钧笑了笑,看来王锡爵想玩三请辞了。

    “老臣真心请辞,愧对于皇上,还请皇上看一下臣的奏折,批准老臣的请求。”王锡爵果真如朱翊钧预料般,来了第三次请辞。

    朱翊钧并没有看放在龙案上的王锡爵的致仕请求奏疏,而是笑着吐出两个字:“不准!”

    “皇上,老臣请辞,实乃是自知误了皇上,羞愧难当,无地自容,不敢再立足于朝堂了,求皇上开恩,容老臣离去。”王锡爵第四次请辞道。

    朱翊钧皱了下眉头,有点生气了,这都是第四次了,你还想干什么?做人要懂得适可而止。

    “首辅有何误朕之处?还请明言。”这次他连“先生”二字都不叫了,算是在提醒王锡爵,他有点不耐烦了。

    然而,王锡爵似乎并没有察觉出朱翊钧的不耐,而是自顾说道:“老臣对皇上有三误,全在封王之事上。一是未进行全力谏诤,盲目的为皇上草拟了两道诏旨,结果铸成大错。二是对《皇明祖训》当中立嫡之条,理解偏颇,贻误了皇上。三是‘待嫡’之旨是无据之仪,当初没有向皇上讲明,全是老臣的错。”

    看到朱翊钧已经变色的脸,王锡爵又接着说道:“老臣有这‘三误’,皇上虽然没有怪罪,但老臣扪心自问,愧对祖宗,愧对皇上。不仅如此,这样变乱祖制的做法,将来还会引起后世的衅端,因而老臣又愧对天下、愧对后世。试问,老臣还有何面目在朝堂立足?有何面目辅佐皇上?请皇上恩准,放老臣回故里了却残生吧。”

    朱翊钧端起龙案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努力平息一下怒火。他没有想到,这王锡爵仅仅只是过了一个晚上就受不了群臣的压力了,真是出乎意料。

    虽然朱翊钧早就想过“三王并封”恐怕很难施行,但王锡爵这明里暗里的意思都想让他收回旨意的意思还是能够听的出来的。只是这头天降旨第二天就收回的事情,朱翊钧还是不想干的,这不仅有损权威,还有伤面子啊!

    “首辅,请辞的事情休得再提,你回内阁办事吧。”朱翊钧挥了挥手,想尽快打发出去王锡爵。此时他心中充满了怨念,你倒是在前面给朕顶个十天半月的,再不济也顶个三五天的吧!可现在倒好,刚过个一天就承受不住了。

    “皇上!”王锡爵没有离开,拱了拱手,语气坚定的说道:“老臣去意已决,请恕老臣无礼了,即使是皇上不批老臣的致仕请求,老臣自会挂冠而去。”

    “你……”

    朱翊钧顿时气急了,你这老家伙是在威胁朕吗?

    “皇上,假如老臣挂冠而去,相信大多数的人都会相信那份‘三王并封’的诏书乃是老臣受胁迫之下所拟,所以,老臣恳求皇上批了老臣的致仕神情,免得到时有人怀疑皇上从中作梗。”王锡爵一脸平静,看不出悲喜。

    威胁!绝对的威胁!难道朕批了你的致仕申请,别人就会认为不是朕胁迫你的?这老家伙还真是让人头疼啊!

    不过,朱翊钧还算了解自己的这位曾经的讲官的性情,知道他是个性刚直的人,吃软不吃硬,不然上次也不用大打感情牌了。

    “朕为人君,耻为下臣挟制,今首辅又是如此,若朕收回旨意,置朕于何地?”朱翊钧变成了一幅苦瓜脸,大倒苦水,硬的对这老家伙用处不大,只好用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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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终见成效

    王锡爵经过昨天的被群臣“围攻”的惨痛教训,再加上听了张永年的一番话,晚上几乎是彻夜未眠。把事情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考虑了个通透,最终蓦然发现,自己要想还在首辅的位置上做下去,除了按照太仓老乡张永年说的去做之外,已别无他法。

    既然有了决断,王锡爵便抛开了所有的顾虑,所以无论朱翊钧说什么,软的还是硬的,他一概不松口——反正朝堂上也无老夫的立足之地了,名声也眼瞅着迅速变臭,皇上不收回“三王并封”的圣旨,老夫便挂冠而去,让皇上你也跟着没面子。

    朱翊钧也是气坏了,无论自己是疾言厉色还是苦口婆心,无论是拍桌子还是倒苦水,老家伙就像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不松口。

    最后话说了一箩筐,口水也撒了不少,朱翊钧终于无奈的想开了,这件事成不了也是预料中的事情,毕竟自己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圣旨早收回一天晚收回一天也无所谓了,就当是给老家伙面子了。

    “行了,你起来吧,朕答应你,下旨追回之前‘三王并封’的旨意便是。”朱翊钧坐在龙椅上,疲惫的摆了摆手,有气无力的说道。

    “谢皇上隆恩!”王锡爵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还请皇上即刻拟旨。”

    “你……”

    朱翊钧本想斥责两句,无奈早就跟这油盐不进的老顽固说的累了,反正都答应了,那就拟旨吧。

    “你斟酌着草拟一下吧。”朱翊钧被烦的不轻,今天实在是不想再看到这老头,拟好了旨赶紧回你的内阁办公去吧。

    王锡爵从地上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大概是年纪大了,跪的时间也长了点,只觉一阵头昏眼花,踉跄着就要跌倒。要不是许福眼疾手快扶了一下,刚进入花甲之年已满六十的首辅说不得就要摔出个好歹来。

    朱翊钧提到嗓子眼的心也放了下来,给了许福一个赞赏的眼神。这王锡爵要是在大殿上摔出个什么事情来,不说君臣、师生情谊,不了解内情的群臣说不定会传出这老家伙要死谏呢!自己岂不成了昏君?

    “先生,没事吧?”朱翊钧关心了一句,看到尽显老态的王锡爵,他不由得有些唏嘘,气也消了大半。

    王锡爵苦笑着摇了摇头:“谢皇上关心,老臣无事。岁月不饶人啊,转眼间老臣也迈入花甲之年,已是把老骨头了。”

    “许福,扶着先生过去,帮他研墨。”朱翊钧本想说让王锡爵回去休息的,但以他对王锡爵的了解,知道在没有拟定圣旨之前,老家伙是不会离开的。

    许福扶着王锡爵走到龙案下首不远处的一个条案处,熟练的将适量的清水滴入砚面,研好的墨汁推入砚池,反复研磨起来。

    王锡爵恭敬的拿起一张空白的圣旨铺开,稍一思索,即拿起挑选好的毛笔,沾了点墨汁在圣旨上一挥而就,随后双手捧起来吹了吹便交给了许福。

    朱翊钧从许福手中接过王锡爵草拟的圣旨,看了看还是比较满意的。王锡爵乃是榜眼出身,字体文笔都不消说,内中意思也把几乎全部责任拦在了他自己身上。

    既然没有问题,朱翊钧便毫不犹豫的取出玉玺盖了下去,既然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许福!”

    “奴婢在。”

    “去礼部宣旨吧。”朱翊钧倒很干脆,直接就让许福去传旨了。

    “谢皇上!”王锡爵又跪了下来。

    “行了,行了,不用多礼了,朕可没有许福的身手,先生还是赶紧起来吧。”朱翊钧挥了挥手,消遣了王锡爵一下。

    王锡爵并没有起来,而是拱了拱手说道:“皇上,老臣还有一事相求,请皇上恩准。”

    朱翊钧皱了下眉头:“先生还有何事?”

    “皇上如若还体恤老臣的话,求皇上恩准了老臣的致仕请求,老臣必铭感五内。”

    “王锡爵,你到底还想怎么着?朕都已经答应你收回‘三王并封’的旨意了,圣旨都拟了出来,朕也批准了,许福也已经去传旨了,你还想干什么?还有完没完!”朱翊钧当即就有点不耐烦了,老家伙难道去意已决?

    王锡爵磕了个头,苦笑着说道:“皇上,不是老臣不知进退,皇上可明白老臣的苦衷?自老臣昨天草拟了‘三王并封’的圣旨后,臣这个首辅便已经被孤立于朝堂之外,还有什么威信可言?皇上觉得这朝堂上还有老臣的立足之地吗?老臣如今除了致仕之外,还能怎么办?”

    朱翊钧本来还想发火,但看到王锡爵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最终还是无力的挥了挥手:“朕不准!你先回去,朕会想办法让大臣配合你的。”

    “皇上!”王锡爵又磕了个头,声音提高了一些:“如果皇上还体谅老臣的话,就请让皇长子出阁读书吧!老臣不愿意欺瞒皇上,只要皇上能下旨让皇长子出阁读书,老臣也许还能在首辅的位置上做下去,继续为皇上分忧解难。”

    朱翊钧一愣,没想到王锡爵居然说得如此直白。皱了下眉头,想了想便明白了,只要王锡爵能让皇长子出阁读书,那么便也算是解决了群臣的一个难题,至少很多大臣会转变对他的看法。

    朱翊钧也是奇怪了,这无论是王家屏还是王锡爵,还是如今的内阁另外两个大学士赵志皋和张位,之前都是很有担当的人啊,都敢于顶撞和忤逆当时权势滔天的张居正!怎么这入了阁之后,一个个全没了担当,没一个敢跟群臣对着干的了?自己是不是要物色一个更有魄力的大臣来担当首辅?

    “行了,你回内阁吧,朕会考虑这件事的。”朱翊钧摆了摆手,不待王锡爵说话,自己就从龙椅上走了下来,向不远处的侧门走去,他今天也没了批阅奏疏的心情,还不如回宫。

    接下来的几天,群臣自从知道了“三王并封”的旨意被收回后,倒是不再上疏闹腾了。不过,朱翊钧并没有因此而松了口气,王锡爵这老头这几天也不去内阁办公,每天进入皇宫便去文华殿,大有要么皇上批了他的致仕请求,要么放皇长子出阁读书,否则他就这样一直闹下去的架势。

    朱翊钧真是烦不胜烦。

    然而,烦恼的不仅是朱翊钧一个人,启祥宫的郑贵妃也是在烦恼着。

    “高淮,你说的是真的?宫中真的是这么传的?”郑贵妃满脸寒霜,任谁听了自己的儿子被人说成缺乏教养、粗鄙不堪,都不会有好脸色。

    高淮缩了下脖子:“娘娘,这事奴婢怎敢胡乱编排,宫中很多人都在这样传。

    郑贵妃想了一下问道:“皇上可知道这件事?”

    “娘娘,这几天皇上被王锡爵给闹的烦躁的很,大发了几通脾气,乾清宫里的还有人因此倒了霉,被皇上盛怒之下打了板子……这事估计谁也不敢跟皇上提。”高淮躬了躬身子,解释道。

    郑贵妃皱了下眉头:“有没有查出是谁造的谣?”

    “娘娘,这事并不好查,毕竟牵涉到宫里那么多的宫女近侍,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查得出的。”高淮轻声说道。

    其实高淮心中还有句话没说,毕竟这算不得大事,就算皇上知道了也未必会认真去查,最多只是禁止一下而已。

    不过,显然郑贵妃不认为自己的儿子给人留下这么坏的印象是小事,心里不由得对让自己的儿子出阁读书的事更迫切了。

第六十六章 尘埃落定

    郑贵妃很矛盾,如果不是没有办法的话,她是绝对不希望看到朱常洛出阁读书的。可她也明白,如果皇长子不出阁读书,她的儿子是不可能越过皇长子而出阁读书的,所以她也只好违心的帮助朱常洛在朱翊钧面前说了几句好话。

    不过,自从宫中传出她的儿子缺乏教养、粗鄙不堪、冲动幼稚……等等负面的话后,郑贵妃这个心就更矛盾了,别人心中对自己儿子的看法很难扭转,至少人家不说出来的话,心底里想什么你是毫无办法。思前想后,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早点让儿子出阁读书,增长学识、增加见识,增强心智!

    想通这点之后,郑贵妃对于帮助朱常洛出阁读书的事情,也只能这样捏着鼻子认了,变得更加积极起。,有事没事、有意无意,只要能见到朱翊钧,她都不忘记提一提,真真切切的当成了一件心事来办。

    王锡爵对于朱常洛出阁读书的事,也是异常上心,几乎是跟朱翊钧耗上了。这些天也不去内阁处理政事,按照内阁的办公时间,每天辰进申出,准时到文华殿,目的只有一个,要么皇上答应自己的致仕请求,要么答应让皇长子出阁读书。

    当然,不可否认,王锡爵之所以这么做,实在是没有办法所致。虽然“三王并封”的旨意是在他的请求下朱翊钧才撤销的,这点群臣也都跟明镜似的,可这主意也是他出的,并不能挽回他在士林中已经发臭的名声。基于此,与其到内阁遭人诟病,还不如每天去缠着朱翊钧办成这件能扭转自己形象的事情。

    还别说,由于王锡爵的坚持——每天准时去找朱翊钧,再加上他故意放出的风声,这几天已经有很多官员对他另眼相看了:瞧,咱们的首辅其实还是挺不错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后不但及时悔改,还成了为皇长子出阁读书的“急先锋”!

    对于王锡爵的举动,如今内阁中其他两位大学士赵志皋和张位都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这王锡爵要是办成了这件事,那他在士林中、在百官中的地位肯定会急转直上,到时就会得到百官的认可,这首辅的位置也算是坐实了。这怎么能行!使绊子不让皇长子出阁读书是一个办法,但是太容易让人抓住把柄,他们可不想像王锡爵那样狼狈,所以,唯一能做的,便是也加入王锡爵的行列,去分他的功劳,好事不能让他一人都占了。

    部院大臣和科道言官们看到三位内阁大学士都在为皇长子出阁读书的事情在积极奔走,当然也不能太落后不是!于是乎,自觉见不到朱翊钧的臣子便不停的上奏疏,一份接一份的上,请求皇上让皇长子出阁读书;自觉有机会见到朱翊钧的人,除了上疏之外,每天都去文华殿露一把脸,能见皇上更好,见不到也表示一下自己的存在。

    就这样在三位内阁大学士的奔走之下,再加上群臣的积极努力,当然郑贵妃的“枕头风”也是起了相当大的作用,朱翊钧终于松口了。

    万历二十一年三月,朱翊钧下诏内阁和礼部,皇长子和皇三子同时出阁讲学,让内阁拟定两位皇子的各个讲官,让礼部准备两位皇子出阁讲学的相关事宜。

    旨意下去,群臣又不干了,两位皇子按照同一标准出阁讲学?这怎么能行!大皇子是要做储君的人,怎能跟一“普通”皇子同一标准,这绝对不行!

    办成了朱常洛出阁讲学的王锡爵虽然功劳被分去了不少,但毕竟还是在他的出头下办成的,所以此时他在群臣中也算是有了不小的威望,腰杆也挺直了很多。他在这关键时刻又站了出来,不过却不是带头去找朱翊钧,而是让群臣先稍安勿躁,让礼部把朱常洛出阁读书按照太子标准去操作,朱常洵的出阁仪式按照普通皇子的去操作。

    礼部按照王锡爵的示意,把朱常洛的出阁仪式按照太子的标准执行,朱常洵的则是普通的皇子标准,然后把具体方案进呈给朱翊钧。内阁也把为两位皇子选的意向讲官名单给了朱翊钧,等待他来最后选定。

    内阁送给朱翊钧的候选讲官名单也是分开的,朱常洛的候选讲官明显比朱常洵的候选讲官名单高了一个规格,拟定为朱常洛按照太子的标准选六位讲官,为朱常洵选四位讲官。

    内阁在为朱常洛和朱常洵选定候选讲官时也着实花了心思的,也在其中做了些手脚。他们其实为皇三子朱常洵准备的那些讲官候选人,有很多并不是看中学识名望,而是选的那些坚定支持皇长子为储君的人,并且大多还是性情耿直、敢说敢做的人。这样一来,他们是想让这些人默默的影响朱常洵,毕竟这个年龄段的小孩还是很容易受到影响的。

    内阁为朱常洛拟定的讲官候选人注重的是名望和学识,也就是几个官不一定大,但学识都是很好的人。

    对于内阁的这点小心思,朱翊钧倒也没提什么太大的意见,只不过是在为朱常洛和朱常洵圈定讲官时,他从内阁为朱常洵选定的候选讲官中选了六位给朱常洛;从内阁为朱常洛选定的候选讲官中选了四位给朱常洵!换了一下而已。

    至于礼部拟定的朱常洛和朱常洵的出阁读书规格和仪式,朱翊钧并没有完全同意。他默认了礼部为朱常洛按照太子的标准制定的出阁读书规格,但却免除了以往太子出阁读书时皇帝和太子到皇极殿接受群臣朝贺的礼仪,也免除了礼部按照太子标准为朱常洛制定的出阁仪式。

    也就是说,朱常洛出阁读书名义上享受的是太子的待遇,但是没有太子的名分,没有太子的礼仪,没有太子的依仗。说白了也就是在讲官的数量上达到了太子的标准,读书也在太子读书的文华殿,其他的太子的一切都享受不到。

    这也是朱翊钧考虑到如果不给点名分的话,群臣肯定会为此而再闹一场,为了避免麻烦,才给了点甜头。对内阁和礼部的回复,他的答案也很简单,皇长子还没有正式成为东宫,所以只能按照这个标准了。

    朱翊钧很好的掌握住了群臣的心态,无论是内阁、礼部还是其他衙门的大小官员,对此也都没有提出太大的意见,毕竟皇长子还是按照太子的标准选了六位讲官,还在文华殿讲读,这已经算是不小的进步了。

    不过,内阁和礼部却也提出了新的问题,就是朱常洛接受讲读时所要着装的问题。别看这看是小事,其实不然。朱常洵出阁读书,虽然他只是皇子,但是讲读和出阁仪式时可以穿亲王的服装,这点没有疑问。

    但是朱常洛呢?即便是按照太子标准的出阁仪式免除了,但是讲读的第一天还是很隆重的,有一大套程序要走,是很庄严肃穆的事情,这穿什么衣服就成了问题。另外,平时讲读时穿什么衣服也是个问题。

    本来内阁和礼部制定的是让朱常洛着太子装,可被朱翊钧以还没正式册封为由拒绝了,内阁和礼部为此也说不出什么,毕竟还没有名分。但要是让朱常洛穿着正式的亲王服去讲学,群臣肯定不会答应。

    最后还是朱翊钧拍的板,就着皇子的常服吧!群臣即便是心中再怎么不情愿,也没有办法,这也不算是太大的问题,只要皇上认可了皇长子按照太子出阁读书的一些标准,常服就常服吧。

    就这样,在各方的努力下,朱常洛出阁读书的事情总算是定了下来,朱翊钧给了内阁、礼部和户部等相关衙门三个月的准备时间,于万历二十一年六月正式出阁读书。

    朱常洛知道后松了口气,他费尽心机,总算是比历史上出阁读书的时间提前了近一年。朱翊钧给他下的不准出宫的禁令也会在出阁读书那天自动失效,他总算是不用整天被束缚在皇宫这个“牢笼”中了,也总算可以接触到外廷的大臣了。

三江感言

    三江了,很感慨!

    说实话,这本书北飞准备了很长时间,也查阅了大量的资料。可能是北飞还有点放不开吧,怕被人喷,所以很多明朝的用语都没敢往书里用,只加了少许。如:位高权重的大臣被宦官称为老先生;位高权重的大太监被称为老公公;宦官中最宠押之人,称“老儿当”;宦官很多时候都直接称呼皇帝为“爷爷”;宦官其实不能叫太监,只有那些位高权重的才是太监,而一般的宦官被称为“火者”;明朝皇帝的一些口语,其实跟普通民众也差不多少,皇帝会说“我”而不是总说“朕”,太后也同样会说“我”而不是大家常听到的什么“哀家”,而皇子见了皇帝叫“爹爹”而不是只叫“父皇”;皇帝经常称呼大臣为“你每”……还有很多类似的,北飞就不多说了。

    在这本书上传之前的十来天,由于电脑出了问题,致使这本书当时近三十万存稿付之一炬,北飞当时差点都把这本书放弃了。还好,在群里的一些朋友的鼓励下,北飞还是坚持下来了,重新动笔,这才有了现在的文。在这里特别感谢群里的几个好兄弟,没没、老鹰、漠漠、怒剑、猫猫……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

    感谢编辑红茶大大,谢谢你一直以来对北飞的提点和照顾;感谢三江的编辑给了这次机会;感谢众多支持北飞、支持本书的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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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第一卷终的一些心里话

    《大明征途》从12月15号开始上传,到今天1月17号,一个月多一点,传了近二十万字,不算多,但也不算少,每天五千字以上稳定更新。

    先说一下这本书吧,北飞在三江感言里曾提到过,这本书也算是历经了颇多的波折。在北飞写了差不多三十万字存稿的时候,正准备上传,但由于电脑出了问题,耗费了北飞两个月时间写的这些存稿全部付之一炬!

    说实话,北飞当时的心情非常糟糕!为了写这本书,北飞花费了很大的心血。为了书中不至于出现常识性错误,北飞查阅了许多的史料,包括像明通鉴、明实录、晚明史等史书、明朝的风俗、明朝的地图、明朝时世界地图及当时的称呼、明朝的习惯用语、明朝的国家机构研究等史料,准备了很长的时间,结果三十万存稿没了,心情可想而知。

    北飞一度产生了放弃写本书的想法,那几天真的很颓废,书已经签过约了,也跟编辑商量好上传的时间了,存稿却没有了……

    后来在群里一些朋友的鼓励和支持下,还是再次动笔,从头开始写。写着写着才发现,虽然大纲相同,但由于北飞的大纲只是一个总纲性质的,所以内容却与失去的那三十万存稿的内容不同了,加入了一些新的想法,却也失去了一些之前的创意。好坏就不去比较了,毕竟之前的三十万存稿是北飞花费了两个月细写的,而再次动笔写时,是在新书上传的前十天,好处是写时有了之前的基础,坏处是写的匆忙了些。

    不过,说句心里话,本书写到目前为止,看成绩多半算是扑了。也有些朋友在书评说本书进展太慢了些,这点确实是北飞没有考虑到的。北飞本来是想写的尽量真实一点,无论是铺垫还是发展,都尽量真实可信一些。其实,前面有很多铺垫,北飞都已经删除了,群里的朋友都知道,他们说主角年龄太小了些,不容易带入,北飞考虑之后,删除了本来就不多的大概有五万存稿,重新改了一下大纲。

    写到今天为止,第一卷总算是完成了,第二卷北飞会尽量在做好铺垫的情况下加快进展,让朋友们看的爽一点。

    在这里,北飞真心感谢一直以来支持的朋友,没没、虔诚De骑士、苏烟。㈨、飞天星、老鹰、漠漠、猫猫、zxr0523、最爱依韵、看了书就睡、怒剑、飞羽、一代等,很感谢你们!

    这周北飞上了三江,但成绩很不理想,看着收藏和推荐那缓慢的增长,真的很让人牙疼和无奈,说不影响码字的心情那是假的,希望支持北飞支持本书的各位朋友,能给北飞提供点动力,哪怕是多一个推荐,多一个收藏,北飞都是高兴和感激的。另外,希望朋友们这个礼拜能给北飞每天投一张三江票,那里的成绩现在真的很差,希望朋友们大力支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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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剪柳之戏

    端午节是大明比较重要的一个传统节日,无论是民间还是朝廷,都会在这一天泛舟划船吃糕粽。在这一天,朱翊钧通常会带上后妃子女驾幸西苑,观看斗龙舟、划船等表演活动。在这之前,作为传统节目,剪柳之戏更是必不可少的开胃餐。

    所谓剪柳,是从射柳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本是金元之俗,原是马上民族为练习射术而骑在奔跑的马上用弓箭射插在地上的柳条。大明驱逐蒙元,恢复汉室之后,射柳也随着改变了原来的初衷,不再是单纯的竞技了,名称也变为剪柳,又叫走骠骑。

    将鸽子藏葫芦中,挂柳树上,箭射葫芦落地震开后,葫芦中鹁鸽飞出的高低为标准,而不是以射技的优劣论输赢,这与金元时期以柳条上削出的白木为目标,以射断和驰马手接与否决胜负相比,在难度上要小得多。在都射中葫芦的情况下,谁胜谁负,取决于葫芦中的鹁鸽,而不是射手的射技和骑术,这无疑具有了极大的偶然性,射柳的娱乐意味更浓而竞技意味更淡。

    不过,皇宫中的剪柳又分为两类,一类是剪柳之人直接箭射挂着葫芦的柳条,比的是先要射中柳条,然后再以射下的葫芦中的鸽子飞的高低分胜负;另一类则是剪柳之人不用亲自射箭,只需要选出自己看中的挂在柳枝上的葫芦,另有专门箭术好的人负责射掉葫芦,只以葫芦中鸽子飞的高低决胜负。

    不必亲自射箭的玩法一般是皇上和后妃子女们娱乐所选,你总不能指望那些弱不禁风的后妃们一个个拉弓射箭吧。

    “砰!”

    “叮铃铃……”

    “好!……”

    “啊!快看,是‘凤头点子’!三皇子射到的居然是‘凤头点子’!”

    “那是…‘凤头点子’!”

    “……”

    朱翊钧坐在西苑里紫光阁正中宽大的龙椅上,左首坐着王皇后,右首坐着郑贵妃。待看到朱常洵射下的葫芦形鸽笼里展翅飞出是一‘凤头点子’时,嘴角挑了挑,脸上的笑容也浓了一些。

    “凤头点子”展翅往空中飞去,越飞越高,脖间悬挂的鸽铃不时传来悦耳的声音。等盘旋于空终于不再往高处飞翔时,已经是位于空中众多盘旋的鸽子之上了,俯视群鸽。

    “格格,想不到洵儿射出的是‘凤头点子’,真是够幸运的!皇上,今天的走骠骑,洵儿怕是要夺魁了。”郑贵妃忍不住笑出了声音,儿子表现的越好,偏爱儿子的皇上也就越有面子,她这做母亲的当然会更高兴。

    朱翊钧笑着点了点头,“凤头点子”是极品鸽子,以飞得高而著称。

    “姐姐,你说,洵儿是不是运气还不错?呵呵,如果妾身没有记错的话,这可比你刚才挑选的那只紫葫芦里射出的‘黑点子’要飞的高了些。”郑贵妃转过头,对王皇后笑着说道。

    王皇后笑着点了点头:“没错,是挺幸运的啊!洵儿真是不错,连皇上射出的‘鹭鸶白’都压力下去。”

    接着转过头看着朱翊钧,笑着问道:“皇上,你射出的那只好像是叫‘鹭鸶白’吧?妾身也不太懂鹁鸽,听他们刚才都这样叫。”

    朱翊钧微点了下头,脸上的笑意没变:“皇后没有说错,朕射出的就是‘鹭鸶白’,也是少有的极品种鸽,只是洵儿更幸运一些罢了。”

    王皇后“哦”了一声,转过头来,心中有些失望,皇上好像并不在乎自己射出的鸽子被朱常洵射出的压过一头。

    郑贵妃也转过头去,心中“哼”了一声,对王皇后的挑拨之计有些愤怒和不屑。你也太不了解皇上了,这种闲情逸致之类的游戏,皇上岂能在乎被自己的儿子比下去?

    朱常洵很兴奋,怎么也掩饰不了脸上的骄傲之色,心中更是暗赞了一声,高淮说的果然不错,那个葫芦里装的果真是“凤头点子”。

    眼珠子转了一下,嘴角含笑的故意大声对坐在旁边的朱常洛说道:“大哥,你也挑选一个吧!每年你都是只看不玩,难得今天高兴,父皇和母后他们今年都破例选了一只,父皇只是随便指了一下就射出了一只‘鹭鸶白’,我是挑了又挑、选了又选,再加上运气好才射出了一只‘凤头点子’,说不定你还真能射出一只‘黑玉翅’来呢。”

    朱常洛笑了笑,看了坐在旁边的朱常洵一眼:“还是算了吧,我一向不如三弟的运气,也没有三弟你目光如炬,隔了这么远的距离就能看清那是个画着白鹤的葫芦。”

    朱常洵并没有听出朱常洛略带讥讽的语气,已经十一岁的他还想不了那么多,只当成朱常洛夸奖了自己。不过,朱常洛的推脱之意他还是能听出来的,只以为朱常洛露怯了,心中的得意更胜,也越发想要这个所谓的皇长子出出丑,以此更能衬托出自己的不凡。

    “怎么?大哥难道是怕了不成?还是觉得父皇设的奖赏太差,你看不上眼?要不我去求父皇把奖赏再提高一些?呃!看来是不行,那样的话,父皇还以为我想要更多的奖赏呢。”朱常洵满脸傲气,似乎胜利已经唾手可得了。

    朱常洛笑着摇了摇头,他如今话都懒得跟朱常洵说,你跟一小孩计较,既犯不上,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何况,朱常洵明显“又”会毫无例外的夺魁了,自己还去凑什么热闹,给人去当绿叶不成?

    “咦?大哥你摇头难道是真的觉着父皇的赏赐太少了?”朱常洵故作惊讶,然后转过头对坐在上首的郑贵妃“小声”问道:“母妃,我刚才让大哥也挑一个葫芦,大哥不答应,我就说大哥不是因为嫌父皇的赏赐太少了吧,大哥笑着摇了摇头,这是什么意思?大哥是嫌弃父皇的赏赐少不愿意呢,还是另外的意思?”

    朱常洵的声音小的恰到好处,刚好能被朱翊钧听到的程度。

    郑贵妃瞪了朱常洵一眼,似乎有些不悦的说道:“胡说什么,你大哥怎么能是那种意思呢?他可能是不想玩吧。”

    朱翊钧微皱了下眉头,眼角的余光看了朱常洛一眼,今天是端午节,众人都高高兴兴的,你小子可不要搅了雅兴,随便挑一个应应景不行吗?难道还真嫌朕设的奖赏太少不成?

    “难得这么高兴,朕射出的那只‘鹭鸶白’还是第二呢,今天朕便假公济私一次,今年前三的奖赏翻倍!”朱翊钧笑着宣布道。

    郑贵妃的笑容更盛了一些,看来自己的儿子也不错了,这招挑拨的虽然太幼稚了一些,但皇上难得听进去了。

    朱常洛心中叹口气,你太娘的朱常洵,老子今天招你惹你了?你作弊射出个“凤头点子”,难道真以为朱翊钧不知道?作弊也就算了,还非要找我来给你做陪衬!最可恼的就是朱翊钧了,明知朱常洵在作弊,挑拨的还是这么明显,可你还偏偏顺着他的意!宠爱的也太明显了一点吧!

    这下好了,自己又被推到了两难之地,不挑选葫芦吧,朱翊钧都那么明显的暗示了;这去挑选吧,岂不是说自己开始真是嫌弃奖赏太少?这还是其次,关键是自己十有**赢不下朱常洵,当了绿叶不说,输了的话,让那些以为自己是嫌奖赏少的人更笑话自己的狂妄和不知进退了!

    看了看正伺立在不远处的那个百发百中的神弓手,朱常洛摇了摇头,只好赌一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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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骑射之术

    朱常洛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冲朱翊钧行了一礼:“父皇,儿臣自知身体打小就纤弱,所以平日里就更注重打熬筋骨。出阁读书的这两年,侍读的先生们也曾教导了儿臣六艺,虽然礼、乐、射、御、书、数都还谈不上一个通字,但对五射还算略懂。既然是剪柳之戏,儿臣想在父皇面前献丑一次,自射一葫芦可好?”

    一些在场听了朱常洛话的太监宫女内心不由得犯了嘀咕,心里的别扭劲就别提了。十五岁的朱常洛用现在的话说身高已经超过了一米六了,不比在场的大多数太监矮,但却比那些带着“柔弱”气质的太监显得阳刚多了。即便是脸上还带着少许青涩,但绝对是与什么纤弱不靠边的。

    “哦?”朱翊钧倒是不在乎朱常洛的语气,反而对他的话来了兴趣。虽然朱翊钧知道这个大儿子在讲读之余,无事经常往里草栏场跑,跟那些腾骧右卫的养马汉子厮混在一起,学习些跑马张弓的事情,却也不信朱常洛两年多的时间就能张弓准确的射下葫芦。

    “洵儿,你们是一块出阁讲读的,可知五射是什么?”朱翊钧没有答复朱常洛,反而笑着对朱常洵问道。

    朱常洵的脸瞬间变了,虽然他知道六艺乃是儒家要求学生掌握的六种基本能力,也知道六艺是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驭,五曰六书,六曰九数,但他哪里深究过什么是五射啊!

    何况,如今的读书人也只是知道这所谓的六艺而已,儒家六艺早已被新的六艺所取代,还有谁会去学骑射?这是粗莽的武官所要做的事情,读书人去舞刀弄枪,岂不是斯文扫地?

    脑子急转之后,倒也想到了一个勉强的答案:“父皇,儿臣也知道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不过儿臣的几个侍读讲官也说过了,这是古之六艺,如今学的是新六艺,即《易》、《书》、《诗》、《礼》、《乐》、《春秋》六经。他们说古之六艺了解一下即可,儿臣学的是新六艺。”

    朱翊钧微点了下头,脸上表情没变,让人很难知道他心中所想。转而对朱常洛扬了扬下巴:“你可也是仅学的新六艺?”

    “禀父皇,先生们对儿臣教导,儒家六艺是孔圣人传于众弟子的,可见重要性。所以儿臣在学习新六艺之余,对儒家六艺也有所涉猎。”

    “嗯。既然你有所涉及,可知道五射?”朱翊钧表情和语气都没有变化。

    “射乃六艺之一,《论语》中有记载圣人的教诲: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故五射为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白矢,箭穿靶子而箭头发白,表明发矢准确而有力;参连,前放一矢,后三矢连续而去,矢矢相属,若连珠之相衔;剡注,谓矢行之疾;襄尺,臣与君射,臣与君并立,让君一尺而退;井仪,四矢连贯,皆正中目标。”朱常洛面对朱翊钧的询问,并没有藏私,侃侃而谈。

    既然朱常洵想让自己出丑,还有什么好客气的,朱常洛可不认为自己是什么谦谦君子,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还要满口仁义道德。

    朱翊钧嘴角微动了一下,不仔细观察绝看不出来,挥了挥手:“去吧,给你三支箭,近五步,只要能射下一只葫芦,无论鸽子高远,许你前三。”

    左首的王皇后喜笑颜开,给了朱常洛一个赞许的眼神。

    右首的郑贵妃皱了下眉头。

    下首的朱常洵狠狠的瞪了朱常洛一眼,嫌他抢了自己的风头。

    “父皇,儿臣对于这剪柳之戏的渊源也略有所闻,既然他草原之人能做到,我堂堂汉家儿郎岂能落后于小小的游牧之民?儿臣虽然拙劣,但也愿借此机会尝试一番。”朱常洛并没有如朱翊钧想象的那样,向前五步站定搭弓射箭,反而又提高了难度,想要进行骑射。

    其实,并非是朱常洛不愿意站前五步立定射箭,射柳处距离柳树大约三十步到四十步之间,前进五步虽然算是有点优势,但也并不算太大。何况,朱常洛每次去里草栏场,最喜欢的就是骑马飞驰的感觉,反而没有认真的练过箭术,倒是对于骑射有点心得。

    谈到骑射,就不得不说腾骧四卫的出身了。御马监设立的初衷是职掌御马,自然有养马、驯马人员,由此产生了一支由御马监统领的禁兵――腾骧四卫。这些人大都是选天下卫所中精于马的官军年力精壮者及被游牧民族虏走后返回的男子和其后人,也有归附的蒙古人和其他游牧之民,他们整日与马为伍,马上功夫自然娴熟。

    朱常洛这两年无事便去张永年掌管的腾骧右卫,跟那些养马汉子学习骑术,在里草栏场骑马奔驰,骑射的功夫也就也慢慢的被熏陶出来了,虽谈不上精准,但在近距离去射掉个葫芦,倒是勉强可以一试的。

    听到朱常洛竟然提出想要骑射,朱翊钧先是一愣,继而精神大振,兴趣更浓了。

    “如果朕没有听错的话,你说想要骑射?”向前探了探身子,朱翊钧目光炯炯的问道。

    “什么?你想要骑射?哈哈,别告诉我们,你是准备骑在不动的马背上射柳!朱常洛,骑射是骑在奔腾的马上搭弓射箭,还要射掉葫芦,可不是骑在马背上射箭就叫骑射!”朱常洵也顾不得失礼了,刚才的风头被抢了,现在这可恶的朱常洛又要表演什么骑射!可要事先说清楚,不能被他钻了空子。

    当然,朱常洵内心还是非常乐意看到朱常洛出丑的,他巴不得朱常洛去表演那难度异常大的骑射,到时射出几箭,要是连柳叶也射不住或者射到葫芦上,那就有笑话看了。

    显然郑贵妃也是存了这样的想法,另外也怕刚才朱常洵的插话引起朱翊钧的不满,接口道:“呵呵,皇长子倒是很有胆魄,居然想要进行骑射,怪不得洵儿会如此惊讶。不过,洵儿说的也不错,骑在停止的马背上应该不叫骑射吧?皇长子如若觉得自己不行的话,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太丢人的事情。”

    如今朱常洛年纪大了,早就有大臣接二连三的上疏要求进行冠礼了,只是朱翊钧迟迟没有答复而已。所以,自从朱常洛出阁读书之后,郑贵妃便不再称呼朱常洛为洛儿了,免得被人诟病,毕竟她既不是皇后,又不是朱常洛的生母。

    “洛儿,你是长哥,身份何等的尊贵,练习骑射成何体统?还是算了,传出去有**份。”王皇后也发言了,只是虽然表面上在责备,实则是暗地里维护,生怕朱常洛骑射不精,那今天就丢份了。

    朱常洛先对朱翊钧朗声答道:“没错,儿臣想要骑射!像那些飞将军一样奔马、挽弓、射柳!”

    接着冲王皇后笑了笑:“母后教训的事,儿臣都记下了。不过,今天既然大伙都这么高兴,儿臣就献丑一次,尽量不给母后丢人。”

    朱翊钧点了点头,突然大声说道:“许福,把朕的紫狮骢取来,让皇长子乘此马!”

    此言一出,周围几人神情皆变。

    王皇后的眉头皱了起来。

    郑贵妃脸上的笑意更甚了。

    朱常洵瞟了朱常洛一眼,充满了幸灾乐祸。

    许福心中叹了口气,答应一声,让人去取马了。

    所有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朱翊钧的这匹紫狮骢虽然是一匹极名贵的马,但却是一匹烈马,暴烈难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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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紫狮骢

    朱常洛也听说过这匹叫紫狮骢的马,据闻乃是万历二十年时从西域撒马尔罕进贡来的,据称是能日行八百的大宛马。不过,由于他与朱翊钧的关系算不得亲近,所以也就只是有所耳闻而已,却不知到底是哪一匹。

    此时,听到朱翊钧居然让人去取这匹马来让自己骑,朱常洛心中不由得有些发憷。他去里草栏场的次数多了,与腾骧右卫的一些人也熟识起来,所以也听那些整天与马为伍的大汉们聊起过这种算是千里马的宝马。知道越是这种名贵的马,性子越烈,也越是高傲,一般人是很难驾驭的。

    朱常洛心中泛起了嘀咕,自己本来就没有太大的把握能跑马射柳,之所以想用这种方法,无非是被逼到了这种走投无路的地步。既然选择哪个葫芦都是输,与其丢人,给朱常洵当陪衬,还不如拼一下,选择亲自射柳,这样只要能射下葫芦,即便是葫芦中的鸽子输掉了,也不算丢人。甚至,只要自己能跑马射柳,射掉葫芦,那么不管鸽子如何,风头都能盖过作弊的朱常洵!

    如今倒好,朱常洛已经猜不透朱翊钧的想法了。按说能骑上皇帝的坐骑乃是一种无上的恩宠,但关键是大家都知道这匹马不是那么容易骑得,更何况还要奔马射柳!

    朱常洛甚至不无恶意的想,难道是朱翊钧怕自己真的能射下葫芦,抢了他宠爱的儿子的风头?还是担心自己太过出彩,想打压自己?

    等那匹叫紫狮骢的马被牵出来后,朱常洛第一感觉就是赞一声好马!这匹马一身的枣红色的毛细看有些发紫,显得异常的鲜艳,身上没有一根杂毛,怪不起叫紫狮骢;马有四尺多高,眼睛炯炯有神,却充满着警惕的目光;腿不粗不细,非常匀称,四蹄非常周正,怎么看怎么眼熟和顺眼。

    眼熟?朱常洛愣住一下,没错,确实是眼熟!怎么看着与大太监陈矩经常在里草栏场遛的那群马里的一匹这么相像?

    朱常洛与陈矩也算是熟识了,在万历二十一年出阁读书的时候,陈矩就曾送了个小太监给他作为伴读,那小太监名叫王安。对于王安,朱常洛即便是在史书上看过,也了解史书上对他的评价还不错,但那毕竟是史书,后人修的,真假还是值得商榷的。

    何况,谁又知道陈矩把王安送来是不是朱翊钧的意思?所以开始朱常洛对于王安并不是太相信。只是后来试探了几次,也没发现这王安有什么不妥,再加上了解到王安在万历六年选入皇城内书堂读书的时候,隶属于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名下,朱常洛便放下了大半的心。

    以朱常洛对朱翊钧的了解,他也算是个比较记仇的人了,没有用敌对故人及其属下的习惯。这王安也就是当时还小,再加上有人庇护,不然肯定会受到冯保的牵连,就算不被处死,也会被打发的远远的了。

    朱常洛自从出阁读书后,便经常往里草栏场跑,而那里属于御马监,陈矩又是御马监的掌印太监,所以在里草栏场也是经常碰到陈矩。

    陈矩虽然是太监,但却有一个与朱常洛同样的爱好,那便是也喜欢在里草栏场策马狂奔,因此两人倒是越发娴熟了。

    对于这点,即便是知道陈矩是朱翊钧的心腹,但朱常洛还是乐于接受和看到的。如果谨慎一些,与陈矩搞好关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后来朱常洛发现了一个规律,那便是陈矩每隔几天便会带来几匹看起来异常高大和俊朗的马过来,但他自己却从来不会去骑,只是牵着遛马或者放任马匹自己溜达。有时他来不了,也会派人把马带过来。

    朱常洛便是认出了这匹叫紫狮骢的马就是那几匹马里面的一匹。之前朱常洛好奇之下,也曾问过陈矩这些马的问题,陈矩说过这些都是御马,不过却没有告诉朱常洛每匹马的名字,只是告诉了他每匹马的特点。

    知道那些马是御马之后,朱常洛心里也打过那些马的主意,想要乘骑一下这些御马与其他马有什么不同。不过直到现在还是没有如愿,他知道自己本来就不受朱翊钧所喜,里草栏场又人多眼杂,这骑了之后,难免会传到朱翊钧的耳中,万一被他以逾越治罪就划不来了。

    虽然没有骑过那些御马,但朱常洛好奇之下倒是与那些马有些熟悉了,至少不算是陌生。

    朱常洛走进紫狮骢,细看之下果然是那些御马中的一匹,心中不由得放下了一半的心。只是随后便有些奇怪,朱翊钧应该是知道自己见过这匹紫狮骢啊,也许还知道自己了解这匹马的特点,为什么还会做出这表面上对自己不利,实则不但没有影响,还有着少许好处的举动?

    毕竟骑上一匹毫不了解的马,反倒不如骑这匹看似桀骜难驯的紫狮骢。朱翊钧不会不知道自己熟识这匹马吧?

    摇了摇头,朱常洛放下心中的杂念,如今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冲那个神射手招了招手,待他过来后,朱常洛接过他手中的突厥弓拉了下空弦试了试,还算趁手,便挂在腰上,然后又取了三支箭。

    准备妥当,接过紫狮骢的缰绳,用手轻抚了一下马头。紫狮骢似乎有些不爽的抬起前蹄、仰着脖子大叫了一声。在王皇后的担心、郑贵妃似有似无的嘲笑和朱常洵的幸灾乐祸的神情下,朱常洛深吸口气,一手抓住缰绳和马鬃,另一只手抓住鞍子,左脚一蹬,还没坐上去,这马就如风一样窜出去了。

    结果,朱常洛一屁股坐到了鞍子后边。他一心慌,幸好反应的快,赶忙搬住鞍轿子,一挺身骑到了鞍座上,这几年来锻炼的骑术还是有些作用的。这时,紫狮骢已经像飞一样跑了起来,左边的太液池像往后倒一样,耳边风声呼呼作响,头有些晕。他赶忙往前看,这才好了一些。

    朱常洛想减速,他毕竟主要是为了奔马射柳,便开始使劲勒嚼子,可任他怎么使劲,紫狮骢就是不减速。他又试着松嚼子,还是不起作用,照样疯跑。他又试着想让马转弯,可还是没有作用。

    朱常洛心里掠过一阵焦急和恐惧,要是一直这样跑总不是个事,想射柳总要先控制好马才行。就凭借紫狮骢现在的速度,即便是能转弯,他也不敢转了,这还没有控制住马呢,万一转过去,跑到紫光阁冲撞或者踏坏了谁,那就是天大的麻烦了。

    努力使自己尽量静下心来,朱常洛想到了陈矩曾经说过这匹紫狮骢的特点。不过,随后就苦笑了起来,当初也只是当做笑话来听,也只当陈矩在开玩笑,毕竟这控马的方法有点匪夷所思。

    在骑上紫狮骢之前,朱常洛还想着只要能骑上去,还有用缰绳控制不了的马?现在他知道了,有!

    眼瞅着就要快到西苑的尽头了,要不要按照陈矩说的做?可要是不马上控制住紫狮骢的话,这马万一冲出西苑,到了大街上,就真的危险了!今天可是端午节,京城的大街上人可不少,到时万一被马踏死几个人,那就是祸事了!郑贵妃肯定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还不知会传出怎样的谣言,那时群臣还会护着自己吗?总觉的这事有点悬。

    咬了咬牙,这他娘的又要冒险了!

第七十章 搭弓射箭

    陈矩说过一个看似极不可靠的控制紫狮骢的方法,那便是从马镫里先摘出一只脚,做出下马的动作,紫狮骢便会下来!

    朱常洛不确定陈矩是在说笑还是真的,但他绝对能确定的是,不少人出事就出在下马上!尤其是这种高速奔腾的马,出事的概率是最高的!下不好,另一只脚摘不开马镫,就有被拖死的危险。

    何况,在这种高速奔跑的马上,先从马镫里先摘出一只脚,到时万一紫狮骢不停,反而跑动中稍微扭一下身子或者作出其他的动作,那么就非常有可能坐不稳,甚至跌下马来,那时另一只脚可还在马镫里……这不是玩命么?

    不过,眼瞅着就到西苑的尽头了,再跑下去就出了西苑,朱常洛还是决定冒险试一下。为了保险起见,他把马缰绳在胳膊上缠了两圈,这万一马不停,自己又摔下来,只要拉住马缰绳,头不触地,就拖不死。

    就在朱常洛准备拼死下马时,奇怪的事发生了,他刚把右脚从外镫里摘出来,那马就像得到了指令一样,突然在疾跑中放慢了脚步;朱常洛右脚刚跨过马背,它就稳稳地站住了。

    不是吧,就这么简单?陈矩说的居然是真的!朱常洛有些愕然!

    惊魂未定的下了马,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朱常洛回头望望,紫光阁早就看不到踪影了。这不大工夫,从西苑位于灵星门附近的紫光阁,居然跑到了西苑南边的昭和殿附近了,再往前不远处便出了西苑,算下了,有差不多四五里的路程。

    真是匹好…奇怪的马!

    朱常洛此时心中突然冒出一股怒火,这朱翊钧难道想置自己于死地吗!也不提前打声招呼,这不是要人命吗?谁的心脏能受得了?今天只要自己稍微犹豫一下,或者想要弃马的话,后果都是极难预料的!

    还有这匹该死的号称什么日行八百的的大宛马,哪有你这样的?缰绳竟然不能控制,反而要用马镫!拜托,这万一骑乘着你飞奔的时候,一只脚离开了马镫,你没注意到怎么办?到时掉下来摔死或者被你活活拖死难道要自认倒霉不成?

    最可恶的就是那西域叫撒马尔罕的地方!狗日的进贡的是什么马?分明是想害人吧!你们他娘的不把这马驯的服服帖帖的,偏偏驯成这幅德行,着实可恶。

    说实话朱常洛并不知道撒马尔罕具体在哪里,但这并不妨碍他对那个地方的憎恨。内心不由得愤然想到,今后等自己坐上皇位的时候,一定发兵把那地方打下来,出一出心中的这口恶气。

    看了看眼前的紫狮骢,这马居然低头摆尾打着响鼻,头还不时的往这边蹭蹭,极像是被驯服的样子。朱常洛一愣,慢慢的把手伸了过去,想再摸一摸马头试试。没有想到,紫狮骢居然主动把头蹭了过来,还伸出舌头在朱常洛的手上舔了舔。

    朱常洛这下震惊了,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像这种烈马,只认一个主人的吗?作为御马,难道它还没有认朱翊钧为主?还是说这匹马是个他娘的叛徒,居然同时想要两个主人!

    不管这匹马到底怎么回事,朱常洛此时心中都是高兴的,毕竟这是好事,只要马不跟着捣乱,待会射柳的成功率就会更大一些。

    吸了口气,他做足了准备,一手抓住缰绳和马鬃,另一只手抓住鞍子,左脚一蹬……顺利的骑到了鞍座上,紫狮骢连动都没动一下。

    朱常洛压下再度狂跳的心脏,紫狮骢果然像是接受了他的样子,没有像第一次乘骑一样还没坐上就狂奔而去。

    试着抖了下缰绳,紫狮骢便往前走去,朱常洛笑了起来,双腿一夹马腹,再抖了下缰绳,根本就不用呵斥,也不用马鞭,紫狮骢就撒了欢儿往前狂奔而去,仿佛是明白主人的心意一样。

    朱常洛终于哈哈大笑起来,真是匹好马啊!心中对征服撒马尔罕的想法…不由得更甚了!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决定再试一次,免得到了紫光阁冲撞了谁都不好,现在还不是能闯祸的时候。用手拉了下缰绳,正飞奔中的紫狮骢“聿聿”嘶叫了一声,两个前蹄只是轻抬了一下,便由动至静稳稳的停了下来。

    “好!好!”朱常洛哈哈大笑着赞出声来,真是匹良驹啊!

    ………………

    紫光阁中,众人看到朱常洛只是左脚踩上马镫右腿刚抬了起来,紫狮骢便飞奔而去,除朱翊钧外,一个个神情各异。

    朱翊钧倒是没多大变化,大家也猜不透他此时心中的想法。

    王皇后是脸色大变,嘴里不由得开口道:“皇上,那马好像是受惊了,赶快派人想办法救洛儿吧。”

    郑贵妃脸上的笑容一闪而过,接着面上也带着看似焦虑的表情道:“皇上,这大皇子不会真个把紫狮骢惊到了吧?那可就麻烦了,这紫狮骢跑的如此之快,很难追上啊。”

    朱常洵倒是毫不掩饰脸上的幸灾乐祸神情,嘴角都快咧到了耳边。

    王恭妃今天没来这里,朱翊钧只带了皇后、郑贵妃还有几个他并不讨厌的妃子来的西苑。不过也幸好不在,不然不知又要担心成什么样子了。

    朱翊钧挥了挥手,轻声说道:“无妨!没有胆识和魄力,怎能驯服烈马?他这几年经常跑御马监练习骑术,如果连这小小的烈马都制不住,岂不是太过无用了些?”

    王皇后张了张嘴,还想争辩,但郑贵妃已经接过了话头:“皇上说的也有道理!皇长子今年十五了吧?这也算是成年了,再加上皇上说的皇长子学了几年骑术,想来应付这匹烈马,还是绰绰有余的。”

    王皇后皱了下眉头,嘴里的话硬是憋了回去,总不能说朱常洛应付不了一匹烈马吧?那不是显得无能了些?唉,但愿菩萨保佑。

    心里为朱常洛祈福了一阵,王皇后抬起头来,有些着急的向远处看去。忽然发现远处一人一马如离弦之箭飞驰而来,待得仔细观看,不是朱常洛又是何人?

    王皇后脸上露出了笑容,嘴里嚷道:“看啊,是洛儿,他回来了!毫发无伤!”

    不用王皇后提醒,众人也都看到了骑马飞奔而来的朱常洛,直到此刻,才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郑贵妃的脸瞬间阴沉下来,不过片刻后就换上勉强露出的笑脸,心中充满了失望。

    朱常洵小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不见了,一脸不忿的看着那个显得阳刚潇洒的身影,转而把希望寄托于朱常洛能射柳不中,自己到时一定要狠狠的把他羞辱一番。

    朱翊钧脸上的表情仍没有改变,仿佛朱常洛平安与否跟他没有关系似的。只不过,旁边的许福却注意到他的嘴角上扬了一下。

    朱常洛控制着紫狮骢并没有减速,快速绕过紫光阁,向着不远处挂着葫芦的柳树而去。此时弓箭早就拿在了手中,搭弓射箭一气呵成,箭矢“嗖”的一声离弦奔着目标而去。

    此刻大家都在目光放在了柳树上。

    “可惜了。”王皇后笑着摇了摇头,箭矢并没有射中柳树上的目标。

    郑贵妃的笑容自然了很多,好啊!射不中好啊!

    “啪”的一声,朱常洵居然没忍住拍了一下巴掌,朱常洛放了空箭,他是最兴奋的。

    朱常洛根本无暇去看结果,控制着紫狮骢绕着柳树转了一圈,飞奔而去。相对于静止不动的葫芦,他知道自己的目标更难了一些。只是,无论结果如何,他并不在乎,放了这一箭,他只是为了解气。

    众人看着朱常洛骑马飞驰而去,刚想收回目光,便听见“啪”的一声,一个东西从空中落在了地上。

    “啊!我的‘凤头点子’!”

    朱常洵的怒吼声响彻在紫光阁中。

第七十一章 战利品

    紫光阁里的众人先是被从天而降的“黑影”惊了一下,大都还没来得及看落地的东西是什么,毕竟在那东西落地的一刹那,反应极快的内侍护卫已经把朱翊钧等几人围住了,生怕遭到什么行刺的事情。惟独朱常洵人小眼尖,瞅着个空隙瞧了一眼,才怒吼一声,把众人又吓了一跳。

    朱翊钧挥手示意内侍退下,众人才向落地的东西瞧去。只见离紫光阁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只鸟,身上插了只羽箭,恐怕是已经死了,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乃是一只头上有黑色立羽的鸽子。

    听到朱常洵的怒吼声,再结合从天摔下的鸽子,众人都不觉抬头往天上瞧去,这一看立时心中明了,朱常洛的“流矢”怕是正巧射中了飞的最高端的“凤头点子”!

    “父皇,朱常洛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太可恶了,他就是冲着我的‘凤头点子’去的,他一定嫉妒才这样做的。父皇一定要重重责罚他,替儿臣做主!”朱常洵不依了,马上大声向朱翊钧告起状来。

    朱翊钧微皱了下眉头,有些不喜朱常洵的撒泼之姿,这里算是大庭广众之下,有那么多人看着,如此失礼,岂不是让人笑话。

    “流矢而已,他又不是专门冲着你的‘凤头点子’去的。”朱翊钧开口道,不过,他心中也对朱常洛产生了怀疑,真是流矢吗?难道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王皇后心里乐开了花,在旁边帮腔道:“皇上说的没错,也就是赶巧了而已,洛儿一向是个有分寸的孩子,也一向对他的众兄弟姐妹爱护有加,怎会故意针对你?只不过是一只流矢而已,那只家鸽倒霉了些。”

    郑贵妃虽然刚才还在为朱常洵的鲁莽而伤脑筋,听了王皇后的话,马上就不乐意了。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的儿子就做事没有分寸?对他的兄弟姐妹从不爱护?

    “洵儿,你这是什么态度?皇长子怎会故意针对你?即便是刚才他对你有些不满,但想来还不至于做出这种报复的事情!”郑贵妃表面上在训斥朱常洵,实则是在提醒朱翊钧,朱常洛也许是对于朱常洵让他去射柳的事情不满才做出的这种事情。

    “父皇,他一定是……”

    “行了!”朱翊钧打断了朱常洵的话,摆摆手道:“继续看下去!”

    此时,朱翊钧心中的天平已经隐隐倾向于朱常洵了,他也怀疑朱常洛是故意为之了。

    朱常洵满脸不甘,气嘟嘟的住了嘴,心里恨透了他一直都瞧不起的那个都人之子。当然,在郑贵妃这些年的千叮咛万嘱咐之下,再加上几年前的教训,他已经很少当面对人提起都人之子几个字了。

    朱常洛骑着紫狮骢只是奔跑了不远便绕了回来,抽空往空中看了一下,不由得心中一喜,已经失去了“凤头点子”的踪影。真没想到自己赌气的一箭居然能有如此准头,当时都没有报太大的希望,真是太巧了。

    如今一箭射下了朱常洵的那只“凤头点子”,朱常洛知道可能会有点麻烦,不过,他并不在乎,反正他也不打算讨好朱翊钧了,那几乎是没有太大希望的事情。朱翊钧心中根深蒂固的成见不是刻意讨好就能消除的了的,既然如此,还费那个劲做什么?只要行事不超出朱翊钧的界限,像这种小打小闹的事情,也无所谓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朱常洛会傻到让人抓住把柄,能不让人诟病的话,还是要尽量做得圆满一些。所以,为了不让人怀疑他是故意去射“凤头点子”的,让人相信那只是一次“意外”,他第二箭也射空了。

    这一箭的再次射空,让很多人打消了他第一箭是故意冲着“凤头点子”去的念头,大概是“凤头点子”太过倒霉了些,居然中了“流矢”。

    朱常洛不想三箭都落空,也不想让人怀疑,所以在射第三箭的时候,他故意控制着紫狮骢,不让它奔跑的太快,让人能很明显感到紫狮骢的减速。这样即便是第三箭射中,也不会让人太过疑虑了。

    控制着紫狮骢减缓了奔跑的速度,朱常洛瞄准一个离得最近的葫芦,毫不迟疑的射了过去。

    只见箭矢过后,那个葫芦摇摇晃晃的落了下来。

    “啪!”

    葫芦落地,里面飞出一只鸽子,展翅往空中飞去。越飞越高,飞到朱翊钧射出的那只全身洁白没杂色的叫“鹭鸶白”的鸽子高度时,才停了下来。

    “快看,大皇子射出了一只极品的‘墨环’!”

    “啊,真的是‘墨环’……”

    只见从朱常洛射出的那只葫芦中飞出的是一只全身洁白,惟有颈部有一圈黑色羽毛的鸽子,这种叫“墨环”,是一种丝毫不逊于“鹭鸶白”的家鸽。

    朱常洛此时已经控制着紫狮骢停了下来,下了马后,并没有去看自己射出的是什么鸽子,飞的高低,而是颇为不舍的摸了摸紫狮骢的头,他是真的非常想把这匹马据为己有!

    把紫狮骢的缰绳递给一旁赶过来伺候的小太监,朱常洛恋恋不舍的来到紫光阁,向朱翊钧行礼道:“儿臣让父皇失望了,连发三箭才侥幸射下葫芦。”

    “嗯,还算可以,至少没有三箭全失。”朱翊钧点了点头,像是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样。

    “朱常洛,你是不是故意射下我的‘凤头点子’的?我知道你的心思,不就是想在父皇面前表现吗?哼!”朱常洵看到朱翊钧并没有责备朱常洛,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怒气冲冲的嚷道。

    朱常洛暗笑了一声,到底还是年纪太小,再加上被宠坏了的缘故,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什么?三弟,怎么回事?什么射下‘凤头点子’?”朱常洛一脸愕然,一幅毫不知情的样子。

    “哼!你装什么无辜?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那第一箭分明是冲着我的‘凤头点子’去的!朱常洛,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朱常洵撇了撇嘴,怒声说道。

    “够了!”朱翊钧发话了,他实在是对这个三儿子有些头疼,怎么还是这么不长进!说话也不分场合,看来洵儿的那几个侍读讲官真是无用之极,这都讲读三年多了,怎么还是没有让自己的这个儿子知书达理一些?或许应该换几个再试试。

    “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洵儿!”郑贵妃也是不瞒的瞪了朱常洵一眼,对于儿子她也是头疼极了:“你大哥怎会做出那种事情?就算是故意射下的,又怎么了?不就是一个鸽子吗?射下便射下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要再说了。”

    朱常洛暗自皱了下眉头,这是什么话?像是教训人的吗?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女人。

    朱翊钧摆了摆手:“今天的剪柳就这样吧,洵儿,你射出的‘凤头点子’飞的最高,说吧,想要什么?”

    朱常洵很显然还在生气,闻言撅着嘴说道:“父皇不是说奖赏是原来的两倍么?”

    郑贵妃气的眉头都差点竖了起来,自己的这个傻儿子,皇上这是想补偿你,让你自己提条件呢,你听不出吗?

    “洵儿,还不赶紧谢谢你父皇?除了那设定的奖赏之外,你还有什么要求,趁着你父皇高兴,说出来,说不定你父皇就会满足你了。”郑贵妃只好提醒道。

    “真的?”朱常洵马上变得兴奋起来。

    朱翊钧笑着点了点头。

    “好!”朱常洵马上来了精神,指着已经落地的鸽子说道:“我要那只‘墨环’!”

    郑贵妃无声的呻吟了一下,拍了拍额头,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被憋死!自己造了什么孽,咋就生出这么个实诚的儿子来!

    本来按照规矩,今天的剪柳之戏,谁射出的鸽子一般都归谁了。当然,没有人在乎一只鸽子,他们谁想要的话,平日里只要吩咐一声,什么鸽子搞不到?不过,这是自己赢来的,意义已经不再是鸽子本身了,大家都图个乐呵。

    朱常洵的意思很简单,他就是想抢走属于朱常洛的鸽子,谁叫他射死了自己的那只“凤头点子”!

    朱翊钧苦笑了一下,也没征求朱常洛的意见,直接挥了挥手:“拿去,拿去!”

    想了想,又转过头对朱常洛说道:“你的那只战利品没了,作为补偿,你想要什么?”

第七十二章 多种原因

    对于朱翊钧没有征求自己的意见就把本该属于自己的战利品“墨环”送给朱常洵,朱常洛皱了下眉头,说没有意见是假的。这偏袒的也太过了吧!至少你也应该先征询一下自己的意见吧?就算你是皇帝,又是父亲,但也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做的这么明显吧?

    不过,好歹朱翊钧还没忘记说要给点补偿。

    听了朱翊钧的话,朱常洛心中一动,哪还管他是虚伪客套还是真心实意。作为皇帝,既然你开了尊口,只要自己不提出让你立自己为储的那种过分要求,一般的小要求你应该不会拒绝吧?比如说…要那匹紫狮骢!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自己刚才还在发愁怎么样才能把那匹良驹弄到手呢!

    一只鸽子换一匹日行八百的大宛马,无论怎么算都不是赔本的买卖!

    “既然是父皇的赏赐,儿臣就却之不恭了。”朱常洛施了一礼,根本就没有客气的意思,他可不希望这只是朱翊钧嘴里随口一说而已,自己万一推辞一下,真个失去了这难得的机会。

    “儿臣也没有特别的要求,只是平日里对马还有些特殊的喜好,刚才那匹大宛马儿臣觉着不错,很对儿臣的胃口,如果父皇肯割爱的话,能否把那匹紫狮骢赏赐给儿臣?”

    朱翊钧笑了笑,这个儿子可没有洵儿那么实在和可爱,倒是不客气,张口就讨要那匹自己一直都没骑过的大宛马。

    不过,朱翊钧倒也不想拒绝朱常洛的要求,那匹大宛马只是众多御马中的一匹,虽说算是极品,但性子却烈了些。换成十年前,朱翊钧还会想着亲自去驯服,那毕竟是很有成就感的事情。但这几年,他的腰部出了点问题,再加上这些年发福了很多,也就逐渐失去了马上驰骋的兴趣。

    “既然开口了,想要就拿去吧!”朱翊钧随意的摆摆手,不在意的说道。

    “谢父皇恩典!”朱常洛兴奋说道。

    朱常洵不屑撇了撇嘴,想不明白那白痴的都人之子要匹马有什么值得高兴的,还不如养只鸟啊、猫啊的宠物来的好玩。

    这边的剪柳之戏到此也算进行的差不多了,随后朱翊钧便带着众人去看宫里的龙舟比赛。不过,朱常洛并没有跟去,他知道自己去不去朱翊钧都不会太在乎的,今天自己能来应个景便算是达到了目的,也就不会有人乱嚼舌根说自己失礼了。接下来与其去看无聊的龙舟比赛,倒还不如去里草栏场骑着新得到的紫狮骢熟悉一下。

    西苑位于皇宫的西侧,由北海、中海、南海组成,占地面积广大,仅北海就有七十公顷。作为明朝主要的御苑,是帝王游息、居住、处理政务的重要场所。只是朱翊钧平日里倒是不常到这里来,他一般都会待在乾清宫和文华殿,很少外出。

    从西苑到里草栏场倒是不远,出灵星门向东直走,中间也就隔着个皇城。

    来到里草栏场,朱常洛没有急着乘骑紫狮骢,而是在丰裕亭先坐了下来,对身边的邹义问道:“最近是否又有什么大事?”

    邹义想了想,开口说道:“要说什么大事,奴婢倒是刚从兵部打听到了一件,殿下是否还记得奴婢说过的二月中河套部布色图再次犯边的事情。”

    “哦?”朱常洛顿时来了兴趣:“上次陕西总督不是上凑说要对布色图进行痛击吗?父皇还专门从内库拨了银子,难道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邹义笑着哈了下头:“没错,殿下。在布色图再次犯边后,总督李汶、总兵官麻贵亲率一万五千大军出击。游击将军阎逢时等从红山出发,为中路;参将王天陉等从高家堡、神木山出发,为左军;参将孙朝梁等从定边、安边平山出发,为右军;李汶、麻贵绕过布色图北出边关上百里埋伏了下来,对布色图形成了合围。这一仗下来,布色图几乎全灭,我大明缴获了马匹、骆驼、牛羊近五千余只,俘虏近千人。”

    “嗯!”朱常洛笑着点了点头:“早就该给他们一些教训了,免得那些游牧部落还以为我大明是块肥肉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呵呵,殿下说得对!若是平时这些鞑子也不敢这样做,只是最近几年,我大明接连用兵,又是忙着镇压宁夏的哱拜之乱,又是派大军去朝鲜打倭国,还有西南的那些土司也是降了叛、叛了降的不安生,再加上这几年灾害频繁,所以那些鞑子才敢来冒犯虎威。”邹义接口说道。

    朱常洛想了想,确实也有道理,不说大明这几年接连用兵,单说这气候也是反常的很,比他记忆中的后世要冷的多了。自然灾害也是接二连三的不断,不是大旱就是涝灾,让人不得安生。他知道,这是万年难遇的小冰河带来的。

    为了几处的用兵和赈灾,大明像是流水般的花钱,存银的大量消耗,让很多可有可无的战争是能免则免了,比如说游牧民族的犯边!只要不是大规模的劫掠,大明往往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是大明不去教训他们,实在是户部无力,已经拿不出足够的军费再去打仗了!

    说出来有点可笑,巍巍大明,幅员辽阔,人口众多,资源丰富,人们更是生活富足,朝廷居然会穷到拿不出足够的钱去打仗?

    其实这完全是事实!自从出阁读书以来,朱常洛由于能接触到大臣了,所以对于大明的现状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只说大明这些年的财政收入吧,说实话,万历前期张居正在的时候还是蛮不错的,他在清丈土地、核实户口的基础上实行了著名的一条鞭法——把赋役中的各项名目,力差、银差、杂泛等合为一种,归入田赋,按田亩核算,统一征收,并允许除漕粮外,均可折成银两交纳。

    那十来年朝廷是真的存下了不少的银子!

    朱常洛曾经专门问过内阁和其他部院的大臣,由此知道,张居正死后,国库存粮可以满足九年的需要;太仓中的存银六百多万两,太仆寺存银四百多万两,南京国库有存银二百五十万两,各省存银也在十五万——八十万两之间!

    相对于张居正死后这些年的收支和大明的生活水准,这是一个让人惊叹的数字!

    自张居正死后,由于群臣的消极和反对,一条鞭法便名存实亡了。不过,太仓库这些年还是每年都能有大概三百万两左右的收入,只是,相对于每年的收入,为了维护这个庞大的帝国正常的运转,太仓除战争外的正常支出这些年每年都要三百万——四百万两之间!这就形成了一个问题,每年的支出超过了收入!也就是说,作为国库的户部太仓库每年都要倒贴钱!

    现任户部尚书杨俊民曾经跟朱常洛抱怨过,这些年由于天灾频繁,户部太仓库每年都会亏空少则几十万两,多则上百万两!至于战争的经费,则根本就不是从户部支出的,户部也没有了那个能力。不论是出征西南土司还是平定宁夏的哱拜之乱,又或者是花钱如流水般的朝鲜战争,所有的花费都是从太仆寺存银和南京国库存银提取的!

    所以说现在北方的游牧民族的频频犯边——他们猜测大明是因为在对外用兵顾不上他们!实则是大明国库空虚,只要不是大范围大规模犯边,大明都不想轻起刀兵,没钱打仗啊!

    就像这次河套部布色图再次犯边,为了对他进行痛击,在户部拿不出银子、太仆寺存银专供另外几场大战的情况下,朱翊钧最后从皇宫的内库出的银子,也就是说他拿出的算是名义上属于他的私人钱财来打的仗!

    朱常洛其实一直也在思考,堂堂的老大帝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第七十三章 老大难题

    朱常洛的讲学与一般的皇子不同,虽然朱翊钧迟迟不答应立储,但显然内阁和百官早已把朱常洛当成了太子来看待。所以内阁给他制定的讲读完全是按照太子的标准来的,这是同时出阁读书的朱常洵所享受不到的。

    除了一般的经史子集外,内阁还专门给朱常洛每天都留出一段时间熟悉或讲读政务,这就是与普通皇子的不同之处。为此,内阁制定了一个方案,那便是内阁大学士和九卿每天至少都会有一人去文华殿,来为朱常洛解答或者讲解政务上的问题,时间是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

    不说受益匪浅,但也算是让朱常洛了解了帝国的很多时弊。就像户部尚书杨俊民曾经给他用抱怨的语气讲解户部的难处,作为国库的太仓库的收支不平衡。开始他还不太相信,但经过了一番彻查之后,却不得不信。

    把邹义等人了解的情况综合起来,朱常洛曾经算过一笔账,仅仅是他出阁读书这四年来户部额外的开支情况。

    万历二十一年三月,为了准备三个月后朱常洛和朱常洵出阁讲学,所要用到的典礼和仪物等总共预算了三十万两银子,皇宫按照惯例拿出了十万两,户部太仓库出了二十万两。

    万历二十一年五月,由于连降大雨,黄河在单县决口,一股由徐州出小浮桥,另一股由旧河道到达镇口闸,被淹城池无数,户部太仓库为赈灾拿出了二十万两白银。

    同年八月,江北又发生水灾,户部太仓库又支出十万两白银。

    同年十月,湖广发生水灾,除了免除税粮外,户部为赈灾又额外支出白银十五万两。

    同年十一月,河南发生水灾、浙江发生旱灾,受灾地除了减免税粮外,户部为河南支出了十八万两银子,为浙江拿出了十六万两银子用于赈灾。

    同年十二月,山东闹饥荒,户部太仓库为了赈济灾民,又支出了十二万两银子。

    这还是大一点的额外支出,那些没超过十万两支出的还没有计算在内,仅万历二十一年这一年,户部太仓库除了正常开支外,像赈灾等这种额外支出,就花去了近一百四十万两银子。

    万历二十二年二月,河南大雨不止,多处再次遭遇水灾,五谷没有收成,朱翊钧亲自批示赈济灾民,皇宫内库拿出八万两银子,户部太仓库拿出十万两银子。

    同年四月,山东、河南一带地震,黄河再次决口,户部太仓库又支出十五万两银子赈灾。

    同年八月,陕西一带遭遇蝗灾,遮天避地,灾难一直蔓延至湖广,太仓库再次支出十六万两银子。

    同年十一月十九日,皇太后千秋节,由于是整岁,所以按照规矩要大操办,为此除了皇宫内库承担了一部分外,户部支出十五万两银子。

    算上一些零碎的出项,户部在这一年额外支出了近八十万两银子。

    万历二十三年五月,京师以及周边和山东地震,户部太仓库共拿出了十六万两银子。

    同年九月,淮河泛滥,江北连年灾荒,户部再次为赈灾花费了十八万两银子。

    同年十一月,湖广遭灾,免除灾区税粮之外,户部太仓库又支出了八万两银子。

    再算上其他额外的支出,户部太仓库这一年又有近七十万两银子不在正常的支出之内。

    万历二十四年,也就是今年三月初九,坤宁宫发生火灾,火势蔓延至乾清宫,再加上位于两个中间的交泰殿,三座宫殿全部被火焚毁,都需要重建。根据预算,重建这三座宫殿除了皇宫内库会拿出一部分,工部会拿出一部分外,户部太仓库至少要也要拿出十万两银子。

    再加上二月河套部布色图再次犯边,大规模掠夺,三月浩尔齐又一次进犯临洮、河州一带,就算户部不用为战争而准备钱粮,但那些地方被掠夺后的灾民需要安置,也需要赈济,除了地方政府拿出一部分外,户部太仓库为此也拿出了八万两银子。

    至今为止,据朱常洛所知,户部已经额外支出了超过二十万两银子。

    苦笑了一下,朱常洛知道,如果自己能登上皇位的话,恐怕烦扰自己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来改善和增加户部的收入了。像户部所属的太仓库作为国库,就算有再多的存银,也经不起这样每年都入不敷出的折腾啊!何况,现在已经进入了小冰河时期,会蔓延今后几十年,天灾不断,如果不解决户部财政收入的难题,不能及时的赈济灾民,恐怕就会像历史中的那样,因遭灾而活不下去人都会铤而走险,到时国家大乱!

    摇了摇头,朱常洛此时反而有些明白那么要强好面子顾忌名声的朱翊钧,为何会甘愿顶着骂名,接二连三的派太监去各地征收“矿税”了!作为国库的户部太仓库没钱,而太仆寺的存银和南京国库存银已经花了大半,剩下的还要应付战争不能动用,如果再有地方遭灾等需要花费的时候,只能从皇宫的内库出钱了。

    皇宫的几个内库的存银是不少,这是数十代的皇帝积攒下来。但就算皇宫内库的存银再多,也总有花完的时候,何况,数十代的积蓄,总不能就在你这皇帝一任上就败光吧?那将来还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总得想办法多点进项吧!只靠皇庄和户部划拨的那每年一共几十万两的收入,怎能维持的住?所以必须要想办法才行。

    而朱翊钧想到的办法,便是那个宁愿背负骂名的在各地征收“矿税”。

    想了半天,朱常洛最终无奈的发现,如果自己登上皇位的话,不采取一些特殊的手段和措施的话,根本就解决不了钱的问题!作为一个相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有着超前思想的人,最常用的方法,无法就是大力扶植工商业而征税,以及官办工商业的做法,但是要做这个事情要面对很多难题,还要掌握住一个平衡的问题。

    如今朝廷的官员,来自于南方的居多,大部分是南直隶、浙江、湖广一带的,但也正是这一带是大明如今工商业最发达的地区。可对于工商业,大明如今采取的税收方式是三十税一,甚至达到了六十税一的程度!大明户部太仓库每年三百万两左右的收入,基本是全是地税,商税占的比重少之又少,微不足道。

    这就造成了问题,如果要想增加朝廷的收入,就要重视工商业,大力征收工商税,提高目前的税率。但是那些朝廷的大臣肯定会拼死反对,特别是那些来自南方的官员。

    自古每个王朝都是以农为本,打压工商业,这其实也是有一定道理的。毕竟那时候土地的收成不行,还要靠天吃饭,每年累死累活,能解决温饱问题都是极不容易的,能有存粮的话,就是托天之福了!这不重视农业国家还能稳定吗?人吃不饱了,为了生存,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难道古人不知道工商业能快速增加国家的收入吗?他们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至少朱常洛在与很多大臣接触后,就发现除了那些读书读傻了的官员外,大部分官员都是知道工商业的好处的!但是大多数大臣为什么还要反对重视工商业?就是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工商业能快速让人富起来,可看到好处的农民都去从事这个行业了,国家的根本——粮食靠什么保障?

    这可是个靠天吃饭时代,土地的粮食产量在风调雨顺的情况下都低的令人牙疼!当没有了吃的,一切都是笑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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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1:文中罗列的万历二十一年到二十四年所有的灾害都是史实。

    PS2:北飞对于古代商业的态度是重视和打压,不知算不算是新观点。既要重视,重点扶持一些行业,又要坚决的打压——至少在解决农民的吃饭问题、也就是土地的粮食产量有保障之前一定要这样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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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征途介绍:
“哇!我竟然成了大明的皇长子!”李常洛惊讶中带着一丝窃喜。
“什么?我是朱常洛?就是那个不受皇帝待见、大臣与皇帝抗争了十几年才成了太子,然后提心吊胆的做了近二十年的储君,好容易凭借年龄的优势熬死了大明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结果才坐了二十九天新帝就不明不白的挂了的朱常洛?”李常洛眼前一黑。
“好吧,为了避免我大儿子朱由校成为木匠皇帝、五儿子朱由检成为亡国之君,为了我泱泱中华不至于从此沦丧……老子拼了!”李常洛咬牙切齿的发狠道。大明征途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征途,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征途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