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风中劲节之 谋害
网友上传章节第四部风中劲节之谋害他娘病了都快一个月了最初还当是小病请医抓药治越严重一直卧床不起王头是这个寡妇娘吃尽苦头拉扯大的现在还没能让老娘享点清福就眼看着不行了他心情能好得了吗?”
“若真是这样就该在家里守着亲娘何苦到监里来拿旁的人出气。”
“要能守在家里王头又何必跑来弄得大家都不自在。最近县太爷不知道为了什么事不高兴整天板着脸动则要打要罚这风头上谁敢躲在家里头不出来当差啊。王头心里难过又牵挂老娘脾气大点也是难免的风公子你就别去撞他的霉气了。”
风劲节听得不免一哂闹了半天这始作蛹者竟成他自己了。若不是他的人给刘铭添乱刘铭不会拿下头人出气若不是王大宝怕刘铭忍痛舍了生病的母亲不顾咬着牙来当差就不会拿别的人出气了。
他笑笑道:“你们帮我个忙请你们王头过来就说我对医术也颇有研究让他给我说说他娘生病的状况。”
几个狱卒笑起来:“风公子你别开玩笑了……”
“我象是开玩笑吗?”风劲节笑道“我真的的懂医术啊。”
大家你望我我望你一起摇头“风公子你是一方富豪不是走方朗中这些闲话可别乱说。王头心情非常差他娘看了很多有名地大夫银子不知花出去多少一点好转都没有这种事你要拿来玩笑他真能不管不顾同你拼命的。”
风劲节叹口气。有些无奈地看着众人:“我虽有钱不代表我不会别的啊。你们不能因为我有钱就信不过我啊。”
大家一起笑:“风公子咱们不是信不过你咱们这是为你好才劝你。”
风劲节摸摸鼻子似笑非笑道:“那如果我说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百家学说诗书文章精通刀枪棍棒诸般武艺善医人之术通治国之理这些你们也都信得过?”
狱卒们笑起来:“我们信我们信得了你这么多照顾。你说太阳从西边出来我们一样相信。”
风劲节忍不住又叹一口气。是啊谁会相信。他这个商人基本上除了生儿子之外就没啥不懂的东西了。
任何人第一世跑去做御医第二世跟去当钦天监第三世混个翰林院编修第四第五世直接出将入相去治国安邦。基本上天文地理。马上马下的武艺治国救人的本事该学的应该全学得差不多了。
只是这年头真话说得多了只会让人当成疯子所以他最后的选择只是一扬眉一瞪眼:“我说各位难道你们真打算让你们王头就这么一直凶神恶煞压得你们也不敢喘口大气反正大夫看了都没起色何不就让我试一试呢成了大家都得解脱败了自然是我一个人地罪过与你们又有什么相干?”
这等厉害关系一说众人倒觉得有理了。现在王头这个样子别说犯人们日子难过就是他们也觉得辛苦。反正事已至此试试有什么不好真要失败了有风劲节在也轮不到别人来顶罪。
这般一想自是有人去把那王大宝又扯又劝地拉了过来。
王大宝初时自然也是不信风劲节能治病的但是被大家一劝风劲节又敢拍胸脯保证他也想到于其让母亲在家里等死不如就此试上一试。便细细地把症状以及看过什么大夫大夫们怎么说用过什么药用药之后的反应等诸般细节一一说了。
风劲节听后思索过了一会儿便开出了药方又细细叮咛王大宝关于火候份量服食时间以及日常照料的细节问题。
本来王大宝对他就是将信将疑又见那药方即没有什么特别名贵的药材也没有什么十分罕见的药引对风劲节地信心就更少了。
他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照作的而其他的狱卒们谁也没对风劲节的医术抱太大希望。
也因此当第二天王大宝激动地冲进牢房隔着牢门就给风劲节磕头时所有人都感到莫名的惊愕。
“风公子你真是神医只三剂药我娘今早就能从床上坐起来恢复了许多精神求风公子你慈悲施妙手让我娘能够康复吧。”
这样一句话说得众人皆感震惊而风劲节则暗自松了口气。
其实神医从来不是神仙虽说风劲节在医学上的知识肯定可以拍胸膛自称当世第一但不亲自去诊治病人他也不敢说一定治得好。
病情的诊断从来是差之毫厘缪以千里所谓拿根细线往人手上一系凭此来诊断病情所谓听人说一两句生病时的状况就立下判断这种治疗方法在风劲节看来其实不过是拿病人的性命来显示自己高地医术罢了。
很多病情状况相似但病因全然不同。医者若自恃医术不能长保警惕畏惧之心终有连累病人的一日。
由他人转述地病情很难完全正确客观要想对病人负责望闻问切缺一不可。只是他人在牢中不便出去王大宝也不可能把卧床不起的病危老人带到霉气地牢房来。
他也是无奈才以自己的经验斟酌着用不会伤身的药方来试探病情。今见王大宝这等反应对于病情他也才有了十分的把握。
此时他一身轻松不免笑道:“你放心我能办到的自然会尽力。”
王大宝闻言竟是连连给他磕了四五个响头。
从来病去如抽丝所谓神医一两服药随意一次出手就生死人而肉白骨其实大多是志怪传奇在世人口耳相传间越传越玄的神话罢了。
王大宝的母亲照风劲节的方子调养治病足足一个多月这一月之间风劲节也时时听取王大宝关于病情地说明时常对治疗方式略作
但无论如何一直百医无效的老人渐渐好转这个事实让所有人对风劲节刮目相看。
现在风劲节再洋洋得意吹捧自己除了生小孩什么都会别的人就算不全信但也不敢再摆出不以为然的姿态了。
王大宝对犯人虽凶狠对母亲却孝顺对风劲节这么一感激更是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什么铁链刑具早就去了。找了间有窗子可以晒太阳的牢房打扫得干干净净只让风劲节一个人住。也不顾让县令大人知道会倒霉再次让风家可以送好酒好菜进牢房。甚至时不时还让风家派两个水灵灵俏丽丽的姑娘来给风劲节弹琴唱曲说笑解闷。
倒是风劲节自己觉得不太妥来过两次之后便让她们不必再来只是牢中日日无事不好打时光便叫家里人送了一堆又一堆的书进来。福伯又想起自家主子是个才了没事也爱玩点风雅便把那千金购得的名琴异国买来的檀香最上品的笔墨玉石制的围棋一股脑地全往牢房里送。
别的狱卒们开始见着还觉得有些不妥但一来收了风家不少钱二来牢头了话他们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再加上风劲节为人又风趣亲切平日也同他们说笑无忌。大家有什么事请教他他一概都能帮忙。
小李子家上下三代。几十年辛苦存了笔钱正愁不知道买地好还是买铺子好又或是自己做生意好。风劲节偶尔知道他地烦恼随意点拔了几句倒把满牢房的狱卒给点醒了。
这位可是最能做生意的财神爷谁家里有点闲钱不知道怎么生钱。何不都去请教他。
王大宝的娘治好了病衙门里的差人都知道风家大老板居然是位神医谁有个三亲四戚头疼脑热一时治不好的病。都去问了。风劲节能帮就帮也从不摆某些神医不是疑难杂症绝对不治的架子。
渐渐地大家都觉得承了他的情受了他地助很多事也就全睁只眼闭只眼地算了。
风劲节在牢里看书弹琴有时还画点画。或是自己同自己下棋他又觉得无聊。看哪个狱卒有空或是稍稍表露出点兴趣。他便叫了人过来教他下棋弹琴。
吃牢饭的衙差们虽说手里权力不小但却是被上位者看不起的身份做过差役的人是不能考功名的因此大部份狱卒也都是不读书识字的。
今儿见到这么多书书画画也不免眼直。
风劲节见谁有兴趣。便会高高兴兴当一回夫子教人读书写字。有时甚至教他们画画。
阴森森一座死囚牢倒是莫名得有了些风雅气息。
愿学字想学字地人会很珍惜得捧着书不放努力地写出一个人歪歪扭扭的字。
只是想学着玩的人也会把个琴弹得魔音穿耳恐怖莫名也亏得风劲节犹能含笑以对仿佛耳朵分辩不了五音一般。
他有时闲得无聊拖了一帮衙役陪他下棋一对一地下往往是由着对方摆让子摆了一堆之后他才慢吞吞放下第一枚棋子。有的时候同时摆上七八个棋盘他一个人和七八人飞一般地下棋看起来是他以寡独众只可怜了一班正常来说一辈子都和风雅扯不上关系的新棋手们望着棋盘瞠目结舌苦苦思索。
当然他的乐趣也并不总是风雅的偶尔也会和几个狱卒蹲在一块呼呼喝喝地掷骰子赌钱。
总之呢风劲节的做牢生涯是难得的自在逍遥。不但他自己过得好便是整个死牢里犯人们都跟着走运。
风劲节说牢房太潮湿太脏有害身体不止是犯人吃苦就是狱卒长年在这种环境中也易生病。
他是神医他的话谁不当真于是牢房被彻底打扫一番原本地阴森潮湿到处的腐烂臭气和肥大地耗子全都渐渐消失了。
风劲节说疮口长久不治会引来苍蝇等脏东西容易散病而且别人的呻吟惨叫也会让他被吵得睡不着觉。
于是受过刑地犯人们哪怕拿不出什么好处费狱卒们也会安排大夫替他们看诊给他们的刑伤做一些最基本的处理。
这一切变化基本上衙门里当差的全都清楚只是上上下下全都拼死力瞒住那正忙着往上头使劲以便和风劲节较量的刘铭。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日之后县令要高升了有新的太爷要来上任了这个好消息很快传了开去。王大宝喜气洋洋找风劲节道喜:“风公子大喜大喜就快脱出牢笼了。”
风劲节刚喝了点酒懒洋洋在太阳下头打磕睡闻言只漫不经心地嗯一声:“怎么咱们的父母官终于要高升了。”
王大宝一怔:“公子知道?”
“这事我一直知道我估摸着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风劲节懒懒地打个呵欠。
“那公子怎么不高兴?”
“有什么可高兴地当官的来来去去地于我也不过就是银子倒霉罢了。”他耸耸肩忽得微微一笑“再说咱们大老爷也未必能容我安安乐乐等到新官上任。”
王大宝一愣:“新任太爷这两天就到了还能由得他胡作……”
话还没说完就听得一迭声喊:“王头不好了不好了……”随着话声一个狱卒飞一般地跑了来。
“出什么天大的事了?”王大宝不满地道“值得你这样一惊一乍。”
那狱卒大口喘着气看看王大宝又看看风劲节再往四周扫了一眼这才压低了声音道“老爷他他……他要害风公子的性命……刚才他派了总管过来让我们准备准备晚上要让公子爷背土袋。”
第四部 风中劲节之 非刑
网友上传章节第四部风中劲节之非刑土袋其实是监狱里最常见的一种杀人方法。
心善点的狱卒会把犯人灌醉心狠点的则直接把犯人绑起来然后拿装满泥土的袋子压在犯人身上一般来说一夜就能把人压断气而且事后是验不出伤来的。
在阴冷的监狱里自古以来便是杀人如草不闻声这等非刑戮人即是常事也是惯例在官场上混久了的人都清楚。
所以刘铭也没当什么大事派管家来循例知会一声让差役们做好准备晚上动手。
一般来说听了太爷这样的吩咐狱卒们都会听令行事的。本来这黑不见天日的监牢里脏肮事多着呢你要看不顺眼就别吃这行饭再说替太爷办了大事事后太爷也必不会亏待的。
但这次情形就不同了别说上上下下所有的狱卒都在风劲节身上拿了太多的好处仅就感情上来说同风劲节也处得如同朋友一般这个狠手是实在难下的。
也就怪不得王大宝一听了这话立时黑了脸愤愤地低骂:“那个老杀才……”
其他人虽然没明着骂出来但那脸色表情也就差不多了。
大家都喜欢风劲节不止是因为风劲节给银子大方也不止是因为风劲节能帮上他们很多忙更多是因为风劲节对待他们的态度是他们从未感受到的。
即不似当官的高高在上不屑却也离不开他们也不象小民们低低于下仇视却又不得不讨好他们。
即没有士子名流们的高傲冷漠看不起也没有富商巨贾的骄横自大以为花了两个钱便可以当祖宗。
风劲节待他们的态度平淡从容却也不失亲切同他们说笑与他们玩乐不计较身份不在乎地位不理会处境这种全然的平等相待是大部分衙差们自吃这行饭之后就再没有感受过的亲切和自在。
也因此在每个人心中都再不能只把风劲节单纯当一个有油水的犯人。要把这个昨天还同他们喝酒说笑今早还在笑着为他们讲传奇故事的人生生弄死却让人心里一下子揪了起来。
王大宝的脸黑一会青一会良久才道:“公子放心我们必不会加害于你只往上报照规矩办成了。拖到他卸任了也就没事了。”
还不等风劲节答话旁边来报信的狱卒便道:“恐怕不成啊管家说了晚上他亲自来看着动手。”
几个狱卒相顾失色风劲节却似没听见一般自顾自又去给自家倒酒。
王大宝气急败坏:“都这个时候了风公子你怎么还喝酒?”
风劲节对于好好一个又凶又横牢头居然会用和他家那位福伯一样的口气说话感到非常之惊奇不觉笑道:“背就背吧以前在沙漠上做生意时多重的货我都背过呢先喝醉了背的时候就不会太难受了。”
王大宝铁青了脸一把将那整壶的酒给掀飞了咬牙道:“要不我们想个法子放你出去……”
风劲节一时抢救不及很惋惜地望着那一壶子糟蹋了的美酒正郁闷着呢忽听到这话微微动容抬头看他一眼这才一笑:“怎么放?明着放?你们不要命了?暗着放?或是在牢里头放把火就说人都烧死了?那你们也一样脱不了干系。他就算要卸任了一天是县太爷就一天把你们管得死死的一个不顺心几十板子打下来能把人打残了。你们就别为我担心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就是放心我死不了。”
所有人都用悲痛的眼神望着他可见他的话基本上是没有谁认真听进去了。
风劲节叹了口气摇摇头“说了几百遍了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医人会治国知诗书善武艺哪那么容易死了……”
对于风大公子的自吹自擂是没有什么人还有心情去听了不过在苦思之下别无良计之后也就没有人再阻拦他喝酒反倒去给他拿最好的酒菜只是人人
重而肃穆可见心里头是把这当成断头酒了。
当刘铭的心腹管家半夜里来到狱中时风劲节早就醉得晕晕沉沉人世不知了。
管家倒也不奇怪一般要让人背土袋常会故意灌醉犯人的。所以他也只当这是狱卒们事先做好的准备之一便令腾出一间用砖单独隔开的牢房开始办事。
风劲节是大醉沉沉不知身外之事由着人平放在地上直接往他身上压土袋。
管家对于狱卒们办事拖拖拉拉极不满意一个土袋搬了半天好容易搬过来里头的土居然少得只怕连个小孩也压不死。
妈的一大早就来传过话了叫他们准备好就是这么准备的吗?
在他愤怒的低声斥骂中狱卒们不得不回过头去再弄土偏又那么巧填土的铲子居然又坏了。
管家气得暴跳起来怒喝声声“铲不了你们就给我用手搬。”
总之在一连串的意外拖延之后等到大半夜一个大大的土袋才终于完工。管家虽然气得够呛但狱卒们也无法再拖时间只得把土袋整个压在风劲节身上。
管家怕他们办事再不用心走近过来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他们便是想动点手脚也自不能。
眼看着压实了管家略略放心安然坐到桌前一碟花生米就着小酒慢吞吞地吃着其他人心如火焚却也无可奈何。
无比漫长的几个时辰过去了天光已是大亮管家这才走近过来蹲下来探手试了试风劲节的鼻息。这一试果然是生息全无这么重的土袋在身上压了这么长时间生生压死本就是理所当然的。
管家松了口气放下心头大石这才站起来吩咐:“隔两天等太爷离任了再把他的死讯传出去就说是染了急病。”
狱卒们沉默着低头都不出声哪当是默应。
管家也自不理只当自己办成一桩大事高高兴兴地离开心里头还盘算着见了老爷要好好告这帮子人一状办事实在太过拖拉无用了。
一众狱卒恭敬地送出牢门等他一走远。立刻飞一般往回跑。
王大宝跑得最快直冲在最前头虽说心里知道不太可能却还抱着万一的希望只盼着及时把土袋搬开能把人救得出来。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那间单独的牢房刚把牢门拉开眼就飞快地瞪到最大。
那需要三四个狱卒合力才能抬起来的大土袋子被一只手漫不经心轻如无物地掀了开风劲节慢吞吞站起来活动着筋骨“压了一夜骨头都僵了。”
王大宝直着眼睛瞪着风劲节嘴巴张开就再也合不上了。
在他身后脚步声轰然传来其他狱卒也都相继赶来于是哗啦啦就掉了一地下巴。
风劲节晃晃脑袋扭扭腰活动完身子一抬头看到若干张呆若木鸡的脸不觉一笑“你们怎么了……”
王大宝颤抖着抬手指着他:“你……你你我……我……”
“什么你你我我的放心我是人不是鬼。”风劲节笑着走近把手伸过去“不信摸摸热的呢。”
王大宝至此才有点回魂了:“你你你怎么没事……”
风劲节叹着气摇头:“我说过多少次了我能医人会治国知诗书善武艺这世上该会的我全会了这天大的本事当然不是这么容易死的了怎么你们就是记不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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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几个读者问及风劲节的论文题目是什么也有读者不停得翻旧文想找出来。其实风劲节的论文题在前文中并没有提到所以也就不用去翻前文了。
他的论题在后文中会慢慢说明的。
第四部 风中劲节之 梦想
网友上传章节第四部风中劲节之梦想愣愣得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直着眼再瞧瞧风劲节第一个大笑出声不知是谁第一个大声欢呼又不知是谁领着头大喊:“风公子我今儿算是开眼界了你可真是神仙也似的人了。”
风劲节眼神里带点淡淡的笑意“如果我说和很多人相比我真的可以算是神仙你们信不信。”
“信啊当然信。”这一次不是敷衍说笑却是信心十足的欢呼了。
大家哈哈笑着赶着把桌子收拾一下管家喝的酒吃的花生一概倒掉自有人快手快脚把风劲节家里送来的美酒摆上桌又有人自动自地出门去买一大清早最新鲜的酒菜。
大家便坐到一处喝酒庆祝起来。
席间说笑之余王大宝忍不住问:“风公子我不明白你这样天大的本事什么地方关得住你几个差人又怎么拿得住你你怎么会……”
风劲节不等他说完就微笑着摇摇头淡淡道:“你可知道我的在本县的田产商铺共有多少又有多少佃户伙计全靠我的生意田地才能安身活命养家糊口。而在全国之内我又有多少商铺多少生意有多少人的生计系在我的身上。要拒捕自然是容易的我便是看谁不顺眼想要他的性命也不过信手间事罢了。但是那之后呢?我可以轻身一走天下无人能奈我何但我的伙计我所提拔的各地掌拒跟了我许多年的管家下人还有那么多靠替我做份工讨生活的人他们怎么办?我所亲近的人将被拘役铐问我的下落我的产业将被封押收公无数人会生活无着。这一切是我可以凭一个人的勇武之力来改变的吗?就算我天大的本事不但自己能走得脱还能把一堆人都带走甚至有办法把财产全部移走但是那又如何呢?所有人要改名换姓偷偷摸摸提心吊胆草木皆惊地过日子这是帮他们还是害他们?就算我本领通天不怕官府追杀可是又有什么必要放弃眼前的安逸富贵去一辈子和官府玩你追我跑的游戏。”
众皆沉默良久王大宝才轻轻道:“话虽如此但风公子你现在身陷囚笼还是太委屈了。”
“委屈?”风劲节笑笑唇边忽然掠起一丝不知是淡漠还是落漠的笑意道:“很久以前有一个姓郭的侠客他名动公爵结交满天下他门下弟子众多无数人敬仰他而他的武艺据说也是当世少有。他的事业做得轰轰烈烈时人称他当世游侠第一人。然而有一天皇帝要处理地方上的豪强当地的官员只随便奏一本说明他的情况于是一道命令。便是倾天基业也化为污有。他满门子弟被地方官如猪狗一般强行驱赶离家别乡迁往异地。他的子侄在途中不忍受辱奋而斩杀了地方官他也只得流亡异乡。这一方名侠过了很多年流亡的岁月因他的侠名义名很多人为了掩护他甘心替他去死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最终他仍然被抓经过审讯之后他整个家族都遭到了诛杀。”
大家只是静静地听没有人再说话而风劲节只是轻轻笑笑慢慢饮尽一杯酒眼神忽得有些悠远起来了:“我还听过一个故事。有一个传奇的侠客年少时英雄了得会遍天下豪杰交结黑白两道武林中听到他的名字多有赞誉之声。他少年意气之时也曾杀贪官污吏也曾劫不义之财也曾轰轰烈烈做下惊天的名声。后来他年纪大了倦了便娶妻生子买下田庄地产做了一方富家翁。平日在县城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道上的混混官府的衙役都给他面子。可是只要县里一出什么大案便一定要往了身上追查纠办。若是上面要有什么大官到县城来或是县城要办什么大庆典又或是有什么肃清江湖顽匪民间流寇禁止私设香堂纠帮结派的大行动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先把他锁拿到监中去以便看管以防有变。他也曾笑傲自在可如今已有妻有子有偌大家业他也可甩手一走奈何远亲旧友又如何都能陪他一起去四方流离只得忍辱罢了。后来他渐渐老了不堪动则囚禁之苦他的儿孙们只得甘词厚礼四处恳求官员……”
说到这里他忽得一顿看看众人的神色便没有再把这个故事讲下去只是自己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一个人的力量从来是有限的。个人的英雄再了不起又能如何呢。我们可以嘲笑国主昏庸官员无能然而当这看似软弱的国家政权一旦运作起来一个人是不可能抵抗得了的。若是坚持自行其事要么是象那位名侠不但自己死于还连累
人要么就是象那个年迈的老人在现实面前低少年英豪骄傲不羁的头颅。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只不过我做得更加灵活一点罢了我不会去以个人的力量对抗整个世界的规则而只是在游戏规则之内尽力保护自己。“
酒桌上忽然安静地出奇不知是谁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很多故事里的英雄不是这样的……”
风劲节微笑笑意里带些许的暖意却也有些许的悲凉:“在我们千百年的传说中曾有无数英雄豪杰做过许多传奇事迹我们常常会误以为一个人就能挑战整个世界的规则和制度在这样的英雄面前帝王将相当真如粪土一般由着他们要打要杀要骂要劫。然而有哪一个英雄的故事是有始有终为我们讲述到最后的。那些传说中的人从来在功成名就正当盛年时使拥美退隐。于是我们便也相信从此之后他们过的便是神仙般的岁月。有谁去问过之后怎么样?当他们年纪越来越大当他们的儿女一个个出生当他们在世上的牵绊越来越多当他们的豪情被生活的温情所取代的时候曾经有过的恩怨曾经有过的旧债就不存在了吗?当仇人找上门来时当官府追查旧案时当朝廷仍要追拿通辑时他们又能够怎么办?拖儿带女搂着妻子一起逃亡?又或是一家人跳出来造反。再说他们吃什么穿什么他们的日常开销以什么来支应他们那些一掷千金的豪举靠什么来办到?当一时的英雄容易当一世的英雄太难做侠盗很逍遥杀贪官很畅快可杀过之后盗完之后呢若是一生不暴露本来面目倒罢了真要让人知道了他是谁还真能象所有故事里那样带着美丽的妻子退出江湖飘逸自在一世畅快吗?”
他的眼神悠远望向前方却又似穿过重重墙壁看往无数时间空间之外的某一个方向。:“也许在很久很久以前曾有过这样任侠自在英豪出众的人物吧却也正是因为他们不符合这个世事的要求所以早就绝迹于史册里传说中了。其实后世武人出路也不过几天罢了不是沦为权贵的走卒打手便是替官员护卫办差最自在的所谓称霸一方的豪强其实也必须讨好勾结官府才能真正站稳脚根。”
他信口道来闲闲无事一般旁人听了却是一片黯然。风劲节往四下一看见人人神色黯淡不觉笑道:“你们怎么了本来高高兴兴的一同你们说故事就全把脸板起来了。”
王大宝勉力笑笑:“没什么只是听了风公子这么一说这世上倒似没有真正的传奇英雄了那些个话本传说还有宝得楼那说书的常讲的故事倒全成了假话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有些不自在。”
风劲节失笑:“你们有什么不高兴的你们是捕快是衙役是狱卒那些故事要是真的那些英雄人物要真的存在你们的日子不就难过了吗?”
大家干笑两声算做附合但谁的脸色都没变好又有一人小小声地说:“我们虽是差役也还是希望这个世上有英雄有传奇的哪怕……”
哪怕那些美好的传奇中英雄总是会在杀贪官劫巨富时连带着把差役们打个半死。
哪怕在那些动人的故事里狱卒们的形象从来不曾好过。
但是仍然会希望的啊。
风劲节低下头静静看着已经空空如也的酒杯。
是啊人的心里总是向往着美好向往着英雄的。幼时必要听着父母在床前讲述那些英雄的传奇才肯入睡梦里总会见到正义战胜邪恶才觉欣然。
年纪渐长了才知道好人坏人不是额上刻着字的才知道原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过是说来给小孩听的却依然会愿意一壶小酒几碟菜坐在酒楼上听那说书人去讲那一段又一段传奇的英雄事迹。
虽然现是与非其实是分不清的虽然已经开始变成传说中英雄专门教训的坏蛋虽然可以渐渐铁硬心肠地虐打囚犯虽然可以面不改色地敲诈银钱然后回到家在孩子床头讲的依然是美好的英雄传奇依然是正义战胜了邪恶。
人的心中都会有梦即使已不再相信正义却还在梦中期盼着英雄。
然而那些曾经有英风侠烈那些真正的轻淡生死那些不羁的笑傲王候那结曾经存在的一切美好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就因为不合时宜而湮没于风烟之间毁灭于上位者的意愿之下了。
任何稳定强大的政权都不会允许这种游离于权利者制
则之外的存在。在原本的那条历史线上从武帝大I后史册历历无数掌故传奇之中又何曾再见真正的侠影。
红线聂隐精精空空何等神奇人物也不过是权贵的刺客护卫。
再那之后施公案包公案的若干传说中英雄最好的归宿无非是在某个清官身边当个护卫。那些飞扬不羁自在雄奇天地不能束王候不能拘的人物只存在于历史的残章中了。
而在这条平行的历史线中又如何呢?天下门派林立黑白两道无数人也不过是在大大小小的规则中驯服地生存罢了。
当今的乱世使这些武人们有了更多的自由。可以大量展民间势力以求更好的权势荣耀更多的晋身之阶。或是被权贵被君王看中招揽或是借与官*商*勾*结之力而成一方之豪。然而这其中又有几个人可以挺身对抗整个国家的力量与规则又有多少人可以真正无所顾忌不受羁绊地走自己想走的路。
便是那魔教何等风光何等强大势力甚至渗透到诸个国家最后的沦落其实不在于江湖各派的打压更在于各国朝廷的肃清。
对抗整个世界的默认规则太过辛苦太过疲惫了。当年的魔教尚且一次次留下尸山血海最后退守一隅他区区一个民间富家翁有什么必要去硬扛呢?
在规则之内灵活地折折腰即不太委屈了自己也让所有人都有退路都能好好生活这样有什么不好?
那么为什么在这一刻连他的心都有些落漠了。
难道象他这样的怪物其实也会渴盼一些不实际的梦想吗?
难道纵然明知所有的传说仅仅只是传说无数的故事其实不过是世人编出来自己骗自己的但心中依然有梦依然会盼望会期待。
原来即使已经知道了这世界的真实却依然在心里天真地期待着一些不切实际的美好。
原来其实……每一个人在内心的最深处都会有这样的天真这样的渴盼。
于是那些美好的传奇的动人的故事才会无数次重复由无数人讲述无数人倾听于是又会有很多新的美好的故事慢慢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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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贴得晚了一天是因为写的时候心绪很乱。想法很乱写写删删总觉难以理清。
这一章与其说是情节的过渡不如说是想要表达一些长久以来的思考一些长久以来压在心中的概叹吧。
又或是在看了无数武侠作品之后再对看历史记录以及古代的侠义小说传奇掌故之后渐渐在心中生起的一种遗憾和悲凉吧。
一直觉得真正的侠者或者只存在于纷繁的战国之中吧。
很敬佩墨者兼爱非攻扶弱拒强清贫自守助人而无所求明知不合时宜明知选了这条路会有多么艰苦多么绝望却是义所当为者虽死必为。
自汉以后的记载中几乎已经很难看到真正的浪漫豪迈传奇的英雄故事真正很难看到侠的身影了。
那些记述强大武人的故事中武人的身份大多只是权贵者的属下或讲述他们因为武功高明而成为权贵者属下从此一步登天的故事。
又或是施公案等公案小说里忠心而谦卑的护卫。
便是很多后世演绎美化的所谓义士造反起义等等故事里那些主角们在当时也绝不是为了广大百姓为了天下万民这样美好的理由而举起替天行道的旗子其实大部份为的不过是要想官杀人放火受招安又或是皇帝轮流坐明年到我家。
而在大多数故事中武者江湖人甚至一些起义造反的英雄在面对当时的律法官府以及整个社会的种种规则时大部份的时候采取的也都是驯服顺从或仅在小范围内挣扎对抗的态度罢了。
于是在看过很多古代记录小说之后再翻看自梁羽生金庸以来的武侠作品看到那些传奇的英雄们来去无踪笑傲王候看他们一人对万军看他们取贪官之如儿戏看他们出入皇宫削皇帝的头于是微笑畅快开心然而还要加上一点点小小的怅然了。
所以还是忍不住用文字把这种情怀渲泻了出来也期盼着读者能够原谅我的任性和情不自禁。
第四部 风中劲节之 卢东篱
网友上传章节第四部风中劲节之卢东篱背了一夜土袋却没有死的事监牢里头上上下下不漏一心只想拖过这两天等到新官上任再说。
正巧刘铭也不想在自己的离任之前让外人知道风劲节死了所以也下令瞒丧不报再加上眼看着接任的官就要到了他整天就忙着打点行装收拾财物处理公文帐目确保能把一些违法不端的把柄全给清除了。
因此风劲节的事他也只听管家回报便放下了心没有在意。只让人赏了一干狱卒又一再派人叮咛不可泄露消息就当放下心中巨石从此不再过问此事了。
两天之后新任的县官到了。
前后两任的大老爷彼此见过礼交接过公务刘铭便急急离开济县赴任去了。
刘铭知道自己为官颇为苛虐因风劲节之事又得罪了满城的缙绅必不会有百姓婉惜苦留的便私下出钱雇了一帮流民装作民间长者一路送行抱靴卧辙百般不舍又送上万民伞若干把他视若珍宝一般抱在怀中打算带着赴任。
这样一来走得即漂亮好看将来把此事传扬又是一个升官财的资本。
满县上下都被刘大老爷这一番做作给弄得目瞪口呆不得不佩服世间真有人脸皮厚至如此境地。
便是新任的县太爷在送行之时。觉这些所谓地民间德高望重的长者人人破绽百出恍然大悟之下也不觉微笑摇头。
而衙门里上下的差役此时则已经开始忙着互相打听新任的太爷为人如何性情怎样喜好什么厌恶何物。
从来是铁打的衙役。流水的官要把每一任大老爷都服侍舒服了可不是容易的事。
一时间县衙里上下下下所有人见面说的话题都离不开新任地大老爷。
“李头。这新老爷怎么样啊?”
“刚上任看不太出来不过人好象挺和气的也没什么架子。”
“我倒觉得他很年轻长得也不错啊让人看着就舒服。”
“那是大老爷不是戏台上的角管他长相不长相最重要是好伺候。”
“说起来。他的行装真是简单只两个箱子就没了。没带家眷倒罢了。连下人也没有听说跟在他身边帮忙的。不过是一个跟着他读书的族弟。没准他还是个清官呢。”
“清官?开什么玩笑除了宝得楼说书先生地嘴里头宏运戏楼每天演的戏文里哪还能见着清官。”
“是啊他缙绅商会的宴席他不也是去了吗照老规矩送的礼他不也是一文不少地收了吗?清官?这年头哪还有清官。”
“说得也是听说他本来是个大官。后来犯了事才被贬到这小地方的要是个清官。哪能犯事啊。”
“他是被贬的吗?这可看不出来脸上总是带着笑一点失意的样子也不见啊。”
“是啊是啊你这消息可靠吗?”
“这个我也是听说而已……”
总之关于新任县太爷的种种传闻议论一时间竟是数之不清。
而被所有人关注的济县新任知县卢东篱却是根本没空在意别人对他的议论。
他上任地第一天忙完了交接事宜便亲自送刘铭离任第二天费了大半天时间应酬本县缙绅名流回了衙门也不休息就直接翻看公文清查档册。
一查之下也不由对刘铭任职一方的所作所为颇为佩服。
这位县太爷在任其间十分之勤政。特别是在处理官司方面勤快得出奇。翻看案卷就会知道济县地案子生之频繁远远过普通县城。而县太爷审案之勤劳用心也足以让其他的官员自惭。
看文档中甚至有一天之内连审五六个案子地记录真是了不起啊。
只不过十分奇怪为什么这样勤政的大老爷在任积压未经处理的案件依然堆积如山呢。
翻看文书所有处理过的案子几乎都和有钱人相关难道这一个县的有钱人都争先恐后地想要犯案违法吗?
不过最后审理的结果一个个有钱人又大多无罪释放一切纯属冤情。
而堆积未判的则多是贫家案件或是街上偷个馒头或是家无余财的贫汉斗殴或是因穷苦欠租而被东家告到官中来地穷人。总之是和大笔钱财扯不上边的官司案件一概不审不判不管不问全堆在一边。
这种作法直接造成长久以来济县地监牢有进无出因为没有空余地方连死牢里都住满了小偷小摸的小贼。
当然一位县太爷的工作绝不象戏文里演的那样整日游手好闲只要等着别人敲鼓告状。相比处理案件整个县城以及治下五乡十一村的民生才是做一方父母官最重要的事。
然而自己那位前任在任职内好象除了日以继夜不眠不休得催捐催税之外就再没有干过别的什么正经事了。
该敬佩这一方小小县令为国库的充盈作出的贡献吗?
不过赵国的捐税一向并不重又何至于让一方知县这般全心全意全力全情地勤政催捐呢?
卢东篱微微叹息着勉强自己暂时不要多想那些催来的钱的去向到底是不是国库这个问题只是继续翻看案卷。
当风劲节三个字映入眼帘时他也没有太过在意只是一目十行地往下看忽得低低咦了一声原来刘大老爷的监牢里到底还是关着一个有钱人的原来这如山的案子里终于有一位有钱人没有脱罪没有在事后证明有冤情啊?
他微微一笑继续往下翻看眉宇便又渐渐皱往一处。
虽说地主催租欺压佃户至死之事各地都时常生但多是令下人行之风劲节即是富甲全县又何至于亲自催租亲手打死佃户?
原告口供过于简单风劲节如何行凶怎样打死人命全无说明。
公堂记录更极为奇怪似乎并未经过任何审讯犯人就直接认罪。看案卷似乎有大段的话已在文书中被删去了。
那公堂上又到底说了些什么呢?
此案疑点即众卢东篱便招来了衙中捕头细问审理此案的经过。
那捕头自然也是没少收风家银子的也猜着风家最迟这几日就会对新任县太爷这边使银子了没想到风家的人还没上门县太爷倒自己主动问起来了。果然是一县富
招人注意啊。
捕头即有了这个机会自是一叠声地替风劲节喊冤:“那风大官人实是冤枉的这满县上下谁不知道李家男人是自己好赌在赌场上欠债被人追讨打死的。只是前任太爷同风大官人有些嫌隙便生生让那杀人的凶犯逍遥自在却把风大官人关入牢笼了。”
“若是如此那风劲节又为何认罪呢?”卢东篱不解地指指案卷“案卷中记载并未用刑啊。”
“虽说不曾用刑但风大官人知大老爷甚是厌恶他唯恐因此受刑遭难所以才认罪只求暂时不爱皮肉之苦罢了。”
陪同卢东篱前来上任帮他处理大小事宜的族弟卢东觉此时不觉微微一:“那风劲节怎的如此懦弱胆怯没有骨气这杀头的罪名只为害怕受刑就一口认下来若是就此赔上性命真不知道该算是谁的罪过了。”
卢东篱微微摇头:“从来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屈打成招之事何曾少过原该庇护一方的官员却让百姓惧若妖魔以至民间常有屈死不告官之言。为官者应当反省自身又怎么怪得百姓惧祸畏刑。”
“即是如此大表哥你就快快开堂审一审这个冤案吧。”卢家年少的族弟两眼放光地说。
卢东篱回头看看自家小表弟那兴奋的样子不觉失笑。这个大孩子怕是清天大老爷平冤断狱地戏文看多了整日便盼着自家哥哥也这么给他演上一回让他也出出风头尝尝跟随清天的滋味。
他只微笑漫不经心地答:“等把这些积压的公事全处理完了再说吧。”
便不再理会小表弟热切的眼神只安静地继续翻看文书。
捕头等了半日等不到大老爷再对此说半个字。又是失望又是沮丧想要找机会再提提风劲节的事奈何此时卢东篱的心思已被别的公事给占去只是一边双目如炬迅地审看公文一边不断提出若干问题。
每一问都切中要害。每一问都锋利深入使得捕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回答再没有半点功夫去替有钱的风大老爷考虑了。
光是整理旧文书案卷地工作就做了三个多时辰直到深夜卢东篱犹自毫无倦意只是偶尔抬头看到可怜的捕头大人一副要虚脱的样子再回望见自己那年少的小弟。也已是闭目晃脑站立不稳。不觉又是一笑这才放下手头公事。站起身来笑道:“今晚就到这吧你去歇着吧。”
倒霉的捕头因为应付大老爷的提问几乎筋疲力尽还时时因为不能及时对于县内事务做出正确回答而丑态百出倍加难堪。此时听卢东篱这么一说如获大赦赶紧着就施礼告退了。一出文案房。便奔跑如飞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对大方地风大公子忏悔:“风公子啊风公子。真的不是我不帮你这种情形我实在是自身难保啊。”
卢东篱待他跑了才笑着在卢东觉头上敲了一记:“回房再睡吧。”
卢东觉迷迷糊糊地睁眼迷迷糊糊地揉着被打疼的脑袋迷迷糊糊地问:“大表哥你的事办完了吗?”
卢东篱又好气又好笑:“还说能替我打点私事帮我处理公务死乞白赖地非要跟着我才第一天你就敢在做事的时候睡大觉。”
卢东觉揉着脑袋满腹委屈地说:“大表哥我跟着你即是为了让你方便教导我读书准备明年的科考也是为了在你身后学学怎么做官可你看看你眼前有一个天大的冤案你也不管这叫人怎么还提得起精神来。”
卢东篱又是屈指在他额上一弹笑道:“亏你还整日想着科举应试他朝为官怎么就不知道为官者审理案件断不可偏听偏信。我们的一念之差便是旁人的生死祸福身家性命。任何案件都当详细查问审看证据向所有相关之人问讯供词仔细聆听别人的话却必须在自己心中先存疑。只他说了一句你便认定这是冤案。一个捕头为何为一个凶犯这般拼力叫屈这其中关节你怎么也不想一想?”
卢东觉直着眼睛怔了一会子忽得双手一拍:“对了对了风劲节是个有钱地人。那捕头必是叫他买通了。即能用钱来买人通路子那这肯定不是个好人。我看没准佃户就是他打死的。这有钱人地主老爷打死可怜地农民不是常事吗即是穷人告富人那当然是被富人逼到忍无可忍才告的。”
卢东篱第一时间伸手再次狠狠在他脑袋上一拍:“幸亏你不是个官否则还真不知道要弄出多少冤案呢。你真以为所有地故事便都同戏文中一般吗?若不是帮着穷人对付富人便不够资格做清官吗?案子还没审事情还没明白就心中先存了定见这是判案之大忌。有钱并不是罪过不能因为别人有钱就先订人家的罪明白吗?”
他一边说一边一扬手。
卢东觉也不管他本来想干什么双手护着头就往后退:“别打别打被你打傻了考不中功名你去赔我爹娘一个未来的状元。”
卢东篱笑着瞪他一眼:“行了回去睡吧。”一边说一边大步向外行去。
卢东觉唠唠叨叨追在后面:“大表哥你说了半天还没说该怎么办呢?这么大的案子总不能放在那里不管不顾吧。”
卢东篱抬头看看天上一轮清明冷月笑笑道:“咱们初来乍到应该好好熟悉一下济县明儿四处转转吧。”
“转转?”
“是啊在县城里里外外都走走看看瞧瞧这里的风土人情看看百姓的生活如何需要些什么当然与衙门有关的方也得去走走比如……”
“比如……”卢东觉了也摸着头说。
卢东篱望着天空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一定会有负族叔所托想让这个小表弟学有所成衣金腰紫入仕途好象实在是比较困难的。
他闷闷地摇摇头把卢东觉地话接下去:“比如监牢。”
“对了。”卢东觉恍然大悟用整个衙门都能听到的大声音喊道“尤其是死牢我们当然要去看看地。”这年少的大男孩再次两眼放光“大表哥你说得太对了。”
而卢东篱唯一能做的只有抬起头再叹一口气了。
第四部 风中劲节之巡狱
网友上传章节第四部风中劲节之巡狱的一番大呼小叫令得全衙门的人都知道大老爷要去。
牢房里上下下下做足准备功夫。所有人把神经崩得紧紧个个做出全心全意勤劳工作的样子准备以最佳的精神面貌迎接顶头上司的巡视。
然而卢东篱却根本没往牢里去。这几天他除了翻看整理旧公文就是让自家小弟陪着闲闲出来满县城转悠。
逛逛大街上上茶馆日子倒甚是悠闲。
小小卢东觉摩拳擦掌得就想着做一番事业出来恨不得微服出游马上揪出几个恶霸顽匪来以显身扬名。
偏偏卢东篱只是吃吃喝喝玩玩看看有时同茶馆的客人酒楼的小二说点儿不着边际的闲话关于民间疾苦竟是半点也不提及。
急得这热血少年整日上蹿下跳如猴儿一般坐立不安。
到了第三天一大早卢东篱笑着叫他一同出门时他终是忍耐不住叫嚷了出来:“大表哥你不把公务当回事我还要看书呢明年科举爹娘可是等着我一举成名的没空陪你闲逛。”
卢东篱忍着笑问:“我什么时候闲逛了我们新到此地自是要熟悉民情这才便于处理积压的公务。”
“你有在熟悉民情吗?这几天我就没见你问过一个正经问题。”
“什么是正经问题你真当那些话本小说全是真是当官的扮个算命先生满世界一转所有人都掏出心窝子什么话都对你说了。你自己走出去随便抓个老百姓直接就问你们这里生活如何法令还好吗?以前县太爷施政怎么样县里头有多少有头有脸的人家有多少无良恶霸那个听说非常有钱的风劲节到底为人如何?你以为有几个老百姓会对一个陌生人的这些问题毫无防备地坦然回答。”卢东篱从袖底掏出一把扇子姿式无比熟练地对着某人的脑袋打下去。
卢东觉愕然抱头:“那照你这么说我们该怎么办?”
“要了解民情很多时候不需要直接把所有问题都问出来用自己的眼睛仔细看自己的耳朵用心倾听。看街市是否繁华看百姓脸上有多少笑容仔细看看市场上种种商品的价格看酒楼茶馆里一般会有多少人看百姓的衣着听他们的闲话了解民风民俗从这一切之中就可以得出自己想要的结论了。”
卢东觉连连点头做受教状跳起来就往外去:“那我们快走吧。”
话还没说完人已一溜烟跑出老远。
卢东篱在原地摇头:“你去哪?”
“去逛街了解民情啊。”卢东觉激动地喊。
卢东篱仰面朝天欲叹无声:“我们已经逛了两天街了逛够了该了解的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
卢东觉瞪大眼:“可是我还什么也没了解到啊。”
卢东篱用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瞪着他的小弟:“你和我谁是县太爷。”
卢东觉怔了一会子然后就象霜打的茄子一样低着头慢慢走过来:“你是。”
卢东篱点点头从鼻子里嗯出一声然后才漫声道:“走吧。”
这才慢悠悠从卢东觉身旁走过。
走出好几步停步回身:“还不过来。”
卢东觉垂头丧气地问:“去哪。”
卢东篱再次叹气:“当然是死牢。”然后猛然把眼一瞪难得一次用凶狠的眼神把卢家小弟眼看就要到嘴边的大声欢叫给瞪了回去。
纵然如此卢东觉还是非常高兴的巡视牢房啊清查积案啊肯定会碰到有人喊冤有人大叫清天大老爷的多么刺激有趣的生活啊。
然而卢东觉高兴了牢里的狱卒们可不高兴了。
他们整天防着大老爷来巡视工作一点也不敢松懈眼看着大爷天天在外头乱晃一星半点来查看的意思也没有他们也就渐渐怠慢了下来。
这前两天干得颇为辛苦现在自然就七倒八歪办公务的时候也都眯着眼睡懒觉闲聊喝酒甚至两三人凑一块赌钱的。
这时惊雷般听到一声大老爷巡狱真个是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面如土色地跳起来。
踏入死牢时对于将要看到的混乱和松散卢东篱其实还是有所预料的所以除了在心中轻轻叹息也没有什么大震怒。只是脸色略略肃穆一些在面青唇白的牢头王大宝的引领上徐徐巡视牢房。这一巡视倒是对这牢里上下人等有了些好感。
他素来知道吃牢饭的无不是敲骨吸髓榨油水的主若是没有孝敬的犯人在牢房里头多是要受苦楚的。
而他查看案卷更知道大部份羁在监中的犯人都是没有钱的穷苦人。原本以为这次突如
一查会查出很多非刑苛酷之事。
谁知道大大小小的牢房都极之干净整洁毫无监狱中最常见的阴森恐怖之感。
没有潮湿与阴沉没有哀呼和惨叫囚犯们身上就连锁链刑具都只有最轻的那种犯人们也没有太多悲苦之色。这些出不起钱的人能在牢里得到这种待遇不由他不颔以表对一众狱卒的赞许。
他心情很好卢东觉却极不痛快监狱啊居然没有阴惨惨恐怖一片居然没有到处挂满刑具到处喊叫呻吟居然没有人抢着大喊冤枉这叫他一腔势血一片壮志可如何表现才好。正焦急间他想起一人便问:“那个风劲节应该也押在死牢里吧在哪呢?”
王大宝点头哈腰地道:“风劲节的案子大被押在最后一间牢里。”一边说一边在前引路。
卢东篱与卢东觉跟着他一路走进去直到王大宝停步二人却不由一怔。
这间牢房极大极干净墙上还开了几处成*人无法钻过的小窗子采光也是很不错的。一人半躺半坐在墙角身上的囚衣干净得让人怀凝是不是每天清洗手上随便地戴了条细铁链子一整本的诗集正盖在他的脸上把整张面孔遮得严严实实竟是完全看不到。
王大宝站在牢前叫了两声:“风劲节。”
那人却是动也不曾动一下竟是没听见一般。
王大宝在脸上挤出笑容:“太爷这风劲节大概是看书看得累了睡着了。他常这样一睡下去打雷也惊不醒。”
卢东觉瞪大眼问:“怎么会这样?这里是死牢吧?这个死囚还真是舒服一个人住这么又大又干净的一间房平时居然还能读书?”
少年两眼喷火地盯着牢头眼睛里分明在说“你受贿了你肯定收好处了。”
王大宝低着头道:“大人若是看看案卷就知道咱们县里没什么大案子真正的死囚就这一个其他的都只是小罪名关进来的自是不能和危险的死囚关在一起。至于牢房干净这个原是我们上下差役不愿让犯人太过受罪所以时时打扫牢房罢了。那风劲节是个爱读书的人在牢里关了这么久百般无聊他的家人也恐他想不开寻了短见便拿了些好书进来让他可以打时间我们瞧着也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就同意了若是大人觉得不妥咱们即刻就把这些书全扔出去。”
卢东篱笑问:“他常读书经常这样读到倦极而眠?”
“是这个时候就是在他耳边敲锣他也醒不了。”
卢东篱不觉失笑身在死牢还能这么洒脱还有心情看书读诗这人倒是颇为有趣的。
王大宝恭敬地道:“大人若要问话小人这就进去叫醒他。”
“不必了他即看书看得这么辛苦就叫他多睡一会儿吧。”卢东篱轻笑两声连他也想不到这一番巡狱竟会看到这番情形。他却也没有多耽误再在牢中四下走了走便与卢东觉回去了。
卢东篱初遇风劲节是在森冷封闭的牢房里他不曾看到风劲节的容貌而风劲节则根本不知道他的到来。
卢东篱上任第一次巡狱对济县的狱卒留下了颇好的印象也觉得风劲节是个有趣的人。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牢房的整洁干净囚犯受到的善待与狱卒们的道德水准并无干系纯粹是沾了风劲节的光是因为风劲节的要求牢房各处才能打扫干净囚犯们才得到较好的待遇。这其中风劲节没少出钱狱卒们没少拿好处。
而后来传遍济县关于风劲节身处死牢而不惊不乱依然读书习诗的所谓佳话其实完全是个骗局。
事实是自从几天前与大家喝酒谈过一些传奇所谓英雄的事之后风劲节一直提不起精神总是懒洋洋的。新的县太爷到任王大宝也好其他狱卒也好家里的福伯也好都催了他许多次让他快点交待怎么讨好新老爷他居然也只是爱理不理反正也不觉得在牢里有什么不好过几天再说吧。这几天他只是不断喝酒。卢东篱到的时候他正好喝得大醉人事不知。
王大宝急着去迎接大老爷忙着踢了别的狱卒在第一时间遮掩。
那狱卒情急之下也没别的办法赶紧着把酒壶酒杯酒桌收了把风劲节拖到墙角手忙脚乱给他系条铁链子又用沾湿了水的布盖在他脸上这样可以遮掩掉很多酒气再拿本风劲节平时用来教他们识字的诗集往他脸上一挡就此天衣无缝。基本上只要大老爷不打开牢门走近来看是瞧不出破绽的。
让大老爷看到囚犯在牢里读书最多骂一句监管不严可要是知道死囚居然可以在
日日醉酒那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谁的屁股都逃不过
卢东篱也算是个为官数年练达通透的人物了。奈何就连他也万万想不到会有这种事所以被轻易遮掩了过去。
出了大牢卢东觉便又迫不及待跳将起来:“大表哥他们分明是收了姓风的好处否则怎会给这样的优待你怎么什么也不说啊。”
卢东篱轻轻摇头:“东觉初为官时我也象你这般一丝不芶眼里容不得半点灰尘如今却知道这样是做不了好官的。为官当不失方正却不可固执若过于拘泥怕是什么也难办成了。”
卢东觉喃喃道:“我不明白明明是他们收了犯人的钱啊……”
卢东篱看看自己年少的小弟眼中也不知是怅然还是叹息良久方道:“若你真的有心官场那么终有一日你会明白的。眼前你还小这些事不懂也是无妨咱们先回去吧。”
卢东觉迷迷茫茫地问:“才出来半个时辰不到就回去做什么?”
卢东篱笑道:“当然回去办公务还能做什么积了这么久的公事也该开始做了。”
卢东篱来到济县不过六日第一日办好交接第二日便应酬全县仕绅名人民间长者以及举县有功名之书生宴席谈话之间闲闲无事一般便将县内很多情况摸清了不少于县中大小人物势力权位也就胸有成竹了。
之后又用了一天的时间简单地清查了文案书卷了解衙门诸般情况之后两日便是在全县上下行走玩看偶尔也出县到乡间走走以确保自己了解足够民情处理公务不至有偏颇错误做下无心之恶政。
第六天一大早他就巡看了一遍监狱之后便是回衙门处理公文。
那堆积如山的文书公事他却是手挥目送决断极快处理极之迅。满衙的差役都忙着奔上跑下地递送公文办理差事人人忙得团团转这时才知道这位大老爷竟是个能人了。
这一办起公事来竟是从上午直做到深夜才把府里积压的公务处理了一大半。他忙碌得饭也没顾得上吃差役们也是脚不沾地地没怎么休息。
卢东觉却是极之兴奋他本来年少精力充沛不觉疲惫反感高兴到了晚上犹自精神极佳缠着疲惫的卢东篱一个劲叫:“大表哥大表哥我现在才看到你的本事原来传说中的奇才贤吏是真有的真有人可以一两天之内就把大半年的公务办完要是让上官知道你这么能干还不赶紧把你上调免得你留在这小县城里屈才。”
卢东篱神色一肃:“快莫有这种想法什么奇才贤吏。这等行为不过是以国家公事百姓福为注做赌以显示自己的才干用整年嬉戏游乐待上官下巡则一日理尽公务的方式来搏取他人的另眼相看罢了。”
卢东觉愣愣地问:“怎么会呢?这种故事不都是佳话美谈吗?“
“什么佳话美谈半年前生的案子半年后再去查有几成把握查出真相半年前失踪的人半年后再去追寻只怕尸体都找不着了。半年前生的灾情半年后再去处理灾民全都死光了半年前要纳的粮交的税半年后再去催讨国库早空了半年前断的桥塌的路半年后再去修百姓会添多少苦难。”卢东篱淡淡道“一方为官唯诚唯勤而不是靠什么天才本领自己给我好好想想。”
卢东觉闷闷地低下头只觉心中说不出地烦燥为什么他的想法不管什么哥哥总说是错的为什么那么多他所期待他所以为会生的事结果全被否定为什么他所向往他所敬佩他所以为最了不起的事哥哥看来全都不过如此。
年少的大男孩第一次觉现实的世界原来如此容易让人失望。
卢东篱见他神色黯淡也觉得自己这般打击一个少年对未来对人世对官场上正义的美好向往太过份了便笑笑道:“快休息去吧养足精神明天还要处理案子呢?”
“审案子?”卢东觉立刻激动地抬起头少年的心容易沮丧却也更容易激昂审案子啊审案子所有清天大老爷的故事都离不了审案子啊。
“是啊今天处理了这么多积压的公务明天也该处理积压的案子了咱们这小县城可没那么多牢房安置那么多没审没判的犯人也没那么多口粮养闲人啊。”卢东篱忍着笑看着小弟两眼大放金光第一次觉得年少真是一件让人无比羡慕的事。
第四部 风中劲节之 开释
网友上传章节第四部风中劲节之开释日新任县老爷第一次升堂处理积压公案不但卢东名随侍在侧就连满县百姓也齐来看热闹。
然而事实让卢东觉再次失望了。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案子没有什么感天动地的大冤屈也没有什么可怕的恶霸狠心的坏蛋更没有公堂上的争斗分说严刑辩论。
连着几堂审下来根本无惊无险无甚可说的。
基本上都是穷人的小案子或是街坊打架或是家贫偷窃或是欠租难交罢了。
人人上来都是供认不讳的最多跪在地上喊几声求大老爷慈悲。
卢东篱或罚或判或放或责或枷或打一一处理下来度也是奇快随着堆在桌上的案卷神减少衙门里关押的人犯一一划去名字站在大老爷身后的卢东觉已经无聊得要打瞌睡了。
幸好这时卢东篱随手翻开压在最下头的一份案卷漫声念道:“风劲节催租的打死人命……”
卢东觉精神为之一振立刻睁大眼睛集中注意力啊啊啊这可是个大案子得好好看看大表哥怎么判好好学习好好记下将来我当了清天大老爷可就用得上了。
风劲节的案子虽然已经认罪画押但杀头大罪例来要府衙审核刑部勾决才算最后定论的。因上头的官一直压着没办所以这案子到目前还算是未结之案卢东篱身为县令依然可以再次审问甚至不能算是翻前任的旧案。
他在公堂上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招原告到堂。他原本的打算其实是再问一遍原告供词再把风劲节从牢中提出来看他有何分辩然后根据双方的证言再传召所有相关之人审问。可是没想到原告李氏一上堂说出来的话就让他的打算完全落空了。
原来风劲节从来善待佃户他的田地收的租子本来就少而且哪家佃户家里有什么意外他反倒令人时常出钱相助他的佃户都暗中称他做菩萨大善人。那李氏死了丈夫本来是没想告风劲节的但一个无知妇人又哪里禁得起县令的催逼再想到家里没了壮劳力留下孤儿寡妇无法生计县老爷答应让风劲节赔他们大笔银子以便家人活命她这才答应了污告风劲节。可谁知道刘铭没能如意敲诈到风劲节的银子哪里还肯顾她这一个种田妇人的死活不但不给银子反怪她在堂上语无伦次上了风劲节的当坏了大老爷的计划暗中又叫下人把她打骂了一番赶回田里去。
回到田间所有的佃户农人都不再同她家交往眼看她孤苦无依也没有人帮上一帮人人见了她便要啐一口骂一声忘恩负义。
眼看着无路可活她只想抱着儿子去跳河万没想到风劲节的管家亲自上门说是风公子亲口吩咐她家死了男人减免三年田租又留下一笔银子给她做治丧之费。除此之外风家上下人等没有说过她一句骂过她一声只是那冰冷的目光已然将她凌迟。
她害了风劲节却反是风劲节让她们母子可以勉力活下来。虽说暂时不忧衣食但风劲节在牢中一日她们母子便一日不能抬头做人。几次三番思量想死只是即没能为丈夫报仇申冤又对不起恩人就是死了怕也没有面目见公婆丈夫。每回想起此事便只能抱着儿子痛哭。
这一番新县令召她上堂问起旧事又是和颜悦色叫她万事尽可道来。
李氏鼓起勇气一个头叩下去大声道:“清天大牢爷风家老爷实在是个好人他没有害死我的丈夫我丈夫是被人讨赌债活活打死的是我不好污告了大善人求大老爷做主还风大官人一个公道。”
卢东篱也万没想到原告一上堂就翻了口供倒是省了麻烦便和颜细问详情。
李氏做为最卑微的乡下妇人再大的怨恨也不敢说高高在上的县老爷不是只说是自己想诈风劲节的钱财所以污告。又将丈夫被打死的诸般细节一一讲述。
卢东篱也听出话里有不尽不实之处却也理解她的难言之隐。真要问实了他有的是法子让李氏吐出真言可若真牵涉到前任知县污告正当商人这事就不是他一个小县官可以审的了必要往上交去这样不但风劲节要在狱中多受磨折这李氏怕也难逃污告大罪。再加上刘铭后台颇硬真闹大了没准倒霉吃亏的反是无辜百姓。
他为官数年已知官场上层层罗网难以撼动就算要为民请命也不是只凭着耿直二字可以办得到的当忠臣有时必须比奸臣更奸诈当好官有时必须比贪官更阴险才有机会真正为百姓做些事。
他心中虽有许多叹息无奈脸上却丝毫不露只下令把李氏所告的真正凶手捉来。
那赌场的放债的只道天大的案子有风劲节担了如同没事一般根本没想过要逃自是一捉一个准到了堂上见李氏一告大老爷一吓一个小小草民早吓得心胆俱裂把什么都招了。
卢东篱也不草率又追问了若干细节招认得与原告所说并无差错他仍不轻判派人把当日在赌坊出入目击此事的一干人等以及与被杀者熟悉的亲人朋友一概拘来。连番细问之下便再无一丝疑
实俱在竟是连把风劲节提出来审问都可以免了。
他让犯人画押之后下令收监又略略训斥了李氏几句便将相干人等一一放去这才下令把风劲节提到堂前来。
风劲节昨日大醉至第二天将近黄昏才醒一醒过来王大宝就在他耳边唠叨一大堆怪他早不醉晚不醉赶这个时候醉明明有机会找新任太爷喊冤的。
宿醉刚醒的人头都痛得厉害脾气都不太好风劲节也不例外懒洋洋地听着双手抱着头哀哀叫痛不以为然地答:“怕什么我这么有钱他迟早得自己来找我。我看他昨天巡狱搞不好就是找我的。即是这样昨天没谈成他自会制造机会的。没准今天他就要找我去呢。”
话音还没落呢外头有差役来提风劲节过堂。
风劲节慢吞吞站起来东倒西歪地往外走王大宝急着过来扶他:“我的爷啊你也不拾掇拾掇就出去啊真让大老爷看你这醉熏熏的样子你不怕死我们可怕啊。”
“放心放心我会应付的。他要什么我都给他就是总之不会连累你们。”风劲节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的安慰了几句待得出了大牢就随提人的差役们去了。
王大宝在后头大喊:“风公子见了大老爷你就恭敬一点吧。别再和你上次在刘县令堂上那样任性了。”
风劲节远远得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答应还是拒绝。
王大宝站在大牢门前呆身旁有狱卒低声问:“王头我说这风公子会听咱们地话吗?”
“会听。”王大宝叹口气“才怪。”
他恨恨得望着远处:“说什么人在现实中必须折腰说什么一人之力不可能对抗最大的规则全是糊弄我们呢你看他从头到尾在谁面前折过腰。这位风公子分明是最最骄狂任性的人物。”
身边那狱卒也深深叹息:“我算是想明白了。什么为了保全所有人委屈他自己啊他根本没把坐牢当委屈没准还觉得新鲜好玩呢。什么不愿以一人之力抗天下规则惹怒朝廷所以不杀刘知县我看。他是压根没把刘大人放在眼里在他看来咱们的前任县太爷只怕就和小丑差不多他自是不肯为这种人去开杀戒的唉真不知道这一回上了公堂他又能干出什么事来呢。”
王大宝也跟着长声叹气摇头。
然而这一次上了公堂风劲节根本没干了什么事来。因为他没机会。
他被带上公堂远远站在下方一角。正好又头疼得要命。他本人也因为前几天的谈话而一直情绪不佳。甚至连抬头向上瞧瞧的兴至也没有反正不过是个官。反正为的也不过是钱罢罢罢便给了他了了这场闹剧便是。
他只在下头没精打采地皱着眉头苦忍着宿醉地头疼。
而上头的卢东篱见他垂头而站也只道这是坐久了死牢情绪低落的常事亦不以为意。
就连风劲节没有象别的人那样下跪。他也不在乎只淡淡说:“经查。风劲节打死人命一案实有冤情如今真凶已然落网风劲节纯属无辜依律堂前开释退堂。”
他交待完了一句话便起身离座。这一堆的案子从早上一直审到现在饭也没吃过一口实在是又饿又累他还赶着回后堂好好休息去呢。
风劲节正低头着站在下等着这阵头疼过去没仔细听上头说什么隐约听到什么什么开释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听到的话这才算明白过来一时无比震惊。
就算这人是万中无一地大清官至少也该先审一审再递交到府衙去候批吧。
虽说自己的死罪还没有定依律知县的确有释放的权利但有关他的案卷早就送去府衙了照官场的旧例纵然要翻案一般都是把相关案卷全送往府衙呈批。这样直截了当立刻就放人干净利索得让百姓高兴了却会给府衙的官员留下独断专行的印象引上司的不满还会有很多一时说不清的后患。
人命官司杀头大案就这样简简单单轻松释放。
风劲节是什么人卢东篱又是什么人?
他与他从来不识他为何竟肯这般担当?
风劲节愕然抬眸却只看到一角官袍迅疾地消失在大堂的转角处。
而另一个站在官椅后面同样目瞪口呆地少年正飞快跳起来往后追去。
风劲节初见卢东篱在威严肃穆的公堂上。
卢东篱只把风劲节当做一个普通有冤屈地犯人辛苦多时根本没有精神仔细去看他而风劲节想要仔细去看卢东篱时却只看到一方小小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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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更新时正好有急事要出门手忙脚乱的贴了新章就走了直到现在才有机会上网惊奇地现自己居然写出那么一个大错字在标题上真的是太丢脸了。
而更让我郁闷的事我找不到修必V章节名的方法天啊难道我要永远让这个错字在那里昭告示众吗。
我可不可以拜托所有读者请无视标题吧。
躲到一边划圈圈去。
第四部 风中劲节之拜谢
网友上传章节第四部风中劲节之拜谢哥大表哥……”卢东觉大叫着追上卢东篱“你你是干什么你怎么能直接就把人放了。”
“此乃冤案他本无辜为什么不能放?”卢东篱又累又饿又渴基本上没什么心情给大孩了传道授业解惑。
“可是这么大的案子相关的公文前任县令已经呈报给府衙了?即是如此我们就算查出有冤情照规矩不是应该同样呈递上去看看上面的意见吗?”
卢东篱心里惦计着不知道厨房有无把晚饭准备好嘴里还不得不解释:“这只是官场旧例并无律法明文规定没有正式定罪的案子我是完全有权独自处理的。其实如果那风劲节是个普通百姓这冤案我就往上递交也无妨。可他实在太有钱了这么有钱的人又涉及到一桩杀人的冤案递到上头去一个个经手的官不敲足了油水又怎么肯轻易放手。这其中的故意的拖延勒索为难都是少不了的。真把案子交上去我反倒不能做主了还要让一个明知含冤的百姓继续担惊受怕住在死牢里。即是如此不如我直接把人放了让这件案子到我为止便是。”
“可是你这样行事府郡的官员对你会怎么想?再说风劲节这么有钱你又这般爽快把他放了。若说你不曾收过他半文钱只怕没有一个人会信的。”卢东觉急了“你就没想想你的清誉。”
卢东篱哑然失笑:“你觉得一个官员的清誉会比一个百姓的自由更重要你觉得为了一个官员的名声可以让一个无辜的人在监牢里再多住几个月还无端受到盘剥敲诈?”
他望望哑口无言地小表弟右手开始痒想也不想又用力在卢东觉脑袋上敲了一记:“亏得你还整天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署。”
卢东觉委委屈屈用手摸着脑袋“你都从皇帝身边一路降到这个小县城了居然还不肯改。你不着急族中谁不替你急你以为爹娘让我在你身边真是为了跟你读书啊那是为了看着你免得你再这么下去连这芝麻绿豆官都丢了。”
卢东篱已经闻到了饭菜的香气倍觉神清气爽脚步加快地往前走漫不经心挥挥手:“没关系我们家不是还有你这未来的状元郎吗等到了将来你有本事一边做个好官一边升官财我会记得去你家门口卖红署的。”
卢东觉为之气结:“大表哥!”
可惜的是济县的县太爷头也不回地奔向美味的晚餐对于自家小表弟痛心疾的呼唤完完全全听而不闻了。
后堂兄弟争执时风劲节还在正堂呆呢早有衙役上来给他去了刑具一迭声在耳边道喜他也没怎么听明白。
隐约倒是有几个差役头在笑嘻嘻地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风公子新太爷到任我们上上下下谁不是打点了十足的精神替你美言。谁不是为你担足了心思没想到风公子你早就把一切安排好了啊。”
“风公子真不愧是风公子啊不动声色间已掌控大局我们这些小人物哪里看得明白还只当太爷什么也不知道呢一心找机会在太爷面前说起你的案子。”
“风公子的手段真是让人佩服啊。”
这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头啊。风劲节抬抬眉觉得自己应该说明些什么又知道很多事只怕真是越抹越黑人家卢东篱这么爽快地把他当堂释放要说他暗中没有任何打点别说人家不信就是他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这个不会是福伯他们没问过我就搞小动作去了吧。
正犹疑之间福伯已经扑到面前老泪纵横地大喊“苍天有眼公子你终于沉冤得雪了。”
风劲节本来头就不舒服被他在耳边这么一哭一嚷更加痛得厉害。整个人都晕沉沉得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喝醉酒处在幻觉之中了。
就在这一片迷糊之中他被一干下人七手八脚直接塞到轿子里抬回家去了。
回了家干干净净洗了澡喝了醒酒汤换上干净清爽的衣服精神略好一些却还是困倦得要命软绵绵无力地扒到自家那张无比舒服的大床上就等着约会周公偏偏还有人在耳边不停得唠叨。
“公子爷这回能脱大难是大喜事必要好好操办庆祝一番。”
“公子爷你出来了的喜讯要在第一时间通知各处才好。”
“公子爷你在难中的时候上下人等都颇为尽心尽力也该赏赏才好。”
“公子爷我备了一份厚礼你先看看有什么要增要改的若没什么问题我就陪着你亲自去县衙一趟。”
风劲节本来渐渐清醒的脑
福伯一串串地唠叨下来又有些迷糊他自居住济县是万事不操心全交给旁人去管的所以福伯唠叨一句他就点一次头等说到最后一句时他脑袋才低下来又猛得一扬坐起了身子愕然问:“什么厚礼去县衙做什么?”
“当然是谢情了。卢大人把公子放了出来这么大的情份不该谢吗?”福伯张大眼倒是比自家主子更加愕然了。
风劲节看福伯手里拿着一大叠的礼单接过来本来想看看送些什么谁知一抖手那礼单散落下来一直从床上滚到地上居然还没完全散开。
一看见上头密密麻麻一行行字风劲节就觉头疼了:“福伯咱们最近没挖着什么金矿吗用得着这么大方吗?”
福伯莫名其妙地望着他那眼神就象是在瞧着一个脑袋坏掉的人:“公子我们这段日子为了营救你送去打点各处的礼物也不比这少啊。我们求各方官员的不过是拖着案子不批和调走刘铭罢了而这次卢大人直接就把你放了这么大的人情我还担心这礼物不够特意列出来看公子觉得有什么要加吗?”
风劲节勉强振作了一下精神:“照你这么说你之前并没有去打点过他了。”
“没有公子的安排我怎么会自作主张呢。”福伯倍觉受到侮辱板起来脸“这些日子公子虽在监中可我们外头的所有行动哪一项不是完全按照公子的意思办的。”
风劲节略略皱起眉也不知在思考什么信手再把礼单拿起来淡淡扫了一眼然后又随意抛开:“不送了。”
“不送了。”福伯惊呼“这这这怎么成……”
“怎么不成?”风劲节懒懒道“他为我翻案若是为了钱有这么好的机会在怎么可能什么条件也不提直接把我放出来。这么大的案子他连通报府衙一声都免了就直接自己处置了更是有十二分胆识。这等人物这等心胸我要真把这么些个东西送过去那就是侮辱他明白吗?”
做出决定之后他又重重往床上一趴安安心心闭上眼:“先就这样吧福伯你先出去吧。”
忠诚的老仆人站那半天没动弹。虽说公子爷的话好象是有一点道理可为什么想想就是不对劲呢那些八杆子打不着的贪官他一出手就似把银子当瓦砾那么用现在人家对他有这么大的恩他倒是一点也不肯表示了。
直着眼站了一会儿直到听到风劲节轻微的鼾声福伯才回过神来:“公子你怎么就睡了就算你不送礼也该上门去道谢。”
被吵醒的风劲节把脑袋扎进软绵绵的大枕头里不耐烦地挥手:“不去不去。”
福伯气得打颤咬牙切齿地喊:“不行人家这么大的恩义你不去拜谢岂非忘恩负义。我绝不能让公子你被世人看成不知感恩的人。快起来去拜见完卢大人你再回来睡好了。”
风劲节狂拉被子蒙头哀告道:“天都晚了怎么好拜客我明天一大早就去你就让我好好睡一觉吧。”
福伯跟着他时日甚久知他任性更加不肯由着他:“明天去了肯定见不着我打听过了新任太爷最近在处理前任积压下来的公务每天一大早就召了县丞主簿一起会同办事衙门里听差的上下一起跟着奔忙一直到晚上才散。县里缙绅若要拜会一概都是没功夫见的。现在晚上去才能进得了门呢。”
“不去不去要去我明晚再去。”风劲节仍在誓死抵抗。
“公子爷我还不知道你今日也拖明日也拖不想办的事你就这样给生生拖没了。”福伯气得苍苍白都在抖动忘了尊卑上下狠命拉他的被子“真不明白你以前做生意时什么人情世故心里不明白什么情面交际办得不周得自打在这住下你就象变了一个人。”
“废话以前我是想赚人家口袋里的钱当然处处要考虑周到现在我的银子十辈子也花不完怎么任性都无妨为何还要讲究什么世事洞明人情练达。”
“我不同你争这些总之受了人家的恩义一定要去谢。”
“我不去。”
“非去不可。”
“我不去。”
“一定要去。”
……
……
主仆之间拉扯争执的结果是半个时辰后风劲节脸色非常难看得在自己那位白苍苍的老管家监督下坐在县衙内堂花厅的椅子上很努力地反省自己一直以来是不是对下人太好太放纵了呢。
第四部 风中劲节之相会
网友上传章节第四部风中劲节之相会整天的时间处理积案后卢东篱在书房里翻看县志对济县的了解。
卢东觉可没有自家大哥那么好的养性功夫见他仿若没事人一般以一个极舒服的姿式坐靠在书房的大椅子上秉烛夜读得这么有诗意他就暗中恶狠狠地磨牙。
咱们两兄弟到底谁还没真正长大到底谁不知道事情轻重啊?
卢东觉在书房里面前后左右转了四五圈见自家大哥也懒得理会他便只得愤愤然地跺跺脚出去了。
刚出书房不久就见一个仆役快步而来在他面前施了一礼。
卢东觉一边继续向前走一边信口问:“什么事?”
“风大官人前来拜谢大老爷了。”
卢东觉脚步为之一顿想了想才道:“就告诉他说大老爷还有公事要忙让他先等一会儿。”
仆役应声去了。
卢东觉回过头望望灯火通明的书房孩子般淘气地笑一笑为了替那人伸冤大表哥担当了这么多让那土财主多等一会子也算是勉强出气了吧。
卢东篱把一本县志翻完大半书案上的红烛已烧的只余短短一截他淡淡一笑放下县志熄了烛火漫步行到星月之下正待回房休息却见一名仆役正畏畏缩缩在书房门前徘徊迟疑。
卢东篱笑问:“有什么事?”
那仆役忙忙行礼:“大老爷风大官人已等了很久天也实在是太晚了小人斗胆问一问若是老爷没空不如打了他回去。”
卢东篱一怔:“风大官人?他什么时候来的?”
仆役也是一脸愕然:“风大官人特意来拜谢大人刚才表少爷让通传说大人正在办公务请他多等一会儿可现在都等了一个时辰了……”
卢东篱不待他说完便低斥一声:“真是胡闹。”
那仆役也不知道这一声是骂的谁只是立刻低头后退。卢东篱也大步向客厅那边去。
照他看来办案决断全是依公而行原本也用不着拜谢。真拜起来拉拉扯扯客气话一堆又赶着人又跪又拜又喊恩人外加着还有大堆的谢礼收也不好不收也不好。他新来乍到又哪里有那个闲工夫应付这种事。
依他的性子若是一早知道风劲节来拜自是托口公务不肯相见最多说几句秉公断案无甚可谢的官话便让人把客人挡回家去但现在卢东觉自作主张让人家白白等了这么久再若不见便十分无礼了。
他只好极之心不甘情不愿地行往客厅并下决心明天一定要好好考考某个混小子的功课背不出书来正可以名正言顺打手心饿肚子外加罚站和关禁闭。
遥遥望到客厅已见一个人影正往旁边溜卢东篱低喝一声;“卢东觉你给我滚过来。”
卢东觉见逃不掉缩缩脖子慢吞吞过来脸上堆起笑容:“大表哥这么晚了还没睡?”
卢东篱冷冷瞪着他:“我也正想问你了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卢东觉一点也不惭愧地说:“睡不着啊刚四下转了转走了走没事干就跑来瞧瞧那个有钱的家伙是个什么样的人……”说到这里他脸上忽现愤愤之色“那人可真是没什么诚意啊救命的大恩啊他就这么两手空空得来而且还一点耐心也没有我躲在后堂一碟瓜子还没磕完呢他就三番五次要走要不是他身边那个还算懂事的管家拼命拦着他早回去了。”
卢东篱又好气又好笑气得骂一句:“你也知道什么叫懂事。”就揪着他的衣领拖着走“给我去向客人道歉。”
堪堪行到将近厅门处就听到里面那同样又气又无奈的声音传到耳边:“公子爷你怎么就这么没耐心呢人家对你那么大的恩义也只不过是让你等一等罢了你为什么非要闹着回去这不是让人瞧着我们这么大的人半点人事也不懂吗?”
一个清朗舒润却也同样又气又无奈的声音应道:“福伯我要跟你说多少遍你才明白这人是个清官而且喜欢简洁处事想来是讨厌繁文缛节的他放过我只是秉公处事我们这样紧赶着跑来谢他只会给他添麻烦你瞧人家把咱们干晾着这么久不见我们可见就是不想见了咱们还是知趣些吧。”
“见不见你和清不清官有什么关系?”那老人犹自絮叨“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又怎么知道?”
“他是清官从他不敲诈我一文钱就直接放我可以确定一大半了再看看这县衙后堂一般来说每换一位主人都会跟据他们各自的喜好改变陈设另备装饰还记得咱们前任县太爷上任的时候大兴土木了多久又借机会往县中各处富户敲了多少?可是这一位上任都好多天了县衙里不但没有任何动工的迹象连所有摆设不管大件小件都没有一丝变化。可见其人处事是喜欢简便省事的。还有县衙里的仆役按律是可以直接在当地征调给不给工钱就看县老爷高不高兴了。刘铭在的时候这里上下下下奔走的人有多少可现在呢这么久了就一个下仆在四周打转你刚才给他点好处让他探探县太爷还要忙多久这里就连个添茶
没了这种人明不明如镜还不知道清如水大概是没送礼给他没准还自讨没趣你来谢他他还嫌你烦呢。”
听着里头人长篇大论地同自己的管家解释卢东篱不觉一笑如此主仆倒也有趣。
卢东觉听得却是怒从心头起什么东西一个乡下土财主竟敢这样评价大表哥还说大表哥不知是不是明如镜我呸要不是明如镜你还在牢里头蹲着呢哪能上这来大放厥词。
显然那老管家也不满意语气充满质疑:“公子你真的不是因为等得太久心里不自在胡乱找借口想脱身?”
隔着墙都能听到那人大叫撞天冤的声音“福伯我是这种人吗?”
卢东篱几乎可以想象那个完全没有主人仪态与威严的男子此时此刻满腹委屈的表情。
然而老管家静静地没有回答估计心里是真的认为他是这种人。
卢东篱也不觉自失地一笑隔墙而闻他人私语虽是无意终是有些小人行径的。他不再耽误迈步正要向前适时厅内传来一句话。
“福伯其实我觉得我根本没欠他任何情原本是无需拜谢的。要不是你硬逼着我才不会来呢所以现在想走也完全不需要找借口。”
卢东篱为之一怔步子竟是忘了迈出去。他清理冤案自觉是本份也不认为应该被感恩但第一次听到被开释者这样说倒是让他有点愣了。
卢东觉眼睛都因为愤怒瞪得有若铜铃了而厅里那老管家显然也经不起刺激声音都颤抖了:“公子你你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有什么不能说呢?卢东篱与我一无亲二无故他不认识我他也不是故意要救我要放我。他只是一个合格而尽职的官员在履行他的职责。他现了一桩冤案于是把它纠正了过来。这是一个官员最基本的责任。也是他的本份。我做为无辜百姓无端受了冤屈官府为我昭雪是应该的这本来就是官府欠我的按理说他即代表官府还应该是赔偿我因官府失误而受到的一切名誉和身体伤害才对为什么我这个受害的人反而还要拜谢呢?”
“公子你你你这话这……”
此等言辞根本闻所未闻那老管家基本上已经不能正常说话了而厅外的卢东篱却是呆呆站在原处一时动弹不得。
唯有那清朗的声音仍在继续说下去:“这话有什么问题?公正公平地处理案件做到不枉不纵这是官员的本份就象厨师的本份是做好菜裁缝的本份是做好衣服一样。你穿了好衣服吃了好菜会点头赞赏这是个好厨子那是个好裁缝可是难道你会跑去找到他们跪下来千恩万谢流着眼泪要替他们立长生牌下辈子还要给他们做牛做马吗?为什么各行各业的人尽他们的本份我们觉得应该而官员们只不过是做他们职责之内的事我们就觉得这是天大的了不起天大的情份呢?”
这问的明明是厅里那固执的老人卢东篱却觉得字字句句几乎问进了自己的心中一时怔怔立在厅外不能动一指一声。
“因为厨师做不出好菜没有人吃就会被解雇裁缝做不出好衣服没有人光顾就会饿死。他们没有尽到本份就无法生存他们无法为百姓做事就没有收入然而官员却正好相反无论他们多么不尽责百姓都无可奈何即然如此又有谁还肯尽职。因为太多的官员不肯做应该做的事所以忽然有一个官只是简单地做好了份内的事你们就把他当成神来拜。”那声音带些喟叹带些怅然“有问题的也不知道是当官的为民的还是这个世界本身。”
卢东篱站在厅外胸口有什么在涌动却又分辩不清手足为什么冰凉而心头为何却感到温热。
这等惊世骇俗的言论只不过出自于一个小县城的富户。
那些问题他曾问过自己的多少次却无法正确回答那些答案他曾隐约想过多少次却不敢深思。
一个小小县城的普通富户会有这种见识看得如此之深又会有这种胆识坦坦然在人前说出这等不为世所容的语言。
风劲节他是谁?
他这里震动莫名卢东觉却气得怒火中烧他还年少处事哪会深思大表哥替你担待下那么多把你放出来你还敢说这种话?
清天大老爷不该谢难道贪官该谢不成。
一个乡下土财主知道什么还敢用这种口气说话。
他一怒之下愤然一挣恰好卢东篱正自失神手里也没抓住只觉手上一轻眼睁睁看那只没轻没重的野猴子直冲进厅去了。
他心头叫糟也只得大步行入口中笑道:“风公子怠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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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因一些私人原因我临时出门了两天所以前两天无法更新。
第四部 风中劲节之相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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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劲节被福伯硬拖着去上衙门拜谢人家一句公事忙就把他扔厅里不管了。左也等不来右也等不至他风劲节是个安心等人的主吗?脸上那不耐烦的表情自是毫无掩饰地表露出来了。
福伯恐他站起来拂袖而去忙掏了点小钱塞给厅里唯一一个服侍的仆役请他去看看大人还要忙多久。
奈何风劲节的耐心却似已告尽终是说一句“即然他很忙咱们下次再来就是。”便起身要走。
福伯心知这回他要走成了便再没下次了。急忙上去死死拖住不放心里犹在庆幸幸好这厅里头没别人了否则这拉拉扯扯的实在让人看足笑话。
他哪里知道有个恶作剧的大孩子躲在后堂怀里端了一大盘的瓜子一边磕一边偷眼瞧热闹呢。
他不知道风劲节却一清二楚。他也是自小练武的耳目之灵自是远胜旁人不止听得后堂有呼吸之声连吃瓜子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心头气结却又不好当堂说出来只是想走偏是福伯拉扯着不放。纠缠之时他听到那后堂的人悄悄溜走的声音不多时又听到厅外有脚步声迅疾而来。
他料是卢东篱来了心头气怒之下便有意说了一番话出来。
这话旁人听了或许以为他胆大包在又或以为他见识非凡但对他来说不过是泄愤罢了。因怕福伯唠叨他不好谩骂只得故意说出一堆似是而非的道理来。
他知道在这个时代哪怕是最清廉耿介的官员在骨子里还是有一种高于普通百姓的骄傲的。所谓一方父母所谓代天子牧万民。就算是清官也依然把自己放在牧羊人的位置上俯视着苍生。
他们可以接受百姓们大骂贪官可以允许百姓们叹息朝政**可以任凭百姓们愤恨世无清官但他们很难忍受百姓们把官员看做和厨师裁缝一类的人把为官看成任何一种简单平凡的职业把他们牧守一方的行为看成是最普通的份内事。
这些儒生士大夫们骨子里的骄傲骨子里对百姓的轻视使他们听到这样的话必然会愤怒。
风劲节有心说这一番话不过就是为了激怒那个把他白天放掉的家伙瞧瞧这位大清官生起气来是什么样子。
然而这话倒真是气得一个人涨红了脸冲进来。可惜那个大男孩话也来不及说一声厅外就有人朗声笑语徐步而入。
因为等得太久厅内烛光将黯风劲节抬眸处见那人一袭青衣素淡从容地自那满天星月光华之处走来出奇年轻的面容出奇舒朗的笑意还有那出奇温和宁定的眼神他不觉怔了一怔那人已在面前长长一揖:“先生久等了。”
卢东篱一走进厅门就看到了风劲节。
足足一个时辰的等待厅中烛影已黯然而那一袭耀目的白衣却在这一片黯淡中夺人眼目。当世少年公子多喜白衣却很少有人能把一身式样简洁的白衣穿得这般洒脱自在仿佛天地之间便只有他才配得起这一片高洁的白。
满厅灯光黯然可那人眉眼舒朗自自然透出的一股自在从容却是跃然眼底。
卢东篱不觉长长一揖不似县令待属民而只是对有识之士自内心真诚的敬重恳切地道:“先生久等了。”
对面的风劲节似是愣了一下才本能地还了一礼。
卢东篱不以官员自称只道:“东篱忙于公务怠慢了先生。先生请上座容我致歉。”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风劲节此时也约略猜出这一场等待只怕这位清天大老爷并不知情反是和另外那个大孩子有关系回思刚才的做为倒觉过于小气正要也说几句客气话却不料那个大男孩跑到客席上把上的椅子往下移了几步再把手一引皮笑肉不笑地说:“风公子请上座。”
这一举动先是把福伯吓了一跳心里就叫起糟来了。
本来那宾主的椅子是左右并对的正应了分庭抗礼之说而被卢东觉这么一拉客席的椅子就拉到下来了。
其实卢东觉的这种做法以礼法而言倒也没什么错。
这个时代的人最重尊卑齿序宾客相对犹其讲究。
官小的在官大的面前一定会坐下辈份低的在辈份高的人面前肯定要坐旁位。
一般百姓在官员面前根本是连坐都不敢的而以风劲节所受卢东篱之恩义别说是坐了便是跪下来把头磕破天也是理所当然的。
在这森严的礼法规矩之中若是上位者不拘礼法人家说他礼贤下士若是下位者不理会礼法旁人就该说他不知礼不懂事了。
卢东觉不过是要以这个完全合乎礼法规则的动作来提醒风劲节他一个商人普通百生的身分是远远比科举出身一方县令卢东篱要低微卑贱上许多的。
但是跟随了风劲节多年的福伯心里自然清楚自家这位主子从来就不是那种知礼懂事的主。
他愿意时天大的道理能说出一套又一套来但在骨子里他从来不是一个讲理的人。相反他任性妄为到了极点偏偏他又能用无数的道理来为他自己的任性做解释
闹趁意了旁人还被他糊弄得晕头转向佩服他大义
这次的死牢风波他抛了无数金银费了无尽周折说到底不过是因为不肯受刘铭的威胁不过是他骨子里那股子任性作宁愿花十倍的银子百倍的功夫也不肯用简单的方式解决问题罢了。
就这么一个人你敢这样当面羞辱他真料不到他会做出什么事了?
这一瞬间福伯脸色白而卢东篱眉头一皱正要斥喝卢东觉却听耳旁一声长笑风劲节面带笑容眼底却分明有着抹不去傲意:“卢大人世间只有死罪之风劲节却无旁坐之风劲节。”
福伯松口气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公子爷啥时候这么好说话了居然没有作只不过表了一下态。
他觉得风劲节已是很客气了卢东觉却觉气闷暗自咬牙切齿好个狂生真个狂得没边了。
这满是傲骨的一句话听得卢东篱先是一怔后却一笑。他也不道歉也不呵斥卢东觉把椅子放回原位只是上前一步一探手竟是不避形迹牵起了风劲节的手。
风劲节又是一愣才见卢东篱笑意从容:“今夜月明风高先生雅人可愿与东篱执手同游畅论天下以抒胸臆。”
风劲节深深看他一眼不觉也是一笑这个县官倒真是个难得有趣的人物了。
他也不推辞多语便随卢东篱同行而出。
独留福伯和卢东觉一起站在厅里呆。
福伯望着外头眼都有些直这位县太爷真是个好人一点架子也没有这么尴尬的情况他解围的法子也这么自然。不过今天公子也真是好说话得很啊。他平时虽然宾客盈门朋友数不清但也不过一起说笑喝酒除了身边美丽的侍女丫头很少与人这般亲近的。看样子公子的任性也只是表面心里必然还是很感激卢大人的恩义的。
老仆人满心欣慰地连连点头。
而卢家的小公子已经气是暗自磨牙了。
风劲节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乡下土财主充其量是个很有钱长得很俊俏的乡下土财主罢了用得着大表哥对他这么客气诸多容让吗?
心里真想跳起来冲过去指着那土财主的鼻子骂几句又想起大表哥刚才出厅前恶狠狠瞪过来的警告眼神只得忍气吞声地在厅里直瞪眼。
一老一少两种完全不同的心情站在厅里向外望去。
厅外漫天星月光华下二人一青衫一白袍青衫洒脱白袍飘逸这般共行于月下竟是美得直可入画。
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有阵阵温柔的夜风把那清朗的笑声时断时续传入耳中。
在很久很久以后当风劲节与卢东篱的故事被人谱做传奇时当后世史书民间话本中人们称他们为知己之交时有关这一夜便有了许许多多的猜测与传颂。
有人说他们这一夜诗词唱合彼此都佩服对方惊世之才有人说他们这一夜共论天下大势同商兴国之道彼此为对方的见解胸襟所倾倒。有人说这一夜之后他们心性相投志向相和相约为天下苍生抛头颅洒热血就此结为生死之交永世不弃。
然而在当时在那个有着温柔夜风美丽星月的夜晚风劲节的上门拜该是被老仆相逼心不甘情不愿的卢东篱的出面接待是因为小表弟的恶作剧同样心不甘情不愿的。
他们初次相会共行月下的佳话不过是卢东篱因觉得场面难堪就算再把椅子搬回去也不好看便临时想出的法子。
那一夜他们其实不过是有一搭没一搭说了许多闲话。
不过双方都是聪明人闻闲话而知其人。都知道对方有才华有见识有本领的人但也同样清楚双方的志向理想为人处事的方法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而在那一夜之后卢东篱和风劲节很久很久没有再见面。
双方都忙得很。卢东篱忙着处理完刘铭上任大半年积压下的所有公事积案之后自己手头还有很多任上的公事忙完了职责内最基本的事还有很多可做可不做但做了对百姓来说总有好处的事要去做。
卢东篱忙着公事风劲节当然在忙他忙着吃喝玩乐而且忙得不亦乐乎。
自他放出来之后所有的朋友纷纷来贺他产业下的伙计佃户人人来到府里道喜就是县里的闲汉贫户图个赏钱也多来道贺。
风府之外车水马龙络绎不绝。风府之内宴席流水流水宴度竟是无有终了。
风劲节忙着饮美酒食佳肴赏佳人之歌舞享红袖之温柔。闲时与友人痛饮狂歌作诗画画再听着一众清客闲汉人人叫好把他的诗文图画捧得如同天高。
又或与二三朋友结伴却带上十余侍儿几十从仆浩浩荡荡游山玩水尽情享乐。
他的人生多姿多彩享受至极至于那个把他救出监牢又在为全县百姓奔忙的卢东篱卢大老爷处是很快被他抛诸脑后了。
第四部 风中劲节之蒙冤
网友上传章节第四部风中劲节之蒙冤
卢东篱任职济县半年不到县城已是大治百业兴旺。
眼见已近年关照旧例各地官员都需上省城呈报一年政务给上官其实说穿了也不过是让官员们有个机会名目在省城聚头大过年的给上头一点孝敬罢了。
卢东篱在地方上任官也好几年了知道这些俗规陈规奈何实在没有多少银子可以做这样的应酬孝敬也只得硬了头皮当这是一场普通的公事来办。
如此这般往各大衙门转一圈两手空空除了公事文书啥东西也没带省城大大小小的官员们脸上自然就不好看了见面说的话自是暗中带刺满是讥讽。
“好久不见卢大人看似略有福在济县想来过得是万事顺意吧?”
对于那语气不善的问候卢东篱从来只是微笑应答:“多谢关心一县百姓安乐下官自然万事顺意。”
“是是是在卢大人治理下济县还能不大治吗?谁不知道你卢大人的雷厉风行刚毅决断。那风劲节的案子连回都不往上回一声大人就直接销案另定凶手递呈府衙了。”
对于这种尖刻的声音卢东篱也只是从容笑道:“多谢大人夸奖治下百姓即然无辜让他哪怕多在牢中住一日也是下官失职只得斗胆先把人放出来。说来也要多谢各位上官新凶手的文书一送上来即刻批呈刑部又很快批复定案如此之迅。府衙各部堂办事之迅快决断实在让下官惭愧。”
他说得轻松府衙的一干官员们脸色就更加不好看了。有关新凶手的定罪如此之迅这其中当然没少了风劲节的打点同样一桩案子两个凶手的公文一个押着不批一个神批准这其中玄机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无论卢东篱这话是不是有心讥刺其他人听着心里肯定也是不自在的。
卢东篱也不抬眼多看大家的表情只笑道:“下官还要去别处衙门报呈公务就此告辞。”
也不等人家再多说别的转身便去了。
他步子虽迈得快奈何耳边隐约还是听见后头冰冷的话语。
“以前在府里办差时倒还真是一副目下无尘的清官样子好象全天下就他一个好人咱们这么多人谁能让他放在眼里啊。不过是个小县城真面目立刻就露出来了。”
“那虽是个小县城到底以他为尊万事他说了算嘛自然就和在我们郡里办事不同了。”
“风劲节为什么那么爽快放出来谁心里不明白到了这份上还要装出清官派头一毛不拔到这等地步真是……我呸。”
卢东篱苦笑为官者仪态全无到这等地步利令智昏到如此境地实在让他不知是愤怒还是悲哀。
且不说言语粗俗心态丑恶全无读书人的样子。便是说人闲话竟然等不到清静处背着人说去明知有可能被他听到还要说出来这等行径和官场中人圆滑处事万事留一退步的做法完全相反。
由此可见几乎所有人都是真的认定了自己不知收了风劲节多大的好处。
今日如此无礼只怕一来是眼红自己拿了大笔好处二来恼恨自己没有孝敬三来就有点儿泄愤的意思了。
以前自己这个在府衙办差的清官一个人不合时宜生生碍了上上下下所有人的事现在大大小小的官都确定自己是个贪官了立时便觉可以扬眉吐气可以挺胸抬头可以找机会把以前不知不觉受过的气忍过的委屈一股脑全泄出来了。
他素来养性功夫极极佳倒也不至因此而生出愤怒之情便是心头那一点抹不去的悲凉之意也并不是为了自己。
漫步出了府衙却见卢东觉快步迎上来:“大表哥……”
卢东篱微微皱眉他实不愿让这个小表弟跟在自己身边面对这些难堪:“不是让你在驿栈等我吗怎么自己过来了?”
“别提了驿丞说是快过年了各处的官员都上省城来住满了没咱们的空房了。”卢东觉愤愤然说“让他们想办法腾一腾竟是连理也不理我。”
卢东篱一笑:“你没打赏钱或是赏钱给得太少了吧?”
卢东觉气怒:“你是官住驿栈是你的权利他们怎么还想多要赏钱不成?”
卢东篱微笑摇头:“你可知一个驿丞们的工钱有多么微薄根本不足养妻活儿又要侍候大大小小的官被人呼来喝去动则获罪。若不是图那赏钱谁肯做这种吃苦受累的事。咱们若真是清如水明如镜他们也就绝了指望偏现在只怕满省城的人都当咱们大大了一笔财若还是一毛不拔他们心里就要恨咱们吝啬小气了。再加上如今快到年关上省城来的官员确实很多我官又小出手又小他们自然是要先照顾官大且出手大方的这也是常情。”
卢东觉恍然大悟:“原来又是风劲节那事拖累的啊我说呢那驿丞看我的眼神怎么这么怪还有别的官拖
音大声喊原来是那位刚强独断决案迅快的卢大人哥你一文银子也没收我们去找他们分辩。”
他伸手就想拖了卢东篱回去找人算帐卢东篱不觉微笑轻轻拍拍他:“傻小子清者自清何须辩白浊者已浊辩白何用?”
卢东觉怔怔望着他:“大表哥你做了好事却受这样的冤枉你本是清官却被人当成贪官你怎么一点也不生气啊?”
卢东篱笑着冲他眨眨眼:“你家大表哥的修养好啊所谓骤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未来的状元郎你还有很多要学呢?”
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有心情玩笑卢东觉想笑却觉笑不出闷闷得道:“做清官做到连住驿栈都受一肚子闷气还让人赶出来这个世道想当清官真要这么窝囊吗?”他眉宇间渐渐升起迷惘之色。
不是正义一定战胜邪恶吗?不是清官一定大得人心吗?不是贩夫走卒普通百姓全都拥戴清官吗。为什么连驿栈的一个挑夫都敢给他白眼而贪官们只要给的赏钱够大方在这些老百姓眼中也就远比清官可爱呢?
卢东篱见他神色略有迷乱心中实有不忍明知若乘此机会多说几句可以让这个赤诚的少年更加了解现实的可怖了解他所一心向往的科考官场但心头却又着实不忍多说只得笑一笑又是一记重手敲在他脑袋上:“愣什么呢还不跟我走?”
卢东觉摸着脑袋瞅他:“去哪?”
卢东篱用看白痴的眼神瞪他:“去客栈啊?莫非你比较喜欢睡大街?”
那脸上总带着温文笑意令人如沐春风的青年领着一个一手揉着脑袋嘴巴里不时嘟嘟哝哝的少年徐徐行过长街。
少年满脸不平时不时仰面愤然说些什么而青年只是微笑着聆听偶尔在少年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敲一记。
省城繁华的街道上来往人流如水年关将来人人忙于操办年货没有人会注意这一对同行的兄弟正如同样没有人会抬头望到街边那高高的楼阁上有人正倚窗饮酒带着醉意的眼睛漫不经心地扫视楼下。
“风兄瞧什么呢?”有人从他身旁探身向下看忽得咦了一声:“是咱们县太爷啊?他也来省城了。”
风劲节懒洋洋应一声也没再往下多看回转身去把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拉进怀里适时张嘴含住纤纤玉手细心剥开又送到他唇边的葡萄。
他在济县玩得天昏地暗尚且不觉足又与同县的举人许仕友相伴同到省城来玩。
说是去省城游玩实际上不过是许仕友听说省城醉云楼来了几个绝色的佳人便来窜缀风劲节同去游玩有这么大方的主人结帐玩什么不痛快啊。
风劲节也是无可无不可便应了同行。
想不到醉云楼头左拥右抱之余居然还会一不小心瞄到自家小城的父母官。
那美艳入骨的佳人柔若无骨地全身地靠在风劲节怀中漫声道:“许公子所讲县太爷莫非就是半年前调任济县的卢东篱卢大人?”
许仕友也坐了下来一边低头去饮美人亲送过来的美酒一边笑道:“自然是他。”
在他身旁服侍的美姬也笑道:“这位卢大人听说极是好运一上任就处理了一桩大案子替一个非常有钱的人抹平了杀人罪名。”
其他陪酒的妓女也都笑着接口。
“听说那人真的十分有钱半夜里拉着四五箱的黄金送到县衙呢?”
“我听说是八箱黄金?”
“听说还有两箱珠宝呢……”
“只一个案子就把几辈子的银子都赚回来了当官可真是舒服啊。”
许仕友头上冒汗地望望风劲节斥道:“这些道听途说的事你们就别闲传了。”
“哪里是道听途说谁不知道那是个有钱的人杀人案啊一个有钱老爷打死穷佃户案都定了他一上任杀人凶手成了没罪的人当时就释放了莫名其妙又冒出个凶手要说这其中没得好处谁信啊。”
“再说了如花有个相知的人可是在府衙做事的听他说就连府衙的那干大人都说卢东篱肯定大大财了。据说那有钱人出手不知道有多么大方只是随便打点一下府衙礼单就吓死人了那卢东篱直接放人到手的好处肯定少不了。”
又有人大奇想:“许公子若认得那位卢大人何不把他也邀上来玩耍宴乐咱们姐妹们得了好处也是要多谢许公子提携的。”
许仕友想着她们说的杀人犯有钱人就坐在他们中间听她们闲说大感尴尬不料风劲节却纵声大笑起来把怀中丽姬的俏脸儿一捏满眼都是笑意:“当着我的面还敢想着别的人上来做客你们越得不听话了来来来每人罚酒三杯。”
第四部 风中劲节之侠盗?
网友上传章节第四部风中劲节之侠盗?指以一个诱人的姿式捧起酒杯香醇美酒徐徐入唇身形软玉温香尽投怀抱红唇淡香以一个亲昵到极点的姿式把美酒渡入那年青英朗的客人唇中。
香唇微动眉眼欲醉:“公子好生狠心我们这些苦命人不过求个三餐温饱罢了公子竟也舍得说罚就罚。”
风劲节哈哈大笑双手对怀中佳人姿意轻薄:“真是个狡猾的美人儿。”
许仕友在旁笑道:“那卢大人没准还真是清官呢你们道听途说胡言乱语有什么罚不得的。”
众女子不觉都失笑起来:“许大人莫非改行说戏文评书了怎么也讲起清官来了?”
“旁的我不知道不过他不怎么收礼我却是清楚的瞧他的作为也确实不象个贪官。”许仕友努力要把话说得正经可信一点但是怀里搂着一个膝盖上还坐着一个身后还有一个在替他揉肩捶背四周一片莺声燕语这话说出来有谁会认真去听。
风劲节倒是一笑轻轻拍着那柔若无骨伏在他怀里的头牌笑道:“怎么不收礼我就听说他初到任时你们这些缙绅名流贺的礼他一样也没辞。”
许仕友苦笑一下:“正是呢当日他宴也赴了礼也收了大家心也安了没想到过不多久东河那边就架了一座桥。”
风劲节点点头:“对了我以前也和大家商议过各人出一份银子在那边架座桥方便来往路人后来出了那事不就耽误了吗?等事情过去了我见那边多了座桥桥前还立了功德碑写的是哪些善人出了多少钱修了这座桥我还当是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自己也凑份子把事情定下来了听你这么说倒是和卢东篱有关。”
许仕友笑道:“修桥的事我事先连点风声也不知道修完了立了功德碑上头有我的名字捐钱的数额和我送给县太爷的见面礼一文不差估计其他人也都是一样的。”
风劲节笑道:“他不想要你们的钱可是新官上任照例当地缙绅都是要有所表示的他如果拒绝不收你们可能还以为他嫌少回去又加重礼。再说他初来乍到再三拒绝反而把关系搞僵大家不好见面这样处理倒也没什么不好。”
许仕友笑道:“后来我们自然也是坐不住颇为不好意思。又备了礼去拜见他但他总是公事忙十个人求见最多只有一个人见着他真见成了这礼他也是不收的。”
“那是自然他已经站稳脚根摸熟情况和上上下下的人都熟稔了大家对他的性情也都有所了解这个时候他再拒收礼大家也不会再有什么误会。”风劲节理所当然地道。
怀中的丽姬故作惊讶状:“要照二位公子这么说他倒真是清官了?”
许仕友似笑非笑看着她再看看抱着她的人这才笑道:“若说他是清官倒也未必因为据我所知有一个人的礼他是从来不会拒收的。”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一起望到风劲节的脸上。
风劲节耸耸肩笑道:“送礼可是大学问不是光送值钱东西就成的。我是三天两头送礼给他有时他还回我礼呢可你知道我送的是什么吗?”
许仕友笑道:“我们满县城的缙绅都想知道就是不好问罢了你若肯指教我必洗耳恭听。”
风劲节笑道:“我送他收只因为我送的大多是无关紧要之物比如有次我吃了一道菜觉得好就让厨子多做一盘乘热赶紧送过去有时我外地的掌柜们给我带来了当地的特产美食佳酿我也分一半让人送县衙去。有时我四处闲逛游玩现了不值钱却漂亮可以把玩一番的石头印章便也会替他买一份。这些东西全不值钱但却有趣吃了用了玩了也颇为享受他收了是承情不收倒是矫情了。”
他抬眸望望窗外万里云天:“有时候我也下乡闲游看看我自己的田庄佃户看到很多人脸上有微笑看到农田间稻谷累累我会摘下沉甸甸的稻子放到盒子里让人给他送去这个时候他通常会回我一诗或一幅画。当然有的时候我酒喝多了或是在月亮底下看花看得有点晕了也会写个半诗或随意画两笔也不管好不好看见不见得人就让人送过去我们可怜的县太爷通常都会费心思替我把诗写完再把画也配上诗又送回给我”
他淡淡说着脸上渐渐有了些笑意。
丽姬适时将一杯酒递上他随手接过一饮而尽。
许仕友呆呆地问:“你三天两头让人装在盒子里神神秘秘送进县衙的就是这些东西他偶尔从里面给你的也不过是诗词文稿?”
“不止啊有时我忽然间点莫名其妙的感慨
毫无章法地随意记几笔送与他他偶尔有点不合时宜也会写出来给我瞧瞧对了有时候他看书会写些杂感随记个人感悟也让人送来给我不过这是问我的意见通常呢我也就瞎蒙几句回复他罢了。”风劲节懒洋洋地答。
许仕友苦笑道:“是真名士自风流可怜我们这些俗人了整日地疑神疑鬼还不知道其中是些什么稀世宝贝又奇怪为什么就只有你能讨得我们县太爷青眼呢?你不把富贵功名放在眼中倒罢了他到底是官场中人。你们要诗词唱合也罢只管公开了来做何苦这么一番做作闹得世人惊疑有损他的清誉。”
风劲节冷冷一哂:“我与他也算不上诗词唱合又没有什么事遮遮掩掩。只是我忙着寻欢作乐他忙着一心为民哪个有空天天见了面去谈诗谈词谈天下偶尔想起来随手写些什么当然就让人送去这有什么问题?天下人想什么与我什么相干。人心即已存疑你做了什么都是可疑的他的清誉他自己都不关心我又操个什么心。”
许仕友沉默了一会才叹道:“他是官场里的人岂会不知道这样放在明处的交往易惹是非只是你一番诚意他便情愿清名蒙污也不拒绝你的心意此等人物当是可交之友。”
风劲节笑得一笑:“那是他自己笨不过话再说回来和那些因为觉得自己清如水明如镜就永远趾高气扬你送他两斤桔子他也把你一顿狠训处处小题大做唯恐满世界有人不知道他是清官的那种人相比这个有点笨的官还是不错的。”
那名动省城的美丽名妓整个人都蜷在风劲节怀中却分明感觉到那出手极之大方的俊俏公子似乎注意力已经离她很远了她抬起头来脸上略带了悟轻轻问:“风公子与那个卢大人真的非常熟悉非常有交情?”
风劲节大声叹气低下头来似笑非笑看着她:“你这般聪明不会还听不出来吧我就是那个因为涉嫌打死了人被他当堂释放的大财主那个你们说半夜送了好多箱金子和珠宝去他家的大恶霸啊。”
耳衅低低的惊呼声响起风劲节摇摇头略显无奈颇带惆怅:“为什么所有人听到贪官贪财帮助恶霸枉法逃罪的故事永远都只会注意贪官到底得了多少钱占了多大的好处而不肯分心去记一下恶霸的名字呢?可怜那些无数故事中的恶霸们啊。”
风大公子在温柔乡中左拥右抱的时候卢东篱兄弟二人已找了一处干净整洁的客栈安顿了下来。
卢东觉年纪小坐不住又逢着将近年关省城各处无比热闹他就更加奈不得寂寞了强拉了卢东篱陪他一起四处闲逛偶尔买些有趣的小玩意好吃的小点心。没长大却总自以为是大人的少年满载而归乐得嘴也合不拢白天受的闲气转眼已抛到脑后。
二人回到客栈时夜也略有些深了走道上都是静悄悄不闻声息的。两人图方便只叫了一间房此时信手推开忽得都是一怔。
房里的行理早被翻得乱七八糟连行理箱子都变成了一堆碎片替换衣服全部撕碎东一片西一片挂了满地。而床上的被子早就掀掉枕头已被撕开总之是一片狼籍混乱不堪。
卢东篱只来得及愣一下背上就受一记重击身不由主向前跌去身上痛极嘴里脱口却只叫:“东觉快走。”
然而脖子上一凉接着是耳边一声冷笑:“走得了吗?”
直到这时卢东篱才勉强看清生了什么事。
自己已经坐倒在自己房间里身旁是脸色白完全已经吓呆了的卢东觉。
那高高兴兴买回来的一堆小玩意散落了一地。
房门无声无息地关上在这个安静的夜晚没有人会知道有两把雪亮的钢刀正架在两个人脖子上。
拿刀的两个高大汉子黑衣蒙面很标准的神秘人装束眼神凶狠而声音冷厉:“说你的金银财宝藏在什么地方?”
“金银财宝?”卢东篱愕然做梦也想不到有人会来找他这种穷人要金银财宝。
刀柄重重在他肩上一拍他痛得脸色刹时苍白一片。
“少装糊涂你这贪官吸尽民脂民膏却还贪赃妄法使百姓有冤难伸今日我们要替天行道劫富济贫。”
卢东篱目瞪口呆这算什么?侠盗与贪官?也是爱热闹的卢东觉最喜欢的戏文最爱听的故事了吧?
可惜的是这么期待的事生在眼前他那可怜的小表弟却不见一丝兴奋的表情基本上人已经吓傻了。
第四部 风中劲节之再会
网友上传章节第四部风中劲节之再会东篱定了定神才道:“我是个穷官并没有什么钱
刀柄狠狠撞在胸口刹时之间奇痛入骨卢东篱只觉得眼前黑两耳嗡嗡一阵响几乎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说声没钱就想蒙混过去?我们早打听清楚了你们这些当官的年关头上都是要给上头送礼的。你包庇杀人犯赚到金山银山能不上来打点打点?”
卢东篱心中已明白祸事因何而来正筹思脱身之计卢东觉却忍不住叫道:“又是因为那件事那全是祸会大表哥从来没收过贿赂收礼的事只是谣传。”
“谣传说得真轻巧当我们是白痴。”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又重重提起来就要往下打。
卢东篱挨了两下已知这二人出手奇重卢东觉一个还没完全长大的孩子哪里承受得了脱口便道:“我带你们去拿就是。”
刀子顿在半空凶狠的声音也略略和善了些;“这才识相我们也不过是谋财你把钱交出来我们就饶了你们的性命。”
卢东篱至此已略略恢复镇定:“我怕钱财招眼所以藏在别处了我带你们去拿。”
还没等他站起来一只大手在衣领上轻轻一提已经把他整个人揪了起来:“好带路。你要敢耍花样小心你的狗命。”
卢东篱定定神望向旁边也被拉起来的卢东觉:“我一个人带路就好了我表弟吓坏了把他留下来行吗?”
两个黑衣人一同笑起来:“留下让他去报官吗?”
卢东篱淡淡道:“我在你们手里难道会不惜性命他这么小的年纪能懂什么又能有什么主张你们这样的江湖豪杰一方侠盗连个孩子也顾忌吗?他都吓成这样了真带着他走很长的路还不是累赘。”
二人看向卢东觉这个大男孩确实是脸色苍白全身抖估计是站都站不稳真要带着走怕是不一路拖着就寸步难行了。
卢东篱见他二人迟疑又道:“如果你们连一个小孩都不放过我已答应带你们去拿钱你们还要把他押着一起只怕就有杀人灭口之嫌我也很难相信你们得了财物之后真肯把我们放了若是如此倒不如拼了一死你们也什么别想得到。”
一人大怒:“你这狗官还敢威胁我们不成。”他扬刀作势要砍。
另一人却一手按住他的胳膊双目定定望了卢东篱一会儿方断然道:“把那个没用的家伙留下带上这狗官走。”
说着用力一推两脚软的卢东觉又给推倒在地上他对卢东觉低斥一声:“想要你表哥活着就什么也别做否则他活不成你也跑不了。”
卢东觉脸色青白全身颤抖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见。
卢东篱心头微叹温声道:“东觉别怕他们只是为了求财拿到钱就会放我回去了。你只管回济县等我就是。”
卢东觉略略一颤忽得回过神来大叫道:“表哥你哪里来的钱你带他们去哪拿得到钱?”
那两个蒙面人愕然交换了一下眼神卢东篱心中猛然一震暗叫不好正不知用什么话来掩饰卢东觉的情急真言却听一个说不出有几许狂放几许傲岸偏又有几许漫不经心的笑声倏然响在耳旁。
“真个百无一用是书生我们赵国未来的妆元郎原来竟能笨到这个地步你伟大的表哥还在愚蠢地玩牺牲自己的救弟弟的把戏你却专门给他拆台。”
卢东篱眼中一亮竟闪起灿然的光芒是他!
两个蒙面人同时警惕地背靠背扬刀做势:“什么人出来。”
“我不是早就出来了吗?是你们眼睛瞎了看不到我吧。”说话的人就在桌前就在灯下。
满室的狼籍满室的纷乱他却似置身于繁华绮丽之室温柔富贵之乡漫声笑语之余径自在案前自斟自饮。
夜深斗室美酒的香醇刹时间熏人欲醉。
在前一刻案前明明空无一人灯下分明清清寂寂门户本来紧掩窗子也没有任何人查觉到动静可是在下一刻这么大一个活人连着一大壶酒两三个玉杯就这么到了面前。
那等说不出的闲适与自在又似已在这灯下案前且斟且饮已然无数时光。
两外蒙面人怔愕之下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扑上来拼命而是纵身飞跃一人奔向房门一人跃向窗户。
走多江湖的人绝不会象无数故事里衬托主角的路人甲一样看到一个级高手出现还毫无所觉傻乎乎上前送死。
这二人江湖经验丰富。只看风劲节悠
事先他们却丝毫无法差觉这一点已知彼此实力悬地于是当机立断连场面话也不说第一时间逃跑为了增加逃生的机会更是兵分两路一左一右一前一后让人顾此而失彼。
可惜过于悬殊的实力是无法靠正确的策略来拉近的。
所以卢东篱只看得到风劲节悠然举杯只觉得眼前一花两个人影往左右一分快得如飞一般而去再然后就是咚得一声响一起重重跌落下来。
因为跌倒在地的时间完全一样所以就连两声落地响听来也不过是一声。
但是坐在案前仿佛从来没动过一下的风劲节到底是怎么让两个活蹦乱跳的大男人跌下来的卢东篱没能看清。他只看到两个黑衣人倒下之后就再也动弹不得两人的衣襟上分别滚落半个玉杯。而风劲节桌上的杯子由三个变成了两个。
整件事在交睫间生而后风劲节仍似没事人一般继续喝酒。从头到尾他连正眼也没看那两个黑衣人一眼。
卢东篱怔怔站了一会看看那旁若无人根本没意思同他打招呼的风劲节然后转身把也不知是被吓还是受惊仍在怔怔呆的卢东觉扶起来温声道:“好了好了没事了。”
卢东觉直着眼睛望着风劲节好半天才呐呐道:“你你你怎么有这种本事的。”
风劲节斜睨他一眼:“没想到吧我这个土财主不止人长得英俊还有一身吓死人的本事。”
卢东觉还是直愣愣望着他:“你这么本事当时怎么会被几个衙役关进死牢。”
风劲节叹口气脸上慢慢浮现凛然大义壮怀激烈的表情:“我自己当然是想走就走可是我走了不知道要连累多少人为了其他人的生死安危我只好牺牲我自己了……”
话音一顿看看目瞪口呆的卢东觉忽得纵声长笑:“笨小孩你不会真的相信吧。”
若是平时卢东觉一早跳起来张牙舞爪大声抗议谁是笨小孩。这回也不知道是不是受惊太过居然还直着眼愣。
卢东篱见他这傻呼呼的样子也就笑了笑算了让他自己恢复去好了。
他便也坐到案前也不道谢信手拿过另一只杯子自己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浅浅饮了一口酒自然极是香醇只是入口却又有一种软绵绵的甜意这倒是在酒里少见的不觉笑问:“这是什么酒?”
风劲节微笑:“你有口福了这是我们省城第一青楼特制的醉梦生只有叫最顶尖的花酒才能喝到这种酒这小小一壶你几个月的俸禄怕也买不起呢。”
卢东篱不觉一笑:“这么说倒是你托你的福我才有口尝如斯美酒的机会了。”他笑着打量风劲节。
当然还是那身白衣。
这个俊俏而任性的男人永远都是一身明晃晃亮堂堂的白衣简直是唯恐不引人注意或是唯恐旁人不知道他家有钱穿得起这种最容易脏一天至少换五六套才能勉强保持整洁的衣服。
卢东篱唇边掠起一丝笑意淡淡摇头象他这种穷人可是穿不起这种沾上一点灰尘都异常显眼的白衣裳。
就连这位随时备着十几套衣服等着换的风大公子这身衣裳也还是让人有不忍观之感。
雪白的衣服上东一块西一块全是酒痕污渍也就罢了胸前袖口衣领子上都散布着好多个红印子也不知道是哪位青楼红牌的唇印或是风月花魁手指甲上的凤仙花汁。
刚刚险死还生颇受惊吓此刻胸口肩上还隐隐做痛旁边还躺着两个之前还拿着刀凶神恶煞的强盗。
然而他的心情忽得出奇安宁起来身外的事竟是半点也懒得在意他只在灯下酒前望着面前的白衣人微笑:“劲节如何在此?”
旁人若在此时看到这案前并座的两个神情动作会以为他们是很多年很多年的知交。然而在此之间他们真正见面只得一次真正交谈只得一夜。
一夜之后便不曾再见。一夜之内已知彼此志向不投一夜之间却依然可做知己之交。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谁也没想刻意去拉近彼此的距离谁也不曾试图以自己的想法来改变对方甚至没有再见过面。
但是风劲节的礼物卢东篱从不曾拒绝卢东篱偶然盟生的感概也很自然地传递给了风劲节。
那一夜之后这是他们第一次会面。
那一夜初识卢东篱客气地称风劲节为先生而只一夜过后他已可坦然而从容地直唤:“劲节”
第四部 风中劲节之翰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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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有两个江洋大盗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之余也免不了跑到青楼叫几个漂亮姑娘寻欢作乐。适逢隔壁房里有人谈起一个据说收过某人十几箱金钱财宝的贪官就楼下经过。他们两个练过武耳目灵敏隔壁房里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便连风花雪月都忘了把身旁的姐儿全赶了出去自家商量几句就从窗子里翻下去一路追寻大肥鱼。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隔壁偏生有一个武功比他们还要好上百倍的人物又碰巧把他们商量的话听得一句不漏。”风劲节笑吟吟道“这位绝世高手又偏偏长得相貌出众丰姿潇洒竟引得四五个最顶尖的青楼红粉为了争抢他打了起来这女人一打架男人若不早早溜走下场必然奇惨。他一个人逃出青楼寻思这闲着也是闲着就跑来管管闲事了。”
他这里徐徐说来也不知几句真几句假卢东篱听得只是笑卢东觉却是气结:“你早知道他们要对我们下手也不早点来害我们吃这么大的苦。”
风劲节白他一眼:“软玉温香投怀抱哪个白痴会推开美女来管两个大男人的死活要不是丽姬如姝她们打起来了啊……”他郁郁然叹息一声面若有憾“谁有闲功夫跑这来喝酒。”
卢东觉气得脸青身颤几乎没背过气去。
卢东篱笑道:“东觉。他逗着你玩你还偏要上当。那些江湖人物要偷要抢自然是要选在夜半三更才下手他当然不用急着赶过来。”
卢东觉悻悻然:“他若早些出手你至少不会挨打受惊。”
风劲节漫然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不谢旁人救命之恩。反怪救人地没有来得更早没有万事把他放在最先所谓读书人的道理真是让我这等俗人佩服啊。”
“你……”卢东觉被他数落得脸红耳赤卢东篱瞧着可怜笑道:“他还是个小孩子。你和他计较什么。”
风劲节冷笑:“你不计较你要不计较就不会好好的翰林不当跑到下头来做县令。”
卢东篱略略一怔随即微笑:“你知道了。”
“我的生意遍及全国在京城开了三个绸庄四个钱庄还有五六家珠宝行连宫里的生意都常做要打听一下消息。从来不是难事。”风劲节看定他“卢东篱定江卢氏。世代书香。虽近年略有末落族人生活稍有困窘。子弟中却有卢东篱生就奇才十二岁便应童子试十六岁已金榜题名。”
卢东觉终于找到插话机会了:“其实大堂哥的文章做得最好只是因他年纪太小一甲不好点他才被到二榜的。”说到这里神色憾憾“也就失去了名满天下的机会。”
卢东篱微微一笑:“本来呢鼎甲地状元。榜眼探花。照例是要入翰林院的反是二甲有机会到下头为官真正经世致用倒是比留在宫中舞文弄墨地好。”
卢东觉不以为然:“但每次大考只有状元榜眼探花的名字才会轰传天下为仕林所羡有几个人记得二甲进士们都叫什么名字。”
风劲节又是一声冷笑:“儒生们想要抢一甲的名份不过是中了名士毒耻于实务经济之道以为那是俗吏之能州县之具而非庙堂之器其实实务是经世之本本立方能道出。若不能实务纵能做花团锦族好文章也不过是个帝王清客。运气再好亦只是偶尔进宫去陪皇帝做几乎诗运气不好终身做冷板凳有何意趣。那些百姓们羡慕当状元的只不过是被戏文小说害了以为一做状元就立刻是八府巡按手掌尚方宝剑还动则娶相爷的女儿皇帝地公主又哪里知道便是状元也不过是封做从六品的修撰榜眼探花也只是从七品的编修。”
卢东觉抗声道:“可是大堂哥做得很好啊虽是二甲也封到从五品了还时常应召倍受圣眷。”
风劲节似笑非笑看着卢东篱:“也不知你是幸还是不幸。原该到地方上为官偏偏因你年纪太小吏部的人都不知道该给你安排什么位置文章又太好虽然不入一甲皇帝也不想放你下去所以破例让你入了翰林院你倍王伴驾了几次诗词文章都做得好官职升了又升三年之内到了从五品。”
卢东篱微笑:“也未必是真好不过是因着我当时年少便是文章中有些不足之处也无人与我计较略有一点好处便被大大夸赞。”
“更何况皇帝也喜欢年青漂亮的人有个俊秀少年在旁边说笑应答和诗做词总比那鸡皮鹤的大学们让人看得赏心悦目。”风劲节哈哈笑道。
卢东篱又好气又好笑:“你谈论的是当今圣上可否不要如此刻薄。”
风劲节听而不闻只笑望着他:“你这般受宠爱为何会跑到下头来当官?”
卢东觉也振作精神望向卢东篱:“是啊大堂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在京城里出入皇宫陪王伴驾多么风光荣耀为什么非要到下头去呢。家里的长辈都指望你过几年能在朝廷中有一个位置你却偏把大好前程轻掷听到消息时族里的长辈都气得不轻偏偏怎么问你你也不说原因。”
卢东篱笑笑摇头:“所谓一入龙门平步青云所谓一考中功名即刻出将入相参与国事得到重用其实真的不过是戏文闲谈罢了。真到了官场里才知道那个地方最讲资历幸进之门难开也不应该开。我做了三年翰林从七品升到从五品也算是升官神了我时常应召入宫多得圣上赞赏。但圣上决不会问我国事也不会提升我地官职到足以参与国事的地步若圣上真下这样地旨意朝中也有的是大臣拦阻反对。其实换了是我也一样会反对这样地人事升迁。”他微微叹息道“你们在远方村镇看我无限风光又哪里知道我的差事其实只是会会文书一些例行的诏令如表彰某地节妇或传旨奖励一些官员罢了。连参加朝会的资格都没有。说是翰林待诏其实真正重要的诏书圣旨自有大学士去起草与我没有半点相干我每天的差事不过是到衙门打个转办点闲散公务然后回家等着皇上偶尔的传召。”
他微微苦笑:“不错我的应制诗做得好我陪皇上饮宴游园弹琴闲聊这等帝王清客我再多做上几年自然升官朝堂上总会有我一个位置然后再一步步升上去但是这样久在云端深出不知民不懂经济实务就算高居
亦不过是个皓穷经的腐儒罢了。”
风劲节定定望着他眼神竟带点嘲弄:“所以你放弃那大好前程偏偏要下到地方上辛苦地办实务操心劳力不讨好就是想真正为百姓做点事?”
卢东篱苦笑一声:“这原因自然是有的但不是全部其实我一心想到下面来为官还有一部份原因是如果这翰林再做下去我怕真是要穷得上街要饭了。”
卢东觉更觉不可思议:“怎么会呢?大堂哥你的官俸足够用了啊皇上不是还常有赏赐吗?”
卢东篱叹息:“就是这赏赐要了我的命了。东觉你以为皇上赏人全是金子银子一大堆吗?真当国库是座金山了。皇帝赏赐也不过是一个意思图的是那份荣耀体面而不是财富我们这些翰林得的赏赐通常是几枝笔一盒上好的糕饼一盘好吃的菜几壶御酒之类的东西即不能当也不能卖并不值几个钱。但那是皇上的赏再不值钱也是荣耀必得一堆太监浩浩荡荡捧着敲锣打鼓送上门才算得皇恩浩荡。来多少太监就要开多少份赏钱出手还绝不能小气。否则得罪了内臣哪天祸从天降都不知道哪里来的我的官俸本来也不高因要陪王伴驾门面功夫不能少几身光鲜点的好衣裳做下来已去了一半再这么多得几回赏。就入不敷出到后来一听说前门有送赏地太监到了就得在家里找值钱的东西打开后门往当铺那送。”
卢东觉听得目瞪口呆:“这这……照你这么说所有的翰林都穷得要当裤子了。”
“那倒又不是其实大部份翰林的生活还是不错的。因为入得翰林院。多是状元榜眼探花或是饱学鸿儒他们名传天下自会有人上门来求字求画这钱收得即不伤廉又风光体面。多少有名望的老翰林。就是靠给人写写画画便能维持一大家子的风光。只是我年纪太小功名又不在一甲虽然见面都夸我天纵奇才都说我少年有为但真要求我一幅字挂在中堂上又嫌名望不够资历不够因此我的门前却极之冷落。”
卢东觉大不服气:“可是大堂兄你地字画诗文都是极好的。”
风劲节在旁嘲笑:“傻小子。那些有钱求字的哪个懂得看。不过是挂出来给别人看的一个人的名声不大还乳臭未干。哪里还会有生意上门。”
卢东篱叹息道:“一来我实在是穷得无路可走二来呢我也不愿在这陪王伴驾的清客本领上出名。一次游园我应旨做诗又拿了魁当日皇上问我想要什么赏我便大着胆子请求到地方上为官。以增见闻。”
风劲节脸上又带出嘲讽地笑意:“你那位皇上见到你这么不识时务一副想避他而远之的样子。定是十分不快你就此失宠被皇帝赶得老远。明明是从五品的级别却到地方上做六品甚至从六品的官。”
卢东篱只是一笑眼神里带些怀念:“那几年我在各地为官见识了不少事也做了很多事颇觉不负此生。”
风劲节笑着给他倒杯酒:“卢大人那些年你在各省飘来飘去各处官职都做过每个都做不能长久。官位越做越小实权越来越少亏得你修养真正好从来不焦不燥不失意每到新任上就专心做好份内的事可惜每次都是略干出点成绩就被赶到别处你的功劳又被新上任的官抢了去你到现在居然还没灰心真是怪人一个。”
卢东觉愤然道:“有什么好笑的堂兄受这么多磨折还不是因为他是个清官。一心为了你们百姓操劳却得不到多少回报还受尽委屈这次的无妄之灾还不是为了你。”
风劲节冷冷扫他一眼:“清官很值得骄傲吗?这年头清官不过是些不合时宜的笨蛋。只有戏文中传说里才有一个清官到处剪除贪官地神话在现实中常常是一群贪官把一个清官整倒或是同化罢了。你这个哥哥自己清廉耿介不文不取却碍了多少人的事挡了多少人地路他为什么在省城做得好好的莫名其妙被调到下头县城去了?还不是因为成了其他官员地绊脚石。你以为他能安生生做官做到现在是因为什么?不过是因为他还算精明稳重处处小心不让别的贪官拿到太大把柄也因为他毕竟曾做过两年伴君之臣其他的地方官就不太敢把事情做绝但他再这样过下去或许真会因为是个清官而名垂史册但肯定死于非命下场凄凉。”
卢东篱只是静静听着风劲节不客气地大议论他所付出的一切在风劲节嘴里真个一文不值反倒可笑然而他只是淡淡微笑扬眉抬眸凝视对面那白衣轻狂仿似天下无一人一物可看入眼中的狂生:“劲节你忽然说起这些事必有原因不必再绕圈子了有什么话你同我直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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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表兄和堂兄称呼的改动。
一般来说同姓同宗的都称堂兄弟.否则则称表兄弟.
本来照一边地阅读习惯卢东觉和卢东篱应该是堂兄弟的。
但是因为我家乡一直用表这个称呼只是分叔表和姨表哪一边地兄弟都叫表哥表弟很少听到堂兄弟的叫法。
因此我也就很习惯地让卢东觉叫卢东篱做大表哥了。
其实在我的很多做品中我都会不自觉地犯这个错误让很多读者在阅读的时候产生疑问。
昨天看到读者的回贴才意识到自己这种写法有点不当。
所以今天写的时候让卢东觉在称呼上改回了堂兄弟的叫法。
另昨天居然又在重大问题上出错了。
我想我真是太想念轻尘了而且我把几个主要人物的名字都编进自动词库了可能在按的时候不小心劲节就变成了轻尘。
而且我自己最近常唠念轻尘这就直接造成了我在较对时完全麻木在看到轻尘二字时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完全觉自己出错了真是晕。
幸好VIp章节还是可以修改内容的因此我一看到读者的留言就刻去修改了过来。真是无比惭愧啊。
这么重要的名字这么重要的呼唤都搞错了。估计读者们看的时候也是一头雾水又好气又好笑吧。
第四部 风中劲节之升官
网友上传章节第四部风中劲节之升官劲节定定看了卢东篱一会儿然后淡淡问:“想不想财?”
“什么?”卢东篱略感愕然一时只觉这样的问题简直不可能出自风劲节这种狂生之口。
风劲节平静地说:“如果受了这么多波折磨难后你至今仍没有后悔仍想照着你的理想生活下去那么我认为于其继续当这种芝麻绿豆小官不如想办法步步高升。自己可以生活得好一些权利大了帮的人也可以更多一点。”
卢东篱摇头:“我不需要你为我……”
“我的钱虽多也没打算为你打点升官。”风劲节打断他的话信手向旁一指“你升官的机会在这里。”
他指的正是那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强盗:“这两个人是七省通辑犯做过无数大案只凭你抓住他们这件大功劳升官是跑不了的。”风劲节笑笑“若你有这个心思就要大张旗鼓一路搞得世人皆知地把这两人绑出去至要紧是让天下人都知道抓到这江洋大盗的人是你不可让别的官抢了功劳。”
卢东篱低声道:“明明是你……”
“我乐得做个富家翁才懒得去招惹是非引人注意。”风劲节微笑“我救你性命你总不至于要害我烦恼吧。”
二人说话间卢东觉却在一旁喃喃自语“七省通辑犯。七省通辑犯……”他忽得跳起来叫道“是赫赫有名地侠盗天地双龙。”
看看他满脸不敢置信的表情风劲节不觉大乐:“正是这二人了。”
“怎么可能听说他们武功绝顶……”
风劲节不屑地一笑“在你们看来武功绝顶在我看来也不过是米粒之光。”
“听说他们劫富济贫……”
“对啊劫你们的富济他们的贫嘛。”风劲节语气讥嘲更甚“你以为天下有多少人能吃着自己的粗茶淡饭。还大把大把银子送给他人。所谓侠盗义士大多也是偷了抢了之后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之余把得来的零头随手扔给穷人一点罢了。要不然那些举着替天行道旗子的山头上怎么有永远有喝不完的大碗酒吃不完地大块肉。还有分不完的金和银呢。”
卢东觉一声不吭走过去把两个黑衣人的面罩都扯下来却见也不过是脸生横肉的两个粗大汉子罢了。
想起传说中那侠盗英雄的凛凛风彩万般神威不觉十分沮丧原来英雄人物竟是只可闻名.绝不该见面的真见着了也不过是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地强盗顽匪罢了。
少年的神色转瞬间一片落漠:“所谓英雄侠客就只是这个样子吗?”
“所谓英雄侠客虽然不至于都是如此。但也未必高明到哪里去。”风劲节冷冷道“那些开宗立派势力盘根错节之人。若无十分的心思用在权位争夺上也难有成就。那些孤身飘零。游侠天下的也同样可以自峙绝艺轻贱人命。往往易凭一己之见地断世人之善恶生死。便是天底下最有名的侠客手上也难免会有几条杀错的人命。你们要庆幸你们碰上的是侠盗而不是侠客。侠盗们道听途说就跑到你们这里来蛮横威逼。只不过是图财侠客们很可能会道听途说。就满怀正义地跑来把你们宰了以便替天行道为死者伸冤。”风劲节眉宇间总有点淡淡讥嘲他看着面色灰败的卢东觉笑悠悠道“卢家小弟弟知道现实这么不完美你还想不想当状元向不向往英雄侠客忠臣清官。”
卢东觉面色惨淡双眼迷茫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风劲节的话。
卢东篱则淡淡一笑:“我为官虽不升闻达但若能升官我也不会拒绝毕竟官职高一些能做的事也可以多一些只不过只是要抢占你地功劳了。”
风劲节略觉惊喜地坐正身子眯起眼笑一笑:“我以前只道你即蠢又正直想不到你却并不迂腐不过这还远远不够。如果你真想好好把官当下去并且越不越大就该记得把你骨子里的刚正不阿收起来多练练怎么低头弯腰怎么妥协服从怎么收礼和送礼。”
卢东觉大怒:“你在胡说什么想劝大堂哥当贪官吗?”
但是他这里爆跳如雷风劲节却恍如未闻只是用一种说不出是冷漠还是强硬地眼神死死牢着卢东篱。
卢东篱却并无一丝怒色也不见半点疑虑不定只是神色颇为黯淡轻轻道:“很久以前在翰林院就有过前辈劝告我。我们这些于文墨打交道的官员虽然谈不上风光但却可以在这个污浊地官场中洁身自好以保令名不失。倘若出外为官反易陷于是非。真要在那官场上一步步艰难向前当忠臣有时必须比奸臣更奸诈当好官有时必须比贪官更阴险……”
“所以你明知衙役狱卒们都收了好处但却并没有雷厉风行地管制你明知我被冤枉地案子另有内情却也同样没有再往下深究你虽然一芥不取却也并没有生硬地拒绝县内缙绅的见面礼……”风劲节漫然打断他的话“但是你自己应该知道这还远远不够有很多事你知道怎么做可是你却做不到不肯做。”
卢东篱默然良久才苦涩地叹息一声:“不错有很多事我明明知道却始终无法做到。”
风劲节冷笑:“比如我的案子你固然是一片好意为我承担但做法如此不依旧例反易惹来祸端如果不是因为府衙里大小官员以前都收足我的好处在我的案子上
文章只怕你早就被人扣了收受贿赂枉法贪脏的罪来了。”
卢东篱苦笑:“那么遇上这样的事我又该怎么样?”
“该主持的公道你自然是要主持的但上头的财路也不能挡得太过了。受冤枉的人若是有些家底能逃出升天必不会吝啬若是穷苦之人你据理力争上头的人见了无利可图也未必一定要给你难堪你的过份强硬纵能逞一时之快却会让你以后行事束手束脚再难得到旁人的协助。”
卢东篱叹息不语。
风劲节见他犹自不肯受教又冷然道:“千里做官只为财你这般断人财路有多少人受得了。天下不是没有清廉正直之士只是少得可怜罢了。而且一旦进了官场之中不是同流合污就是遭人扳倒有几个人能支撑到最后的。凭着你一人之力一人之善又能救得几个人帮得几户民。你不妥协不讨好上司不屈从于官场上的很多规矩于你自己或能搏清正之名于天下于百姓只怕益处却有限得很。”
他说着说着又有了些讥诮之意:“这个世道都黑成这样了你还指望凭你一个人的力量把他染白不成?”
卢东篱轻轻道:“世道虽暗我却只想做这一点烛火能照亮多少地方就算多少而已。”
风劲节冷冷扬眉。一探手把桌上地蜡烛拿到手中然后一弯腰放到地上去。
整个室内立刻一片昏暗彼此对座犹不能见对方神容。
卢东觉莫名叫道:“你干什么?”
卢东篱却只是微微一震不言不动。
风劲节这才慢慢再把蜡烛放回桌上:“蜡烛只有在高处。才能照到更多的地方。”
卢东篱怔怔望着烛火眼神里有着一种几近痛楚的光芒。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道:“你说的道理我何尝不明白只是我不知道当我开始屈服妥协之后。我会不会渐渐忘记最根本的初衷。当我为了达成目的而不再介意手段之后我会不会因为迷恋手段带来的方便而不再记得最初的目地……”
风劲节冷冷望向他:“你对自己没有信心?”
卢东篱不语不答。
风劲节长笑一声从容起身:“该说的话我说完了你这只蜡烛是打算在低处慢慢把自己烧尽还是争取到高处照亮更多地方这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他转身就悠然向外走。再无丝毫牵扯犹疑。
而卢东篱也不留不追不多问甚至仍然只是坐在那里。头也没有抬一下直到风劲节开门而去。他也没有再多看风劲节的背影一眼。
他只是静静坐着定定看那烛光摇曳。
卢东觉还在旁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问:“大堂哥这到底是怎么会事你们到底在商量研究什么啊?”
卢东篱没有回答只是慢慢地伸手为自己再倒了满满一杯酒然后一仰头喝得殷滴不剩。
济县县令卢东篱智勇双全。巧设陷阱亲身作饵。擒住两名犯案累累的七省通辑犯这个消息象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地传到了济县。
满城缙绅商家名流多来相贺都说大老爷晋升在望了。
而卢东篱也含笑接待对于大大小小的贺礼也多从容收下并没有推托拒绝地意思。
只有风劲节因为仍在外地到处风花雪月玩乐嬉闹所以并未到场。
半个月后卢东篱升调大名府任职的文书就传到了济县。卢东篱在离开济县之前把手头所有的公务都有条不紊地一一处理完毕。
官中帐目库中税粮亦无半点亏空。
他离职赴任的时候远没有刘铭走得那么轰轰烈烈声势浩大。
他在济县任职时间毕竟较短虽说也算颇尽心力对得起百姓但什么卧辙脱靴什么百姓们哭着喊着跪在前面不让走的是竟是半点影儿也不曾有过。
也就是满城的乡绅父老前来送行罢了几乎城里有头有脸的人都当场了只独缺了风劲节一人。
这个时候他已经把整个河东郡玩了一遍刚刚回家不久整天嚷着腰酸背痛太辛苦天天躲在家里睡懒觉听到福伯满头大汗地来报卢东篱要走他也只是懒洋洋仿若没有睡醒一般漫不经心吩咐把家里几十坛陈年美酒送去做贺礼。
话一说完又一头扎进香喷喷软绵绵的被子里转眼鼾声大作只气得忠心耿耿的老管家怒目横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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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抱歉了实在是太久没更新了。
一开始是因为忙后来因为写得不顺停了几天没想到地是后来可以更新时电脑又忽然崩溃好不容易把电脑搞定了系统可以正常使用了居然又上不了网了。
又费了偌大功夫试了种种方式找了好几个会电脑的所谓高人帮忙总算把所有故障都排除掉了。自家地电脑也在修修打打中格格删删弄得一塌糊涂了。
好在原来写好的文档还是找到了并想办法恢复成功这才能够贴出来。
让大家等了这么久真是极之对不起。
近日我会尽力弥补这些天没有更新地内容。争取多更一些。
从今天开始如无意外如不碰上悲惨的停电断网坏电脑我基本上应该可以做到一天一章的。
第四部 风中劲节之相援
网友上传章节第四部风中劲节之相援暑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当然贫穷百姓酷热I难足够有钱的人又自不同了。
头顶上遮着四五层厚的布幔阻挡阳光身旁站了七八个年青秀丽的丫环掌扇身旁倚着个绝色佳人纤手依依把一碗冰镇莲子一勺一勺喂到嘴里这等享受要叫整个大名府苦于旱灾的老百姓们看到肯定希望老天劈下一道惊雷来把这种享福享到令人指的家伙直接打进十八层地狱。
大名府今年的旱情特别严重。河水早就断流了到处都在打井就是看不到一点水影子。很多百姓都已经干渴得把河床里的泥掘出来放进嘴里希望能从中感受到一点湿气。
风劲节懒洋洋坐在山头放眼四望因为长久不下雨山间都已看不到什么青翠之色了山下万里农田却已不见半点生机。涛涛长河也只剩干枯河床。
似火的骄阳中除了那几个河边徐步行走的人就再不见什么人迹了。
大名府的百姓是因为畏热不出还是干渴得连出门的力气都没有了呢?
风劲节喝完冰镇莲子汤眼神跟着远处的几个人影唇边慢慢掠起一丝微笑。
遮阳的斗笠好象完全没有作用骄阳下衣裳被汗水湿透再被烤干然后再次湿透。满脸的大汗擦也擦不尽。汗水流进眼里苦涩得让人撑不开眼汗水流进嘴里略带咸涩地感觉让人的心头都只剩涩然无奈。
低下头弯下腰抓一把河底干涩的泥土定定举在眼前。深深重重的无力感直能把人活生生压垮。
“大人天太热了你……”
身旁差役的劝说声卢东篱听而不闻只慢慢挥挥手“你们找地方躲躲去。”
照说。大老爷在大太阳底下小人物们是不能躲到阴凉处去的但是这些差役在卢东篱身边任职时间颇长知道大老爷的性子是从来不在乎这种事的而且从一大早跟他跟到现在真是又累又热又渴又晕再不找个地方躲躲没准会中暑倒下。所以。几个差役倒也不硬撑又劝了几句。见实在说不动也只得在四周找几处略阴凉地地方躲躲。
只有卢东篱。毫无遮掩地置身于火辣辣的太阳下明明汗出如浆却又似毫无知觉。
他几乎是以一种悲痛到木然的眼神望着四周这赤地千里不见一丝生气的世界里有多少百姓的身家性命就此化为飞灰。
头上忽然感觉到的清凉让他略有不耐得皱起眉:“我说了我不用……”
“不用什么?不用我地银子?”懒洋洋带点笑意的声音传来。卢东篱愕然转头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与他近得只隔两三寸脸上还带着老大一个口红印子唇边自然是万年不变的讥嘲笑意。
卢东篱怔怔望着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级有钱人漂亮白衣公子哥正笑吟吟举着一把伞为他挡去大半骄阳。还是那身白衣裳在这么干旱灰尘这么大的地方居然还能没天理得保持着清雅的白让人实在很怀疑这位公子是不是出门带足三大箱白衣服平均一柱香时分就换一身衣裳。
风劲节也笑着打量大名府的知府大人很不错嘛堂堂从四品的官穿着布衣戴着斗笠袖子卷到胳膊肘裤子也卷到膝盖在河床的泥地里走来走去……怎么说呢?该夸奖这位大人亲民呢还是勤政啊?
“你怎么来了?”即使是焦虑忧急地心境看到风劲节的时候卢东篱地询问里也带了一点欢喜啊。
“来给你送钱啊。”风劲节白他一眼“我该你的还是欠你地你向我讨钱讨得那么天经地义理直气壮。”
卢东篱不觉苦笑一声:“我实在是没有了办法只得向你求援没想到你会亲自来。”
“想得美你能有这么大面子吗?”风劲节不屑地道“我不过是打算周游全国巡视一下各地店铺就顺便过来了。”
他抬头看看满天骄阳:“你打算就站在这里跟我聊天叙旧吗?”
卢东篱愣了一下才道:“要不我们先回……”他张目四望正想招呼所有的差役一起先回府衙忽然现前方不知何时已多了一辆华丽的马车。正一愣间手被风劲节拖住使劲一拉被扯得身不由己上了车。
差役们四下跳起来高喊着靠近过来。
卢东篱只来得及探头出来说一声不妨事也没空多交待一句别的就又被扯回了车里。马车开始往府衙而去。
车里头竹席凉垫颇为清凉中间摆着矮几几上放着各色水果还有冰镇酒水。
风劲节顺手递了一杯冰镇甜汤给他没好气地说:“亏得你还是一府之脑这样不懂爱惜自己天不下雨你在那河边走多少趟也没用热得趴下了这旱灾更是没有人能收拾了。”
卢东篱见他火气大也不敢争执乖乖把甜汤喝完而风劲节也已悠然坐下把已经切好的小片的西瓜一块块往嘴里送。
卢东篱实在很佩服他能在这赤地千里的旱区吃西瓜苹果冰镇汤此人为了这样的享受暗里花地人力财力若用来救人简直可以做万家生佛了。
风劲节看出他心中所想不觉冷笑:“我不是大慈大悲的大菩萨你别用这种眼神瞧我。”
卢东篱也还真不敢苛求他只笑笑:“你能出手相助我已经极为感激了?”
风劲节冷哼道:“太名府都旱成这样了救灾地款子一直下不了没有钱你这位大人就算再能干也无计可施水和粮全都运不来只能睁眼看着老百姓渴死饿死。没法子就只好天天奔走四方可怜的知府大人改行做叫花子凡有钱的人家你都要上门去讨钱要钱的信居然直接写到我那去了我那小小济县什么时候改到你们大名府治下了?”
卢东篱轻叹道:“如果只是上官们克扣为难押着救灾款不放我还有办法去活动奈何这一次却是皇上大起殿阁扩建皇宫以至国库空虚救灾银迟迟放不下来。我虽然努力筹银短时间内实在难以支应灾区所需也就只得求你相助了。”
风劲节笑笑:“我借钱给你你什么时候还?”
卢东篱坦然笑笑:“怕是还不了了。”他也不多说什么救人救国的大道理答得极是理直气壮。毕竟是那么大的数目写信给风劲节时着实是因为无可奈何见到风劲节亲至他也确实有些意外但对于借钱的事他竟是从没有想过风劲节有可能不答应不出手。
风劲节也只笑笑就不再多提钱财的事只是定定看着卢东篱半日才问:“你几天没睡了?”
卢东篱笑笑摸了一把自己的脸:“看得出来。”
“瞧你那满眼的血丝……还有……”风劲节目光微凝“都有白头了。”
二十来岁的一府之长却只是淡然一笑:“这世间又有谁能一辈子不长白无非早晚罢了。”
风劲节拿了几上金刀慢吞吞切开新鲜的梨子头也不抬递了一半给卢东篱:“短短两年你在大名府从推官一路做到知府升官不可谓不快。只是操心劳碌也多有没有后悔过?”
卢东篱接过梨放进口里水果鲜嫩多汁清香甜美却叫人想着那满城百姓干裂的嘴唇绝望的眼神。他沉默良久才轻轻道:“有被人指着鼻子骂贪官的时候被百姓责问为什么无法抗旱救灾的时候接到师长亲人的信问我为什么行止有失清廉之风的时候……”
这两年他的官当得极是不易。
他素有才能又肯勤政份内的事总是做到最好。对于人情礼物的来往应答也渐渐熟练从容。
上上下下送给他的打点礼品若是无关大节的他也肯收下。
有什么事旁人求到他头上来送礼哀告若是不该做的事他自是不会应允若是该做的事旁人不送礼他知道了也一定会做但送上门的礼他也并不推拒。他也知道。自己地不收人家反而不安心不是回去加倍送礼过来就是茫目再去求托别家。
他手头渐渐宽裕与上司同僚之间的应酬来往便能勉强支应。有很多为百姓谋利之事也不是他一人就能说得算的上下之间。需要经过不少官员之手他手上有了钱也才能去打点安排。
在很多政令法规上只要上头略略松动一丝一毫便能给下民无限福趾。
他为官又颇灵活凡有功劳政绩。都肯推让与旁人便是贪赃之事只要不是贪得太狠太毒大多时候他也便装糊涂。
对于下属他也并不过于严厉地禁止一切谋利行为只是时时注意略作警惩常加训诫倒也管理得颇为得宜。
上下之间处得都好人人都觉和他通情达理。又能办事有本领。帮得了手定得了局。凡有升官的机会总也少不了他。
这两年和以前正好相反官是一路直往上升的可是一些不太好的名声总也是慢慢地传播开来。
读书人最重令名要说他全不介意原也是假的。
很多时候。夜深人静一个人会坐在窗前呆。这样地卑躬屈膝这样地人情练达这样地精明油滑多年读的圣贤书处事道全都到哪去了。
为臣者看到遍地贪墨见到无数枉法之官不参不劾不与之斗反而同流合污为一方父母之官见君主移国库之财而建宫室皇宫奢华之至而灾区民不聊生他居然不抬起棺材进京直谏却只会向商人写信要钱这样地人算是一个好官吗?
可是他要真跳出来和所有的贪官斗法在这场明知必败的战斗之后他还能为百姓做什么?在跑到京城去犯龙颜之后除了把身家性命枉送白白搏来史书上的铮臣之名外他还能有机会为受灾的百姓去筹谋生机吗?
卢东篱略有些无奈地笑笑闭上眼轻轻道:“自古至今无数圣贤遥想过盛世大治期盼着国泰民安并为此提出过种种的治国主张但是看那史书册册那些美好地期盼从来没有成为过现实一次也没有即使是名君治世的时候也依然有朝不保夕的草民。什么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这样的世界从来不曾有过。”
风劲节不以为然地道:“世界本来就这么黑暗一个人的力量永远都是有限的。即然你现在也明白那些书里所谓的大治之世都是假的你们所期待的盛世大同永远不会到来要真累了倦了就歇了罢何苦这样拼了性命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因为未来并不美好希望也许永远不会实现我们就什么也不做吗?”卢东篱抬头笑笑“我后悔过但是如果重来一次我地选择还是不会变的。”
风劲节终于抬眸看向卢东篱。
他有多少天没睡了眼中密密麻麻布满血丝这段日子他是否日日夜夜忧心如焚所以此刻脸色苍白如纸。
明明神情已是如此疲惫甚至厌倦明明已经亲口承认了后悔为什么依然还能笑着说我地选择不会变?
风劲节沉默了一会儿忽得轻声道:“会实现的。”
“什么?”卢东篱一时没明白。
风劲节低头不再看他地脸:“终有一日希望会实现的。上位者不能再随便欺压草民每一个百姓都能快乐地生活人不用再为生计为衣食而愁为官者若有贪赃失职百姓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反对他要求罢免他。有权力的人将受到监视和控制任何不正当的行为都将被惩罚只是这要等很久很久以后才会……”
卢东篱微笑眼中渐有温润之意:“借你吉言吧希望你的话可以成真。”
“我的话是一定会成真的不过你此生肯定看不到罢了。”风劲节转眼间便已嬉笑容常“不痛快的话题谈完了我们是不是应该说点喜事了。”
卢东篱摇摇头:“这个时候哪里还有什么喜事。”
风劲节有点不怀好意地瞪着他:“怎会没有喜事比如我们卢大人即将娶进门地知府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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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几天没机会上网想不到一上网就得到一个好消息。
曾写过阿汉前传地棕黑色开始续写男宠篇而且写得极好。我一口气看了好几章佩服之余已经开始大力催稿了。
当初写阿汉的男宠篇时是试验稿后来改写魔主篇后就把男庞篇废掉了连起点的男宠篇章节都清空了。
但常会有读者向我要求续写男宠篇我因为实在太忙无能为力。
现在有了新的男宠篇我想不少读者应该会高兴的。
黑色的文里阿汉的性格与我的略有出入但文笔极好文思更佳情节尤其出人意料我几章看下来已经欲罢不能所以在此强烈推荐。
不愿意大多数读者错过此文已经和作者说好把续文更新到小楼公众版中从今天开始一天一章。
怀念阿汉的读者应该会感到高兴吧。
另为了让读者阅读方便流畅我会把以前清空的男宠篇重新贴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