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山贼
赖三声音颤抖着说道:“我不知道,那次我逃回去的时候,寨里已经没有人了,我真的不知道啊。”赖三说着,偷偷看向唐近楼,只见他脸色越来越阴沉,像是要发飙的样子,赖三心神崩溃,抱住头大叫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唐近楼一见他这个样子,微微退后,说道:“好,你说真话我就不杀你。”心里却在暗骂:*,这什么心理素质?!
赖三惊魂稍定,只听唐近楼说道:“刚刚你说,‘逃回去’,什么意思?”赖三想了想,小心翼翼的说道:“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唐近楼听到“三年前”,精神一震,催促道:“继续说。”
赖三说道:“原本我们是跟着玉泉一带黑龙老大在一起混的,那时候我刚刚加入他们,在寨子里地位很低,每次都只是负责给大家端茶倒水什么的,后来有一个兄弟给我出了个主意……”
唐近楼打断他道:“这跟你学武功,还有去抢劫的事情有关系吗?”
“没有……”
“那就讲重点。”
“是,是,”赖三连忙应道,“我在山寨里帮他们打杂,偶尔跟着他们一起出动去抢路人的钱财,他们抢了钱,会将那些人全部杀掉,可是我没有杀过人,我真的没有杀过人……”赖三一有机会就会重复自己没有杀过人的事实,唐近楼已经听得烦了,只得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赖三继续说道:“原本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过去了,可是有一天,山寨里来了一个人,我们大头领对他毕恭毕敬的,二狗子还偷偷跟我说,那是可以让我们山贼变成正经护院的大贵人。
“那人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我们全都不知道,只有大头领或许知道,大头领都对他恭恭敬敬的,我们更是不敢对他有半点怠慢。
“有一天早上大头领将我们早早的叫了起来,我们在院子里站着,他和大头领从门里出来,对我们说,要教我们练武功,还说,谁练得最好,就把他推荐到城里的大户人家里去做护院。于是从那天起,我们每天都要开始练功。”
“等等,”唐近楼说道,他皱着眉头想着,过了一会才说道,“继续说吧。”
“说……说什么?”赖三结结巴巴的问道。
唐近楼道:“你说完了吗?”
赖三道:“我的武功就是从这里学来的,说完了。”
唐近楼眼睛一瞪,说道:“我问的是你们山寨消失的经过,你不想要手了是吗!?”唐近楼作势上前,将赖三吓得在地上连连往后挪动,连忙说道:“我说,我说……”
唐近楼停下来,自己也觉得这么欺负他实在有些过了,如果他真是山贼,并且作恶多端的话,杀了他也比这样做弄他要人道的多。
赖三已经不敢看唐近楼,他低着头说道:“我们学了有半年的刀法,后来有些兄弟陆陆续续的被安排到了城里的人家做护院。这让我们这些剩下的人更加努力的练刀。直到三年前的一天,那位先生又出现了……”
唐近楼接口道:“他叫你们直接去抢劫小镇?”
“不错。你怎么知道的?”赖三惊疑的看着他。
唐近楼微笑着,说道:“三年前清河镇遭劫的事情震动全府,有谁会不知道?”
赖三似信非信的点点头,继续说道:“我刀法不好,那时候留在山上只是看守山寨,大头领也没有去,山上其他的大部分人都下山去参加了那次行动,他们在清河镇大肆劫掠,不知得了多少东西,因为还未运上山,所以我一直都不是很清楚,但想来是很多的,因为大头领之后就命令他们不许回山,继续去清泉镇抢劫。”
唐近楼深吸一口气,没有打断他的说话,只是握在剑上的右手已经青筋暴露,显然心情并不如表现的那样平静。
“去清泉镇抢劫的时候,大头领还特意改变了计划,甚至我们这些原本留守的人也跟着他下了山,大头领的计划在我看来原本真是算得上天衣无缝,可是,可是……”
唐近楼道:“可是什么?”
“我们躲在清泉镇外的时候,大头领说那位先生吩咐,没有他的命令不可以先行进镇。可是他一直没有发出命令,大头领坐不住,经常带上两个人跑出去抢几个落单的逃难者。”
唐近楼眼前忽地就浮现出挂在树上的两具尸体,他狠狠的盯着赖三的眼睛,目光中仿佛散发着有如实质的恨意。
赖三惊恐交集,不知哪里又得罪了他。唐近楼用力握了握手中的长剑,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继续。”
赖三咽了口唾沫,说:“大头领那天隔一段时间便会骑马向那小镇的方向跑上一段,可是有一次,他带着十几个人去了好久,都没有回来。我们当时也不是很着急,那时候一只信鸽突然飞了过来,飞到那位先生手里。那先生打开信纸,看了一遍,就对我们说,可以行动了。
当时大家都很兴奋……当,当然我不高兴……我跟着他们冲了出去,本来以为等着我们的是一个镇的财富,那知道在半路上,我们看到了大头领他们的尸体……”
唐近楼神色一动,问道:“他们怎么死的?”
赖三道:“大头领带了十几个兄弟,全部都死在那里,我偷偷地看过,所有人都是眉心中剑,这说明,对方不仅人多,而且个个都比我们要强很多。那先生当即拍马离开,只说了一句‘快走’就逃了,我们也懵懵懂懂的骑马离开,只是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位先生。”
第十六章 唐员外的最后晚餐
唐近楼闭着眼睛,想象着当时的情形,良久才低声自语道:“‘太岳三青峰’,你们能死在师父的得意剑招下,真算是便宜了你们。”他看了一眼一脸忐忑的赖三,道:“还有什么,你继续说。”
赖三摇摇头,道:“差不多没有了,我们之后立刻回了山寨,可是等了十几天也不见有人回来,剩下我们几个人只有散伙了。”
唐近楼想了想,问道:“当年下山的人当中,武功好,长得又有特征的人有哪些?”
赖三疑惑道:“什么?”
“就是长得与众不同的。”
赖三仔细的回忆了一下,说道:“有一个人,长得特别的吓人,仿佛人人都欠了他钱似的,叫做钱同,只是后来我也没有见过他了。”唐近楼想起了在客栈大堂里见过的那个面容阴鸷的男人,不知他是不是也被岳不群杀死了。
唐近楼想不出还有什么没问的了,于是摆摆手道:“你走吧。”又向一直站在旁边的大汉看了一眼,说道,“把钱包留下。”
赖三如蒙大赦,掏出钱包后,竟然跪地就像唐近楼磕了三个响头,唐近楼没有扶他,任他磕完头后离开。另外四个专职的小偷缓过来后竟然也一直没走,站在树林外偷偷看着,直到赖三出去,他们才过去将他扶着离开。
唐近楼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思考着赖三刚才说的话。
那大汉收起自己的钱包,看着赖三走远,才走过来说道:“小兄弟,你为什么要放他走,要知道,他可是山贼。”
唐近楼道:“你不也是等他离开了才来问的我么?”
那大汉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唐近楼也是微笑,道:“我虽然放了他走,可毕竟废了他一手一脚,以后,他要做点活,*着另一半手脚还可以,可是要想拿刀杀人,只怕他的左脚帮不了忙。”
大汉竖起大拇指,夸道:“小兄弟,你年纪这般小,想得却如此多,哥哥是比不过你了,不过我看你好像也是个江湖人物,怎么这么婆婆妈妈,这种事情,拔剑一挥,也便解决了,哪里用的着这么麻烦。”
唐近楼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丝奇怪的微笑,“你也是江湖中人?”
那大汉胸膛一挺,道:“正是,我马上就要去嵩山少林寺学武功了。”
唐近楼笑笑:“只是不知少林寺收不收你这般年纪的弟子?”
大汉看出唐近楼不信,不满的说道:“你可别看不起我,告诉你,要不是和尚师父请我去少林,我还不一定去呢,妈的,虽然他说以后可以还俗,可谁愿意当和尚啊?”
唐近楼道:“倒不知是哪位大师对这位大哥如此青睐?”
大汉想了想,挠头,一副揪心的样子,看得唐近楼都不忍心再问了,也不知挠掉了多少头皮,他终于说道:“那老和尚大师说他叫方生,我去了少林就可以找他。”
唐近楼一怔,方生大师?
“不说了不说了,我妹妹还等着我呢,小兄弟,告辞了,今天多谢你仗义出手,要是以后你有了麻烦,我到时候虽然是个和尚,也一定帮你打架。”那大汉边说边走,很快已经到了树林边缘。
唐近楼忽然想起一事,高声的问道:“喂,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啊?”
那大汉停下,哈哈大笑:“在下周国强,小兄弟尊姓大名啊?”
唐近楼也学他的样子哈哈一笑,说道:“在下唐近楼,周兄,后会有期。”
之后的路程,唐近楼有了心事,再也不去想什么英雄救美的事情了。
在腊月二十二的下午,唐近楼来到了当年他给岳不群磕头拜师的地方。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年,但唐近楼一来到这里,还是立刻认出了这个地方。
他下了马来,蹲在地上,抚摸着地上的尘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片土地改变了他的生活,甚至改变了他的一生。
微风吹拂,唐近楼轻轻的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仿佛回到了那天下午,他和父亲离去之后,那时候,岳不群长身而立,手中三尺青锋莫谁能当。眉心中剑……唐近楼睁开眼睛,这些山贼连师父的第一剑都避不过!
唐近楼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湛蓝而广阔,就像他前面的剑术之路一样。他站起身来,上马离开。
到了傍晚的时候,唐近楼终于赶到了小镇。他直接到了客栈的后院,将马儿捆在马房里,又告诉徐伯先不要告诉家人,然后他才向家里走去。
以唐近楼的风格,自然是不会在走大门那么麻烦,找了一处低矮一点的墙壁,唐近楼纵身一跃,手攀在墙沿上一拨,整个人已经翻了进去。看了看已经暗了下来的天色,他径直向饭厅走去。走前他给父亲寄过信,说是今天到家,估计这几天唐员外都在准备着。
来到饭厅外,只见一个个仆人手里端着盘子,流水似的往里面走。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大娘的声音:“老爷,少吃点,楼儿就要回来了。”
唐员外含含糊糊的说道:“放心,我叫顺子在门边看着呢,只要他一敲门,就立刻来通知我,到时候这些菜大部分一撤,在上些清淡的素菜,就可以了嘛。”
唐近楼不自觉的擦了擦头上的汗。
唐员外不住的抱怨着:“你也知道,楼儿最大的爱好,就是管我这个当爹的一日三餐,他回来了,我指定只能吃素菜,夫人,你要想想……那可是半个月的素食啊……我,你叫我怎么活啊!”
大夫人说道:“楼儿也是为你好。”
唐员外手上一只猪蹄,右手一挥,指点江山的说道:“放……”一句话愣在了嘴边,嘴巴张的大大的,看着已经出现在面前的唐近楼。
唐近楼微笑着,将他手上的猪蹄拿下来,随手扔出门去,说道:“吃得不错哦。”
唐员外做了个深呼吸,说:“毕竟快要过年了嘛。”
唐近楼叹了口气,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道:“爹爹,你自己看看,你都已经长得跟猪一样了……”
唐员外一拍桌子,怒道:“你这是什么话,有这么形容亲爹的吗?”
唐近楼指着他,对大夫人说道:“看看,脾气还不如猪呢。”
唐员外一时被噎住。唐夫人抿着嘴笑着,也不说话。
第十七章 想当女侠的小雁儿
唐近楼回到家的第一个晚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罚他的父亲不准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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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唐近楼一个人爬到房顶上去晒月亮。月是故乡圆,在家里看月亮,唐近楼至少不会像在华山时那样生出想家的念头。
月影婆娑,唐近楼的心也暂时宁静了下来。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唐近楼转过头去,见到苏雁月住的小楼还亮着灯,知道是她正在练琴。
小姑娘的琴音对于唐近楼这样的两辈子的音乐爱好者来说,显得非常稚嫩。唐近楼笑了笑,取出随身带着的长萧。
片刻,若有若无的萧音想起,伴着琴声,回荡在唐家府第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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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唐近楼早早地起床。自从他扎完马步那天师娘跟他说过那番话以后,他就不再是每天都要人追着让他变勤奋的那个唐近楼了。
等到唐员外来到他的小院的时候,唐近楼已经完成了清晨的养气,练气,以及一路养吾剑法的练习。唐员外看着唐近楼在小院中舞剑,连落叶都不能近身三寸,大声叫起好来。
“楼儿,你这路剑法使得好,使得实在是太好了。”
这么久没有听到唐员外风格的夸奖,唐近楼仍是翻了个白眼,说道:“那爹爹你给我说说,好在哪里?”
唐员外笑道:“好不好我感觉得出来,至于好在哪里,那要你师父那样的人才能知道了。”
唐近楼继续翻白眼,唐员外笑着说道:“今天天气不错,晴空万里无云,风和日丽,碧空如洗,是个踏青的好日子,你收拾收拾,我们吃过早饭就出镇去。”
唐近楼哀嚎道:“清泉镇外有什么好逛的。爹爹,不去行不行?”
唐员外转过头,认真的说道:“绝对不行。”
唐家出门踏青的配置是一架马车加上四匹好马,唐近楼看出这是三年前买下来的东西一直没有换。
唐员外唐近楼以及苏雁月各自骑了一匹马,另一匹马上坐的则是唐员外请的护院头领,唐近楼看了看,发觉唐员外眼光不算渣,这位姓荆的护院头领的确是下过苦功练功夫的。
马车里自然是照旧坐着唐家的一干妇孺,唐近楼的弟弟唐近文已经长成了一个调皮捣蛋的小家伙了。唐近楼估计,按照唐员外这样的养法,这小家伙将来就是个小坏蛋。
驾着马车的是一个平日里为唐家养马的下人,徐伯要忙客栈的事情。实际上,以前这种时候,驾车的都是来福。
清泉镇小,镇外的空间却相对开阔一些,沿着一条比较宽阔的马路行走了不久,出现在唐近楼眼前的是一块可以让他尽情放马的草地和山丘。不等唐员外说话,唐近楼欢呼一声,骑着马飞奔而去。
唐员外无奈的摇了摇头,对驾车的马夫说道:“停下来,就在这儿了。”
唐员外的踏青,性质跟野炊差不多。夫人们下了车来,首先做的就是从包袱里拿出引火石和要烧烤的食物,荆护院和驾车的小伙子则去拾柴。
苏雁月看了看正在远处放马飞奔的唐近楼,又看了看忙着给食物归类的女人们,咬了咬牙,将马头一拨,向着唐近楼的方向跑了过去。
唐近文欢快的在几位夫人身边转着圈,不时撒娇,享受着几个女人对他的溺爱。他看见苏雁月骑马向唐近楼奔去,奇怪的说道:“表姐为什么不来帮我们煮饭呢?”
大夫人和二夫人都含笑不语,郑氏亲昵的摸了摸他的头,说道:“等你长大了,你就会知道啦。”唐近文撅着嘴,对这个每次都用来敷衍他的答案并不满意。
唐近楼策马狂奔了一阵,感觉疯的差不多了,将马一拉,跑向了小山丘,在上面停了下来。山丘虽小,但却可以将下面的草场,小溪一览无余,唐近楼俯视着下面的景色,心胸为之开阔。
眼睛余光一瞥,唐近楼看到苏雁月骑着马在几十步外的地方,踌躇不前。唐近楼招手喊道:“小雁儿,过来!”苏雁月犹豫了一下,轻轻一夹马腹,慢慢的走了过来。
“表哥。”苏雁月轻轻喊了一声。
唐近楼笑道:“怎么声音变温柔了,我记得小雁儿不跟我客气的。”
苏雁月摇了摇头,控制马前进了两步,和他站在一起。唐近楼看出她似乎不想说话,微微一笑,转头继续看起了风景来。
两人并髻而立,在微风中站了很久,苏雁月转过头来,偷偷看着唐近楼,咬着下唇似乎想说什么,却始终开不了口。最后终于鼓起勇气,道:“表哥。”
唐近楼回过头来,嘴角一丝微笑,“小雁儿,你忍了这么久,想要说什么,就说出来吧。”苏雁月微微低着头,唐近楼认真的看着她,他深知这个女孩不是因为害羞内向才做出这番神态,想来她正在做着什么决定。
她头低低的让唐近楼看不清她的表情:“表哥,我有件事,想让你帮忙。”
唐近楼道:“你说。”
“我,我……”苏雁月抬起头来,终于下定了决心,“我想正式拜入华山门下,我喜欢学剑。”
唐近楼笑容僵在脸上,半晌才道:“你觉得,”他指了指正在远处溪边搞烧烤的唐员外等人,“你觉得他们会同意吗?”
苏雁月低下了头,理所当然的说道:“所以我才请你帮忙啊。”
唐近楼看了她半晌,低声自言自语道:“我说嘛,这小妮子怎么可能是变得有女人味了,分明就是有麻烦要我帮忙才会这么不好意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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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代师授徒
唐近楼其实第一次回家之后就开始教苏雁月华山剑法,并且当时是也代师授徒的名义做的,回到华山之后,他将这件事告诉了岳不群,老岳倒也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想来是觉得将这些基本剑法教给唐近楼亲近的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之后每次回家,唐近楼必做的一件事就是叫苏雁月练剑,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苏雁月竟然真的喜欢上了剑术,并且为此想要正式加入华山派,毕竟唐近楼能够教他的只有最基础的剑法,而且华山派的玉女十九剑等绝学更是传女不传男。
唐近楼清咳了一声,说道:“你为什么想要学剑,你先说服我,我才好去跟他们说。”
苏雁月道:“我喜欢……”
唐近楼等了半天,不见她又下文,疑惑的说道:“没了?”
“没了。”
唐近楼差点从马上摔下来,他对着苏雁月又是作揖又是行礼,说道:“我不是你哥,你是我哥……你不会认为这个理由就能把我爹给打发了吧?”
苏雁月低着头,双手搅着衣角玩,她声音低低的,“我知道表哥你肯定有办法的。”唐近楼微微一怔,向苏雁月看去,只觉得她瘦弱的身躯在风中仿佛不堪一击,唐近楼心中忽地疼了一下,想起了自己的誓言,心里对自己说道:她喜欢练剑,她喜欢剑……
从内心里讲,唐近楼也不希望苏雁月加入华山派,因为对他来说,保护她一辈子,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她远离江湖,而自己又有足够的实力,可是现在,她自己想要学剑,她也许并不知道自己的选择让她一只脚踏进了江湖。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唐近楼摸了摸胸膛挂着玉佩的位置,突然又想起了在那个小树林里面赖三说的话来,他微微一笑,说道:“你真的那么想么?”
苏雁月还没有答话,唐近楼继续说道:“既然这是小雁儿想做的事情,我当然要为你办到啦。”
苏雁月“啊”的一声,惊喜的望着他,唐近楼看见她眼中竟然隐隐有泪光闪现,心中忽地明白原来她并不抱多大的期望的。唐近楼伸出手去,将她眼角的泪水擦干净,说道:“傻丫头,傻雁儿。”
“表哥,谢谢你,”苏雁月认真的说道,“你对我最好,只有你从来没有看不起我。”
唐近楼皱了皱眉,道:“胡说,没人看不起你,小雁儿可是我们家的小公主。”
苏雁月不停的摇头,“我不是公主。”她的泪水说着说着就下来了,“舅舅和舅母们都对我很好,可是他们都看不起我,他们都觉得女孩子练不好剑,那个荆护院也常常劝我不要练了,说这不是女孩子做的事情。女孩子就该学学做女工,读读诗书……”
唐近楼摸着她的头,笑了:“他们倒也没有说错你,你真该好好读书了,你要是多读书,就该知道他们不是看不起你,只不过是觉得女孩子不适合做这些事情罢了。”他温和的注视着苏雁月,这个时候他尤其能够感受到她只是一个需要他保护的女孩子而已。
苏雁月勉强笑了笑,用衣袖将脸上的泪水擦干。
唐近楼笑看着苏雁月,说道:“你想到华山去,其实还是有个难题的。”
苏雁月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期望。唐近楼眯着眼睛笑道:“爹爹那一关,对我来说实在不算什么,你可以放心好了。不过,”看着苏雁月紧张的神情,唐近楼继续说道,“华山派收徒甚严,并不是你喜欢就能进的去的。”
苏雁月咬咬牙,问道:“那还要什么条件不成。”
唐近楼爱怜的看着她,说道:“放心吧,也不是什么刁难人的条件,我不是教过你华山剑法吗,只要你能过得了关,我可以先教你华山派的气功。我这次回去就会对师父说起这件事情的,如果顺利,一年过后,你就能成为我的师妹了。”
“一定要等一年吗?”苏雁月问道。
唐近楼嘴角勾起一丝微笑,说道:“小滑头,一年时间只怕你的气功还没有摸到门,那时候就算我也说服不了师父。我说的一切顺利可不是说让师父答应,而是说你练功一切顺利,不要太笨。”说着拍了拍她的头,苏雁月不好意思的笑了。
“他们在叫我们了。”唐近楼忽地说道,苏雁月向那边看去,只见唐员外正挥着手向他们喊着什么,他们相隔的距离原本也不是很远,但是风一吹,声音却很难传过来,但看他神情,想来是叫他们准备吃饭了。唐近楼摸了摸苏雁月骑着的马儿的头颈,向小姑娘说道:“走吧。”一夹马腹,当先疾驰下山。
众人围坐在一堆烧烤边上,唐近楼跟苏雁月强盗般的挤进来,让原本可以独享一个位置现在却只能坐在母亲怀里的唐近文大为不满。唐近楼的母亲们对唐近楼和苏雁月刚才做过什么全不过问,但是偏偏脸上装的是一副“有八卦”的表情,实在是欲盖弥彰。
唐近楼只觉得非常无力,他又一次仔细的看了看苏雁月,心里想:真的只是个小姑娘而已耶。难道这几个女人,以为我会对这样的小家伙起坏心?
坐下不一会儿,烤肉的香味已经弥散开来,唐员外指挥道:“架菜架菜,菜好了差不多肉就可以吃了。”
唐近文很热心的拿起一根胡萝卜,然后在大家的注视下,准确的将它丢到了火堆里。唐近楼叫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小家伙你过分了。”说着拿起一个山芋,叉在火堆上拷了起来。唐近文伸手又去拿那个正烤着的山芋,唐近楼顺手拾起一截木头,将小家伙的手挡开,小家伙不信邪,两只手用力向前伸,可惜他那里是唐近楼的对手,左拨右拨,将他的“进攻”尽数挡开。
这下小家伙终于知道应当改变策略,整个人都想唐近楼扑了过来,唐近楼向后一仰,在地上打了个滚,站了起来。两兄弟就在这大家围成的圈子外面,开始了你来我往的追逐……
第十九章 “宗师”
唐近楼的小院子里。
“不对不对,你这招‘分水剑势’使得不对。”唐近楼随意的将长剑连鞘搭在肩膀上,对着正在练剑的苏雁月连连摇头,“我记得你上次还能做得像模像样的,怎么练了一年,反而漏洞百出?”
苏雁月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觉得很好啊。”
唐近楼白眼一翻,“好在哪里?”
苏雁月想了想,说道:“之前你跟我演示的时候,长剑不时的颤来颤去,这样很影响出剑的速度的,我想了很久觉得这样直刺出去,会更快更有力量,而且也符合‘分水’的气势。”
唐近楼狠狠的吸了口气,压住心头的郁闷,说道:“好像很有道理哦。”
苏雁月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有道理了,这是常识嘛。还有啊,你每次出剑,手指总会摆些莫名其妙的姿势出来,虽然很好看,但是一边出剑,一边摆姿势真的很伤脑筋呢,这样子华而不实的动作我也没有用。”
苏雁月说着,使出一招“改良”版的“乳燕归巢”,果然没有掐剑指。
唐近楼快要被她气昏过去了,却仍然耐着性子说道:“小雁儿,你很有创意。”
苏雁月展颜一笑,说道:“表哥,你是不是平时老想着怎么把剑法演的好看去了,这些剑法都是错的诶,是不是师父教你的时候你没有好好学啊,我猜一定是这样,不然你怎么尽教我一些漏洞百出的剑法。”
“漏洞百出”,这句话实在是太打击唐近楼,他深深的看着苏雁月,说道:“雁儿,华山派的剑法也是华山派的前辈们经历数代才流传下来的精华,你练的剑法虽然只是基础,但也不是谁都能改的。”
苏雁月眨着眼睛看向唐近楼。
“每一招每一式都有它的道理,能够开宗力派的剑术绝不单纯是杀人之术,它必定蕴含最为简单但却深刻的道理,”唐近楼想了想,最后说道,“你看好了。”
唐近楼退后一步,长剑从鞘中拔出,直立的放在自己面前。
“向我进攻。”唐近楼淡淡说道。
苏雁月一愣,明白他是要在实战中知道自己,当下也不客气,向唐近楼冲去。只是她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只接触了三年剑法,而且从未跟人动过手,这一下步子竟然迈的大了,长剑未出,自己已经到了唐近楼的攻击范围。
唐近楼长剑一刺,以苏雁月那点本事,这一剑就可以让她投降,只是唐近楼是要让她了解招式的意义,因此可以压制,一剑出去,中途剑尖颤动,正是那招“乳燕归巢”,一时间间苏雁月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他剑刺不到的地方,不由得心里慌张。她努力克制了一下,鼓起勇气,使出“改良版”的乳燕归巢,向唐近楼刺了过去,心里存着侥幸,盼望自己的那一剑可以比他先刺到。
唐近楼见她使得正是那招“盗版乳燕归巢”,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容。还在斜刺的长剑忽地一闪,变成了下压之势,同时身子一转,苏雁月的长剑被他长剑压住,竟然怎么也抽不出来。苏雁月大急,没了剑,那还怎么跟人打,小姑娘也不管什么招式剑术,使劲的往自己这边扯着,喉咙处被什么东西抵住她也全没在意。
“喂,别动了,你已经死了。”苏雁月一怔,抬头正看见唐近楼灿烂的笑容,而自己的咽喉处,正放着他的左手两指。
那食中两指并拢,其余三指相扣的姿势不就是乳燕归巢中的剑指吗?苏雁月忽地想起,唐近楼用的招式,地的确确就是他教自己的“乳燕归巢”。可惜,她每天对这些招式进行着改动,大部分“冗余的招数”早已被她改的面目全非,这一剑乳燕归巢她也只是感觉熟悉,其中的关键练法她却已经记不得了。
苏雁月脸色忽红忽白,低下头,眼泪簌簌的掉了下来。
唐近楼叹了口气,任由她一人站在那里落泪。他静静的看着苏雁月,她的脸上还写满了稚嫩,还只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小孩子而已。可是即使是小孩,也应该为自己的幼稚和错误付出代价。这是成长的代价,任何人也帮不了她。
“小雁儿,看好了,我再教你一次,最后一次,如果你不能在我走之前学会,那么至少今年,我不会向师父提起你的事的。”唐近楼柔声说道。
他手执长剑站在了院中间,一抬头,看向了天空。苏雁月抬起头来,用力的擦干了自己的眼泪,认真的看着他,轻轻说道:“表哥,我一定会记住的。”
唐近楼仰望天空,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天长地久,白云苍狗,一股苍凉浩然之意在他心间勃发,唐近楼心有所感,知道自己的内功又有进益。他张口一吐,以意引气,华山基础剑法一招一式的使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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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之中,汉族人最重视的节日就是除夕了。如果有家人在远方的,那么在除夕过年时能够归家,往往是一家人最大的心愿。而不能即使回家,或者一家人无法团聚,则往往被看成是不好的兆头。
除夕之夜,清泉镇处处张灯结彩,红色是全镇的主色调。客栈的生意差了很多,毕竟除夕之夜,谁会住客栈,吃酒楼呢?
这对徐伯倒是一件好事,唐近楼“假传圣旨”,豪迈的宣布,客栈从二十九到初五停业七天,还给徐伯和几个伙计厨师各自封了一个大大的红包。等到唐员外知道的时候,徐伯已经到了乡下老家了,气得他吹胡子瞪眼,却也无可奈何。
镇上的鞭炮声从晚上天刚刚黑就开始响了起来,唐近楼站在饭厅前的院子里,看着一盘盘的菜往桌上端,听着街上传来的鞭炮声,对自己说:新的一年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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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回山
除夕之后,清泉镇并没有就此清静下来,人们又开始忙着迎接即将到来的元宵节。不过唐近楼注定无法在家里度过这个节日,在元月初十的这天,唐近楼踏上了回华山的路。
唐员外和几位夫人执意要送他出镇,唐近楼只好牵着马陪着父亲母亲们逛了一次街。一路上郑氏零零碎碎不时的买些小玩意,到出镇的时候,唐近楼接过郑氏递给他的包袱时,哭笑不得的发现哭笑不得的发现它已经比昨天晚上整理好的时候大了整整一圈。
唐近楼跃上马背,向前走了两步后,将马头拉回来,向众人挥手作别。唐员外向他挥着手,并没有说话,只在内心里叹了口气,自从唐近楼上了华山之后,他们父子两见面的时间时越来越少了。郑铃儿经常在想儿子的时候对他抱怨当初他同意唐近楼去华山,可其实两人都知道,这是唐近楼自己做的决定,尽管他当时只有十岁。
唐近楼看着一路上没有说话的苏雁月,道:“小雁儿,我抄了一份华山的内功心法放在桌子上,你回去后看过记得将它烧了,能不能有机会学到更高深的武功,就看你这一年的努力了。”
苏雁月点点头。
唐近楼在马上说道:“爹,我要走了。”
唐员外点头,道:“走吧,路上小心点。”郑氏在一旁默默垂泪。唐近楼最受不了眼泪,尤其是那时候的女人一般伤心的时候是不会刻意忍住不哭的。唐近楼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母亲,只好将目光投向了郑氏牵着的小家伙,唐近文。
“老弟,哥哥我今天要走了,你连再见都不会说一句吗?”唐近楼嘿嘿的笑道。
唐近文眨着眼睛,挥挥手,脆生生的说道:“哥哥再见。”看了看唐近楼的马,又道,“哥哥骑马的时候小心,不要撞到人了,也不要撞到树上。”
唐近楼哈哈大笑,道:“多谢提醒了。”说着一拉马缰,双腿一夹,马儿长嘶一声,在半空中直立而起,转个身子,在官道上疾驰而去,唐近楼的声音在马上传来,渐行渐远。
“我走了!放心吧,我一定争取让师父一年放我两个假期。”
唐员外看着唐近楼的马越来越远,笑骂道:“这小子,就喜欢偷懒。”
随性众人一片沉默,虽然全镇一片红妆素裹,但唐家人还是感到了未去的冬的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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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近楼来到南庄镇时,特意又多呆了一天,悄悄地去查看了一下赖三。要找赖三还着实不容易,好在唐近楼眼尖,认出了一个那天跟着他一起行骗的家伙,那人在大街上偷窃,结果被下手的对象发现,当场被暴打一顿,所幸这时他的同伙冒了出来,这年头,小偷最是被人厌恶,几个同伙假装成厌恶小偷的热血青年,将那家伙再次“暴打”一顿,然后几个人干脆就扭送着他去衙门,几人“见义勇为”的做法得到了在场百姓的大力赞扬,因此很顺利的离开了人群。
唐近楼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几个小偷绕过几条街,在角落里停下来,商量了一会儿事情,看起来好像是在分配任务。过了一会儿,几个人躲在一旁,由另一个小偷动手又在街上行动。唐近楼很疑惑为什么他们不一起动手,要知道从“手法上”来看,他们都是专业的扒手,几个人一起行动,肯定比一个人行动收获要大得多。
不过唐近楼当然不可能会提醒他们,他悄悄在一旁看着那人又偷了两个钱袋,总共用了不到一炷香,然后他竟然折返过来,收手不干了。
几个人又蹲在墙角商量了一会,然后一起离开了。
唐近楼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虽然看起来这几个人好像正处于事业的上升期,这时候去找赖三的可能性不大,可是如果没有他们,唐近楼肯定找不到赖三。唐近楼下了决定,如果他们今天不去找赖三,自己就直接上华山。这活太累人了。
几个人左拐右拐,又穿过几条街道,这次在镇北边一家破院子前停了下来。唐近楼心想,这家人看起来倒不像是有钱人家,几个人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时候其中一个人在门前敲了两下,过了一会儿,门打开,唐近楼一看开门那人,吃了一惊,只见那人容貌猥琐之极,正是赖三。
赖三却没有放几个同事进去,反而堵住了大门,说道:“你们到这里来做什么?我不是说了么,我已经退出江湖了。”唐近楼心中一乐,一个小偷,你还退出江湖呢。
一个矮矮的人站出来,说道:“三哥,没有你,我们几个,始终想不到一块去啊,你看看,我们今天忙活了一天,就这点收获。”说着拿出两个钱袋,正是唐近楼眼看着他们偷盗的路人的。钱袋瘪瘪的,一看就没什么油水。唐近楼心中一动,想起之前几人似乎专门找的一些看起来没钱的人下的手,难道他们本来就是准备着来劝赖三重出江湖的?
“还有,柱子今天被发现了,那小子下手真狠,你看看柱子。”矮个子指着那挨打的小偷,唐近楼看过,鼻青脸肿的,确实十分可怜。赖三看了一眼,也不由面露凄色。
“三哥,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我们又不是剪径的贼人,你的武功原本就不是我们最需要的。从前你领着我们,又有几次是动手的,弟兄们都希望你能重新领着我们闯呢。”矮个子的话看起来情真意切。
赖三却始终摇头,道:“我不愿意再提心吊胆的活着了,家里那点地,荒了好多年了……虽然地小点,可是我自己养自己,也不算太紧。”
几个人都急了,矮个子刚想说话,那柱子鼻青脸肿的站了出来,说道:“三哥,我就一句话,我们这些人都是你聚拢的,我就服你一个,你要是愿意带着我们继续干,柱子心里高兴,你要是想回家种田,柱子也到你家,帮你拉犁,出来一碗米,咱们兄弟还是平分。”
几个人都呆呆的不再说话,赖三叹了口气,让出门口,转身走进院子,几个人也跟着走了进去。
唐近楼想了想,没有再跟上去,转身回了客栈。赖三究竟如何选择,那已经跟他无关了。至于他原本还想让赖三回忆的几个细节问题……还是算了吧。
正月十四的下午,唐近楼回到了华山。华山派弟子此时也陆续回山,山上倒是并不冷清。只是又有几个弟子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回了家就没有再回来,对此岳不群有些伤感。不过与之相应,也有一些人,仰慕华山派五岳剑派的赫赫名头,拜上了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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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圆月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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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近楼在自己房间里卸下了包裹,就到有所不为轩里去找岳不群。只是他刚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嘿嘿哈哈的喊声。唐近楼露了个脑袋出去,只见正气堂外,十多个华山弟子正在连着剑法。还有几个生面孔站在一边扎着马步,估计是最新加入华山的弟子。
唐近楼舌头一伸,将脑袋收了回来。心想:老岳太强大了,元宵节都还没过那,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想了想,唐近楼决定先回去洗个澡,小睡一会,再去找岳不群报道。
华山派弟子洗澡,一般都是月黑风高之夜,一干人清洁溜溜的站在院子里,端个盆子全身擦遍了事。若是夏天要好些,可以到山下的湖里好好享受一番。唐近楼毕竟是地主家的孩子,有钱。早就吩咐人买了个浴桶送上了山,正摆在他的房间里面。
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等唐近楼休息够的时候,一个下午的时光就这样过去了。唐近楼爬起来,打开窗户看看天色,知道练功的时间差不多该过去了。悠闲的穿戴整齐,唐近楼又到了正气堂。
堂前的空地,华山派的弟子仍然还在练习,看到唐近楼前来,一一跟他打招呼,唐近楼一路走过,隐隐有一种明星的感觉。
练马步的新弟子们不清楚唐近楼到底是谁,只觉得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屁孩好像挺有人气的。他们脸上懵懂的表情极大的刺激了师兄们。不少人添油加醋的将去年年末的比试向他们讲出来,以从小师弟们脸上找到震撼感为乐。他们显然没有能够完全达成效果,因为新入门的小师弟们谁不认为自己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只要刻苦努力,将来肯定天下第一。唐近楼比大部分弟子要好一点点的剑法,实在还不入他们的法眼。只是脸上却是摆出一副“原来如此,这位小师兄好厉害呀”的表情来满足师兄们的虚荣心。
唐近楼走进正气堂,看见岳不群正坐在正中的位置上,悠闲的品着茶。唐近楼腹诽道:“二钱银子一两的茶叶,你也能喝的这么有味道,不知道这算不算君子的必备修养呢?”
“楼儿,你来啦。”
唐近楼上前几步,行了一礼,说道:“是,师父,我下午到的山上。”
岳不群点点头,微笑道:“好,好,家里人可还好?”
唐近楼道:“都好,父亲还让我代他问您好。”
岳不群一捋长须,笑道:“唐员外客气了。楼儿,既然来了,明日就开始练习功夫,须知武学一道,不得有半点懈怠,日修月炼,亦是不进则退……”
听着岳不群讲起了大道理,唐近楼貌似恭谨实则痛苦的低下了头。要说岳不群,最大的毛病就在这里了,时不时的要讲点大道理出来,什么事都能够跟武学之道,华山未来,君子之风扯到一块去。唐近楼当然不敢打断他,但是低着头胡思乱想抵御一番还是可以的。
好不容易岳不群说的累了,端起茶杯喝起水来,唐近楼抓住机会,岔开他的话题,问道:“师父,弟子刚刚看到不少师兄弟们在练功,却不知为何没有看到大师哥,弟子还想跟他在切磋一番呢。”令狐冲是岳不群夫妇收养的孤儿,自然是没有下山回家的说法。至于想跟他切磋,则是唐近楼瞎掰,他自然知道自己现在根本就不是令狐冲对手,切磋就是找揍。
岳不群“哼”了一声,道:“他前些日子在山下跟人打架,居然把人一只手打折了。真是不知轻重,对方是华阴县一位富商的儿子,昨天找了几个武馆的拳师上山来理论……我已经让令狐冲去思过崖反省去了。”
唐近楼眼珠一转,岳不群语焉不详,知道事情并不这么简单,只是几个拳师上华山来闹事,自然也不可能只是让令狐冲反省反省这么简单,多半那几个拳师都是被揍下山的吧。
岳不群看了一眼唐近楼,又道:“你说要找他切磋武功,我看暂时还是不需要了。虽说高手出招,信手拈来,全凭各人的修为。可是对于你们来说,武学道理还未学到奥妙处,更离融会贯通差的太远,因此修习的剑术的高低往往也能决定你们功夫的强弱。你大师兄修习希夷剑已经两年,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唐近楼心里一动:我老想着这样那样的道理,却往往行不通,难道是因为向老岳说的这样,我积累的还不够,对剑术的理解还未到一定程度?
岳不群看他低着头不说话,以为他正在沮丧,嘴角升起一丝微笑,说道:“明日丑时,你到正气堂来,我教你一套新剑法。”
唐近楼一怔,下意识说道:“什么?”
岳不群道:“我华山剑法,博大精深,明日可不要迟到了。”岳不群放下茶杯,站起身来,从侧门离开,留下唐近楼一人呆呆的站在大厅里。
半晌,唐近楼反应过来,新剑法!
唐近楼狂喜,要知道,华山剑法,向来是你学好了一剑又不满足,才会教你下一剑,可实际上剑法之间并没有渐进的联系。唐近楼自知养吾剑的修为还差得很,很多关键之处并未领悟,因此一直以为自己还要连上两三年的养吾剑才能够接触到新的剑法,没想到岳不群竟然决定要教他新剑,不由得欣喜若狂。
唐近楼出得门来,满面的灿烂阳光,高根明看见,凑过来小声问道:“什么事这么开心?”对高根明也没什么好保密的,唐近楼愉快的说道:“我跟你说,师父叫我明天丑时……”唐近楼顿时停住,不一刻,两人异口同声的叫道:“丑时?!”不同的是,高根明更多的是疑问,而唐近楼则是哀叹!
丑时,那时候月亮还挂在天上正中央呢。唐近楼郁闷的想到:难道老岳要教我圆月弯刀?
第二十二章 朝阳一气剑
这个时代没有闹钟,但好在唐近楼生物钟比较强大,半夜时醒了过来。他穿好衣服,推开门,一看月亮正挂在正中天上,心知离约定的时辰还早了一些,但是他担心睡过了头,加上心里的兴奋劲没过,于是提起长剑,早早地到正气堂去等着。
岳不群出来的时候,唐近楼正手抱着长剑,蹲在门脚处打着瞌睡。岳不群微微一笑,将他叫醒,说道:“跟我来。”
唐近楼打个哈欠,跟了上去。他原以为岳不群是要找个隐秘点的地方,或者宽敞一些的场地教他剑法,没想到岳不群左转右转,竟然转出了华山派的门墙,走上了上山的小道。
唐近楼心里疑惑,只得快步跟上去,只见他在一处较为宽敞的峭壁之下停了下来,唐近楼以为已经到了地方,刚要说话,却见岳不群手攀脚勾,顺着峭壁之上生长的树木藤蔓之类,竟在顷刻间爬上了数丈。
岳不群一只手轻轻挽在一颗小树之上,回头看着目瞪口呆的唐近楼,不易察觉的笑了笑,说道:“跟我上朝阳峰顶。”说完转过头去,又要向上攀爬。
唐近楼连忙叫道:“等等!师父……”他咽了口口水,指着这倾斜度将近八十度的山体,问道:“我也要这么上去?”
岳不群微微一笑,“你可以走小路。”他随手指了指下面的一条小径。唐近楼松了口气,从前他一直觉得华山的路实在是太小太险,今天他看到那条小路,却觉得安全无比。可是岳不群的声音随即传来,“只要你能够在太阳升起前到达峰顶。”说完再不理他,向上攀爬上去。
唐近楼看看他,又看看一边安全无比的小路,想到他设定的太阳升起前到达山顶的底线,终于一咬牙,道:“拼了!”
他将长剑插在自己的腰上,清理了一下,将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都掏出来放在地上,随后也学着岳不群的样子,手脚并用的攀爬上去。只是岳不群的动作飘然出尘,他手脚并用的样子,却像是一只笨拙的猴子。
月明如水,唐近楼尽力跟在岳不群的后面,累了就休息一下,岳不群也会刻意停下等一等他,接着又继续向上攀爬。也是唐近楼内功勤练不缀,这一番坚持下来,虽然肌肉酸痛,劳累不堪,却并没有体力不支的情形出现,否则稍有不慎,手上一个不稳,落下去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也不知过了多久,唐近楼终于看到了山顶,岳不群已经站在上面,正微笑的看着自己,唐近楼一咬牙,加快速度爬了上去,最后几乎是“五体投地”的趴在朝阳峰顶。唐近楼也顾不了那么多的形象,更加不理会岳不群正站在自己身边,他只是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而已。
他所对着的方向,一条小路直通山下,唐近楼认得这条路,以前他就是从这条路上小心翼翼的爬上山顶来的。现在他可以很有信心很坚决的宣布,如果再给他一个机会走这条小路,他一定不用手去扶旁边的山壁。
休息的差不多了,唐近楼坐了起来,他毕竟还记得自己是来学剑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剑法,竟然要让自己受这么大的苦才能学到。
岳不群正背对着他,保持着望月的造型。唐近楼瞥了一眼,盘坐在地上,修炼起了内功,岳不群摆造型的时候是很入戏的,搞不好现在他以为自己是李白呢。要是这个时候打扰他,肯定讨不了好。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正在行功的唐近楼只听岳不群说道:“太阳快要升起了。”
这是废话,唐近楼知道岳不群要教导自己剑法了,于是缓缓收功,睁开眼睛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来看。”岳不群指着天边说道。
唐近楼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天边的尽头悄然升起了一片殷红。唐近楼向岳不群看去,只见他一片肃穆,正紧张地看着天际边,仿佛有什么重要的场面即将到来一样。唐近楼心中一凛,想到岳不群大半夜带自己来看日出必定是有深意的,于是也转头过去,目不转睛的盯着天边的景象。
不一刻,只见那抹淡淡的红色仿佛是泡在水里一样的扩散开来,瞬间染红了小半边天。唐近楼张大了嘴,长着么大,他从未在山上看过日出的景象,从未想到过它是如此的变幻。只见随着太阳渐渐一线一线的露出,那天边的云霞变红,变黄,变艳,甚至变成了金灿灿的一片。
随着太阳完全出现,那一轮毫不耀眼的红日和周边金灿灿的云彩组成了一副震撼人心的美丽景象。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唐近楼脑中灵光一闪,随口念了出来。
岳不群眉毛一挑,喃喃道:“‘红日初升,其道大光’。不错,正是如此。”他对着仍恋恋不舍看着日出美景的唐近楼说道:“日东升而西落,原是天地间最深刻的道理,只是你可知道,我们每天看到的太阳,都是不一样的。”
唐近楼回过神来,应道:“弟子不知。”
岳不群道:“日为阳,月为阴,阴阳交替,于是有了春夏秋冬,昼夜黑白。古人观月数年,制作出天文历法,遗泽万年……”岳不群侃侃而谈,从四季的不同讲到每一天,并阐述这之间与太阳月亮,阴阳两仪的联系。只是唐近楼一头雾水,搞不懂他将这种易理给他做什么。
仿佛看穿他的想法,又或者他已经讲的尽兴了,岳不群说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
唐近楼仍然是一句:“弟子不知。”
岳不群昂起头来,骄傲的说道:“华山五剑之中,有一门我气宗前辈创下的剑法,着重以气御剑,一气化日月,以剑道体味天象轮转的无上剑术。”
唐近楼不受控制的咧着嘴,小心的问道:“那剑法,叫什么来着?”
岳不群眉头一扬,说道:“‘朝阳一气剑!’”
第二十三章 朝辞白帝彩云间
天边红日渐渐散发出夺目的光彩,金色的云朵却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失去了它之前的万丈光华。岳不群缓缓说道:“今天我教你的是第一式‘立春’中的一剑——朝辞白帝彩云间!”
岳不群话音落,双目猛地一睁,长剑刷的在身前刺削挑抹,如梦如幻,唐近楼仿佛又看到了刚才那一片百变千幻的云彩。
变幻到了极致之时,岳不群一声大喝,一支长剑大放光华,从剑幕中刺出,仿佛红日当空,令金云黯然失色。
岳不群一剑使完,清吐长气,收功静立。
“看清楚了吗?”岳不群问道。
唐近楼吐了吐舌头,道:“看是看了,不过还不是很清楚。”
岳不群微微一笑,为他详细将起这一剑的发招收势之法,以及其中所蕴含的剑意剑理。这一剑博大精深,竟然还包含了易经之中的某些道理,这让唐近楼大为头痛,叫苦道:“师父,易经这玩意,我完全不懂啊。”
岳不群正色道:“不懂,就从今天开始学。今天你一点不懂,明年呢?这剑法是我们华山五剑之中最为繁复难学的一路,我准备用一年的时间教会你,我希望,至少等我教完你之前,你能够懂得易经中的一些要紧道理。”
唐近楼苦着脸,应道:“是。”
岳不群见他应了下来,知道唐近楼虽然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但是言出必践,实在不逊于许多修身养性的大德人物。岳不群微笑道:“易经实在是艰深奥妙,你要完全懂得,实在是太过艰难,”他从怀中取出一本线装的书籍,继续道,“好在这本秘籍还在,上面记录了朝阳一气剑的许多精微奥妙之处,你拿去认真参验,必然会少走许多弯路。”
唐近楼从岳不群手中接过那本书,朝封面上一看,只见上面写的正是“朝阳一气剑”五个大字。
岳不群捋着胡须道:“这是当年创出这路剑法时,那位高人留下的剑法精要。”唐近楼又一次不由自主的咧开了嘴,虽说他比较相信岳不群的专业能力,但是这毕竟是原装正版,至少不用担心这剑法在传过十几带后会走样了。
岳不群嘱咐道:“这本书你务必要保管好,我华山如今人丁不盛,这些剑法秘笈更要保护好,以免我派剑术失传。”唐近楼连忙点头,岳不群叹了口气道,“当年我华山派曾是五岳第一大派,那时候人才辈出,当真是光耀武林。”
唐近楼点头应和,知道老岳要怀古伤今了。果然,岳不群道:“天有不测风云,那时候一路神剑,往往有三四人习得,因此这些书籍并不受重视,学剑的弟子随意将它们放在身上,结果一次大难……唉,我华山五大神剑,如今只剩下了三路。华山九功,也只剩五门留了下来。”岳不群抬头望天,一脸悲戚。
唐近楼看他酝酿情绪摆造型,连忙打岔道:“师父你放心吧,头可断血可流,秘笈绝对不能丢。”
岳不群笑骂道:“胡说八道,什么‘头可断血可流’,今天元宵佳节,不得胡说。”
唐近楼一怔,摸了摸头,道:“对啊,我差点忘了,今天是元宵节啊。”他看看岳不群,期待的问道,“师父,这么大好的日子,不如我们下山逛逛?”
岳不群板着一张脸,道:“骄奢淫逸,君子避而远之。”
唐近楼撇撇嘴。当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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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根明跟唐近楼差不多,属于“地主阶级”家的公子,不同的是高根明老爸显然比唐员外见识要好得多,老早一发现高根明不喜欢读书后,就将他送上了华山。
高根明在华山上,日子过的倒也滋润,而且他又不求当什么天下第一,因此每日里过的甚是清闲,论起剑法,他不是最好的,但也不算很差,所以岳不群批评人的时候也基本轮不到他,除了偷酒喝的时候需要找一个重量级的弟子垫背,其他的时候他都是很悠闲的。
比如现在,他正在悠闲的练着剑法。
昨天唐近楼应他年前的要求拿上来了两坛酒,结果却不是他所期待的“一叶潭”,只是两坛普通的水酒。高根明大失所望,凑数的话,他自己就买了,哪里用得着让唐近楼去带呢?
今天一大早,高根明就去了唐近楼寝室,发现他不在,这才想起昨天他说过今天会跟师父学剑去的,只是不知道学什么剑居然用了这么长的时间。
高根明一边慢悠悠的舞着剑,一边想着自己的事情。一旁监督弟子们练剑的宁中则一脸无奈,却也没有提醒他集中注意力。岳灵珊也站在场地中一板一眼的练起剑来,她还不是华山派的正式弟子,因为她的入门内功始终达不到标准。但是经不住她软磨硬泡,宁中则和令狐冲不时教他一些华山派的基本剑法给她。这里重点表扬令狐冲,在岳灵珊这个小丫头面前,他毫无原则的将不得外传的华山剑法基础剑法教了出去。
日至当空,宁中则看了看已经无精打采的弟子们,说道:“好了,都去吃饭吧。”
众人解脱了一般,垂下了手中的长剑,不少人甚至将剑丢在地上,宁中则皱了皱眉,如此不尊重剑,又怎么能够学好剑法?
“大有,你用过饭后,记得给你大师兄带一份去。”宁中则对陆大有说道,陆大有回头应了一声,又跟着众人去了饭堂。
宁中则道:“这些小子,急什么,难道我和师兄没到场,他们就敢先吃吗?”
一旁的劳德诺呵呵笑道:“师弟们是练累了,不想在呆在这里了。”宁中则摇了摇头,移步向饭堂的方向走去。
ps:凌晨三点回家,这章应该是昨天的。
第二十四章 责任
这顿饭一直等到众人大眼瞪小眼,肚子咕咕叫的时候才吃成,因为直到那时,岳不群和唐近楼才刚到。两人从山上疾驰下来,岳不群内功精湛,看起来气定神闲,唐近楼汗流浃背,脸上却是掩不住的喜色。
唐近楼一**坐在高根明旁边,端起碗来也不等岳不群先吃就狼吞虎咽的开动了起来,众师兄弟看向岳不群,只见他对这种极不礼貌的行为视而不见,淡淡说了声:“开饭吧。”众弟子互相看了一眼,顿时将筷子扫向了桌上的饭菜。
高根明点了点唐近楼的胳膊,小声道:“你们到什么地方去了,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可苦了我们了,一直饿着肚子等你们呢。”
唐近楼夹起一块胡萝卜,小声道:“朝阳峰顶。”
高根明愣了半天,最后说道:“朝阳峰……师父没事吧?”
“还那样。”
高根明兴趣上来了,“说说,你都学了些什么剑法,让五师哥给你点评点评。”
唐近楼继续吃饭,说道:“就一招,叫做‘朝辞白帝彩云间’。”
高根明咬着筷子,疑惑道:“‘朝辞白帝彩云间’?没听说过呀?”
正要继续问他,忽的岳不群的声音传来:“食不语。”高根明一缩脖子,老老实实的吃起饭来。
饭后是午休时间,唐近楼正在屋里打坐,高根明钻进门来,手里还拧着一只烧鸡。唐近楼大喜,笑道:“厨房的老花肯定又要抱怨了。‘近水楼台先得月’,我看,我这个名字该送给你才对。”
高根明嘿嘿一笑,说道:“师父师娘平日里总在饭前吩咐花伯将菜做的清淡些,梁发从山下带来的这些肉食时常剩下不少,若不是我们帮忙,此刻厨房里只怕已经是臭不可闻了。”唐近楼将一只小案几摆在床上,高根明边说话,一边将烧鸡放了上去。
唐近楼扯住一条腿,轻轻一撕,将鸡腿撕了下来,慢慢吃着。高根明有样学样将另一只鸡腿也撕了下来。
一只两三斤重的烧鸡,不一会就让他们吃了个干净。
唐近楼取下毛巾擦了擦手,心满意足的躺在床上,只觉得今天累了一上午,直到现在这只鸡下肚,才觉得肚子里有些饱了。高根明看着他,忽的一笑,说道:“我忽然想起,你今天学的那招‘朝辞白帝彩云间’出自何处了。”
唐近楼略微睁开眼,疑惑的看着他。
高根明道:“我华山派剑法众多,按理说我不知道的剑招何止千万,不过嘛,你已经学得了养吾剑,这次师父教你的剑法必定比养吾剑更加高妙。”
唐近楼插口道:“从剑法上来讲,比养吾剑更繁复精微的却是不少。”
高根明道:“但能让师父找那么僻静的地方传你功夫的可是不多。”唐近楼微微一笑,心想:倒不知老岳上朝阳峰传剑法给我是为保密多一点,还是为了这剑招本身多一点。
高根明嘿嘿一笑,道:“两年前大师兄跟人打架,结果被师父罚去思过崖面壁,后来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唐近楼道:“那时候我入门不久,每天累死累活只是扎马步,哪里记得这些事情。”
高跟明道:“原本我也不怎么记得,就是前两天看见师兄跟你比剑才想起来的,那时候每天给大师兄送饭的事情都是师父做的,早上就去,要到傍晚才会回来。”
唐近楼道:“那自然是为了督促大师哥练功。”
高根明一拍手,道:“就是这样,大师哥练剑时离我很近,我可从未见过师父传授他希夷剑,想来定然是那时候传给他的。”
唐近楼叹气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高根明道:“嘿嘿,这就是我的答案了,这招‘朝辞白帝彩云间’彩云间,就是希夷剑中的招式,对不对?”
唐近楼本来想说不对,想了想,说道:“你不去当捕头,真是屈才了。虽然没猜中,但也不远。”看了看表情很兴奋的高根明,又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高根明昂首道:“当然有关系了,作为华山派堂堂的五弟子,我现在连你这个后入门的老七都有些打不过了,这怎么得了!”
唐近楼微笑,“那你想怎样呢?”
高根明道:“唉,以前吧,你武功太低,我每次都来教训你实在是不好意思,所以很少跟你比试,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你学到了新剑法,勉强算是有了跟我一战的资格。”他很有气势的瞟了唐近楼一眼,说道,“为了帮助你尽快熟悉剑法,我决定无条件的陪你练剑。”
唐近楼惊讶的看着他:“不会吧,你想找揍?”
高根明脸一红,道:“你这是什么话,这是跟师哥说话的语气吗?”
唐近楼上上下下打量着高根明,几乎看到他恼羞成怒的时候才收回目光,淡淡说道:“好吧,我勉为其难,每天陪你练练好了。”
高根明手指着他,说道:“也就是我不会那六脉什么剑,不然我这么一指,你就得躺地上去。你就是没见过高手……”看见唐近楼作势欲起,高根明忙道,“师兄下午再来教育教育你。”转身拉开房门,逃了出去。
唐近楼看着门口,忽的叹了口气,躺下身子。三年前他入门的时候,高根明就是如今他这般年纪,看起来还是一副少年模样,也因此两人能够成为朋友。只是三年过去,唐近楼今天才发现,高根明已经渐渐脱去了稚气,他已经十七岁了。
十七岁的人,不论他自己如何想,即使他仍然只是少年心性,但总会有人尝试着教会他,责任。大人就应该承担大人的责任。
唐近楼手一翻,长箫在他手上转了一个剑花,落在手心,他细细的抚摸着箫上的刻纹,心想:两三年之后,我会怎样?
第二十五章 意外?
每日日照初生之时,岳不群便会在朝阳峰顶教会唐近楼一剑。午间休息之后的练剑,则成了高根明和唐近楼的比剑。在最初的时候,高根明大多都只是挨揍,这样一月两月的下来,却也渐渐有了不小进步,至少能够守得像模像样,偶尔的进攻也能造成一定威胁。
用唐近楼的话来说,这叫做防守反击。
朝阳一气剑一共二十四式,三百六十剑。唐近楼每天能学到一剑,等到他完全学会时,已经是一年之后。此后苏雁月如愿进入华山,不过因为唐近楼私自传剑给苏雁月这件事情,虽然那只是最基础的剑法,却也让唐近楼上思过崖呆了一个月。唐近楼算是明白了,思过崖就是岳不群的小黑屋,谁犯错就关谁上去。
在思过崖的一个月,他也曾经一时兴起去敲过那上面的石壁,得出的结论是:实心的。这倒没让他有什么失望的情绪,每日依旧是练习朝阳一气剑。
春去秋来,不知不觉间,三年已经过去,唐近楼来到这个世上有十六年了。
这天,唐近楼给苏雁月喂剑。苏雁月上山之后,岳灵珊也跟着入了门,只是排名的时候却是岳灵珊在后,她仍然是众人的小师妹。
苏雁月本身天赋并没有如何高明,但是她的的确确是十分喜欢剑法,每天勤练不缀,让一帮偷懒的弟子十分汗颜。
唐近楼此时正在给苏雁月讲解“苍松迎客”的精要之处,却见劳德诺匆匆从外门走入,形色焦急,径直向正气堂跑去。唐近楼停下讲解。
“出什么事了?”苏雁月问道。
唐近楼摇了摇头,周围练剑的师兄弟们也看出了不妥,面面相觑。唐近楼看向在另一边的令狐冲,只见他皱了皱眉,往正气堂走了过去。
不一会,岳不群,宁中则等人出现在正气堂前。众弟子不由自主的望向了岳不群,只见他神色如常,众人不觉都松了口气,却听岳不群朗声说道:“梁发下山采购,与一群江湖中人发生争执,受了些伤。你们现在继续练功,晚间用过饭后,可以去看看你们三师兄。”
众弟子互相看了一眼,应了声“是”,三三两两又练起剑来,只是显然心有旁骛,想着梁发究竟受了什么伤,因此各人使出的剑法极为散乱。岳不群却没有心情去教训他们,抬腿向弟子们居住的院落中走去。唐近楼看了苏雁月一眼,小声道:“你就在这里练习,我去看看。”说完小跑着跟上了岳不群等人,岳不群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于是唐近楼心安理得的跟在令狐冲和劳德诺后面,走进了梁发的房间。
梁发住的地方跟唐近楼的房间布局是一样的,实际上除去一架床之后所剩的空间并不大。五个人进去,顿时空间显得有些狭窄。
“发儿,你现在感觉这么样了?”岳不群坐在床上,摸了摸梁发的额头说道。梁发脸上青紫一片,看起来是被人用老拳走了一顿,可是仅仅这点伤绝不至于让梁发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想来他身上有更重的伤势。
梁发虚弱的叫了声“师父”,说道:“师父,我给您老人家丢脸了,我拿着剑,却连那人赤手空拳都打不过。”
宁中则说道:“发儿,那人学的是拳术,打赢了你,那也没什么,你只要好好养病,其他的交给师父师娘便是。”
梁发摇头道:“那人手里也拿着剑,只是从未拔出而已,我猜,他也是用剑之人。”
岳不群和宁中则对视一眼,说道:“你将与那人的冲突过程细细道来。”
梁发躺在床上,眼睛看着房梁,回忆了一会,说道:“早上的时候,我就下山去,准备帮忙买些蔬菜上山,二师兄临时有事,所以我是一个人下去的。”
劳德诺道:“怪我,若是我也去了,三师弟也不至于势单力孤。”
梁发说道:“我到家中开的酒楼去找掌柜,让他帮我准备些新鲜蔬菜。自己就坐在酒楼不远处的一个茶馆喝茶听戏。”
唐近楼心里明白,茶馆中三教九流,是个容易出事的场所,想来梁发正是在这里碰到倒霉事的。
只听梁发继续说道:“茶馆中有不少走南闯北的人坐着讲些江湖上的轶事,我听他们讲的有趣,就多听了一会儿。后来他们聊到了五岳剑派……
“在我对面坐的一桌上,有四个江湖汉子。其中一个眼睛大大的,往外突出。那时候他说道:‘江湖上如今除了少林武当,最风光的当属是五岳剑派了。’另一个手上有一道长刀疤的汉子说道:‘五岳剑派虽然风光,却是有名无实的居多。’
“我当时心中气愤,正要说话,旁边一人已经问道:‘五岳剑派个个威名赫赫,怎么就有名无实了?’
“那刀疤汉子说道:‘我可不是信口胡说,就说那北岳恒山派,全派都是尼姑,莫说她们全是尼姑,就算不是,一帮女人能成什么气候,又能舞得出什么好剑来,软绵绵的,只能用来看的。’问话那人道:‘若是内功高强,女人也未见得使不出好剑。’
“那刀疤汉子极为不屑,只当没有听到他说的话,继续道:‘南岳衡山,掌门一辈的莫大和刘正风整天争权夺利,衡山迟早败在他们手里。’”
梁发说道这里,停了一下,似乎是伤势发作,有些虚弱,之后继续说道:“我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岂能任由他们如此诋毁,因此我当即站起说道:‘兄台,此处正是华山地界,你如此诋毁五岳剑派,未免有些不敬了吧?”
宁中则道:“你说的很好,那人怎么说?”
“那人冷笑了一声,‘华山比起刚才那两派,更是狗屁不如,有什么好敬的!’弟子当时大怒,说道:‘你可莫要胡说,否则惹祸上身,别怪我没提醒你!’”梁发面色发红,显然现在想起仍然是极为激动。令狐冲,劳德诺等也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岳不群道:“你这样说,也算是给足了面子,那人接下来怎么说的?”
梁发平缓了一下呼吸,说道:“那人当时大笑三声,说道:‘华山派只有岳不群一个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第二代弟子之中,也不过令狐冲一人成器,这样的门派,也配得上五岳剑派的称号么?就算岳不群当面,我也敢这么说,华山派,就是他娘的狗臭屁!’
“弟子当时实在是气的狠了,当即拔出剑来,就向他刺了过去。哪知道那人武功甚高,左手里剑都没有拔出来,只用了一只右手,就将弟子打成了这样,弟子,弟子实在是给师父丢脸了……”梁发说着,心里悲伤压抑难过,渐渐止不住哭了起来。
宁中则上前安抚梁发。岳不群则紧锁着眉头,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ps:明天进入第三卷,“华山九功,紫霞第一”。
第一章 铜锤手
岳不群想了一会儿说道:“那人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来。”
梁发道:“那人离开前,曾大声说道:‘五岳剑派,又名无实,一盘散沙而已……’”岳不群宁中则都是一怔,唐近楼皱起眉头,心想:这话什么意思,看起来这人像是有点问题啊。众人都在思索,默默无语。
半晌,令狐冲缓缓道:“师父,不如弟子下山看看,说不定那几个恶人还未离开……”
“胡说!”岳不群斥道,“江湖中人,起些争执,原属寻常,你岂能存着寻仇的想法。”
江湖上寻仇那才是真正的寻常呢。令狐冲和唐近楼等人心里都这样想到。令狐冲眼珠子一转,说道:“梁师弟受了伤,想来郝掌柜请人抬他上来的时候没有将蔬菜也一起送上山,不如弟子现在下山去一趟,免得明日吃不到新鲜蔬菜。”
岳不群皱着眉头看着令狐冲,只见他神色间满是希冀之色,不由叹了口气,道:“去吧。”令狐冲道:“那我现在就去。”说罢向床上的梁发使了个眼色,便向众人告辞。
唐近楼看了令狐冲一眼,道:“不如,我跟大师兄一起去,恩……菜挺重的。”
岳不群哼了一声,道:“不行。”
令狐冲遗憾的看了唐近楼一眼,转身出了房门。
岳不群转身抓起梁发手腕,搭脉上去,说道:“德诺来报时,说已有郎中诊治,说你并无大碍,你自己可觉得身体有何不妥?”
梁发身上估计被揍的不轻,处处都是不妥。但是这些都是皮外伤,岳不群问的是他是否觉得内腑受创。梁发摇摇头道:“弟子并无内伤。”
宁中则道:“没有最好,师兄,你看出什么没有?”
岳不群摇摇头,道:“那人打你时,用的是什么招式。”
梁发道:“弟子无能,认不出他的招式名称。”
宁中则道:“无妨,你将他出手的方位一一道来,或许我和你师父见过的。”
梁发脸色一暗,道:“弟子刚一出手,他便迎了上来,招招是贴身近打。弟子只觉得最多他用了一招,弟子胸口,小腹已经挨了三下。可是他如何发招,实在记不清楚。”
岳不群和宁中则对视一眼,各自惊讶。唐近楼却暗暗觉得有些古怪,听梁发的叙述,这人的武功不仅高强,而且是故意挑衅梁发,有意将他打伤,可是又不伤性命,不受重伤,这又是为什么。
岳不群站起身来,面色严肃,说道:“我演示几手江湖上的拳掌,你看看哪一招是打伤你的招式。”梁发点了点头。
宁中则嘱咐道:“看仔细,千万不要认错了。”
梁发见他们二人都是面色沉重,心中一凛,心想自己若是认错可能会连累江湖上无辜的门派,于是认真的应道:“是,弟子绝不会乱认。”
岳不群双手抬起,左手从右手袖底穿出,在半空劈了一章,顺势引出右手又出一掌,掌势正在最盛之时,左手又拍出一掌,将掌势又增一层。这一招章法使出,犹如长江大河,波涛汹涌,一浪高过一浪。
“这招是江湖上许多好手都会使的‘长江三叠浪’,发儿,是这招吗?”岳不群道。
梁发仔细的想了想,最后摇头道:“不是这招。”
岳不群点点头,身子一转,在一转,连续转了数次,期间每一次身形变动都会出一拳或是一掌一肘。岳不群停下身形,道:“这招叫做‘走马观花’,江湖上会用的人不多,打伤你的人是用的这一招吗?”
梁发道:“那人身形变化并没有这么多,不是这一招。”
岳不群和宁中则对视一眼,沉声道:“那你再看看这一招。”说着长袖鼓起,岳不群上前一步,只听“空空空”三声响,岳不群已经停了下来,唐近楼只看到岳不群拳头翻动,倒像是两只大锤在敲击一般。
梁发一看到这招,眼神一亮,待到岳不群打完这一拳时,已经大叫道:“不错,那人使的就是这招!”
岳不群道:“你看清了?”
梁发道:“绝对没错,那人左手剑虽然没出,但是左手翻动与师父绝无二致。就是这一招。”
岳不群向宁中则看了一眼,宁中则道:“这路拳法名称叫做‘铜锤手’,在江湖上极少人会使。”
铜锤手,倒也名副其实。唐近楼心想,嘴里说道:“既然少有人会使,那要知道是谁打伤的师兄倒要容易些。”
岳不群道:“当今武林,有两大派还在传授弟子这路功夫。”
唐近楼问道:“是哪两派?”岳不群沉默不语。
宁中则道:“其中一派,就是丐帮。”
“丐帮?”
“不错,这‘铜锤手’原本就是南宋时一位丐帮帮主留下的。只是丐帮如今式微,那伤人者恐怕不会是丐帮中人。”宁中则说道。
梁发也道:“那人身上并没有背口袋。”
唐近楼道:“丐帮自从丢了‘降龙十八掌’之后,一直*着从少林学来的‘龙爪手’撑场面,现在在江湖上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威风了,要说他们敢来招惹华山,我倒不怎么相信。”其实丐帮真要招惹华山唐近楼也是信的,因为华山也比丐帮好不了多少,目前都属于*着祖宗名声过活的门派。
宁中则道:“你说的不错。这路铜锤手,还有一个门派也在使用,若是他们,那倒是极有可能的。”
唐近楼听她这样说,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就是“嵩山派”,只是嵩山派虽然的确极有可能,但是要真是嵩山,宁中则说的肯定是“极不可能”,虽然她心里未必这么想。
一直没有说话的劳德诺此时问道:“那是哪一个门派?”
宁中则还未说话,岳不群已经冷冷的说道:“魔教!”
第二章 送信的任务
魔教!众人顿时一惊。唐近楼皱眉,不知道华山派怎么会受到魔教骚扰,而且是如此不痛不痒的骚扰。
劳德诺怒道:“魔教实在猖狂。”
岳不群道:“不错,近年来,魔教不断骚扰我五岳剑派,也不知打得是什么主意。唉,三年前泰山天松师弟曾被魔教长老童百熊偷袭,受了重伤,那时候泰山还专门派人上我五岳各派传讯,如今又轮到我华山。”
唐近楼心中一动,说道:“童百熊是魔教长老之一,怎么会做偷袭这么无耻的事情。”
岳不群道:“魔教中人人人无耻,这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宁中则道:“天问师弟曾说,天松道长的确是被偷袭的,而且那人还蒙着面,只是他使的是童百熊的独门武功,所以应该不会有错。”
唐近楼心道:听你们这么一说,我就觉得肯定不是“不会有错”。
岳不群手捋胡须说道:“发儿运气着实不错,这一下竟然没有伤到筋骨,想来是那魔教中人留手的缘故。”
宁中则道:“魔教中人人人狡猾无耻,又怎么会留手。”
岳不群淡淡道:“如若不是他手下留情,以这‘铜锤手’的发力运劲来看,那必然是因为他这路手法连门都没有入。这种可能性,你说有吗?”
他这样说,仿佛是在否定宁中则的说法,可是唐近楼却是心中一动,隐隐想到了什么。
劳德诺说道:“想来是因为他不屑于伤害一个华山二代弟子,因此这才手下留情,也显得他武功高强,收放自如。”
劳德诺说的或许不无道理,可是我们早就知道,唐近楼对劳德诺的话,向来喜欢反着来听一次,因为他是个间谍的身份。
劳德诺一说这话,唐近楼联系岳不群的话,忽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如岳不群所说,那人只是会用铜锤手的架子而已,目的就是要嫁祸魔教。可是问题是,这种可以称得上是斗殴的小矛盾能掀起什么大浪来。
又或者,对方只是要培养你一种魔教一直在跟你做对的想法?
唐近楼忽然想起了日后可能会发生的种种事件,那些没一件事是魔教做的,可是顶缸的都是魔教。唐近楼看了看岳不群,这其中,也有他的参与,方法很简单,就像刚才那样,认定这件事是魔教中人做下的就可以了。
再或者,这件事没什么含义,就是一次意外而已。
#3
第二天的早上,唐近楼在练武场看到了令狐冲,过去询问了一番,得知令狐冲下山时,那几人早就已经不见了。其实就算他们还在南庄镇,要找到他们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一会儿,劳德诺出现在他们面前,说是师父找他们过去。
两人来到正气堂,岳不群依然一副饱学儒生的样子,坐在堂上悠闲的喝着茶,喝得也依然是二钱银子一两的茶叶。
唐近楼和令狐冲规规矩矩的站在岳不群面前,令狐冲喊道:“师父。”
岳不群“嗯”了一声,放下茶杯,说道:“今日叫你们过来,是有一件要事要交给你们去办。”
唐近楼道:“师父您说。”
岳不群拿出几封信,递给令狐冲,说道:“这里有三封信,里面的内容都是一样的,你们赶往北岳恒山,南岳衡山,泰山将这三封信分别交给三派的掌门人。“
两人愣了一下,唐近楼道:“师父,这几个地方……很远啊,就我们两个人来回跑?”
岳不群道:“你江湖经验尚浅,这也是为师给你一个锻炼的机会。在路上要多看看冲儿是怎么做的,他也算是有些江湖经验了。”
唐近楼练练点头,心里却想:看令狐冲怎么做?他当然是抓住机会一醉方休了。只是这话却绝不能说出口来。唐近楼问道:“师父,为什么没有嵩山的信?”
岳不群面露古怪之色,道:“嵩山派在每派都设有信鸽,为师用信鸽就可以传信给左掌门了。”
两人“恍然大悟”,唐近楼暗暗偷笑。
岳不群继续道:“信送到后,几位掌门或许会给我回信,你们拿到了回信之后,就可以离开。记住不要分开行动,路上千万小心,尤其是注意魔教中人。自从魔教教主东方不败在黑木崖放出狂言,声称‘日出东方,唯我不败’之后,魔教教众是越发猖狂,你们遇到魔教中人,切莫犹豫,能杀便杀,打不过便跑,也不算丢人。”
两人齐声道:“弟子明白。”
“那先下去吧,午饭用过之后,收拾行李下山,不用来禀报我了。”
“是。”
两人退了下去。
岳不群看着大门的方向,轻轻的叹了口气。
“师兄,”宁中则从门后转出,将手放在岳不群肩上,“这样做是否有些冒险?”
岳不群轻声道:“我信中并无什么实质内容,便是被人看见,也没有什么,你放心好了。”
宁中则摇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她看了看正气堂外正在练剑的弟子,摇头道,“冲儿和楼儿是我们华山目前最好的弟子,我只怕……他们会在路上出什么意外。”
岳不群眼中精光一闪,道:“不经风雨历练,再好的良才,也难成大器。楼儿和冲儿都是天赋极高之人,只是每日里闭门练剑,若想成为真正的高手,只怕要连上二三十年……二三年,原也不慢,只是……他嵩山派……哪里还等得了二三十年。”
“师兄……”
“师妹,”岳不群柔声道,“左掌门越逼越紧,只怕过不了几年,他就会强逼着我们并派,唉,他嵩山人才济济,却是有这个实力的。我华山派要想保留下这份基业,除了要联合其他三派,冲儿和楼儿也要能独当一面才行……这江湖风云将起啊。”
岳不群握住妻子的手,两人只觉得前路艰辛,便如刚接受华山时,全派上下只有他们夫妻二人时一般。
那时候他们年轻,什么都不怕,岳不群一人为华山风风雨雨,挽回了如今的局面。
那这次呢?
第三章 不让进
华山与恒山离得最近,因此令狐冲和唐近楼的第一站选在了恒山,恒山之后便是泰山,然后才是南岳衡山,只是衡山和泰山之间隔的不是一般的远,唐近楼和令狐冲二人不觉有些头痛。
两人可说是一路马不停蹄,直到到了恒山下面的某个小镇上才停下歇息一会,准备沐浴更衣,收拾一番再上山去。
唐近楼有轻微的洁癖,十来天没洗澡,让他浑身难受,这一番清洗,用了不少时间,等到他弄完的时候,令狐冲已经不见了人影。
唐近楼询问澡堂的小二,那小二热情的指着门外的一条道说:“那位爷说了,他就在街尾那家酒楼等着您。”
这小镇较之华山脚下的南庄镇要繁华许多,只是少了不少起名“华山正宗”之类的镖局武馆,想来是不愿意冒着尼姑的名声来吃饭。
酒楼开的很大,唐近楼走进门来,只见里面竟然已经三三两两坐满了人,最里面的地方搭了一个台子,上面一个女子咿咿呀呀的唱着曲。唐近楼环视四周,只见令狐冲正坐在角落的一个位置,正对着酒壶咕咕的喝着,全然没有看到他。
唐近楼微微一笑,走了过去。
“师兄,喝酒误事,你要是喝醉了,我怕恒山的师太们未必会让我们进山门。”唐近楼嘴里说着,拿起桌上的另一个酒壶,却是入手甚轻,微微一摇,不由得苦笑,原来这一壶酒已经被令狐冲喝没了。
唐近楼招手让店小二再送了一壶酒过来。令狐冲则吩咐他上菜,原来他已经把饭菜点好,就等唐近楼过来了。令狐冲道:“我是三斤不醉,十斤不睡。这点小酒,实在不算什么。”
唐近楼暗暗鄙视,酒鬼都是一副我不怕喝酒的德行。
唐近楼将酒倒进小杯中,与令狐冲碰了一杯,说道:“大师兄,吃过饭我们就上恒山么?”令狐冲点点头,将酒一饮而尽。
此时台上那姑娘唱到**处,四下里一片叫好之声,不时有人扔些铜钱到台子上去,那姑娘和弹琴的老者都是面露喜色。
唐近楼只觉得这里实在是太过嘈杂,苦笑着对令狐冲说道:“师兄,我从来到这世上起,到现在这么多年,从来都没办法欣赏这里的戏曲。倒是说书还可以听听。”
令狐冲道:“那你可来晚了,刚刚说书先生已经说过了。”
唐近楼刚想说无妨,就听令狐冲说道:“你才那说书先生说的是什么?”
唐近楼问道:“他说什么?”
令狐冲“哼”了一声,道:“那老头年纪老迈,而且不识武功,可说的,却竟是些江湖中事,别的倒也罢了,可是他竟然说起我们五岳剑派被魔教逼得节节败退,实在是胡说八道,我五岳派什么时候怕过魔教了?”
唐近楼眉头一皱,说道:“那人有没有说什么具体的事情。”
令狐冲道:“泰山天松师叔被魔教偷袭,被他说成了光明正大的比武。还说嵩山派有二代弟子接连被魔教中人打伤,闯上恒山无色庵等等。当真是一派胡言,我当时若不是看他年纪老迈,真想要好好的揍他一顿。”
揍他一顿又有什么用处。唐近楼沉默了一下,只是说道:“不过是乡野小书生,不懂我们江湖之事,胡乱说话而已,不必跟他一般见识。大师哥,别光喝酒,吃点菜,恒山无色庵可是建在见性峰峰顶,待会走不动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
令狐冲笑道:“酒乃五谷杂粮酿造,我喝一斤酒,比你吃一斤饭还要多。”话虽然这样说,筷子却是往桌上的菜夹了过去。
酒足饭饱,两人向恒山见性峰赶去。
北岳恒山,山脉祖于阴山,横跨塞外,东连太行,西跨雁门,南障三晋,北瞰云代,东西绵延五百里,断崖绿带,层次分明,美如画卷。
师兄弟两个被恒山幽静清远的美景所吸引,一路上山,虽然路程遥远难行,竟然也不觉得累。行了半日,两人终于来到了目的地,恒山派。
无色庵是恒山派主庵,也是不供普通百姓烧香拜佛的地方。令狐冲上前在庵门前有节奏的敲击了三下。不一会,门口开了一条小缝,一个光光的小脑袋伸了出来,却是一名面容清秀的女尼。
“两位施主是……”
令狐冲连忙道:“这位师妹,我们是华山派弟子,我是令狐冲,这位是我七师弟唐近楼,我二人奉师父之命,有要事求见定闲师伯。”
那名女尼年纪还小,才十三四岁的样子,看起来还不怎么熟悉这种江湖上的程序,只见她眨了眨眼睛,说道:“你们等一下,我去问问师父。”
说完又关上门,蹬蹬的脚步声响起,跑了开去。
唐近楼看着苦笑的令狐冲,疑惑道:“我记得师父说过,如果有江湖朋友来访,先应该将人引到大厅里坐上再说……难道我记错了?”
令狐冲道:“或许……恒山派规矩不一样也未可知。”
不一会儿,门再次打开,这次却是打开庵门,唐近楼令狐冲连忙垂手肃立,不敢怠慢。只见一名三四十岁的女尼从门口走出,声音洪亮如钟,看着他们二人道:“你们真是华山弟子?”
唐近楼跟令狐冲对视一眼,心道:难道还有假的不成。
令狐冲道:“弟子二人的确是华山岳恩师门下弟子,不知师叔此言何意?”
女尼“哼”了一声,道:“你们说是便是么?先练两招华山剑法出来让我看看,是真是假,我一看便知。”
令狐冲和唐近楼心中顿生不满,令狐冲道:“师叔这样说是什么意思,虽则五岳剑派,同气连枝,但本门剑法,又岂可轻易示人。再则我身上怀有恩师亲笔书信,等见到定闲师伯,一切便知。”
令狐冲虽是小心解释,那女尼却是不渝,怒道:“你是怀疑我要偷学你华山剑法了??”
令狐冲见她发怒,忙道:“弟子不敢。”
唐近楼看她表现,心道:这女尼脾气这么差,而且还转移话题,强词夺理,看来是恒山定逸师太。只是定逸师太脾气虽然差,但并不是一个喜欢没事找茬的人啊。这又是怎么回事?
第四章 想群殴
唐近楼上前一步道:“我师兄弟二人绝无怀疑定逸师叔的意思,还请师叔见谅。”
定逸眼睛一睁:“你认得我。我从未见过你,你怎么会认得我?”
一旁的令狐冲忙道:“师父曾说过,恒山三定,以定逸师叔最有豪气,不让须眉。”
定逸怒气稍敛,道:“看你二人,倒也不像冒充。你不是有什么信吗?拿出来吧。”令狐冲为难道:“家师言道,必须亲手交给定闲师伯……”
这话一出,唐近楼眉毛直跳,果然定逸的脸又板了起来。唐近楼心里想到,定逸虽然脾气暴躁,但绝非不知轻重,现在如此表现,肯定是因为恒山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是从庵内传出一个声音:“师妹,让他们进来吧。他们明明是华山弟子,你又何必对他们发火。”声音温和中正,唐近楼猜想这人定然是恒山掌门定闲师太,果然有一派掌门的风度。
定逸“哼”了一声,道:“随我来。”当先走入庵内,令狐冲和唐近楼连忙跟着进去。进的门来,二人大为意外,只因为这江湖上威名赫赫的恒山派主庵,竟然只有两进院落,而进门后在供奉着观世音菩萨的佛堂内,正坐着两名老尼。
定逸走进佛堂,径直坐在左侧的一个蒲团上。两人在三尼面前的蒲团上跪下,双手合十,齐声道:“弟子见过定闲师伯。”
定闲还了一礼,道:“不必拘礼。”她看了看令狐冲,嘴角微笑,道:“你便是令狐冲?”
令狐冲连忙道:“正是,这是我的师弟唐近楼。”
定闲笑道:“好,果然是人中龙凤,江湖上所言不虚。岳师兄后继有人了。唐贤侄也是前途无量。”又道:“不知岳师兄遣你们前来,有何要事?”
唐近楼心想,有什么要事我们刚才在门外都说过了,你会没听到?
令狐冲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两手恭恭敬敬的递了上去,道:“这是家师写给师伯的信,吩咐我们师兄弟亲手交到师伯手里。”旁边定逸又“哼”了一声,却不知道哪里惹到了她,只是在定闲身边,她这声冷哼却也小声了很多。
定闲取出信纸,仔细浏览。半晌,她叹了口气,道:“原来如此。二位师侄,天色已晚,你们先到客房去休息一晚吧。”说罢转头对着定逸道:“师妹,你去为二位师侄安排住处。”
定逸应了声,起身引着二人走出无色庵。
恒山派上上下下除了女人还是女人,自然不方便留宿男客,但每每前来拜访的,却往往都是男人,因此恒山派在离门派不远的地方,建了一座别院,专供上山来的客人居住。唐近楼二人自然也是住在这里。
恒山派是个女人的门派,自然爱洁之人较多,每间房里都有一个大浴桶,连别院之中也是如此。唐近楼正觉得下午又出了一身臭汗,浑身不适,这下正好舒舒服服的泡在浴桶里好好的又洗了一次。
一边泡澡一边还在想,等到他内功大成时,寒暑不侵,微尘不近,那可真是太爽了。
第二天一大早,两师兄弟早早起来,在别院用过早点之后,两人便向无色庵走去。远远地听到“嘿哈”之声,两人相视一眼,知道这是恒山弟子正在练剑,犹豫着是不是等会在过去,这时候一人在远处叫道:“你们在那里站着做什么,过来便是。”语气中甚是不耐烦,正是定逸师太。
两人大感头痛,觉得跟这位师太实在是不要相见为好,却不敢违抗她的意思,磨磨蹭蹭的走了过去。
定逸师太冷冷的看着他们,道:“五岳剑派,同气连枝,互相交流交流剑术,也没有什么,你们看便看了,我们都不怕,你们心虚什么?”言语虽然冷淡,但语气中教导之意偏多,隐隐也透出些对他们昨日表现的不满。
两人受宠若惊,连连应是。哪知这般表现,又惹得定逸师太不爽,道:“岳师兄的弟子,个个跟他一样,不够爽快。”说完转头看弟子们练功,不再管身边的两人。
她的“冷落”却反而让两人感觉自在很多,唐近楼一边擦着不存在的汗水一边想:这老尼姑太难伺候了,相比之下,老岳也就顶多摆摆脸色而已,更何况还有师娘在一旁安慰。唉,这位定逸师太是更年期了吧……真不知道仪琳小妹妹是怎么长大的?
想到仪琳,唐近楼精神一震,向练剑的几十个弟子看去,只见莺莺燕燕,虽然都是光头,但是个个长相清秀,间杂着几个更加美貌的姑娘,要说哪一个是仪琳,唐近楼却是看不出来。唐近楼盯了很久,最后经过分析,觉得仪琳小妹妹可能是站在他不远处的那个十三四岁的小尼姑,一是她虽然小,但是却比周围众人更有气质一点,再者,她的年纪也比较符合。唐近楼心里分析一番,渐渐回过神来。转头一看,令狐冲仍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恒山的姑娘们,只可惜他眼神清澈,明显是在研究剑法。
唐近楼腹诽道:偷学剑法,无耻。全然没有想到他自己偷看人家漂亮姑娘,更是下流。
定逸转头看时,唐近楼正无所事事的盯着脚尖,看上去就像是不好意思观看别派剑法一样,而令狐冲则是没有这个自觉,仿佛要把恒山剑法刻在脑子里。
定逸冷声道:“令狐贤侄是华山大弟子,想来已经深得岳师兄真传,我华山恒山,同气连枝,你便来指点一下你的师妹们吧。”
令狐冲道:“弟子武功粗浅,只怕……”
定逸打断他道:“啰嗦什么,叫你去指点,你去便是。”
令狐冲只得应诺。
定逸对众弟子道:“令狐冲是你们岳师伯的大弟子,剑术高强,你们每个人都打不过她,让他来指点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让他来指点一下你们的剑阵吧。”
定逸用手点着弟子道:“仪清,仪和,仪琳,仪静……”随手点出七名弟子站出来,七位女子手执长剑,对着令狐冲一礼,齐声道:“令狐师兄请。”
令狐冲苦笑道:“几位师妹请。”令狐冲和唐近楼都看出来了,定逸是想让弟子们群殴,揍他一顿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