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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桂仁     庆丰年txt下载     庆丰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18 第118章 善念

    当石氏得知在钱玢遇险时,曾有位不知名的贵族少年帮忙只是没有认识,不觉大为可惜,“以后再遇上这样的贵人,虽然也该避嫌,但报个姓氏还是可以的。说不准哪日就有求到人家的时候,能够认识就总有个见面的情份。”

    钱灵犀见她甚是失落,想了想道,“若是婶娘想要打听他的下落,其实也不太难。”

    “此话怎讲?”

    “表哥也是见过他的,在京城之中的贵族子弟都是有数的。只要让他留心去打听打听,便不难知道了。何况那位公子我记得并不是京城口音,还到大佛寺来游玩,应该也是才来不久。他的相貌很是俊逸,口音听着象是河东府那边的人,就照着这两条去问,应该能有眉目。”

    那就这么办了。石氏立即叫来石明睿,让侄子去打听。

    可是石明睿却有些不解,“姑母,就算知道了他是谁,那又怎样?咱们还能跟人攀上交情么?”

    这个石氏先管不了,把人弄清楚再说。石明睿领命而去,石氏不觉拉着钱灵犀开始商量,要如何与这贵人结交。钱小妞有些头痛了,这样难度级别太高的事情,就超出她的能力范围了。

    还是钱敏君,关键时刻又出来替她解围了,不满的对石氏道,“娘,您老拉着妹妹干什么?我还要她陪我玩,不跟你说话了!”

    石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儿撒娇。当即放了钱灵犀的假·只让她想到好主意再来跟自己说。

    钱灵犀心中暗笑,既有因钱敏君这近乎无厘头的搞笑作风带来的快乐,也有些被石氏倚重的小小得意。

    看,前些天石氏看着她还象看着仇人一样,现在对自己可是越来越好了。前世的母女可不是白做的·钱灵犀觉得,全然拿下石氏的心,是早晚的事!

    不过笑过之后,她也有着对目前艰难现状的忧虑。要不是逼得走投无路,石氏能这么大费周张的去动这些脑筋?上一辈子,她被爹娘保护得太好了,什么事都觉得是水到渠成,顺其自然的。可是这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的好事?

    就象她当年的婚事·只怕那样的“偶遇”也是爹娘在背后无数的努力堆砌出来的。想及此·钱灵犀暗下决心·不就是搞定一个小帅哥么?又不是让她嫁人,只是结识一下而已,有啥不行?实在不行,放丑丑出马,就是施法把人迷晕,也得将人摆平!

    兴许真的是石氏母女的幸运,带着钱灵犀提供的两条线索,石明睿没费太大的力气,就打听出那少年的身份了。

    “我是没听过河东府人的口音·不过若是灵犀妹妹能够肯定的话,那就应该是代郡王的孙子。最近进京的王孙贵胄,就只有他了。”

    石氏听及这个略有些陌生的名字,想了半天,才渐渐记起这位代郡王的家事。他们一家原是皇亲国戚,也曾经为王朝立下汗马功劳,荣极一时。不过后来因为当家人犯了事,便给贬黜削权,给当朝的皇帝圈禁在河东老家·至今也有好几代了,渐渐的便没落了。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代郡王再如何,身份还在那儿摆着,名号也没撤,可比一般人家强得多。

    只是石氏很不解,“这样人家非得皇上召唤不得入京,他是怎么来的?是皇上要重新起用他们家了么?”

    石明睿摇了摇头,他先拣最要紧的说了,望着旁边亲自端茶递水的钱灵犀一笑,转脸告诉姑母,“据说代郡王那一脉已经没人了,就剩他一个独苗苗,他是在老家守完了孝才来的。有人曾瞧见他入京时带了不少箱笼,想来已经请示过皇上,要在京城安家的。”

    石氏听着这情形,基本就明白了。想来是皇上看代郡王那边就剩这一点血脉了,还年纪这么小,不如就当做件善事,把他召进京来安置。一来省得这孩子在那儿没人管束荒废了,二来也可以博一个仁厚宽和的名声。

    唉,她原本还以为遇到一个大贵人,能就着钱玢之事和他结交一番,却没想到是只落毛的凤凰,还是个光杆司令。那就算跟这样的人结交上了,又能怎么样?他一个小孩子,能在钱玢面前说得上什么话?

    钱灵犀看石氏不自觉的又把带着商量的发愁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也觉犯难。

    石明睿不能十分的理解姑母想要结识贵人的心,但钱灵犀却能够明白。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就算是涂氏现在的态度好了些,但毕竟不是真心的。她们可以收买她一时,可是时间长了呢?如果不能如她的意,她还是会借机行事的。所以对于她们来说,寻求钱玢的帮助才显得尤为迫切和重要了。

    只是现在实在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她只能这么建议石氏,“往后日子还长,不如咱们先缓缓,以后再找机会吧。起码现在多知道了条路,说不定往后就有能用得上的时候了。”

    石氏想着也是,此事也不可操之过急,慢慢来吧。

    说完正事,石明睿回头要离开前,当着姑母的面就取出一包手帕递给钱灵犀,“那天把妹妹的帕子弄脏了,就买了块还你,可别嫌弃。”

    钱灵犀一愣,这是四块苏绣的丝帕,不算特别贵的东西,但都很精致。钱灵犀看着心里挺感动的,她来京城这么久了,用的帕子却还是当初从乡下带来的。那已经是她们桥头镇能买到的最好的帕子了,可在京城,却立即给衬成了土包子。

    前些天他们一起出去玩,石明睿人胖,出汗多,钱灵犀看他一块帕子用不了多久,就弄得皱巴巴汗津津的便把自己的帕子递给他用了。

    事后石明睿早让屋里的丫头把帕子洗干净还回来了,只没想到他居然心细的记得此事,又特特买了这些送她

    石氏瞧见,不觉有些暗自惭愧,这样的事情应该是她这个做婶娘的来办的没想到居然给石明睿想着办了。可是看着侄儿对钱灵犀这么用心,石氏又有些小小的妒忌了。

    但石明睿转而又取出一个饮水鸟来笑道,“这个鸟儿会自己喝水,你拿去跟敏君一起玩。”

    石氏心里的这点小疙瘩才算是解开了,笑道,“明睿还真是个好哥哥,成天惦记着你妹妹们。回头让她们打几个络子送你,灵犀呀你跟敏君可都得用心做知道么?”

    知道了!钱灵犀清脆的应了高高兴兴的拿着新帕子和玩具去找钱敏君了。

    石氏目送着她的背影,心里却在琢磨,该怎么对钱灵犀好一点。如果说她开始对这孩子有些偏见,但随着这些时的相处,早已开始慢慢的对她改观了。

    想了又想,石氏忽地记起一事,既能与钱灵犀有利,也可以打开自己在京城的交际圈子。她此时却不知这善念一动,竟无意间给自己带来了莫大的转机。

    又过了两日石氏笑吟吟的告诉钱灵犀,“还记得你上京时遇到的嵊州通判丘夫人么?她家丘大人已经荣升了正四品的户部侍郎了,连升三级不说,还是个肥缺,就在京中。这些时他家可忙得了不得,可我打发人递个帖子进去,你猜怎么着?”

    见她满脸笑意,钱灵犀自然知道是好事,却很有眼力劲儿的扮天真“怎么了?她不会把我忘了吧?”

    “才没有呢!丘夫人当即就递了帖子来,邀咱们去做客。还说一直都好生惦记着你,只是你一直没个消息,她也不好来寻你。”

    石氏说着,又埋怨起早已去赴任的钱文仲来,“你干爹也是的,到了京城也不晓得带你去走动走动,只送了份礼去,那怎么成?幸好我想起来了,已经让赵大娘去回了话,咱们明儿便去做客。你们晚上都早些歇了,不许贪玩儿。明儿见了人,可得跟在信王府似的守规矩。”

    钱敏君当即有些犯怵,“那我能不能不去?”

    石氏嗔她一眼,“你要不叫我这个娘,你就不去!”

    钱敏君瘪着小嘴,觉得很委屈,钱灵犀却是笑了,点着她的小撅嘴道,“小气丫头挂油瓶!婶娘才不会不要你呢,乖乖跟咱们一起去,到时肯定也有好玩的。要是不好玩,我回来再陪你跳房子。”

    好吧,看在能跳房子的份上,钱敏君勉勉强强同意了。

    石氏看着她二人相处和睦,唇角的笑容也益发柔和了。

    次日一早还是换上那件出门做客的新衣,石氏亲自指导着桐香给钱灵犀梳了个漂亮的新发型,又取出自己的一块白玉给她挂在腰上压裙,又仔细检查了她们的荷包香袋手绢等物,务必把她和女儿打扮得一样齐整,才带着她们出了门。

    涂氏见她们又要出门做客,去的还是朝中当红的官员家中,未免心中便有些既妒且羡,故意说着酸话,“大姑奶奶要出门怎么也不早说?也好让你侄女随你去见识见识呀。”

    石氏却是早有准备,假意大吃一惊,和起了稀泥,“我已经跟明睿说了,让侄儿跟着一起去的,怎么弟妹竟不知道么?”

    涂氏不忿道,“那还有琪儿!难道让人家以为我们家竟没有姑娘的?”

    石光甫听到,很是不悦,“淇儿还小,去了能干什么?你要想让人家知道咱家的姑娘,不如让两个大的去!”

    陈姨娘当即笑道,“那我这就去跟二位姑娘说一声,让她们赶紧收拾好了过来。大姑奶奶劳烦您等一会儿,很快就好!”

    说话间,她已经脚不沾地的跑了。石光甫不过那么一说,哪是真让儿女去添乱?见姨娘如此行事,不禁又是生气又有些无奈,倒是石氏不介意的一笑。这两个大姑娘在府中确实过得挺委屈,有机会把她们带出去见识见识也好,不过是顺水的人情,她就当日行一善了。

第119章 谁占谁便宜【三更到!中秋快乐!】

    ■丘大人的府邸与石府其实不远,坐着马车,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到了。房舍和石家类似,也不太大,但唯一的好处是他家的东北角上有个单独的大花园,遍植花木,颇有些景色可观。逛了一圈,在花园里的准备好的敞轩里坐下歇息,石氏不住口的赞好。

    丘夫人自谦道,“再好也是别人家的,这租来的房子可比不得你们自家的产业。”

    “我们那也是托赖着祖宗的福留的祖产,否则这京城房价这么高,就凭咱们这些穷官,谁置得起?再说了,就算是有钱的大富豪,可在这京城里,要没有一点关系,别说买房了,就是租也租不到的。”

    这话听得丘夫人很合心意,既顾全了她的颜面,也间接表扬丘大人是个清官。于是就听二位夫人接下来一唱一合,絮絮叨叨抱怨起京城的高昂物价来。

    钱灵犀一帮年轻人自然听得无趣,也不等她们发话,便散到花园里去玩了。

    因丘夫人膝下无出,她便乐得做好人,并不限制妾室生养。如今丘家共有三个少爷,四位小姐。大的已经成家立室,小的还在牙牙学语。但因几个孩子皆是庶出,在待遇方面肯定就差了不少。今日来陪客的,是他们家的几位年纪相仿的少爷姑娘。但看他们望着自家几人满脸的羡慕眼神,石梦瑶姐妹跟她们打起交道来,反倒还有一定的优越感。

    石梦惯会察言观色,和丘家的姑娘们聊了一时便发现这个家里丘夫人还是很有权威的。这些孩子她没一个养在膝下,而他们想要得到好的待遇,就得拼命讨好嫡母,这便使得丘夫人更加好拿捏这一众子女。而丘夫人娘家的出身也不低,她有一个兄弟,现在可是正三品的翰林学士,极有实权。丘大人的升迁能这么顺利,丘夫人娘家可是功不可没。

    这就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哪。石梦略探听了些丘夫人的喜好,就悄悄进屋去长辈跟前卖乖了。

    一时丘夫人口渴正欲回手端茶,却见石梦{识趣的递上一杯刚泡好的清茶,不免多看了她一眼,“姑娘来了是客,怎么劳烦你起来了?丫头们呢,都断了手不成?”

    石梦笑道,“夫人莫怪,是我瞧见您这儿的好茶具,一时技痒便忍不住泡了一壶,献丑了。

    姑母。”

    她又捧了一杯毕恭毕敬的送到石氏的面前。象石氏这样老于世故之人,怎会猜不出这小丫头心里的一点小九九?横竖不是她的亲女,只要不太错格,就由着她去了。

    至于丘夫人,小丫头愿意来抬轿子,她可不会受不起。和颜悦色的问了石梦几句生辰喜好,便哄得石梦欣喜不已了。

    可转过头来,她却把目光落到花园里正陪钱敏君掏蟋蟀的钱灵犀二人身上,悄悄跟石氏赞道,“我跟你们家这俩丫头还真是投缘一个纯良无邪,一个乖巧听话,如今这样的孩子可真少见多的是小小年纪就一肚子心眼的,瞧着就心烦。”

    石氏笑着又谦虚几句,心里可得意得很。

    一时丫鬟来报,“老爷回来了,听说钱家姑娘也来了,想请她相见。”

    哦?钱灵犀错愕的抬起头来,丘大人因何要见她?不会给那两句长恨歌弄得至今还念念不忘吧?这她倒没有猜错,丘大人要见她真的还就是为了此事。

    原来中秋将近这位爱好舞文弄墨的丘大人打算把钱灵犀之前说的那几句诗给整理出来去参加京城官员间的诗会,挣些面子。当然以他的身份自然不会做盗用他人作品之事,而是打算作为自己曾在嵊州担任地方官期间的野闻拾趣报上去。

    “灵犀啊你过来听听。老夫如此拟了两句,可对不对?在天愿做双飞雁,在地愿为并蒂枝。再接后面这两句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可好?”

    能猜出这样,真是难为这位丘大人了。钱灵犀假装皱眉苦思,正想打算把这两句原话告诉他得了,忽地有家丁来报,“代郡王世子求见。”

    丘大人一听,顿时眉头就皱了起来。钱灵犀等人不明白,瞧着诧异,丘夫人心里却是知晓内情的,眼下他们都在花园里,气氛随和,便笑着道,“洛世子虽然身份贵重,但年纪却与他们差不多,不如请来一同相见,可好?”

    丘大人和夫人对个眼神,吩咐了一句“请”,依旧跟钱灵犀闲话诗词。钱灵犀却没这个心思,更加狐疑,那位洛公子是要来做什么?

    石梦便觑空,接了丘大人的话来讨论诗词,她倒是真读了几本书有点墨水,谈起平平仄仄来,还有些见地。

    丘大人瞟她一眼,虽然心中不大赞同这女孩子的不请自来,但他现在刚好要找个人闲话,便听她嗦了几句,却又问石明睿的意思。

    趁这点子工夫,石氏装作好奇的低声问丘夫人,这洛笙年何事。

    丘夫人附在她耳边悄声道,“皇上仁慈,说要赐给他一所宅子,可京城寸土寸金,哪里能有什么好地方?户部找了好几处,这位世子爷皆不满意,成天来烦我家老爷。可这让我们上哪儿给他找去?”

    石氏心中明了,京城之中其实不是没有好地方,而是好地方都被达官贵人占着而已。洛笙年家境已然败落,又是孤身一人上京,没人替他打点,谁肯冒着得罪人的风险给他寻好宅子?肯定是拿些不入流的地方打发他而已。这样想想,这位世子爷还怪可怜的。同样是王公之后,瞧瞧人家信王爷的世子,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下地下了。

    因有石明睿和石梦的插话,钱灵犀可算是解放出来·能够继续往花园门口偷瞄。不一时,小厮就领个眉目俊秀的银衣贵公子进来,走到哪儿都不忘拿一把象牙折扇摇啊摇的,可不就是那天在大佛寺外遇到的人?

    瞧见钱灵犀等人,他也愣了一愣,钱灵犀冲他调皮的眨了眨眼,洛笙年心领神会,微微点了点头,先躬身给丘大人见礼。

    丘大人回了礼·也不提旁的,拉着他就一起来讨论诗词。

    洛笙年却似毫不介意,看了那两句诗便道,“见此佳句,小侄倒有些班门弄斧之意了,只恐污了世伯双耳。”

    “这说的是哪里话?这也不是我的原作,本是从钱家流传出来的残诗,你要有什么好句,尽管提上。

    洛笙年略问了几句诗词的来历,瞧了钱灵犀一眼·提笔略加思索,将丘大人提了两句修整了一下,然后举到钱灵犀面前笑吟吟的问,“钱姑娘,你瞧我这么改好不好?”

    钱灵犀定睛一看,就见他别处未动,却将最后六字分别换成了比翼鸟和连捆,这就跟原诗一模一样了。

    “对对对,就是这个话!”钱灵犀真心表示佩服,人的智慧真是无穷的。就凭她那颠三倒四的几句话·居然能让他们猜得**不离十,这也是很见功力了。

    丘大人见终于得到了钱灵犀的首肯,而再三品评洛笙年填上的词·越读越觉得更有味道,不由得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而洛笙年一直苦于无法与丘大人结交,眼见他对诗词这么感兴趣,顿时展出平生所学,谈天论址,滔滔不绝。象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别的不会,于琴棋书画皆是极通的·何况家中遭圈禁多年·闲着没事,一家人就是变着法子琢磨这些诗词歌赋·水平自然不会太低,极是合了丘大人的心意。

    这一来二去的·就跟丘大人越说越投机了。到得留他们用过午饭,要告辞的时候,丘大人把洛笙年叫到一旁,单独点拨了他几句,洛笙年顿时恍然,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离开丘府,他并没有直接就走,反而表示要送石氏一程。

    钱灵犀知道他是有话要讲,横竖也不远,回了府就把他给拖进家里来喝茶。石氏笑称让他们小孩子说话,只让钱敏君跟着,给了他们一个谈话的空间。

    洛笙年私下对钱灵犀道,“这回你帮了我,那我就一事不烦二主,还得请你们帮到底。丘大人说,有处空宅极合我的要求,只是那宅子却是和信王府有些瓜葛。我与信王府没甚么交道,听说你们却是亲戚,能不能找个机会,带我去一趟?若是事成,回头我必重谢。”

    钱灵犀心里转了几个弯,展颜笑道,“重谢倒不必,这个忙我可以帮你,不过你也得帮我一个忙。”

    洛笙年颇感兴趣的看着她,“我本是想来占你一个便宜的,但现在似乎是你要占我的便宜了。”

    这人真是坦白,而且聪明。不过钱灵犀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你且回去,若是可行,等我通知。”

    行!洛笙年爽快的留下地址,告辞了。

    钱灵犀火速向石氏汇报了事件的最新进展,并给出建议。石氏微有些犹豫,“这样……好不好?”

    “没事。咱们只是把他领进门,接下来要怎么做,是他们之间的事,与我们就没有关系了。”钱灵犀说着,笑得象只小狐狸。

    石氏被她的笑容感染,忍不住也掩嘴而笑,“行吧,那就依你所说,总得试一试。万一不成,咱们也就死了这条心,再想别的法子吧。”

    她们二人商议已定,正待遣人去与洛笙年约定行事时间,信王府恰好打发人来报信了,还是之前那个小厮,“我们老爷后日要回荣阳了,明儿中午请太太小姐们过去吃饭,说要好生谢谢你们呢。”

    那就是明日了!钱灵犀和石氏挤一挤眼,迅速安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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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摊牌

    清晨。

    站在碧叶接天,荷花映日的湖边,钱玢仍在皱眉沉思。让他苦恼的事情很多,固执的亲孙女,救他性命的侄孙女,该怎么办,怎样都不好处理。

    在他看来,原本很简单的事情,怎么给这些女孩儿弄得这样复杂了?

    钱明君不肯放钱湘君离开,钱湘君又不愿做人妾室,她们两个一个高傲,一个柔顺,但于此问题上,都是一样的固执,不肯退让。而因为此事的不成,弄得他该如何感谢钱灵犀的救命之恩,也变得情况复杂起来。

    以钱玢这样的阅历,当然一眼就能看出石氏真正的想要的是什么,以他的能力也不是不能帮到这个侄媳妇。但麻烦的就是,他若是帮了石氏母女几人,就相当于变相的在帮助钱湘君,这就会让钱明君觉得很不开心。

    这孩子已经没剩下多少时间了,而她无论在娘家还是在婆家,都给钱家做出过不少贡献,帮了很多忙的,于情于理,钱玢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不偏向她一些。

    可要是偏向她了,把石氏母女就这么扔在京城,钱玢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年事已高的人,对自己的性命总会特别爱惜。而且,会越来越相信鬼神,敬畏天地。所以他对于那天在大佛寺遇险,得钱灵犀相救之事看得很重。

    人总是这样,对自己带来好运的人就会有一种莫名的喜爱,尤其这女孩还很懂得听戏,那不仅仅是懂得听戏,而是可以透过一些表象抓到本质的敏锐。这种品质无论在男女身上,都是十分宝贵的。

    钱玢虽老,但不是老糊涂。比一般还看得更加深远,在钱灵犀的身上,他能感到一种可供栽培的潜质。如果培养得当,这孩子也是有可能光耀门楣的。钱家确实家大业大,但无论怎样的大家族。对于有才的子孙都是欢迎的。

    只是他和钱灵犀接触的时间太短,这女孩的潜质到底能有多少。值不值得他花时间和精力下去栽培呢?

    钱玢还有些犹豫。

    石氏在府中用过早饭,却并不急着出门。但涂氏已经按捺不住了,早早的把一双儿女连同自己打扮好,一同拖了过来。昨天去丘府,没让她赶上,涂氏是左思右想,怄了一天的气。可得知今日能有机会去信王府了,她早早的下定决心,要避开石光甫,一定搭上这班船。

    “大姑奶奶,您这既都收拾好了,何不早些出门?您瞧,我给他们都收拾好了。”

    石氏看着她脸上的粉笑得几乎都要掉下来了,很有些鄙夷。自己都没说要请她,她这也太厚脸皮了吧?佯装无知的道,“弟妹原来要出门吗?你要着急的话。就先走吧。”

    “不,我不着急。”涂氏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了,但她也装起了糊涂。自顾自的在厅中坐下,摆明是要赖上她了。反正这是她家的地方。难道谁还敢赶她不成?

    石氏看着有些无奈,她不是不着急出门,只是今日是跟人约好了时辰的,谁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个涂氏偏要挤过来凑热闹?可她又实在不方便说什么,只得坐在厅中慢悠悠的喝起了茶。

    石梦琪无所谓,石明睿只觉浑身不自在。娘想攀附权贵的心意他能明白,可他实在不能接受这种做法。他的骨子里和父亲比较相似,都是那种乐天随性,顺其自然的人,硬要逼他去那些权贵面前讨好卖乖,实在是痛苦。

    “娘,唔……我想起还有点事,先回下房间啊。”石明睿找了个借口,想溜。

    “不行。”涂氏狠狠的瞪他一眼,毫不犹豫的就否决了。

    石明睿急了,索性站了起来,“我要上茅房,您也拦着?”

    涂氏给噎得说不出话来,石氏忍笑忍得很辛苦,就见石明睿已经起身跑了。她眼尖,瞧见钱灵犀悄悄的跟了过去,急忙侧身将涂氏的视线挡了一下,“弟妹,你就让明睿去吧,不急在这一时。”

    这还差不多,涂氏这才重又坐了下来。

    钱灵犀出去了一圈又很快回来了,可石明睿却半天不见人影,石氏瞧何奶娘频频在外给她使眼色,知道时间不早了,心里未免也焦急起来,可面上却不能显出来。

    幸好涂氏也等得不耐烦,打发了丫鬟们去寻,没多长时间,却见石明睿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娘!爹刚跌了一跤,磕着头了!”

    什么?别说涂氏了,连石氏也唬了一大跳,跟着一起追问,“你爹伤得怎么样?请大夫了没?”

    “这不正等着娘您去处理么?姨娘都吓坏了,不敢擅自作主。”石明睿话音刚落,涂氏已经气得抬脚往外迈步了,“一群不成事的,这样事情还用问我?快去请大夫呀!”

    石氏也想跟去看看,却见侄子转头冲她眨了眨眼,低声道,“姑母,您就不必去了。”

    石氏一愣,钱灵犀把她拦住,“舅舅那是装的,咱们快走吧。”

    这样的事情能拿来玩笑的么?石氏嗔了她一眼,却又暗自好笑,如果不是如此,有什么能绊住涂氏?

    迅速离府,一路赶到信王府。

    却见他们前脚刚进巷子,后面斜刺里就有一辆马车冲了出来,抢先一步在王府前停下,朗声通报,“代郡王世子求见信王世子。”

    看来他是早就候着了。钱灵犀跟石氏对个眼神,然后假意在门口偶遇,瞧一眼后悄声道,“咦?这不是上回帮忙的公子么?”

    王府之内。

    信王世子郭承志来到钱玢的书房,“爷爷,您明儿就要回去了,有件事,承志想跟您商量。”

    “你说。”钱玢觉得他的表情有些古怪,直觉一定有事。

    郭承志似有些为难,“本来,此事没我一个小辈说话的份。但事情出在我家里,信王府多少还是要负些责任的。”

    听他这番模棱两可的话。钱玢更加觉得有问题了,按捺住心中的猜疑,他面上仍是平静的。只是先丢了一个框子出去,“承志啊,不管什么事。只要是有道理的,你都可以说。”

    郭承志尴尬一笑。“嗯……此事也是父亲母亲与我商量过的,实在觉得不大好,所以才冒昧向您提出。”

    他也顶了个大帽子出来,才缓缓开了口,“湘君妹妹,似乎不太适合住在我们家了。”

    钱玢心中一惊,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了。

    钱湘君虽然姓钱。但毕竟住在信王府里,她要是在这里做了老姑娘,于郭家的名声也是有损的。哪怕你们钱家愿意把姑娘送来,但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收留。

    钱明君是世子妃,她有权力决定王府中的一些事情,但并没有权力决定一切。如果郭承志和信王与王妃都不愿意支持她的话的,她想留下钱湘君只是一句空谈。

    可钱玢却从郭承志这句话里,听出更多的意思。郭家算是在这里正式跟钱家摊牌吗?如果钱湘君不幸故去,信王府是否就不愿意再接受钱府的插手了?

    一个钱湘君事小,而这背后钱郭两家的盟友关系却是意义重大。钱玢沉下了脸。看着郭承志,久久没有出声。

    因为钱玢住在信王府也算是个秘密,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所以石氏还是打着求见世子妃的幌子进了门。

    见到钱明君便笑容满面的道,“天下竟有这样的巧事。我们才在大门口遇到代郡王世子,灵犀敏君两丫头见到,才知道原来他竟是那日救治国公爷的好心人呢!”

    “是么?”钱明君偏过头来,提兴趣了。

    她们救了爷爷的事情她是听说了的,她倒不觉得是钱玢的幸运,反而只觉得那俩小丫头运气太好了些。让钱玢记她们这么大一个人情,日后自然少不了好处。而洛笙年进京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这个年轻人虽然谈不上有多大的助力,但毕竟还算是皇亲国戚,交好总是没错的。

    石氏凑趣的道,“这也是国公爷福泽深厚,所以才处处有贵人相助。否则,我那两个女儿,怎么就有那么大的本事?不过我们也不敢多嘴,只是瞧见了,就回来告诉世子妃一声。”

    这话说得钱明君挺爱听,脸上笑容多了些,“你也不必过于自谦,要不是有她们,爷爷也没那么容易就好。”

    石氏陪笑着说了几句,钱明君便问起洛笙年求见世子是有什么事,这个石氏当然一问三不知,反而顺理成章的问起,钱玢在哪儿。

    提起这事,钱明君也觉得有些奇怪,她们一来,就打发人去请爷爷了,怎么还不来?召来丫鬟一问,竟是世子去找钱玢了,弄得钱明君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他们在谈什么?

    洛笙年因是男客,在外厅等着郭承志,约摸有一盏茶的工夫,见他与一年长的老者结伴出来。因钱灵犀之前跟他形容过,洛笙年一看服饰外型就基本猜出二人身份。就见郭承志表情淡然,但钱玢眼中却多了一抹凝重。他们这是怎么了?

    未到厅门口,就有下人上前,跟他二人介绍起洛笙年到来的身份。郭承志放眼望去,洛笙年已经端起茶水,假意掩饰。

    他略一思忖,转头对钱玢道,“爷爷既是低调来此,不如就不见面了,他的这份人情,承志代您还了就是。”

    钱玢瞧他一眼,却道,“不必,大丈夫恩怨分明,他既是救助过老夫,便是当面道个谢又何妨?”

    郭承志略有些下不来台,但钱玢已经抬脚进去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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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介绍一下,洛笙年,书友夏氏月芙饰。此人会是大反派吗?静观其变吧。^_^)(未完待续)

第121章 意外之喜

    既然有机会见到了钱玢这尊真佛,洛笙年自然不会浪费这来之不易的机会,除了极力在老人家面前显摆自己的听话与乖顺,还极力攀附着多少代之前的老交情。

    他们代郡王一脉是被贬了,但又不是枯坐在那儿当神仙,一样是要养儿育女,婚丧嫁娶的,钱氏亦是个大族,虽然关系远了点,但要认真说起来,洛笙年和钱府还当真能攀上点姻亲关系。

    眼看他们这越说越近乎,让钱灵犀很是感慨,中国人这强大的血缘姻亲关系,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可以纠缠上的。

    既然谈得投机,钱玢自然不会吝啬于请小辈留下来一起用个午饭。问起他今日的来意,洛笙年就很大方的说起看中位于某处的一套小巧庭院,想来求信王府的一个便利。

    郭承志有心要送钱家一个人情,正欲答应,但钱玢却道,“若是说到房子,我们国公府在京城的老宅子旁边倒是也有一处。那家因犯了事,庭院一直空着,你若是想要,老夫可以向官府保举。只是你现如今一个人,要不要得了那么大的一所庭院?”

    能跟国公府做邻居,肯定不是普通人家,宅院必是好的。而钱玢作为邻居,是有优先购买权的,而且只要他对新邻居不满意,那房子就不能放给外人。此时他肯说这话,分明是给洛笙年一个极大的人情了。

    洛笙年闻言顿时起身拜谢,表示就要那所房子了。反正这房子又不要他花钱,只要钱玢肯点头,户部往上一报,皇上就会赐下,到时就算他养不起那么大一所宅子。卖了再换也是稳赚不赔的。

    他既得了钱玢这么大一个人情,自然格外感激帮他引路的钱灵犀。觑空也就凑趣的提起,“几位妹妹能有国公爷这样一位好长辈。真是她们的福气。明日是要一起回去么?到时侄孙必来送行。”

    钱明君听着有几分不妥,爷爷可没说要带钱灵犀母女几人回去,现在他无缘无故多一句这样的话。让人如何作答?

    出人意料的是,钱玢竟接着这话就问石氏。“侄媳啊,这句话也是我想问你的,我知道你们现在石府也是极妥当的,但文仲在边关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带着两个孙女又都姓钱,怎么能老麻烦你娘家?不如跟我一同回荣阳去吧,让她们祖母也帮着管教管教。岂不比你一人在外头强?”

    石氏听着喜出望外!她只想着让钱玢在经济方面帮帮她们,从不敢奢望居然能带她们回荣阳去。那里是正宗国公府所在的地方,只要钱玢认同,她们回去就是名正言顺,哪怕住再久也没人能说闲话。而且在国公府好生培养几年,这对于钱敏君姐妹将来婚嫁来说,可是极有好处的。于是她想都不想就同意了,只是口头上还是得推脱两句,这才答应下来。

    而钱明君暗暗纳罕,不明白爷爷为什么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她能直觉的判断出。这跟郭承志找钱玢说的事情有关,那他们究竟谈什么了?

    饭后,送走了洛笙年,钱玢特意把自己手下的一个管事拨到石氏那儿去了。吩咐他带几个小厮去帮石氏收拾行李,明日出行。接着又叫郭承志,跟他单独说话去了。

    钱明君想让人去探听消息,却听说钱玢和郭承志关了门,不知在房内说了些什么,等到出来的时候,原本面色凝重的钱玢换作郭承志了。

    她坐不住了,亲自去问爷爷,到底是怎么回事。钱玢却不欲和她多谈,只嘱咐她好生保养身子。等到当天夜里,信王父子亲自来和钱玢密谈了一番,最终离开的时候,三方都露出浅淡笑意。

    既然能笑,总是好事吧?钱明君略略放下心来,继续做她的世子妃娘娘。

    而钱灵犀她们回了家,急急忙忙就开始打点行李。

    听说她们要去荣阳国公府了,姚老夫人是真心为女儿高兴。而涂氏简直不敢相信石氏会有这么好的狗屎运,眼热的看着那些家丁热火朝天的收拾起了行李,恨恨的道,“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别去的又给人家赶回来!”

    石光甫气得根本不欲跟她说话,跑前跑后的去帮忙了。

    石氏想了想,她从前是打算回娘家住,怕没东西让人笑话,所以才拉了这么些粗笨家俱回来撑腰。但眼下去国公府,却会惹人笑话了。于是挑拣了一番,除了一些用贵重木料打制的精细家具,其余货色平平的全让人拿去当了,换成现银收着防身。就算日后钱文佑再外放别处,她去赎回来也能用,或是到时不要了,变卖了也不甚心疼。

    这样一打理下来,整个行李就精减了许多。换得的钱石氏本想拿去多买些布匹衣料,以备到了荣阳给两个女孩儿做新衣,或是送礼之需。

    但钱灵犀却劝道,“婶娘这里的钱也不多,若是买了东西,到时送了这个不送那个不好,要是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也不好。横竖咱们从前就是这样的家境,不如就这么干干净净的去,反倒省事。”

    石氏想想也是,不如到了国公府,看看那边的姑娘太太们打扮的水平,再决定自己的衣着,才不会出错。于是便把银票好生收起,只抽出一张交到钱灵犀的手上,“这是你当了那只玉镯的钱,我现把钱给你,你是要留着钱还是去把东西赎回来,都随你自己。不过你这么个小人家,钱搁在手里,花了也是花了,那只玉镯你现在虽然用不上,但那块玉却着实是好的,不如赎回来收着,日后不拘给你自己添妆,或者送人都是体面的。东西其实没有好坏之分,只看它在什么人手上罢了,你这么个小人家,也不必太过计较。”

    她知道钱灵犀对涂氏没好感,所以才多说这么些话,钱灵犀听得入耳,觉得石氏是真心在劝自己。

    涂氏再怎么不好也是长辈,她拿长辈给的东西换银子花,可以救急,但若是因为嫌弃长辈而连东西也嫌弃起来,就会惹人闲话了。于是当即表示要把镯子收回来,心想将来不管是送给钱湘君,还是林氏钱彩凤都好。石氏见她肯听人劝告,心中欢喜,立即打发人去替她办了。

    到了翌日要出门的时候,来时那些么大车小车全不见了。一共也就三辆车,一辆是石氏带着钱灵犀姐妹,一辆是赵大娘等家下人,再一辆装着衣裳被褥,清爽干净。

    石光甫悄悄塞了两个荷包给两个侄女,里面各是张一百两的银票,石氏知道家计艰难,不肯收,但石光甫却一定要姐姐拿着,“到了那边,虽是本家,但家大口阔,总有些照顾不到的地方,要自己想办法。弟弟无能,也帮不了太多,只有这点小小心意了,姐姐再要推辞,那就是真心在怪我了。”

    石氏只得收下,却悄悄附在他耳边说起一事,石光甫听得惊喜万分,望着姐姐什么也不说,就拜了一拜。

    涂氏老大不满,“好好的,跟她行什么礼?”

    幸好她离得远,不曾给石氏听见。但钱灵犀听见了,反问一句,“弟弟给姐姐行礼,这不是很寻常的事情么?难道舅母见了哥哥姐姐都不必行礼的?”

    涂氏给她噎得说不出话来,扭头翻个白眼走了。此时吴姨娘走上前来,红着脸刚递上几样针线作为礼物,陈姨娘抢先一步也拿着礼物过来说话,“这是你们两个表姐熬夜做的,给你们拿着做个念想,在家里许多事咱们也是身不由己,往后若是有了机会,你们表姐可是很想和你们多多亲近的。”

    她一面说,还一面暗地往钱灵犀袖里塞了锭银子。钱灵犀有些糊涂,她这是代钱梦瑶姐妹来道歉么?可此去荣阳,她也不是立即就跃进龙门了,她要求也应该去求石氏,反来求自己干什么?

    等到上了车,她悄悄的问石氏,石氏抿唇轻笑,如实教她,“吴姨娘人老实,做的鞋垫算是本份。只是陈姨娘特意拿这几只精致荷包出来让你们挂上,是想让人问起时,给她家两个女儿显名声呢。”

    钱灵犀给她这一点拨就明白过来了,陈姨娘也自知出不起厚礼,难入石氏的法眼,不如转而来讨好钱灵犀,给她点甜头,想着小孩子好收买,走一条曲线救国的道路。

    她想明白之后,不觉哂然,且不说她会不会把话带到,就算是成天挂在嘴边了,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看在这个份上,她决定若是有人问起时,就替钱梦瑶二人宣扬宣扬,要是无人问起,那可就不关她的事了。

    只是钱灵犀还想到一事,得提醒石氏,“婶娘,咱们今儿要走,是不是应该到丘家去说一声?”

    丘夫人可算是在京城中少数善待过她们的人了,昨天忙着收拾行李,钱灵犀没想起来,可是今早想起来了,就想着应该要去一下。

    石氏听着一笑,“放心,我昨晚想起来,一早已经打发长生去了,等咱们到了荣阳,还得给她去个信的。”

    钱灵犀微窘,看来是自己瞎操心了,但石氏却表扬道,“你能想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你姐姐是个不晓事的,等咱们到了荣阳,凡事还得你多提点着她。”

    她说着,目光中有了新的隐忧。钱灵犀明白,三个女人一台戏,大家庭的后宅,历来是是非之地,钱玢虽然把她们带了去,但能不能过得好,却得靠她们自己的本事了。

    (昨天小小的休息了一下,今天重新振作,会加更的哟!争取晚七点前完成,大家放假应该都在玩吧,那就等回来再看就正好了。呵呵~)(未完待续)

第122章 唱的是哪一出【为蜜桃宝儿+】

    小莲村。

    中秋将至时节便是秋收已过的时候,托赖着老天照应,今年收成还算差强人意,家家户户都堆着满仓的米粮,也就更有心情准备过节的事物。

    过节自然不可无酒,村里唯一会酿酒的钱文佑家,门槛几乎都要被踏破了。你家三斤,我家五斤,不光是甜米酒,那些老黄酒也是乡人的爱物,一样都得来点。

    钱文佑拿着支毛笔,扯了几张纸在那儿记着,眼看又要用完了,回头便喊了一嗓子,“再送几张纸来!”

    钱彩凤听见,清脆的应了一声,正要过来,却见斜刺里抢先出来一人,递了几张纸到钱文佑跟前,“爹,要不您歇歇,让我来得了。”

    钱彩凤瞧见是她,顿时翻了老大个白眼,“一早就不见人影,还以为有人是要修炼成仙呢,原来是在等这个巧宗儿。哼,又不识字,倒是先学会收钱了。”

    徐荔香脸一沉,回了一个白眼,却是趾高气扬的摸着还不显怀的肚子,“可是婆婆说的,我有了身孕,得多歇歇。不会识字怎么了?不会就不许人学了?再说,我就是收钱也没弄错过,总之我记的符号,我自己都知道的。”

    “是啊,你是知道,可惜别人就都不知道了。

    爹娘都在呢,还没到你当家作主的时候,你这么急赤白脸的就想来管钱,未免也太早了了些吧?”钱彩凤还没开腔,后面来一个帮腔的正是钱扬威的另一个媳妇,董霜儿。她今年才十六,是个很秀气的女孩儿,但这会子盯着徐荔香的肚子,目光却一点也不秀气。

    “够了!”钱文佑沉着脸发火了,邻居都还在呢,这俩媳妇怎么又掐起来了?成天就没一刻安静的,一个比一个不事。

    “都没事干是不是?你们男人和婆婆都在里面忙得汗流浃背呢,你们倒有闲情逸致在这儿闲磕牙都进去干活!”

    他这一吼,董霜儿顿时不作声了,低头就走。但徐荔香又往自己屋子里回去,钱彩凤不忿的道,“嗳,二嫂,你怎么又回去了?”

    徐荔香正指着自己的肚子想偷懒,林氏在后头累得半死,却又听见前面吵闹,挽着袖子出来怒道“这还真是怀上太子了么?可惜我们家却没有个好皇上可以配你的,再敢躲懒,回你娘家养着去,我们家没这规矩!”

    旁边有些没走的村妇听着也笑了,“就我们家也没规矩,可能就七婶家才有这样的规矩吧?七婶!七婶你怎么也不过来说说?”

    隔壁的七婶在门前晃了一眼,赶紧装作没听到,躲了。

    徐荔香给骂得臊得慌,只得随婆婆进去了。钱彩凤望母亲暗赞,“还是您老有办法。”

    林氏收起那套凶恶表情却有些无奈的戳了女儿额头一记,“你呀,也是个惹祸精一天不挑点事心里就过不得。”

    “我才没有呢!”钱彩凤揉着额头辩白,“就是看着她那副嘴脸生气。”

    林氏低声教训着女儿,“嫂子好不好,关你一个小姑子什么事?她们不好,你爹你娘自然会管着她们,干嘛要你一个小姑子出来当恶人?要是灵丫在,肯定不会象你这么干!”

    钱彩凤有些不服气,“我就说她们怎么了?那也是她们不好我才说话我又没说错。”

    林氏摇头叹气“傻丫头,她们再不好都已经是你嫂子了,你老得罪她们往后在你哥那儿能讨着好?”

    钱彩凤惊奇了,她还从来没想过这么深远的问题,但林氏却心疼的摸摸她头,“再过几年你也要嫁人了,爹娘若是还在,你受了委屈还可以回来说说,咱们也能替你做个主。但若是爹娘不在了,到时你就得靠着娘家兄弟。你哥自然是个好的,但他再好也架不住你两个嫂子不好,要是她们不肯帮你,你又能在娘家讨着什么好?长点心眼吧!”

    林氏进去继续指挥干活了,钱彩凤心里却象堵了块大石头似的,左右不顺。一时赵庚生出来透气,发现她在走神,过去问了一声,钱彩凤无精打采的道,“人长大了,真没意思!”

    赵庚生却道,“那也不能不长大啊,对了,你最近有没有梦到灵丫,如果遇到她,帮我告诉她一件事。”

    从京城出发,在路上一共走了五日,傍晚时分,才到荣阳。

    钱灵犀活了两世,却也是第一次到这里来。东郡是陛下的老家,在建设方面当然也得到了京城的极大支持。尤其是荣阳,是东郡的首府,又集中了不少的达官贵人,并不比京城冷清多少。便是已经掌灯,街上仍是熙攘攘,热闹非凡。

    石氏时隔多年故地重游,不禁感慨更深。因她已算中年,而钱灵犀二人还小,有些礼节倒可以不必那么在意,坦然就把车帘打开,不住打量,“好象比从前更热闹了,我记得那儿还有间酒楼,当年我和老爷头一回来,还在那儿吃过饭的。啊,原来还在呢!”

    钱灵犀看她先是满目追思,后又神情寥落,知道石氏定是想起当年才来时,还是新婚燕尔,可是如今再来,却已是两鬓添霜了。夫妻二人膝下又只有一个又瘸又傻的钱敏君,心情定是不好过的,便换了话题,“那改日咱们来吃一顿如何?我请客!”

    她故意晃荡着自己的小荷包,显摆着很有钱的样子。

    钱敏君忙也拿出自己的,“要是不够,我这儿还有。妹妹请吃一顿,我也请娘吃一顿,我们就可以出来吃两天了!”

    石氏被她二人逗得忍俊不禁,心头那点阴霾终于散去。兴致颇高的给她们讲解起荣阳各处,“……你们看那处最高的建筑,现在天色暗了瞧不清,明儿白天你们就能瞧见,那金灿灿的琉璃瓦,便是皇上的行宫了。往年到了夏天,皇上总要来住个一两个月,咱们等到明年,说不定还有机会见驾呢……”

    行宫?钱灵犀脑子里蓦地跳出一桩旧事来。她在前世曾经听说过,有一年皇上可是在行宫遇过刺的,那是在她上京之前发生的事了,后来皇上就再也不到此处行宫来了。眼下听石氏这样说,应该是行刺事件还没发生,但那究竟是哪一年发生的?

    钱灵犀未免有些觉得可惜,要是能知道,她到时也挺身而出救一回驾,说不定顿时就搏出一个锦绣前程了。横竖她现在可是有葫芦空间的,派小白毛出马,应该是没有问题吧?只是,皇上到底是什么时候遇的刺?

    她想得太过入神,没注意到马车已经停下来了。夜色之中,石氏也没留意,直到此时才急急把车帘放下,嘱咐二人,“到了府里,可要守好规矩,给人一个好印象,知道么?”

    钱灵犀和钱敏君齐齐点头,表情严肃无比。

    因是跟着钱玢回来,是以她们很光荣的享受了一回从大门进去的礼遇。可是进了三门,便有管事婆子上前见礼,“太太姑娘们长途劳顿,老太太说必是累得很了,今晚就不必相见了,且回去歇息吧。院子都已经打扫干净,热水饭菜也都备好了,这边请。”

    石氏微怔,随即和颜悦色的道,“虽是长途而来,但哪有进了门不去拜见长辈的道理?咱们先回房洗漱一番,回头便去见过婶母,麻烦着人引我们回房,大娘再去通禀一声吧。”

    那婆子却笑,“太太真的不必客气,我们家老太太最是慈和不过,不讲这些虚礼的。”

    钱灵犀听着有些生气了,这婆子再在府中有脸面,也不过是个下人,哪有下人对主子这么说话的?她们要去见国公夫人,这是晚辈拜见长辈,老太太愿不愿意见她们是她的事,但她们要去拜见却是她们的孝心,不管怎么说,都不是她这样的下人可以拦着的。

    石氏淡淡的扫那婆子一眼,坚持已见,“老太太慈和,体恤下人,但我们做晚辈的却不敢不守规矩,劳烦大娘了。”

    她再不多说,就要回房了。那婆子抬眼斜扫了她们一眼,不吭声了。另命小丫鬟带路,自己去回话了。

    国公府人多,内院也很大,又没给她们准备小轿,一路沉默的跟在丫鬟后头,走在山石密布,花木葱笼的园子里,不免有些让人心惊。

    钱敏君打小就怕黑,紧张的看着一路灯笼映出的幽深路径,不觉就抓紧了自己的裙子,手心里汗津津的。忽地,她只觉得手上一暖,是钱灵犀仲手牵住了她,望着她暖暖一笑,钱敏君顿觉心头一松,好过许多。

    这一路往里,越走石氏的脸色就越差起来。都已经快有一盏茶的工夫了,居然还没到,她们这住的地方离大门可真够远的。而且这一路上,只觉越走越荒凉,碰到廖廖几个人影还全是下人,这能说明什么?说明给她们安排的住处肯定很偏僻!

    再怎么说,她们也是钱玢亲自带回来的不是,可眼下老太太这么安排,究竟是唱的哪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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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玫瑰的打赏,还有小罗、宝儿,小d的粉红哟。过节了,也没吃啥好东东,怎么脸上就长那么大个包捏?沉思······)

第123章 不能惯

    走进给她们安排的房间,钱灵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个地方虽然偏远了些,但屋子里的布置还是很象样的。就是结构不好,没有单独的院落,只是一所清凉瓦舍,一溜排开,方方正正五大间,实在无趣得很。

    当中两间给她们收拾出来做了客厅和饭厅,旁边三间隔成一模一样的套房格式,就是给她们的住处了。钱灵犀很识趣的要去顶头单独那一间,让钱敏君挨着石氏住。但石氏却吩咐人将自己的铺盖放到顶头那间,让钱灵犀姐妹俩住得更近。

    钱灵犀心中动容,却见石氏瞧着她善意的勾了勾唇角,就开始吩咐丫头们放置行李,准备洗漱了。桐香是要跟着她的,何奶娘跟着钱敏君,玉翠却跟着钱灵犀了,剩下赵大娘一家三口,和郑祥媳妇等几个家人,早留在了二门外的下人处。

    此处所在,国公府已经安排了几个粗使的丫鬟仆妇在这里伺候,饭菜都已经备好了。石氏受了她们的礼,又命人打来热水净了手脸,让女儿侄女皆换了身干净衣裳,重新梳妆了一番,便要那丫头带路,去给老太太请安。

    那丫鬟却有些犹豫,“袁妈妈还没过来,要不请太太再等一时吧。”

    “不必了,你在头前引路就是。”石氏扶着她的手,交待何奶娘在此收拾行李,抬脚就出门了。

    那丫鬟不敢违拗,只好带她去了。走到半道上,却是遇见那位袁妈妈正慢条斯理的往这边而来,见了她们才紧赶几步上前道。“老太太身子不好,已经歇下了。太太的孝心老太太知道了,还是请回吧。”

    石氏却正色道,“既是老太太已经歇下了,那我们就到院子外头行了礼。也是做晚辈的一点心意。”

    袁妈妈不置可否,钱灵犀却瞧见她在暗中不屑的撇了撇嘴。

    钱玢老两口所居之处,自然是国公府里最大最好的院落。一路过来,就见灯明烛亮,照得亮如白昼。就是门口。也还敞着大门。看起来并不象已经休息的样子。

    那袁妈妈却解释说是国公爷老两口因年岁大了,早已分房而居。钱玢刚回来,有要事正与子侄们在前院商量。她们要见钱老太太,就得到后院去。

    石氏也不争论,只任她引路,从后头的角门进来,就见靠西头的这一块小院已经熄了灯了,黑黢黢的只留下几盏灯火。

    可就是这么一个小院。都已经比钱灵犀她们住的地方宽敞也气派多了。

    袁妈妈前去敲门,看门的丫鬟没好气的道,“不是说老太太已经歇下了么?怎么还来吵嚷?”

    袁妈妈回头一瞟。就听石氏肃然道,“我们知道老太太已经歇下了。便在廊下磕个头也是心意。”

    那丫鬟不好多说什么,便把她们引到了正屋门口,石氏嘱咐钱灵犀二人放轻脚步进来,就在廊下,一丝不苟的行了正式的大礼才起身离去。

    因一入院门都紧紧张张的小心行事,生怕弄出一点声响。眼见快要出来了,各人神经难免都有些放松。可就在要出门的时候,猛然就听得一声惊叫,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猫,睁着一只金黄,一只湛蓝的眼睛从墙头上悄无声息的跳了下来,好巧不巧的就扑到钱敏君的头上。顿时把她吓哭了。

    钱灵犀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一把就将那惹祸的猫从钱敏君头上抓下,往旁边扔去。那猫给摔得一声惨叫,径直就往正一瘸一拐的逃去。

    石氏怕吵到人,立即将女儿揽进怀里,把她的脸摁在自己胸前,“敏儿,别哭。没事了,不哭!”

    可是已经晚了,房里的灯火迅速亮起,有丫鬟隔着窗子就开始喝骂,“这是谁这么不懂规矩?老太太才歇下了,就给惊醒了,快去取安魂丸药来。呀!这猫是怎么回事?怎么受伤了?”

    她这嚷嚷着,就把人都惊醒了,纷纷从屋里出来,明火执仗的,把石氏母女三人围在当场,竟象是拿贼似的。

    石氏就是再好性子,也不禁气得浑身发抖,她这是招谁惹谁了,要这样给她们没脸?

    说是老太太歇下了,可是袁妈妈一拍门,就有人出来开门。然后又这么巧就在她们出门的时候,那猫便跳了出来。吓着她们不说,反倒立即有丫鬟出来倒打一耙,先派她们的不是。这样明显的为难,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是怎么了?”前院有人过来问话了,石氏看那方向,想是钱玢派来的人,今日刚进府,不好就闹得太大,只得忍气吞声的开了口,“全是我们的错……”

    “婶娘,我好害怕。”钱灵犀心中气不忿,装着吓着的模样,委委屈屈的告状,“我们连饭也没吃,便诚心诚意来给叔婆磕头,怎么突然有只怪物冲了出来?那怪物眼睛好吓人!姐姐有没有被抓到?疼不疼?”

    石氏听着心里一酸,这么半天总算还有个人惦记着钱敏君有没有事,她也关心钱灵犀,“你呢?有没有给猫抓到?”

    她这一开口,不觉眼泪就落了下来,把钱灵犀拉到身边,只觉她们三人真是可怜。

    可屋里却出来个鹅蛋脸的大丫鬟,抱着一只雪团样的长毛狮子猫,张口就问,“不是说老太太已经歇下了么?怎地还放人进来?方才是谁伤的小雪?站出来!”

    钱灵犀不理,依旧站在那儿,只是盯着那丫头,看她抖威风。

    她不开口,袁妈妈却不能不开口,“丹凤姑娘,是本家太太说一定要来给老太太请安,我才带人来的。谁知老太太的猫一时调皮扑了下来,本家小姐想是没见过,便大呼小叫的,反把猫给伤了。”

    那开门的丫鬟立时附合,“我都说了老太太已经歇了,可本家太太还是非要进来。小雪一直最乖,从不会无故伤人的。”

    她们这一唱一合,就是把责任都推到钱灵犀她们身上了。

    大丫鬟丹凤就那么抱着猫,冷冷的注视着她们三人,钱灵犀毫不示弱的回瞪着她,半点不让,可就是不开口。

    石氏微觉不妥,想要说话,但钱灵犀暗暗捏了她的手一把,示意她不要出声,石氏知道她年纪虽小,却极有主见,便佯装什么都没听到,只低头拍着女儿劝哄着。

    终于,袁妈妈忍不住了,在丹凤的暗示下,开口了,“太太,您看姑娘伤了老太太的猫,您总得说几句话吧。”

    嘁!钱灵犀冷冷出声了,“袁妈妈,你年纪大了,我们尊敬你,给你脸面,叫你一声妈妈,可你却不能这么不懂事!”她把眼神径直放在丹凤身上,还提高了几分调门,“你让我婶娘说什么?跟一个丫头,还是跟一只猫去解释?”

    袁妈妈一张老脸顿时涨得通红,却是半字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钱灵犀没有说错,她们再如何得脸,都是下人。而眼前这三位,却全是主子,虽然这是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只要没个正经主子发话,她们就用不着对一群下人做出任何解释。

    丹凤听着这话,一张鹅蛋脸气得雪白雪白,完全不用打粉了,她是老太太跟前的红人,何曾受过这种气?但钱灵犀此刻就拿出身份压她,她偏还就没办法了。

    “好大的阵仗!这是要干嘛?三堂会审么?”忽地,钱玢脸色不善的过来。

    旁边有姬妾打扮的中年美妇行下礼去,她这一低头,引得院中人全都行下礼去。

    然后,就听正屋里传来一声苍老的幽幽叹息,“唉,人老了,连个安稳觉也睡不成。丹凤啊,这是怎么了?”

    正屋大门打开,丫鬟挑起门帘,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太太给搀着坐下,先不管别的,就从丫鬟手里接过她的宝贝猫,“啊哟,小雪,这可怜见的,你这是给谁伤到了?”

    钱玢不耐的瞥过去一眼,石氏却是很明理拉上女儿和钱灵犀,先过去给这位老太太见礼。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国公府的女主人,就是不喜欢她们,但见面时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少的。

    可她们都行下礼了,这位老太太愣是跟没看到一般,依旧抱着她的猫左看右看,连钱玢也给晾在了庭院里。

    钱玢自然不会受这份委屈,“既然无事,那就各自休息去吧。文仲媳妇,你带两个孩子也回房去,要是有伤到,回头我着人给你们送伤药过来。”

    看他出言给石氏等人解围,老太太的目光终于挪了过来,“你就是文仲媳妇?这两个是你的女儿么?我记得你们从前刚成亲的时候还来过一回的,我不是命人传话让你们好生歇息,别来拜见了,怎么还是跑来了?”

    听这意思,隐隐就是在指责她们了。经钱灵犀方才那几句话,石氏气已经顺了许多,此时异常冷静的道,“回老太太,侄媳知道您休息了,不敢打扰,就想在门口磕个头便走的。谁知丫头没看好,突然跳出猫来,把孩子吓着了,惊扰了您,真是对不住。”

    她这话里就已经点明了,就算她们有错,但老太太自己的人也是有错的。

    老太太深深叹了口气,“你说你们也是的,好好的来就来了,干嘛非得下这么重的手折腾这猫?它就是个畜生也是条生灵,怎么能这样不爱惜的?”

    钱灵犀怄得火冒三丈,这老太太,摆明倚老卖老,欺负她们。今儿要是顺了她的意,明儿还不知给她们什么小鞋穿呢,这个毛病就不能惯!(未完待续)

第124章 变脸

    橘红色的烛火小心翼翼的在纱罩里轻微的跳动着,映得钱老太太沈氏的脸有些异样的不同。少了那些厚重的脂粉,已经被岁月侵袭出深深皱纹的脸反而多了几分真实的亲切。而她此刻望着钱灵犀等人,整张脸苦恼的都快纠结到一处的表情,仿佛钱灵犀她们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那般,既让她怒其不争,又让她痛心无比。

    给那只大白猫顺了顺毛,又依旧递到丹凤手里,沈老太太揉着太阳穴,似乎有些不胜负荷的头疼了。

    石氏踌躇了一下,不知道应不应该上前去认这个错。

    钱玢拧着眉头发话了,“不过是只猫而已,既是伤了,找兽医来瞧瞧就是,若是不喜了,再给你买一只便是。”

    可沈老太太闻言却拭了拭眼角,“老太爷这话说得可就伤人心了,小雪可是我从小拉扯大的,您成天忙着,它就跟个孙子孙女似的在我跟前,陪我解闷,怎么可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眼看着它受了委屈,说不出话来,难道我这个老婆子替它道几声委屈都不行?”

    钱玢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眼光不动声色的落到了石氏身上,石氏懂了,这是要她去服个软,认个错算了。虽然心里头还怄着气,可是石氏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连钱玢也得罪了,于是只得低头。

    可她正要开口,却冷不丁见到那只大白猫不知发的什么疯,突然从丹凤手中跃起,往老太太头上扑过去。

    就听老太太一声惨叫,慢吞吞的身手突然变得异常敏捷,抓起那猫就往地上一扔,抖着嗓子喊。“打死!打死它!”

    噗哧!人群中,不知有谁偷偷笑出声来。象是会传染一般。瞬间让所有人的面皮都不自觉的抽了抽。

    方才还爱得跟个孙子孙女般的小畜生。这会子竟然就让人打死了,这老太太还当真是性情中人,一旦爱了,就要死要活的。

    一群下人一拥而下。自然很快就擒住了那惹祸的猫,它之前被钱灵犀摔一下其实没受太大的伤。倒是这会子被人抓捕时,很是吃了点亏,瞬间就给揍得鼻青脸肿的。狼狈不堪。

    将凶手擒拿归案了。有下人讨好的拿网兜缚住,送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定过神来,不觉大窘。方才她还想拿着这只猫做文章,眼下就自打嘴巴了,这让她如何下台?

    再看一眼这只惊魂未定,给打得毛乱鼻歪的大白猫。老太太忽地生起憎恶之心,眼神微闪。当真动了杀机,想给自己下台。

    可这只猫追随老太太多年,自然了解主人的秉性,眼见她目露凶光,竟是顿时被吓得撒起了猫尿,骚不可闻。就算站在院子里,也随风散出,让人掩面。

    钱玢眉头一皱,给了沈氏一个台阶,“这猫想是魔怔了,拿出府外扔了。去请个大夫来,给老太太和姑娘压惊。”

    他一发话,机灵的下人们顿时忙活开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方才那一张剑拔弩张的闹剧顿时就化为无形。

    钱玢往身边一瞅,那个中年美妇就带人来送石氏母女回房了。她自称姓白,秋波曼转时,还是风韵不减当年,“老太太那只猫从前瞧着倒好,现在却是脾气越来越古怪了,吓着太太姑娘们了吧?以后就不会了。”

    听她话里有话,石氏却哪里敢应?才进门就给人来这么大一个下马威,她更加不肯授人以柄了,不过是沉默敷衍而已。

    而眼前这位白姨娘,虽是钱玢的妾室,但年纪看起来似乎比自己还小,石氏知道定是个得宠的,对她气有加,请她回了房,还让人泡了好茶款待。但白姨娘却是个识趣的,让她们先去吃饭,自己到一旁吃着茶点,直等到大夫来了,非让给她们几人都拿了回脉,又让大夫全都开了药才放人离开。

    石氏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她只要看到两个女孩儿没事就行了,自己哪里还用开药?若是这么一闹腾,让人借机有闲话可说,那就不好了。

    但白姨娘却十分不肯,张罗着人立即去给她们煎了药送来。转而把石氏拉到一旁,很是贴心的道,“你们才来,不要不好意思,这长途劳顿的,身子总有损害,我瞧你年纪也不小了,得学会保养才是。”

    她朝外头努一努嘴,掩嘴悄悄的道,“老太太这一惊,必是有几日不见人的。你们不如索性也跟着歇几日,养养精神再出来见人吧,这府里头上上下下,大大小小也不知多少有名有姓的,你要是讲气的话,这些天就别想清静了。”

    石氏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了,府上人多,她们现在情况不明,要是贸然相见,出点差错就不好了。不如听她的话,先歇两日,也悄悄打听打听府中的情形,弄明白了再去见人,就不会失礼。于是对着白姨娘拜了一拜,决定领她这个人情,“那就有劳姨娘了。”

    白姨娘抿唇一笑,拍拍她手,“你放心,老太爷既然把你们托付给我,我一定尽心尽力干好这差使,放心歇着吧。”

    她又板起脸,狐假虎威的把这里伺候的奴才们训斥了一通,转头对石氏等人亲切和蔼的一笑,走了。啧啧,这变脸的功夫真是不低。

    送走人,石氏便吩咐打来热水,让女儿侄女先去洗沐,又哄着钱敏君吃药睡觉,可她今天受了惊,还有些惊魂未定,非闹着要跟母亲一起睡。可这是在国公府,要让人知道这么大的姑娘还要跟娘一起睡,可太不象样了。于是钱灵犀自告奋勇来作陪,钱敏君这才罢休。

    等两个孩子都睡了,石氏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房洗沐,等换了宽松衣裳歪在床上,她却还久久的不能入眠。

    满脑子翻来覆去的想着一个问题,她们这是怎么得罪沈老太太了?可任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看来这其中只怕不是她们的原因,而是钱玢和沈老太太之间的问题了。钱玢肯带她们回国公府,这本身就有些奇怪,石氏在最初的惊喜之后,现在开始慢慢意识到,这个国公府水深得很,只怕不是这么好混的。

    可是人都已经来了,难道还能回去?日后只好提起精神,小心应付了。只是想起那只猫会突然发疯的扑到沈老太太身上,还当真是——好笑得紧!

    否则,她们母女几人只怕是难逃一顿责罚了。她在这里噙着笑,终于浅浅睡去。

    那里钱敏君也在钱灵犀的灵力灌注下,睡得安宁。沉进空间,钱灵犀把小白毛拎出来,叭嗒亲了一口,“今天干得不错!”

    小白毛目光囧囧的擦一把口水,偷偷的脸红了。别扭的转过身去,指指着空间里的池水,去吧,有人找。

    现在钱灵犀已经学会自己操纵梦境了,方法很简单,集中心神把手放进水里感应一下,她就能接收到来自别人的,或是自己想要去到的梦境。

    钱彩凤很快就从水面上蹦跶出来,“灵丫,可见着你了,你最近去哪儿了?我天天做梦时都想着你,就是见不着。”

    钱灵犀这些天一直在路上,哪里有空来这个空间?跟她大概介绍了一下最近的境况,并且提到了钱湘君的感事情。

    “这事我先告诉你,你回头也告诉爹娘一声,让他们提前有些准备。过些天应该就会有姐姐的家寄来,到时大家就都知道了。”

    钱彩凤听着半天不知说什么好,这些年全家人都在为钱湘君提心吊胆,逢年过节,祭祖拜神时,头一个准是求祖宗神仙保佑她平平安安,过得顺顺当当。可谁能想得到,钱湘君至今还没嫁出去?

    纠结了半天,钱彩凤只眼红红的问,“那姐姐都把那什么王的儿子拉扯大了,能放她回来不?”

    钱灵犀摇了摇头,这不是信王府肯不肯放,还有钱湘君肯不肯回来的问题。堂姐心里头的那个愿望钱灵犀是知道的,但她答应了要保密的,万一实现不了,钱湘君肯定会觉得丢人得很。

    她只能这么告诉钱彩凤,“叔公是亲口答应湘君姐姐的终生幸福他会负责的,你回头跟爹娘说,到时也这么多劝劝大伯大娘。湘君姐姐人大了,为人处事也有自己的主意,将来,她应该能过得好的。”

    钱彩凤只能这么相信了。

    钱灵犀又问,“那你们呢?家里最近都还好吗?”

    钱彩凤一拍脑门,想起一桩要事,“赵庚生让我来见你,有一事告诉你,他准备去师公家正式拜师学艺了。将来他打算来京城,考武科举!”

    啊?钱灵犀瞪大眼睛,那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出息了?

    南明王朝的武举制度与文举制度是同等重要,甚至可以说,武科举比文科举还要难考。因为武举不仅要比试规定的骑射弓石等武科项目,还要考武经、军事策略等文科内容。他们的录取名额比文科举要少,但基本上只要能中举,都可以入军中任职,前途光明。

    赵庚生是有两把子力气,挺喜欢练拳脚工夫的,但要是说起读写字来,他是一个头比两个大。钱灵犀很难想象,那个粗线条的家伙然肯抓着笔去考武科举,这难道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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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另有盘算

    不管白姨娘出于什么目的,但她提醒石氏暂避几天风头倒当真是一番好意。待弄清楚国公府里错综复杂的关系,石氏不由得暗暗庆幸没有冒冒失失的去见人,否则那人可就要得罪到海里去了。

    钱玢是国公府这一辈的家主,但下一任国公的继任人选却还是个未知之数。

    他的元配夫人沈老太太膝下虽有位嫡长子,奈何那位长子却是个病秧子,常年汤药不绝,这就让不少人对府中唯一的爵位虎视眈眈了起来。钱家有祖训,家业不仅是要传长,还是要传贤的。

    为了让钱灵犀更好的了解到府中的情形,石氏打听到的消息都不瞒她。有时还加点自己的意见,跟她讲解。

    “你们大伯父钱文仕虽然身子不好,但他却有个好女儿,就是你们明君姐姐。大伯母齐氏也是出身名门,还有个亲生的小儿子钱扬熙,但他却无心正务。而你们叔公可还有好几个嫡亲的兄弟,就为了此事,时不时就得来闹上一场。”

    钱灵犀听出点意思来了,钱玢虽是长房嫡子,承袭了爵位,但要是他家长房不争气,其他几个嫡亲兄弟家的嫡子争气的话,完全有理由来争这个爵位。

    现在的国公府里当然是以钱玢为尊,但他五个儿子却没一个出息的。

    老大钱文仕就不必说了,老二庶出,早夭,老三倒是嫡出,却也没活过三十,只留下一个闺女,早就嫁人了,现只有一个寡妻陈氏留在家里,一味吃斋念佛,百心不操。

    四爷五爷又是庶出,老四钱文侩虽是个当官的。但资质平平,一直也没什么建树,在家中不大受待见。去年在任上时还出了点事,给捋了官职,罢黜在家,钱玢嫌他丢人,让他深居简出,闭门思过。

    五爷便是钱灵犀之前见过的钱文傭了。他的生母原是沈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可能是想替儿子谋个好前程。打小就把他寄养在沈氏膝下。沈氏待他也算不错,只是不怎么鼓励他从文,反而教导他从了商。后来替他娶了个媳妇也皇商之女,两口子现就帮着沈氏管着府里内外的账务,极有实权。他的两个儿子倒是聪明伶俐得很,但可惜没投好胎,日后怎样也承袭不了国公府。

    而钱玢还有两个嫡亲的兄弟,按排行府内人称二太爷和三太爷的,他们却是子孙繁盛。成器的极多。钱灵犀听着,都替钱玢觉得鸭梨山大。再厉害的强者,也怕后继无人,否则就没了可持续发展的动力,而他眼下。明显就面临这样的窘境。

    “只是那位扬熙哥哥为什么不走正途呢?”钱灵犀很是好奇,在这样的书香门第里。想走偏应该也很不容易吧。

    这个石氏倒不知详情,只是听说这位钱扬熙聪明是极聪明,可惜全给沈老太太惯坏了,正经的东西不会。走马斗鸡,杂学旁收的东西他比谁都厉害。就为了这个孙子的教育问题,钱玢和沈氏也爆发过无数的冲突。

    眼下钱扬熙也做了亲,娶的是跟钱家交好的敬国公家的千金牛氏。但她前面已经连生了三个女儿,还没生出个儿子来。眼下牛氏已经怀上了第四个,钱玢和沈氏这回却是难得的有志同心,全眼巴巴的盼着是个争气点的重孙,能够承袭家业。

    钱灵犀心中暗暗摇头,这样的小屁孩就算生下来,谁能保证一定就能成才?从前那些大的都管不住,还指望这么个孩子,真是病急乱投医。

    不过钱家再怎么明争暗斗,最后这爵位总归也落到她头上,那她只要知晓个大概就好了,操这么多心干嘛?却问起一件更加要紧的事,“那叔婆为什么不喜欢我们呢?”

    这个问题也是石氏在苦苦思索的,按理说,她们跟沈老太太能有什么冲突?无非是多添三双碗筷罢了。沈氏再怎样也是大家出身,怎会为这点蝇头小利斤斤计较?除非是她们触动到她的切身利益了,她才会不高兴。

    石氏想,如果真的非要找个原因出来的话,就只有是钱湘君了,“会不会是你姐姐日后会留在信王府,而你明君姐姐身子又不大好,所以让她心里有点别扭?”

    钱灵犀皱了皱眉,勉强算是沾了点边吧。但送钱湘君过去本就是国公府的意思,如果沈氏为了这个跟她们过不去,早干嘛不阻止?

    不过这些都不用担心了,因为石氏想到一点很关键的东西,“那天老太太寻咱们的不痛快,国公爷可是立即就来帮忙的。在这个大家庭里,咱们想要面面俱到估计不可能,那就凭咱们的心意,尽到本分就行了。”

    钱灵犀看她嘴角的笑意,再一次发现,原来石氏也有这么狡猾的一面。她这意思就是干脆放弃沈氏,专心讨好钱玢。反正三年之后,钱文仲的任期结束,还不知道要外放到哪儿,她们干嘛这么费心巴力的去讨好人?

    笑嘻嘻的点头,“婶娘放心,我会看好姐姐的。咱们一不贪图人家的东西,二不争强好胜,不过白住几年,谁这么无聊,成天来寻咱们的不是?”

    真是个聪明孩子!石氏就是这意思,满心欢喜的将她揽在怀中,“好孩子,咱们宁肯吃这几年的亏,等到你干爹任期满了,争取下一任都跟他去!”

    这话,分明就是默许钱灵犀在家中的地位了,钱灵犀高兴的点点头,心里却有着别的算盘。

    再过三年,钱敏君就有十六了,等她嫁了人,钱灵犀报了上一世的恩情,也可以了无牵挂的回家了。那时她才十三岁,还可以琢磨着利用葫芦空间里的东西,干点发财的勾当,日后做个地主婆,岂不比在这豪门大户里看人家眼色强?

    “灵犀妹妹,你好了没有?”她们在里头说话,外头钱敏君早等得不耐烦了。

    钱灵犀答应了要陪她玩打毽,她的毽子和木板早就准备好了,可钱灵犀还被石氏拉着说个不休。

    “好了好了。”石氏无奈又宠溺的摇头笑着,让钱灵犀去玩儿了。转头她也开始盘算,如何低调的开始在国公府过日子。

    首先是得弄个院子出来,这样敞着的房子,石氏实在是住不惯。就好象没穿大衣裳见人一样,怪别扭的。她也不是要大兴土木,就打算弄些竹子,在门口编个篱笆,等到来年春天,种上蔷薇杜若等藤蔓植物,到时既好看也有个遮掩,别让人家来来去去就将她们看得一览无余。

    再就是得给孩子们做两件冬衣了,钱灵犀自不必说,是啥体面衣裳也没有,就是钱敏君也比去年长高了好些,总得做两套。

    还有,她们来了国公府,不知道钱玢有没有给钱文仲报个信去,石氏当时离京匆忙,也没来得及写信,这会子安生下来了,想着应该先给他报个平安。

    刚提起笔,就听窗外女儿笑声清脆如银铃。探头一瞧,却是钱灵犀弄了一根长绳,用两根竹竿悬得有大半人高,算是拉了个网,和钱敏君一人一头,正拿着块木板击打键子,非得过网才算。

    钱敏君从没这么玩过,觉得很是新奇,虽然老是出错,要不断弯腰去捡,但每次接到一个键子,都开心得不得了。白皙的小脸很快因为运动而染上可爱的嫣红,看起来又青春又美丽。

    石氏看着女儿开心,脸上的皱纹也舒展多了,提起笔时,开头便感谢钱文仲,收了这么好个干女儿,给她添了臂膀。

    打键子其实是项很累的运动,虽是秋凉,但不一时额头就沁出薄薄一层汗来。钱灵犀可不是随随便便陪钱敏君玩的,前些天,她专门在空间里找了姐姐袁芳菲,咨询关于智力康复训练的内容。

    要是有条件,打乒乓球、羽毛球这些训练都不错,可现在是古代,条件有限,况且钱敏君有条腿不方便,在跑跳方面必然要受限。钱灵犀灵机一动,便想起从前小时候玩的打毽子游戏来,便活学活用的搬了来。

    因为钱敏君对弹琴有点恐惧,下一步,她还想陪她学习打算盘,这个也是锻练手指灵活性的,将来自己要开铺做买卖,也挺实用。

    正玩得开心,见一个瘦高瘦高的中年主母带着不少丫鬟捧着东西往她们这儿而来了,钱灵犀一分神,就没留意钱敏君打过来的键子,一下打到脑门上,疼得她一吡牙。

    “呀!这是伤到了么?”那妇人在门外瞧见,关切的追问。

    钱灵犀忙道无妨,却不知该如何见礼。那妇人笑了,“我是你五堂婶,现管着家中内宅事务,眼看中秋将至,老太太命我过来给你们送份例东西。”

    钱灵急忙拉着钱敏君一起见礼,心中却想着那钱文傭胖墩墩的,没想到讨个老婆却是瘦巴巴的,这对夫妻倒是配得有趣。

    石氏听见门外说话,早起身候着了,听说这就是钱文傭之妻,那位皇商之女蒋氏,忙亲自来接,携她进房,奉茶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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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没那么简单

    蒋氏管家的时间长了,说话很是剪断利落,客套两句,就拢上正题。

    号称沈老太太虽受了惊吓,但在病中还一直惦记着她们,给她们送来了的月例银子不说,还给她们补上了府上原本应该有的秋冬衣裳。

    她有那么好心?石氏不信。只怕是迫于钱玢的压力,不得不为之吧?她知道这是国公府的惯例,自己既然要来住这几年,也就用不着客气。

    只是面上还得假意推辞一番,但蒋氏却笑,“太太不必客气,都是一家人,国公爷特意把你们接了来,岂能让你们受了委屈?只是你这边一共有几个奴才,各是几等,从前的月例是多少,倒是要报与我一声,以后好按月发放。”

    石氏心头一喜,如果这样,那她这三年可就能省下不少钱了。可怜她阮囊羞涩,至今除了到这院子里来伺候的几个粗使妇人,还没打赏过什么人。

    很快和蒋氏商议已定,下人们的当然归他们自己,只是石氏听说自己每月能有二十两,两位姑娘也有二两月例,心中暗暗高兴。这样一样,她们娘仨不指望存钱,起码也能少贴些了。

    一时蒋氏又命府中的绣娘上身给她们三人量了身量,选了布匹做秋冬新衣,因制衣时节已过,送到这儿来的显然不是甚么太好的料子,但也不差。石氏很知足,没什么意见。只是觑空提出,想在院外弄个围墙。她先没有提自己的意见,想听听这蒋氏要怎么说。

    蒋氏听着就笑了,“太太,您可千万别嫌此处简慢,好似咱们欺生,故意把你们搁在这荒郊野岭似的。其实不然。府上能成套的房子都有人住了,我是想着你们若是跟人挤在一个屋檐下,只怕还愿意要个单独的清静住处才给你们收拾了这里。你们若是不愿意,我现就可以给你们调房。”

    石氏心中暗服她会做人,忙说不必,“这样就很好,只是我就想围个篱笆,种些藤蔓花草。一来打发时间,二来也看着养眼。不知可以么?”

    “这个不难,包在我身上了。”蒋氏听这要求很低,花费也少,便一口答应,眼看诸事已毕,她也要走了,才告诉她们,“后日便是中秋,府中会有家宴。我让针线房的赶一赶,争取把新衣制出,到时请几位务必出席。不过咱们府上还有个规矩,不论男女,只要不是病得爬不起来。皆得入学,两位姑娘过了节。从十六开始,也得入族学里去。我知道太太这边的人手不够,回去就拨两个丫头过来,再带上文房用具。请两位姑娘先有个准备。”

    石氏心中一惊,弄来弄去,难道这才是正题?且不说钱灵犀了,自家女儿哪里是能入得了学的?

    “这样……只怕她们跟不上进度吧?”石氏稍一琢磨,寻了个借口,“你看灵犀才从老家来没多久,敏君又生性顽劣,只怕扰了课堂清静,不如就在这儿,我会尽力教导她们。”

    “哎呀,那咱们府上可从没有过这样规矩。”蒋氏含笑迅速就把她的话给堵死了,“越是基础差,越是不懂规矩,才越是要去好生学。再者说,我们家的族学可与外头不同,女孩子在那里不仅要学琴棋书画,还得学针线规矩,都是有年纪的嬷嬷在教,十分用心。外头许多人家的子弟想求送到我们家的族学里来还不成呢,太太就不必担心了。”

    她竟是不再听石氏理论,径自走了。石氏一瞧这可不行,这不是将俩丫头搁火架上烤么?当即就要去求见钱玢,但钱灵犀却把她拦住,“婶娘不能去。”

    “为什么?”

    “上学是好事,如果婶娘现在就闹到叔公跟前,他也不好说个不字。不如咱们等到中秋夜里再说,听听叔公的意思,如果并不是他吩咐的,他知道姐姐和我是什么情况,必然会加以回护。到时大家都在,有什么话反而好说。”

    石氏想想也是,如果这只是沈老太太的意思,她现在就去找钱玢,老太太那边说不定早就准备好了后着,到时还说不好是怎么一回事。不如等到中秋时当面一说,当中也不必兜这么多的圈子。于是暂且按捺下心来,静候中秋。

    蒋氏倒是雷厉风行,很快就拨了两个**岁的小丫头提着文房四宝来了。一个叫小薇,一个叫阿阮。这两个都是家生子,从五六岁起就作为书房丫头接受过专业培训,文墨通顺,长得也很是清丽。这回来服侍她们,还是她们头一回当差,略显拘谨和生涩。

    石氏真有点搞不懂沈老太太葫芦里卖什么药了,她要是成心往自己身边安插眼线,怎么也不会选这样两个小丫头片子来,可要说她是一片好心,石氏还真不敢相信。横竖这两个丫头还小,也不必费心张罗什么住处,让她们跟着玉翠和何奶娘在外头打地铺也就是了。

    钱敏君见来了两个小丫头,以为是玩伴,倒是挺欢喜,拉着钱灵犀去认人。那个叫阿阮的特别老实,说两句话都脸红,有什么话都是小薇代答。

    “她本姓阮,我姓魏,原名……在家不过是个排行,到了府里就给叫成这样了,还请姑娘赐名。”

    啊,钱灵犀知道了,这时候的人为了好养活,一般很少给孩子起正经名字,无非是大妞二狗之类的,各家都是差不多。尤其是做下人的,知道就算是起了名字也会给主子换掉,索性更不操这个心了。

    钱灵犀认真想了想,“那你以后就叫采薇好不好?”语出诗经,多有内涵?

    可惜小薇摇头,“大少爷那儿已经有个采薇姐姐了。”

    “碧薇?”

    “也有了。”

    “蔷薇?”钱敏君以为在玩什么文字游戏,赶紧也想出一个。

    “蔷薇是我姐。”

    钱灵犀被打败了,“那你叫紫薇吧。”

    小薇认真想了想,“府里好象还没这个名字,谢姑娘赐名。”

    得,一位格格就此诞生。接下来的阿阮钱灵犀没啥想法了,“不如你就叫阮阮吧,这个名字没人叫吧?”

    软软?饶是阿阮读了几年书,也没弄明白这名字到底是什么意思,果然是自己才疏学浅啊,阿阮涨得小脸通红,却严肃的点了点头,果断接受了这个不寻常的新名。

    而直到很久以后,钱小妞才发现给人家造成了多大的刺激。

    钱府正院。

    到沈老太太跟前回话的蒋氏满心不解,“老太太,您若是要着人过去,我这儿还有不少好的,怎么偏择了那两个不懂事的丫头?连国公爷都还没提到她们的月例银子那些,您怎么就吩咐办了呢?”

    沈老太太不欲多作解释,“你只依我的吩咐去行事就是。中秋的事多,我不留你了,你去忙吧。”

    蒋氏无法再留,只得告辞,可她却故意放慢了脚步,在才出院子的时候,就听里面吩咐去请大夫人齐氏了。

    蒋氏心中暗暗有气,苦活累活都是她在做,但一旦真有什么机密要事就是她们亲婆媳关起门来商议,防她跟防贼似的。

    回到房中,却见外出办事有半个多月的钱文傭刚刚赶回来过节了,不由得喜出望外,忙忙上前嘘寒问暖,体贴服侍。

    钱文傭回家已经歇过一阵,并不觉得十分劳累。但见妻子如此殷勤,心中还是十分受用。当夜自然是宿在正妻这里,夫妻俩关了门,才说起正经体已。

    “我听说爹把文仲家的夫人和女儿都接了来,这是为的什么?”

    “谁知道呢!府上人都在猜,那样一个瘸了腿的傻丫头,老太爷弄回来干嘛?老太太也是奇怪,当天晚上就给人家一个下马威,要不是那只猫发疯,估计她们的日子也不得好过。不过今儿老太太不知怎么又改主意了,让我送钱送东西,还说从她的月例银子的扣。哼,整个家私都攥在她手里,这假话谁不会说?不过她也没安好心,说要送那俩丫头上学呢,往后可有得笑话看了!”

    “不是说还有个丫头么?那是个什么人?”

    “不知道。只知道叫灵犀,好象是你那贬了官的堂兄弟从老家领回来的闺女,跟他家傻子作伴的。”

    “灵犀?这名字我怎么似乎在哪儿听过?”

    钱文傭皱眉苦思,却给蒋氏笑着打断,“当然耳熟。心有灵犀一点通,她家那个老子也太懒了些,居然就给丫头起了这样一个名儿,搞不好她们家还有个彩凤呢!”

    啊呀!她说着无心,钱文傭却顿时记起来了,“我知道这丫头!恐怕爹弄她回来,不是那么简单的。”

    既然有可能要送她们上学,钱灵犀觉得先去钱氏学堂探探路也未尝不可,石氏正好也要打探学堂的消息,便让何奶娘和玉翠跟着,带着那俩小丫头一起去走走。

    国公府占地极大,于东北角上单独辟出一块以作学堂。

    学堂又分了里外两进,男女有别。当中修了个夹道,有高高的围墙阻隔,为避嫌疑,院墙这里是不兄树的,杜绝了一切绮思遐念。

    (谢谢与梦的粉红,再隆重介绍一下:软软,书友62MM饰,嘻嘻,小丫头,捏捏。)(未完待续)

第127章 顺利

    了国公府的男学堂只能从府外开的门进,但女学堂却有道小是专门给府上的小姐们留的,可以直接从府中沿长廊而至,舒服是舒服,只是雨雪天气也让你找不到偷懒的借口了。

    钱灵犀她们来的时候里面正在上课,出于天生对课堂的畏惧,她们二人都不愿进去,只在学堂门口隔着门缝打量。就听里面鸦雀无声,只偶尔听到女子娇柔的嗓音响起。

    据紫薇介绍,女学堂算是比较轻松的,上午学诗书和礼仪,下午学针线和琴棋书画,一天只有四堂课。但男学堂就非常辛苦了,上午下午皆是四堂课,晚上回去还有大量的功课。除了吃饭睡觉,根本没时间游乐。

    钱灵犀忍不住替他们同情了一把,科举制度是万恶的!只是突然想起一事,忍不住问,“我们村从前有个叫陈昆玉的,三四年前也来这里借读了,他中了举没有?”

    可俩小丫头听她这么一说,面色都有些古怪起来。

    钱灵犀纳闷了,“难道没中?”

    “不是的。”这回软软先鼓足勇气开口了,“在这里读书,中举是算不得什么的,只有中了进士才算合格。”

    紫薇紧接着补一句,“就算他中了进士,但若是在殿试时没中前三甲,府里也不会有人怎样提起。”

    钱灵犀真心了。原来在这等高等学府,出个大学生算不得什么,得到博士后级别才行啊。

    正想去瞅瞅男学堂那儿的情景·却听女院中有铃声敲响。紫薇道,“这是姑娘们要下学了,咱们是在这儿等着见见,还是先走?”

    撤吧。钱灵犀和钱敏君对个眼神,彼此都心领神会了。正快步离开,可钱敏君忽地将她的手一捏,拉着她就往旁边一处假山上爬。

    钱灵犀赶紧冲身后几人一挥手,示意她们各自找地方隐蔽,她自跟着钱敏君躲在假山洞里头。这丫头的心思很好猜·想看看这些人放学是个什么样子,也好知道学堂底细。

    因为站得高,钱灵犀忽地留意到,这书院女学堂后门的牌匾上提着“无德”二字。不觉哑然失笑,这国公府一面教授女儿诗书礼仪,一面还不忘提醒她们女子无才才是德。随时守愚安分,藏拙克已,这当真是天下男子心目中的理想,又要妻子出得厅堂,还要她们下得厨房。最好还不拈酸不吃醋·主动张罗着给他们讨小老婆,如韦小宝身边的双儿一般。

    “你笑什么?”钱敏君瞧她笑得古怪,忍不住问起。

    钱灵犀忙收敛了笑意,“没什么,快看,门开了。”

    守门的婆子开了后门,姑娘们三三两两携手而出,年纪虽然有大有小,但衣饰却是一模一样的,全是镶着墨色细边的白色绢衣·带着几分书卷气,儒雅飘逸。所用钗环不是玉制,就是沉香木·不沾半分金银俗气。

    不管年纪有大有小,每人的身边只有一个笔墨丫环伺候,提着一模一样的书箱,至多再加个包袱,备些寻常之物。

    而她们此刻的神情就和钱灵犀那时候放学差不多,一样的欢快喜悦,如出笼的小鸟,叽叽喳喳。经过假山时·恰好听见这么一段。

    “七姨·今儿谢谢你的提点,否则我就要挨罚了。”一个年纪才五六岁的小女孩仰头向一个十一二岁的姑娘道谢。

    “客气什么?我知道你其实是知道的·只是一时紧张忘了,对么?”这位年轻的七姨明显很会做人·哄得那小女孩极是开心。

    “嗯!大家都说七姨你最好了,果然是这样。”

    看着她们渐行渐远的背影,钱灵犀一颗心却狂跳不止,刚才那个七姨的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不用多想,她脑子里已经跳出一个名字—钱慧君!

    不可能的,她分明是钱文俊的女儿,怎么可能是国公府里的什么七姨?听错了,一定是她听错了。可是这世上怎么会有两个人的声音这么相象?

    石氏发现钱灵犀回来之后,就心事重重,“你怎么了?那学堂有什么古怪?”

    钱灵犀犹豫了一下,她其实挺想让她帮忙打听下那个七姨的,但想想却又不妥。该怎么向石氏解释钱慧君的事情呢?这一世她们还没有遇到过,也谈不上什么利害关系,要是自己贸贸然说人坏话,只怕石氏还当她有心藏奸,不如不说,等到见了人再说。

    于是只摇摇头道,“就是听说那里读书辛苦,有些担心。”

    石氏宽慰的笑笑,“你也不必如此,横竖事情还没定,等定了再说也不迟。我已经向人打听了,原来这学堂也不是一样的进度,而是因人施教的。程度不同,夫子们要然不同。若是去了,其实对你们,尤其是你,确实是有好处的。你懂么?”

    钱灵犀讶异了,她可没忘记,自己来的使命是给钱敏君做伴的,怎么眼下听石氏这意思,想让她进学?

    石氏并不隐瞒的幽幽叹息,“敏儿我是不指望了,她这辈子,只要找个老实可靠的男人,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就好。

    但对于你来说,这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你在里头用心的学,将来婶娘和你干爹都会记着你的这份好的。”

    她这话说得虽然含蓄,但钱灵犀听明白了,石氏是想让她学好了,日后才有资本替她择一个好夫君。

    咳咳,钱小妞只觉耳根子有些发烧。咱还小,能不能别老是想得这么长远好不好?

    中秋转眼即至。

    蒋氏不负所托,居然就用这么短短两天的时间,让针线房把她们的衣裳赶了出来。试了一下大小,都挺合身。钱灵犀原先还怕会出现某些宅斗小说中故意针脚放水,配色错误之类的问题,事实证明,是她想太多了。

    想想也觉好笑,若是真心要在这方面克扣她们,怎么还会替她们做衣裳?只要一穿出去,就得给人看见,穿衣裳的要是出了丑,那做衣裳的就更该死了,谁那么蠢会做这种自毁长城之事?

    满意的将新衣换下,钱灵犀爱惜的叠好收起,晚上才去赴宴,现在还早,慌什么?

    只是刚一出来,却见石氏都已经梳头打扮上了,“怎么又把衣裳换下来了?快些换上。咱们先去老太太那里道个谢,回头时间就差不多了。”

    明白!这是得了便宜要卖乖,钱灵犀二话不说又进去把新衣裳换上了。她这件豆青色的衣裳原本显得有些老气,但石氏让人配一条天青色的裙,再做一件淡粉底子有彩蝶戏花图案的薄棉坎肩,顿时就显得活泼开朗起来,而且在秋天的夜里也不会着凉。

    钱敏君的裙子跟她是一样的,所不同的是她没有配坎肩,上衣选了块桂子绿的织金团花缎子,做了件稍长的厚外套。这不是石氏偏心,而是因为钱敏君就跟小孩儿似的,一玩起来就不知道爱惜衣裳,要是给妫‘穿淡色衣裳,要不了一个时辰就得换下来洗了,所以石氏总是给女儿选略深一点,不太显脏的外套。

    眼看着两个女孩都换好了新衣裳,石氏又指挥着下人给她们梳了两个乖巧可爱的发髻,各自戴上两三样首饰,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带她们出了门。

    第二次往正院而来,路上见到不少下人们穿梭往来,想是准备晚宴之事。石氏嘱咐二人小心,尤其是看到捧着酒菜的下人,要小心避开,免得沾染到新衣裳。

    钱敏君一听这话,顿时就要靠墙走,钱灵犀赶紧把她拖了回来。当主子不走正道走路边,那才是叫人笑话呢。只让玉翠在前,何奶娘殿后,注意周围不要让人接近就好。

    因来过一回,所以石氏径直去到侧门那儿,熟门熟路的先叫丫鬟通报。

    还是上回那个看门的丫头,见是她们来了,往里缩缩脖子一躲,另推个眼生的丫头上来迎候。

    钱灵犀心中暗笑,这是做了亏心事,总有些不大好意思,只不知沈老太太要如何面对她们。

    只可惜沈老太太已经修炼成精了,对她们前来毫无半点异样,亲切和蔼得不得了,就跟弥勒佛似的。还说之前病着也没精神,连见面礼也没给。这回她们来了,就一人赏了一件首饰。

    石氏见她出手甚是大方,心中纳罕,待要推辞,沈老太太却连声叫人顿时就给两个姑娘戴上了。

    钱灵犀和钱敏君分得了一对翠羽珠钗,倒是跟她们今日的衣裳很相衬,石氏见此,也只好把送自己的那个黄玉珠串戴上了。

    从正房出来,她心里头很不安定,总觉得沈氏太亲切了些,而这次会面也太顺利了些。等到回了屋子,她即刻把首饰取下,心里头说不出的感觉,象是搁着一团乱麻,乱糟糟的。又把那两枝珠钗要来,翻来覆去的看。

    钱灵犀劝道,“婶娘,没事的。上回咱们已经在她那里出了一回事了,难道这回她还要再弄出事来么?那也太明显了吧?”

    石氏听着心内终于稍稍安定。

    等到暮色降临,华灯初上,钱府的中秋夜宴要开始了。

    石氏重新整肃了形容,又仔细检查了两个女孩儿的装束,带她们去赴宴了。可是就快到设宴大厅的时候,钱灵犀发现自己失算了。

第128章 暗悔

    赏月要在高处,所以钱府办中秋夜宴的地点选在了园中最高的临风轩上。那是人工堆成的假山,下面还引了一潭清泉,泉边遍植桂花,本就为赏月听风所建之所。

    一路行来,就见轩上已经是灯明烛亮,反衬得下面的路更加黑了。因已入秋,石氏恐地下路湿苔滑,自扶着桐香走在前头,回头叮嘱两个丫头要好好走路,别摔着了。

    可转头就在经过一个鹅卵石铺成的弯处时,就听呀地一声惊呼,和钱敏君手牵手的钱灵犀就见走在前面的石氏主仆突然重重的一起摔了下去。

    “婶娘,娘!”

    “别过来!”石氏想是痛得狠了,连声音里都打着颤。

    何奶娘年纪大些,拦住二位姑娘,小小心心的往前头挪,“夫人,怎么了?”

    “油!地下有油!”桐香到底年轻,虽然摔得厉害,但还是抓着石子路旁边的草,勉强爬了起来。

    两只摸到地上的油手胡乱的在草上蹭蹲,她就想来扶石氏,可是不行,地下太滑了,石氏又跌得狠了,勉强抬起了一下,又摔了下去。痛得石氏脸色发白,额上冷汗都快下来了。

    “这样不行!”钱灵犀瞧清情况后,急得大叫。石氏已经是中年人,骨骼开始脆化,这样搬来搬去,很容易造成二次伤害。而她们现在站的地方不稳当,叫人来了,也不能过去帮忙。

    求人不如求已,急急低头看看左右,抓了几把沙土就往她们站的地方洒去。桐香开始还不明所以,却在沙土增加了摩擦力后,感觉站得稳当多了,不禁大喜,“快多扔点来!”

    大家赶紧全都抓土帮忙。可钱灵犀不让桐香扶石氏起来,只让她从后面拖着石氏,把她挪到旁边的草地上坐着歇息,就要叫人抬软轿来。

    但石氏缓过劲来却忍痛道,“这事让玉翠去就行了,你们赶紧先到上头跟老太爷老太太告个假,说我不妨事,这大过节的。别给人家添堵。”

    钱灵犀又急又气,还有些内疚。“这怎么是我们跟人添堵?分明是……”

    “分明是个意外!”石氏厉声剪断了她的话,“听话!下人们端着盘子经过,哪里有不出点错的?天又黑咱们没看清楚,这也是寻常事,就是如此了。”

    钱灵犀不服,这分明是故意陷害!否则这条路又不是传菜的必经之路,只是她们过来的方向,怎么会这么巧有油汤洒在这里?还以为沈老太太没安坏心,现在看来。是她太天真了。

    可石氏要息事宁人,她也只得带钱敏君过去,可钱敏君却不肯离开母亲,石氏不能跟这个傻丫头发脾气,只能柔声哄她。“你就是心疼娘,也得去给叔公行个礼。坐了席才许回来。乖乖的,跟妹妹过去。”

    如此一说,钱敏君才含着眼泪去了。钱灵犀又再三交待留下的桐香,让人小心搬动石氏。万一哪里骨头疼,可千万不能硬搬,要赶紧请大夫来医治。

    何奶娘这边厢带着二位姑娘,小小心心的绕过这段路,从草坪上绕过去,可是这儿没了油,但在草坪和大路的中间却种了些不知名的带刺藤蔓,矮矮的盘成波浪以作分隔,钱灵犀知道要提起裙子,但钱敏君走路都不留心,嗤啦一声,新裙子就给勾破了。

    拖着个破布条,一旦到灯光底下,甚是醒目。何奶娘看着不妥,想索性就把那一圈扯下为算了。可钱灵犀想了想,却问钱敏君,“你想不想快点回去陪着婶娘?”

    钱敏君当然点头,何奶娘有些急了,“姑娘,你可不要乱来!”

    “放心,我不会惹事的。”钱灵犀拉起钱敏君的手就开始往里跑,一面跑一面高声喊,“叔公,叔公!”

    钱玢还没有到,但白姨娘很快迎了上来,“你们这是怎么了?”

    钱灵犀好不容易抓着一个熟人,忙忙的道,“我们来的路上,婶娘给泼在路上的油汤滑倒了,她让我们来跟长辈们行个礼,我们想行了礼,就快些回去看婶娘。”

    “怎么会这样?”白姨娘顿时大惊小怪起来,“五夫人,你是内务总管,这些手下是怎么当差了?若是地下泼了油水,怎么不快些清理干净?这下大过节的还把人给摔了,算怎么回事?”

    “请白姨奶奶息怒,此事与我母亲什么相干?”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伶牙俐齿的站出来说话了,“我母亲是管着家计事务,可她就是三头六臂,也不能盯着每个下人,若是哪个惫懒的奴才闯了祸都赖到我母亲身上来,那她还要不要活了?”

    蒋氏只等她说完,才站出来斥责女儿,“姨奶奶说话,哪有你小孩子家顶嘴的份儿?眼下要紧的不是寻那奴才,而是本家太太伤得如何?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瞧?”

    经她这么一转移话题,白姨娘也不好再说什么,钱灵犀做出一副小孩子不敢做主的样子,嗫嚅着道,“婶娘没说要请大夫。”

    “还是请一个跌打大夫回来瞧瞧吧,彼此心安。”钱玢抬脚从外头出来,想是已经听到里头说话了。他这一发号施令,立即就有人去办了。

    半屋子的女眷都站了起来,偏旁边有人乐呵呵的坐在那儿笑道,“这大过节的府里出了这样的不省事的奴才,不揪出来杀一儆百么?”

    钱玢面色一沉,只听沈老太太出声了,“三叔,这些家宅之事交由我们这些妇人打理就好,大过节的,岂能连累你们爷们儿也跟着一起操心?那可是笑话儿了。行了,既然已经请了大夫,且瞧瞧人有没有事再说吧。”

    钱灵犀心中一哽,好利害的老太太!这么轻描淡写就把事情揭过了。

    她忽地明白为什么石氏要大事化小,不许她来提了,因为今日的中秋家宴,可不止是钱玢一房,还有二房三房。她以为急匆匆的带钱敏君跑来报个信儿,可以争取几分主动,把此事追查到底。却没有想到,在这样的场合,她这样的举动算是揭了钱玢的伤疤,让他丢了脸。那他还哪有什么心情管她们是不是冤枉,去替她们申张正义?反而会让钱玢觉得她们不懂事,行事不知分寸。

    接下来,就见沈氏在钱玢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钱玢眼神淡淡往她们这儿扫了几眼,微微点了点头。钱灵犀心头一沉,如果她猜得不错,应该就是在说她们入学之事了。

    果然,钱玢听完之后,便伸手将她二人招了过来,“你们叔祖母已经让人跟你们说了吧,从明儿十六开始,你们就跟着府里的姐妹们一起去入学,好生学学进退规矩,日后行事也好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儿。”

    他吩咐完毕,就命人捡几样月饼和菜肴,吩咐下人送她们回去陪石氏。钱灵犀知道入学一事目前是无法改变,只得低头称是。

    可她们想走,旁边却有人不让,还是之前出言讥讽钱玢的那位老人家,“俩孩子过来给我瞧瞧,大哥,这是打哪儿弄来的小姑娘啊?”

    钱玢横他一眼,脸色颇有些不善,“这是文仲堂侄的女儿和他的干女儿,那丫头也是咱们一族的,你们还快不上前拜见三老太爷?”

    钱灵犀知道这位钱三太爷正挖空心思要拿她们作筏子跟钱玢斗,急忙拉着钱敏君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只盼着快些完事,可钱珅却不肯放她们离开,“哟,挺清秀的两个小丫头。说说,你们都多大了?从哪儿来呀?”

    钱灵犀听着暗自心惊,这老狐狸想干什么?“我们才从京城来,路上有些水土不服,没来得及拜见诸位长辈,还请恕罪。”

    她作了个自以为最不出错的回答,可还是给有心人寻着了嫌隙,“小丫头还真客气,不过这国公府的水土却也实在不是人人都服得了的,以后入了学堂,更得当心,知道吗?”

    “多谢三老太爷教诲。”钱灵犀行了个礼,又想离开,可钱珅却不肯这么轻易放过她们,“你们之前从京城来,可来京城之前,又从哪里来?”

    他还有完没完了?钱灵犀心内有些恼火,客客气气的回敬了一句,“三老太爷要是想跟我们姐妹详谈,我们自是欢喜,只是今日还是中秋家宴,不好就为了我们几句闲话耽误一大家子团圆,若是改日三老太爷有空,随时使人来传我们便是。”

    她这一说,还当真让钱珅问不下去了,讪讪的摸摸鼻子,老脸未免有些挂不住。

    旁边有位半天不出声的长者轻轻笑了,“老三啊,小丫头说得对呢。人家才来,第一回见你,就被你抓着问东问西的,真是没个长辈的样子,还不快拿点礼物打赏她们?”

    他一面替钱珅解了围,一面又望着钱灵犀,一针见血的问,“你这丫头,就是湘君的妹子吧?”

    钱灵犀无语了,既然你们都知道了,还问我作甚?默然点了点头,爱咋地咋地吧。

    钱玢出来说话了,“领了二位太爷的赏,就先回去吧。都在一个府里,日后想见的日子长着呢,不在这一时。”

    他这话总算是把钱灵犀二人给解脱了,也不会当真傻傻的站在这里讨赏,钱灵犀带着钱敏君就回去了。但是,即使如此,她在人群之中,也分明察觉到两道熟悉而不太友好的目光。

    钱慧君,真的是她。

    (谢谢全无的打赏,长假快结束了,都要收心干活了。)(未完待续)

第129章 够了没有

    回了自已屋子,石氏得知酒宴上的种种,也不忍心责备钱灵犀,只道,“事已至此,就走一步看一步吧。今日过节,我虽起不来,但你们就在我屋里摆上一桌,我看你们吃着,心里也高兴。”

    可钱灵犀心里却怪不好受的,“都怨我,自作聪明,反弄得没了转圜的余地。”

    “这不怪你,我早就说过,去学堂是好事,就是你姐姐,以后要你多费些心了。至于其他,那是咱们想不来的,也不去想了,小孩子家,别这么愁眉苦脸的,比我个老婆子看着还愁人。”

    钱灵犀给她说得笑了,可笑过之中,心里还是酸酸的,这也许就叫苦中作乐吧?

    大夫等了好一时才请到,这也难怪,中秋佳节,谁愿意出来挣这几个钱?要不是拿国公府的名头去请,只怕连大夫也是请不到的。

    看过石氏,骨头倒是无碍,但到底伤了筋,非得歇上十天半个月不可。何奶娘管那大夫要膏药,那大夫因与钱府极熟,反倒诧异,“你们府上老太太常骨头疼,她那儿就有熬好的膏药,却比我们寻常配的还好,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若是如此,但这么长时间也没人打发送来,想必是钱灵犀那一闹,让沈氏不悦了。石氏略一思忖便笑道,“这大过节的,我一个晚辈不去伺候,难道还支使着老太太去替我寻药不成?是以拦着不让。既然大夫您说没甚么大事,便给我随便开两帖药吧,我这儿先就谢过了。”

    那大夫一听就明白这其中可能有什么事了,这也不是他应该操心的事,石氏这么说,他就这么听了。石氏拿钱赏了那请大夫来的小厮,让他去歇着。又让何奶娘去二门上找赵长生,跟着大夫去抓药回来。又额外封了银子谢过这位大夫,才算是消停。

    等到膏药折腾回来了,钱灵犀心中歉疚,要去帮忙,这才瞧见石氏腰臀那一大片都隐隐的泛出紫青来。用这种膏药到底行不行啊?

    钱灵犀很有点不放心,灵机一动,她那空间里的水现在已经可以自由的顺着经脉挤出了。于是自告奋勇的去帮忙,挤了三滴出来和在烤热的药里。再热热的拿铰好的干净狗皮贴在石氏的腰上,敷得极是精心。

    过了一夜,石氏次日醒来,便觉得腰臀伤处轻快许多,未免啧啧称奇,“那大夫的药已经这么好了,老太太那里的药还不知怎么个好法呢。”

    钱灵犀抿唇一笑,心中却忽地冒出个生财的路子,往后再不济。她还可以去做些狗皮膏药来卖,想赚钱怕是不难的。

    只是她这抹偷笑又被钱敏君抓到了,睁大了眼睛问,“你在笑什么?”

    呃……钱灵犀一本正经的告诉她,“我是为了婶娘好了开心。”

    哦。钱敏君人老实,好骗。但石氏却从她那笑容里感觉到些不一样的东西来,可到现在却没有工夫追问,只是嘱咐她们,“去了学堂好好上课。”

    知道了。两个女孩答应了。石氏又把钱灵犀单独留下,“今儿你和敏儿去学堂,只怕会出些丑。答应我,无论如何,都暂且忍耐,不管是你自己受委屈,还是敏君,都不要去争辩什么。”她幽幽叹息,“寄人篱下,有时当低头处须低头啊。”

    钱灵犀听着难过,但还是懂事的答应了下来。和钱敏君收拾好了出来,天却还没亮。

    国公府以书香传家,又比不得莲村孩子们住得远,还得体谅他们要帮着家里喂鸡喂猪,故此这里的学堂要求极严,卯正三刻,相当于五点四十五左右就得到学堂报道。

    钱灵犀五点就被叫了起来,抓紧时间梳洗,换上学生服,厨房倒是得到了指示,一大早就把两份早饭给她们送了来。

    每人都是四碟花色不同面点果子,有肉有蛋,也有素的,再配一份稀粥和羊奶,搭配挺好,还挺有营养。

    钱灵犀忙忙的挑了几样点心和羊奶吃了,把剩下的全赏了软软,她是丫头,还是最低等的那种,除了两个干馒头,啥也没有。得了这样的赏赐,软软还不太敢吃,只就着热粥啃了馒头,剩下的要留给玉翠。

    玉翠却拿个干净手绢把下剩的东西包起,交软软藏好,“我看姑娘早上着急,吃得不多,万一肚子饿了,还可以垫补垫补。”

    好丫头!钱灵犀赞赏的一笑,想着钱敏君必是糊涂的,可出了门一问,这丫头于别的事上糊涂,但于吃的上面倒是在意得很,已经暗藏了一大包吃的在袖中,只是不知道遮掩,举动之间就露出味道来了。

    钱灵犀让她交给紫薇收着,可钱敏君不放心,怕人分开了,就没得吃。钱灵犀哄了半天,才劝得她只拣几个没馅留着,剩下的给钱灵犀帮忙藏起,这才作罢。

    一路往学堂而去,行不多远,便可以看到星星点点的灯笼,顺着长廊迤逦前行,都是各房的姑娘少爷们,人还真不少。只是相互之间并不多言多语,很是安静。女孩子们到学堂就可以进去,男孩子们从角门出去,再走夹道绕到书院正门去。

    “姐姐,我走了。”钱灵犀跟在后面,忽见一个男孩子转头跟旁边的女孩道别,他的脸正好映在长廊挂着的灯下,是钱扬辉。

    钱灵犀定了定神,既然都看到钱慧君了,再看到她弟弟也不算太过意外,只是钱灵犀真的很佩服,那丫头到底是怎么把一家子弄进国公府里的?

    想来,这个问题要不了多少时候就能弄明白。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与钱敏君一起应付过她们入学的第一堂课。

    “你们都读了什么书,学了什么功课,一个一个的说。”入了学堂,端坐在她们面前的女先生虽然口里说着让她们别紧张,但这样的氛围却由不得人不紧张起来。

    这位作道姑打扮的中年妇人姓魏,原本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学问极好,只是中途家境败落,她的婚事也就高不成低不就,没了个着落。因有不少官宦人家慕名前来请她做教习,因其未婚身份,格外矜贵有礼,她索性就绝了嫁人的念头,换了道姑打扮,专心做起了教习。现被钱府重金请来供奉已有十来年了,平素掌管姑娘们的学堂,还主持教授诗文。

    这些钱灵犀姐妹俩都听紫薇说过,听说这位魏大家表面看起来最是和蔼,其实最严厉不对。钱敏君明显有了心理阴影,捏着衣角就往钱灵犀身后躲。

    钱灵犀别无选择的站了出来,“从前蒙大伯亲授学了三年,也通过了钱氏宗学的考核。寻常的功课倒是都会一些,至于我家姐姐,她……”

    “让她自己来说。”魏大家轻轻一笑,“既然你说你各种功课都懂得一些,就把这张卷子做了,限时半个时辰,现在开始计时。”

    钱灵犀扫了一眼,还好,自己基本都会,于是坐下答题了。魏大家又问钱敏君,“你呢,读过什么书?”

    钱灵犀知道躲不掉的,暗自使个眼色,钱敏君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我……我会背千字文。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闰……”

    此时学堂里已经听得隐隐的嘲笑声,钱灵犀心中恼火,却记着石氏的话,不好出来帮忙。

    钱敏君频频看她,也得不到相助,心中更急更慌,小脸涨得通红,“我,我其实会的!”

    魏大家挑了挑眉,递上一张白纸,打断了她的话,“那你就把你会背的默写下来,我也给你半个时辰。”

    可钱敏君的脸却更红了,小小声的说,“我……我会写自己的名字。”

    魏大家却诧异的蹙眉看她,“你不会告诉我,你除了会写自己的名字,什么都不会吧?”

    钱敏君低着头,脸红得快要滴血,雪白的牙齿都快把嘴唇咬破了。

    课堂上的笑声更加肆无忌惮起来,有一个女孩刻薄的道,“原来你还会写自己的名字,这倒也算不错了。”

    整个学堂哄堂大笑起来,就听有人开始叽叽喳喳。

    “想我们国公府,竟然会有这样目不识丁的女孩子,当真是羞耻!”

    “那也不能怪人家,谁叫她投个傻子的胎呢?”

    “可再怎样,也不能这样不学无术吧?不聪明就更应该笨鸟先飞,真不知她家父母是干什么的?”

    ……

    “你们够了!”钱灵犀忍无可忍,拍案而起,“枉你们一个二个还是国公府的大家闺秀,瞧瞧你们现在这幸灾乐祸的模样,很好看么?咱们现在坐在这一屋子里,全是流着一样的血,姐姐小时候生了病才会这样,你们不说心疼,反而落井下石,你们的圣贤书都念到哪里去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她这一吼,整间屋子都安静下来了。那些小姐们早不笑了,一个个紫涨着脸皮又羞又窘。

    半晌,才见魏大家用保养圆润的手指头轻敲着桌子,悠悠的问,“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真是好句。我阅书也算不少,竟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两句,请问灵犀姑娘,能否告知,这两句话语出何处?”(未完待续)

第130章 光彩

    “这是真的?”辰时未过,女学堂刚下学不久,沈老太听说今儿一早在课堂里发生的事情了。

    “全是真的。那小妮子当真厉害得紧,有胆色,也有口才,骂得一屋子姑娘愣是没一个能还嘴的。相信这会子,魏大家已经去找国公爷了。”

    沈老太太沉默的拈动着手中的佛珠,一双刻着风霜的老眼微微眯起,竟似极了她从前养着的那只猫,只不过比那只鸳鸯眼的猫要复杂难懂得多。

    忽地门口有丫鬟打起门帘,“老太太,姑娘们来给您请安了。”

    沈氏忙挥手让那回话的婆子从后头退下,端出一脸亲切和蔼的笑来见这些女孩儿们。因为沈老太太年纪大了,最不爱看人穿白挂皂的,嫌那个晦气,况且人老了眼神不好,全穿一样容易错认,所以这一房的女孩们下了学都是回房换了自己的衣裳才来,顿时映得一室花红柳绿,如彩蝶翻飞。

    钱灵犀当然也得来,不过她们住得偏远,等回去看了石氏再过来之时,已经是最晚到的了。但这一屋子人还没散去,沈氏笑吟吟的道,“你们在学堂也不得好生说话,这会子就一起见见吧。”

    钱敏君早上才在书房里受了气,再看着这些女孩,自然没有好颜色,她虽然不说话,但那明显微撅起来的小嘴就分明透着心中的不满。

    沈氏冲两边女孩们一笑,“瞧·你们一来就把人家姑娘给得罪了,还不快起来给人家赔罪?省得人家笑话我们国公府的姑娘们都是些不懂规矩的势利货。”

    钱灵犀心中一哽,这老太太是嫌自己把她们得罪得还不够狠是不是?

    那群小姐们莺莺燕燕的站起来,端端庄庄的集体给她们二人行了个大礼,口称不是,请她们原谅。

    “好了好了,既然她们都跟你们赔罪了,可不许再生气了。”沈氏又出来做好人了,“敏丫头·你以后可不许见气了,知道么?”

    钱敏君不好意思再撅着嘴了,犹豫的看了四周一眼,勉强点了点

    旁边有个伶俐的小姑娘亲热的上前来挽住她,“那以后咱们就一处玩,敏姨平时喜欢做甚么?”

    钱敏君心地赤诚,不能适应这样突如其来的亲热,不给面子的把胳膊抽回,不解的问,“你比我小·叫我姐姐就好了,干嘛叫我姨?嗯……我跟你不熟,不跟你玩儿。”

    那小姑娘臊了一鼻子灰,想在沈氏面前卖个乖也没讨着好,尴尬的站在那儿,进退两难。

    沈氏却笑着介绍,“这是你们扬熙哥哥的大女儿,希蕙。叫你们一声姨也是不错的。”

    好吧,钱灵犀自我安慰,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也是面和心不和,得罪拉倒。不过她还是拉着钱敏君上前跟钱希蕙打了个招呼,解了她的围。并诚恳的解释了一句·“敏君姐姐认生,婶娘怕她给坏人骗了,所以不熟的人都是不许她跟人玩的。日后熟了,她若知道大家真心待她好,自然是会跟大家玩的。”

    这话说得也很有水平,让沈氏抽了抽嘴角,却挑不出错来。人家孩子又没说错,要真心对她们好·她们才肯与人交好·若是虚情假意,她们就连应付都懒得应付了。

    接下来大略认识了一圈·拜豪门大户里三妻四妾的风俗所赐,这一屋子女孩·就有三个辈份。

    辈份最大的是钱玢的一个庶女,今年才十二,就是那位貌美如花的白姨娘所出,名叫钱文娇,生得也甚是貌美,瞧那样子,便知很受宠爱。只是这位幺女,排行却是十三,钱灵犀喊一句十三姨,就在心里暗自抽抽一回。

    余下和她们同辈的有两位大姑娘,一位是钱文的庶女,就是中秋那晚帮着蒋氏说话的,是六小姐,名儿也有意思,婉君。另一位就是钱慧君了,她排行老七,而介绍她时,沈氏却说是四爷钱文侩的大女

    钱灵犀暗觉蹊跷,只不作声。不过度其服色,却是一众女孩中最朴素的,想来跟着那样一个不得宠的老子,日子也不太好过。

    其余还有几个小侄女,是钱扬熙的另两个女儿和钱文的孙女儿,不过年纪还小,有的连大名都没起,不过三姐儿四姐儿的叫着,一时也记不全那么多了。

    人已见到,该得罪的也得罪了,钱灵犀觉得到该走的时候了。可突然听得前院使人来问,“国公爷请灵犀姑娘过去说话。”

    能得钱玢拨冗相见,这是多大的体面?顿时嗖嗖嗖嗖,钱灵犀只觉无数记眼刀齐齐向她飞来,其中最凌厉的两把,当数沈氏。

    老太太眼皮子微抬,当着来人的面呵呵笑了,很是体贴慈爱的模样,“既是国公爷唤你,你就快去吧。对了,我这儿有些上好的跌打膏药,怕你姐姐说不清楚,给你拿着带回去给你婶娘用。那个比外头的好,昨儿我就想着,只是过节赏月弄得太晚,也没去打扰你们。”恍说着,丫鬟去屋里取了一个巴掌大的干净小瓷坛,刮出一小坛膏药给她。钱灵犀一闻,只觉这药味清凉芳香,比那大夫开得可好多了。虽然明知是沈氏这要借她的手做给钱玢看,却也领下了这份情。

    此时,国公府的二房院内。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果然是好诗!二哥,这真是那新来的小丫头所作?”

    钱家二太爷钱珉眼珠子一瞪,甚是不悦,“难道我这一把年纪还能骗你不成?虽然那丫头说不是她写的,还讲了个什么七步诗的故事。但老三你想,连咱们都没读过的书,她一个乡下小孩子从哪里读到?这几年从老家来的子弟也不算少·要是真有这样的佳句,谁不拿出来显摆一番?”

    三太爷钱听得不住颔首,却又有些不解,“要果真是那丫头所作,她为什么不说是自己写的,非要假口于人呢?”

    钱珉端起杯茶,撇着浮沫,不答他的问题,却是反问了一句·“你说呢?”

    钱的神情严肃起来,想了想方道,“原以为老大是病急乱投医,没想到他这回却是寻了块宝回来。若是这丫头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才情,又有偌大的心性隐忍,琢磨几年,怕不又是一个钱明君?”

    “你可别忘了,现在留在信王府的还有一个钱湘君,可是这丫头的亲姐姐,老大这步棋·下得着实是妙-啊!”

    钱啊的一声恍然大悟,“怪不得大哥要把那个傻丫头弄回来,想来接她是假,要栽培这个小姑娘才是真的。横竖这丫头既算是咱们老钱家的正人,却又不属国公府里的任何一派。等她出息了,跟大房老四家的一样,过继到他们老大文仕房中便是了。”

    “正是如此。”

    “不行!”钱豁地一下站了起来,抬脚就要往外走,“这天下的好事哪能都被老大占去,这丫头我认了。管她以后出不出息·我先收过来当孙女。”

    钱珉噗哧笑了,急急放下茶杯,“你这会子去一闹·大哥非跟你拼老命不可!坐下坐下,你听我说。那丫头要真是个有心胸的,也未必就会同意过继到谁家去,人家亲生父母都在呢,你以为是拿两颗糖就哄回来的?不信你再读读她那几句诗,她要是个没仁义,不讲良心的孩子,能为了那个非亲非故的干姐姐出头得罪一府的人?”

    “那你说怎么办?”

    钱珉莫测高深的一笑·“咱们做长辈的·在小辈面前,可不能失信于人。”

    钱灵犀从钱玢处回来·却见屋里正坐着两个体面婆子,石氏歪在榻上陪着·见她回来,忙让上前见礼,“这是二太爷和三太爷那边的大娘,等你好一时了。”

    钱灵犀暗觉头疼,难道这也是那首诗惹的祸?她刚在钱玢那里被盘问了多时,好不容易才得以脱身,怎么这会子又招来两个?早知道她就不说那两句惹祸的诗了。

    不过幸好那俩婆子并没有说要召她去说话,只是各自取出一份礼物,说是见面礼,今儿特意给她送来的。

    钱灵犀道了谢收下,送走了这两位大娘,顿时问石氏,“婶娘,这是单给我的,还是大家都有?”

    石氏含笑嗔了她一眼,“傻丫头,人家特特上门来送礼,哪好意思只给你一人?你姐姐和我都已经得了,快打开看看,给你的是什么?”

    钱灵犀把礼盒打开,却见里面非金非银,更不是绫罗绸缎,二太爷送她的是一本诗集,三太爷送她的是一套文房四宝。

    这难道是看着自己做了首诗出来,就让自己多些诗书?钱灵犀有些不解其意,石氏也不明白。相比之下,似乎她得的绸缎布匹和钱敏君得了两件玉饰还更贵重些。不过召紫薇和软软来一问,却是令她们大吃了一惊。

    “历来府上姑娘进学读书因要谨记女子本份,只送一份针线和一本女则,只有男子进学才送诗集和文房用具。但若是二太爷和三太爷肯送姑娘,那就是说往后姑娘可以着男装,到男学堂那边听大家讲座。咱们府上这么多年,算来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位姑娘得过这样的荣耀。最近一位便是从前的大姑娘,现在信王府的世子妃了。不过她进学的时候,只有老太爷送的一份。可姑娘这会子却有两位老太爷送了,真是莫大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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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彩?钱灵犀只觉额上青筋隐约跳了两下,比钱明君待遇还好,这可真是光彩!

    (谢谢南极的粉红,因为肚子有点不舒服,说不好今天的二更会在几时,偶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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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有分寸

    正院。

    沈氏送走了一帮子女孩们,闭目养神歇了好一阵子,再睁开眼时,便吩咐左右,“去把四太太给我请来。”

    钱玢的子嗣少,便是庶子,打小也是极其珍视着养大的。四老爷钱文侩生下来便有一处不错的院落,只是他渐大之后,于功名上并无太大的建树,于子嗣上又稀薄得很,竟致在这府中几十年,仍是当初的那么一处院落。

    再好的地方,住了几十年也嫌又小又旧了,又因外放了好些年并未回来,房屋便有不少毁损没有及时修补。去年初回时住着还算凑合,可是今年入秋之后,便发现有好些窗户屋顶原来只是装模作样的修补了下,根本受不得风雨侵蚀。可再找人来修,却是被诸多推诿。

    老太太传话让四太太尤氏过去时,她正坐在廊下一面抱怨当家的不管事,一面督促着自己这一房的下人们动手修葺房屋,熬糨糊重贴窗纸。

    下人上前回了话,她没有慌着起身,而是端起茶杯,慢悠悠的抿了一口,才缓缓站起,“知道了。让来人在檐下等着,咱们这里修屋子,到处是灰,我得进去换件衣裳再去见老太太。”

    等她进了房,却是迅速冷下脸来,把才请安归来,正在做针线的钱慧君叫到内室,“今儿老太太那里发生了什么事?除了新来的那两个丫头,还有何事?”

    钱慧君恭谨的站着回话,“女儿只等到那俩丫头离开,就给打发走了,至于后头发生了什么,真的不知道。”

    尤氏生得并不高,但保养得极好,圆润富态。却不显臃肿,尤其一双眼睛,锐利之极,当她专注的盯着一个人时,总能让人有无所遁形之感。

    她拿着牛角梳无意识的在梳妆台上敲了敲,眼睛看着镜子,但焦点明显却不在自己的影像上,钱慧君知道她在琢磨老太太叫她去的用意。想了一时,只得大胆说出自己的猜测。“老太太素来不待见咱们,这会子突然叫母亲过去,必然没什么好事。”

    尤氏嗤笑,“这样的话傻子也知道,还要你来说?”

    钱慧君面上一窘,不敢作声。

    尤氏又恼了,“你从前哄我时的那些机灵劲儿呢?这会子都到哪里去了?还说什么愿做我的左膀右臂,后头听了你话,弄得老爷丢了官。回了这家都多长时间了,怎么还没个起色?”

    钱慧君知道她是在撒气,头埋得更低了。

    可就在尤氏想拿梳子砸过来时,她终于出声了,“母亲。女儿想,老太太叫您去。只怕还是为了新来的两位姑娘的事儿。”

    尤氏闻言,手顿了一顿,上下睨了她一眼,“怎么突然想明白了么?”显然。她心里就是这么猜的,“那你倒说说,她要是真这么提了,你的母亲我该怎么办?”

    “女儿愚钝,只知道一点。二位姑娘是老太爷亲自接回的,她们的脸面是老太爷给的,若是谁去拂了她们的脸,就是拂了老太爷的脸。可咱们在家,又不能不看老太太的脸色。所以母亲不妨先去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若是老太太硬要把这个烫手的山芋塞到母亲手上,以母亲的睿智,不难依样画葫芦,依旧找个下家塞出去便罢。”

    尤氏静默了一时,方才转过身,对着镜子面无表情的整理着头发,摘下一根金钗,换上素淡的银,“去把我柜子上的大衣裳拿来,要那件旧的。”

    钱慧君会意的取来那件宝蓝色的,亲自替尤氏换了,恭送她离开。

    可尤氏走前,又望她讥诮一笑,“人家是从老家来的,你也是从老家来的,人家随随便便就出口成章了,你比她还大着些,怎么也不能替我和你爹争口气?真是白长这么大个子了!”

    钱慧君一口气堵在胸中,不敢辩驳,直等回到房中,才露出忿恨之色。

    黑心肠的矮冬瓜,怨不得生不出孩子!哼,明明是她们两口子早就吃不得那地方的苦,变着法子想心思要回来,自己不过顺着她们的心意稍加撩拨,这会子钱文侩被罢职捋官倒成了她的过错!这也太会诬赖人了。

    若不是为了这个国公府小姐的名份,她才不会委曲求全,费尽心机的过继到她名下做女儿。

    三年前,在打听到钱文侩这一房无出,又恰好给指派到离她们老家不远的南安府栾城做县丞时,钱慧君就动起了心思。

    托广元子那老道从中游说,而自己一家“碰巧”偶遇。钱文侩夫妇果然立即看上了乖巧懂事的钱扬辉,愿意过继到名下,但却不想要钱慧君这个拖油瓶。姑娘大了,心里肯定容不得他们,养不了几年就得赔一笔嫁妆送出去,这可比不得儿子,是能养在身边防老的。

    但钱文俊既然忍痛割爱把儿子都双手送人了,怎么可能单单拉下女儿?于是几番交涉,讨价还价,才终于让钱文侩夫妇同意将这一双儿女都过继到了名下,并且写入了族谱。

    当然,此事对于钱文俊来说并不光彩,是以在莲村,除了族长和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辈知晓,并无旁人知道。

    而钱慧君虽然名份上成了钱文侩夫妇的长女,但实际上的待遇却是比一个体面丫鬟好不了多少。就是回到了国公府,也因为钱文侩的犯事,而不得不夹紧了尾巴,委曲求全。

    原本她是打算着,在这国公府里熬上几年,把人脉渐渐积攒起来,等到自己要婚配的时候,适当的再努把力就可以嫁个豪门巨室,从此便可扬眉吐气。却没料到好日子才开始,钱灵犀那丫头就阴魂不散的跟了来。还带了那个瘸子,初见钱敏君的时候,钱慧君当真吓着了,只是后来看那丫头确实是傻了,什么都不知道,才安下心来。

    钱慧君这些时一直没去找钱灵犀的麻烦,不是因为怕了她,而是忌惮着钱敏君才低调下来。否则她早就顺着沈氏的心意去踩踏一番了。想起方才尤氏给她的耻辱,钱慧君心头又是火起。

    那丫头来便罢了,弄什么诗词显摆?钱慧君坚定的相信,这绝不是钱灵犀所作。她一时又暗恨起来,当日那首诗词卖了人,结果给那小子换了好大一个功名,要是留作已用,怕不早就是才名在外了?

    但想想钱灵犀现在才来就得罪了全府的姑娘们,钱慧君心中冷笑,便是那丫头有些法宝,只怕也是无法讨好全府的人的。反倒不如自己的镜子空间,虽然没那么大的作用,但这两年却修炼得可以时时窥破先机。

    象方才尤氏发脾气,她不就应付下来了么?钱慧君这一想,未免就得意起来。至于使用那窥心术的头痛后遗症,便忽略不计了。

    而那一头,光彩夺目的钱灵犀很是发愁。

    为什么她说那七步诗不是她写的就是没人相信?男学堂的大家讲座是在每旬末下午的第三第四堂课,有点类似于名师专题讲座,但参与的学生却是要参与课堂辩论,还要完成一篇课后作文的。钱灵犀不要想这个光荣啊!她能不能把钱珉钱珅那俩老头子的礼物还回去?

    这肯定是不行的。石氏带着几分明显的同情看着她,得钱家几位老太爷这样看重,是好事,但也不是好事。

    所谓捧杀,便是如此。

    她们母女三人才来钱府,根基未稳,背景未明。在这样的情况下陡然就将钱灵犀推上众人的焦点,几乎可以说,就已经将她树立成了全府的活靶子——就等着挨打吧!

    唉,石氏心中暗叹,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原本是打算低调的在国公府镀个金,混过这三年便算,可眼下看来,却没有这么容易了。或许,从钱玢打算接她们进府时,便已经注定了这样的结局。只是做人当然凡事都愿意往好处想,谁没事净给自己添堵呢?

    反正事情也都这样了,石氏只能安慰钱灵犀,“既然蒙老太爷看得起,这也是好事,起码日后在府中行走,总得人高看一眼。”

    钱灵犀听得嘴里发苦,而石氏说到这儿,自己也觉有些接不下去,干脆压低声音告诉她实话,“横竖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事已至此,往后就打点起精神来,小心应付便是。好在你年纪还小,想摆布你的地方也有限得很,不必太过在意。实在无法,咱们就去九原找你干爹去,也不是非得赖在这儿不可。”

    钱灵犀闻言终于提精神来了,石氏肯说这话,就已经很不错了。想想也是,反正事情也就这样了,不过是个名声,谁爱吹捧就吹捧去。反正她都说了不是自己所作了,往后就是给人说成是不学无术,她也没什么可丢脸的。

    算了算了,反正她的目标也不是做个才女,过几年总要离开这里的,如此一想,钱灵犀心里好过许多,出门就找钱敏君玩去了。

    早上蒋氏已经着人来她们院子里搭篱笆了,钱灵犀特意让人留两根长竹片,在靠她们房间的这头做了个固定的运动场,还指挥着让丫头缝个绣球,打算组织大家一起来打排球。反正她是乡下来的野丫头,没必要做那种大家闺秀。

    钱敏君听说有得玩,顿时两眼放光的凑在一旁,劝都劝不走。何奶娘瞧见来做工的还有些小厮,虽然姑娘年纪还小,但也觉得不妥,进来回禀石氏。

    可石氏听了,低头只是一笑,“由着她们去吧。灵犀是个聪明孩子,她行事有分寸。”

    都快拎起裙子跟小厮一起干粗活了,这还叫有分寸?何奶娘不解,但何氏却不肯解释了。(未完待续)

第132章 好意

    时值日中,窗外的桂花给暖暖的日头一晒,似乎连香气也给晒得化了,非是偶有风来,根本闻不到那清雅的香气。

    沈氏叫来四儿媳,拖着她说了好些闲话,似是忽地想起,吩咐下人,“记得四太太最喜欢宫里的秋梨膏,这秋干物燥的,赶紧兑一碗来。”

    无事献殷勤,这是正事来了。尤氏忙道不敢,“咱们做媳妇的没想着怎么孝敬老太太,怎么能让老太太为我们操心?那秋梨膏是宫里御赐下来的,统共府里才那么一点,留着老太爷和老太太吧。我这有茶水,就很好了。

    “那怎么行?快去兑了。”沈氏越发一迭声的吩咐着,又望着她朴素的衣着叹道,“我知道你这些年跟着老四在外也很吃了些苦,这不是我这做母亲的说自己儿子的不是,老四那人好是好,就是太迂了些。家里要不是有你帮着,这不是我小瞧他,他那官儿早就做不下去了。”

    “老太太这话就太过了。”尤氏不上她的当,反而把话题转了一转,“四爷是一门心思要好好做官的,只是为人太正直了些,之前去的那穷乡僻壤,又实在没什么可为之处。倒是穷山恶水出刁民,生出事来连累了四爷。现在回来,他心里也很不好过,但还是惦记着要为国尽忠,为您和老太爷增光的……”

    她的话到这里,沈氏已经明白了,连连点头打断下来,“他的事情我和老太爷都是记在心上的·只是眼下也没什么合适的路子,只等有了,必然还是要给他想想办法的。”

    尤氏心中不忿,要想办法其实简单得很,只要肯拿银子出来打点就行了。但明知沈氏是个敷衍的话,她还是笑道,“我也是这么劝我们爷的,要说起来,咱们这一房·正经做官的儿子就我们老爷一个呢,老太太和老太爷要是连他也不顾,还能顾谁去?”

    沈氏听着一哽,心头不觉有些生气,可她能说什么?尤氏也并没有说错,钱文仕身子弱,勉强得个举人出身还是皇上恩赐的,而孙子就更不用提了,放他出去做官那等于就是给全家添乱。整个大房唯有一个做官的就是钱文侩了,所以对他·沈氏的心情很复杂。既不愿意看着他没出息,却又怕他有出息。

    扫了尤氏的得意样儿一眼,老太太不咸不淡的道,“做官是正经事,但子嗣也是正经事。虽然你们过继了一双儿女过来,但若有个亲生的就更好了。”

    她瞧着尤氏明显发黑的脸色,自顾自的道,“我看老四身边,还是从前你那两个通房丫头,连个姨娘也没有。现在既然回来了·不如趁机让他好好调养调养,我再物色两个年轻的丫头送过去服侍。若是有了骨血,你这个主母不也当得更加稳妥么?”

    “老太太······”尤氏甫一张口·那眼泪就噼里啪啦跟不要钱的豆子似的往下掉,“您明知道,这是——”

    沈氏反倒笑了,“好好的哭什么?莫不是这一把年纪了还要为这些事情拈酸吃醋么?那传出去可让人笑话了。你看那新来的本家太太,她可大方得很,老爷去任上,半句话都不说,就直接打发姨娘跟去了·这才是贤良的大妇。要说起来·她膝下多少还有个亲生女儿,却还惦记着收个侄女在身边傍身。嗳·你家慧君和那叫灵犀的丫头都是从老家来的,彼此认得么?”

    她意味深长的看着尤氏·不作声了。

    尤氏恨得牙痒痒,他们这一房没有子嗣,哪里是她的原因?分明是钱文侩有问题!尤氏成亲数年无孕后,早就不给妾室们下绊子了,反而主动帮钱文侩纳过好几个年轻貌美的丫头,只是没一个有身孕的。后来经人提醒,她才试着把几个通房丫头放出去配了人,结果个个都很快挺起了肚子。

    可是这样明摆的事情却是任何男人都无法接受的,所以钱文侩还是狠狠折腾了几年,直到年过四旬才渐渐消停了下来,肯过继个儿子到名下。但尤氏知道,他还是不死心,偷偷的服食一些补肾壮阳的药材,跟房中的几个小丫头也有些首尾,只是尤氏知道他折腾不出什么花儿来,便睁只眼闭只眼的由着他去了。

    但沈氏这样明目张胆的塞人,她却有些受不了,便是生不出儿子,弄一堆小狐狸精成天在她眼前晃悠,这不明摆给她添堵么?

    所以当沈氏说到正题时,她便抹了眼泪道,“七丫头虽也是老家出来的,但和那丫头认不认得,我却没有听说。老太太要是想知道,我这便去把她叫来。”

    “你这好端端的,怎么说风就是雨了?”沈氏笑得老奸巨滑,“我是想着不管认不认识,总是从一处来的,肯定能说到一块儿去。眼下本家太太伤普要照顾两个女孩儿自是不易,莫若你把灵丫头接过去,你们那儿也热阄些,让本家太太也歇口气。”

    原来真是想借自己的手去惩治那丫头了。只是人到了她的地头,不管是不是她弄出的事来,最后都会赖在她的头上。

    但尤氏略一思忖,却是答应了,“老太太说得极是,我竟没想到。那我这会子就过去瞧瞧本家太太,再问问她的意思。只是我那儿房舍正在修整,只怕不好请人呢。”

    “你怎么不早说?我这就打发人叫你五弟妹看看去!”沈氏估摸了一下,修房不是大钱,可以由公中来出。

    但尤氏却急忙将她拦下,“五弟妹成天忙得脚不沾地,我帮不上忙也就算了,怎好为这点小事就劳动她?一早我就打发了下人自己修着在,估摸着这一两天就能完工。”

    沈氏一听,这敢情好,既然媳妇上道,她也会做好,“还是你懂事,你呀,虽然年纪大了,但也不好打扮得过于素净了。我这还有好些生辰过节时旁人送的体面衣裳,拣两套颜色鲜亮的送你,可都是上好的料子。”

    尤氏心中冷哼,要拿她当刀使,可不是拿两套不要的旧衣裳就能打发得了的。

    沈氏就见这个媳妇微低下头,偌大的年纪却装出几分娇羞,心知不妙,果然就听尤氏表面很含蓄却是很无耻的提出要求,“老太太,下个月就是我生日了,虽然算不得什么大事,但刚好我娘家人就在这边,一家子也有好些年没聚过了。便想借了府里的花园,摆几桌酒,还请老太太赏个脸,陪我娘家亲戚们坐坐,如何?”

    沈氏倒吸一口凉气,差点一个巴掌就挥了上去。这女人简直太不知羞耻了!尤氏打的什么算盘,沈氏心知肚明。其实之前在她回来之初,便有尤家人上门提过了。虽然意思还算隐晦,但目的却是明摆的,想联姻。

    虽然尤家说起来,也算得上是官宦世家了,只不过跟书香世代国公府没法比。要不是如此,沈氏也不会给钱文侩娶了尤家的嫡女。

    这尤氏一家既也随当年的政治洪流给发配到荣阳来,自然是注定要失势的。他们又比不得国公府,有世袭的爵位,家族势力又大,朝堂上人才济济。唯有一两个官儿,也是不成器的,眼看着这些年渐渐就走下坡路了。

    原本指着尤氏能帮他们往上提一提,可没曾想,这钱文侩又官运不济,尤氏连个儿女也生不出。就算是男人的原因,但世人多半还是会指责女人不中用。故此沈氏见着尤家人从来没有过好脸色,他们想要来求亲,那自然也是把姿态摆得高高的,根本连谈都不肯谈。

    可是这会子她要用到尤氏了,就非得给她几分面子不可,尤氏也聪明,并没有直接提出求亲之事,而是用给自己做寿来虚与委蛇一下,但到时放了尤家的人进了府,那可就有许多说不得的事情了。万一给他们死皮赖脸的讹上,也是件麻烦事情。

    见沈氏有些犹豫,尤氏也不催,只是觑着她的神色道,“其实我家也有几个侄女生得还过得去,到时让她们来给老太太请个安,听听您的教诲,也是她们的福气了。

    是要送女儿进来?钱老太太暗自盘算了一下,大房扬熙已经成亲,剩下三个重孙女还小,他们惦记不上。剩下就是五房的扬和他们房的扬熹(扬辉)两个未婚,那她倒要看看这个尤氏到底要搞什么鬼。不过是做个生日,公中也有定例的,那就随她去吧。

    她想了一想,便道,“你这年纪想办个寿宴也不是不行,但家里老人还在,我只怕你贸贸然办了,反折了福寿。要不这样吧,就在你生日的头一天,家里办个赏花宴,多请些亲戚朋友来坐坐,请你娘家人也来。到时在园子里给你择个好地方另摆几桌,既是给你庆祝了,也让你们一家人能坐着团圆团圆。你看如何?”

    虽然不是专门办寿宴那么有脸面,但尤氏知道,这已经是自己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当下喜孜孜的起身道谢,又道,“既然老太太允我这点私心,就还请赏我个脸,跟五弟妹说说,允我自己订酒菜,如何?”

    沈氏一笑,“这个当然。你的娘家,自然是你最知道该如何招呼,我让老五家的派个人给你帮手,有什么事你们妯娌好好商量。”

    这是变相的监视她么?尤氏心中冷笑,面上却一团喜色,“这吃饭的时候就快到了,我就不耽误老太太了,这就上本家太太那儿去,把老太太的好意给带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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