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晚了
过了三更天,钱灵犀才终于等来了姗姗来迟的钱彩凤。
再一次进到这里,她似乎有些吃惊,见到妹妹也没有从前的惊喜,反而表情略有些不自然的问,“找我有事?”
钱灵犀看着姐姐深吸了口气,想要说的话似乎有很多,但脱口而出时只有最关键的一句,“你和离吧,那唐竟熠不是合适的良伴。”
钱彩凤沉默了。
还以为是她顾忌着名声,钱灵犀急急劝道,“你不要怕那些闲言闲语,有什么比自己的幸福更要紧?日子是自己过的,不是过给别人看的。爹娘那里我去说,你要是觉得在家里呆不下去,就到九原来。这里有大把的地方可以安置,咱们姐妹再一起酿酒来卖,不会比在家差!”
钱彩凤转过头来,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勉强,“你也知道他的事了?”
“我这不刚刚才接到扬武的信么?”钱灵犀越说越气,“爹娘居然还想瞒着我,老四说,要不是扬名哥哥帮忙,他还不敢给我写这封信。可就连他也知道,姓唐的那人靠不住,爹娘怎地就如此糊涂,还想让你跟他过下去?你说他要是个纯粹的书呆子也就罢了,可那人不仅呆,还犯浑!干出那样没脸的事,还敢在爹面前顶撞,这样完全不通情达理的男人,怎么可能好好过日子?这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么?姐——”
钱灵犀还想再说的话,戛然消失在钱彩凤的眼泪里。
从小到大,钱灵犀不是没见过姐姐哭。有愤怒的哭,委屈的哭,感动的哭,喜悦的哭。可从来没有见过钱彩凤会这样,默默的,无声的掉眼泪。她什么话都不说。只坐在那儿低着头,任那大滴大滴的眼泪砸在手背上。可那样一种悲伤与无助,却浓浓的渗透出来,让人心酸。
“姐……姐你怎么了?你别不说话,你说说话呀。”姐妹多年,钱灵犀被她的样子吓着了,眼泪不听使唤的跟着一起往下掉。
钱彩凤那是谁?是钱文佑家的小辣椒。吵起架来整个小莲村都没有不怕的。在钱灵犀的印象里,姐姐总是活泼的热烈的,欢快的气场强大的,什么时候她能变得这么安静而沉默?
摇晃着她的胳膊,钱灵犀想把原本的姐姐找回来。“你别怕,那个姓唐的不是在京城没回去吗?你又没跟他怎么样,就算是他不同意和离,写休书也行!总之咱不跟这种人过了,我保证将来再给你找个好姐夫,行不?”
终于,钱彩凤抬起满面泪痕的脸,却替妹妹轻柔的拭去她脸上的泪,幽幽的吐出两个字。“晚了。”
钱灵犀心神一震,脸色顿时变了。
钱彩凤给自己也抹了把眼泪,吸了口气才说出话来,“你还不知道吧,在爹走后,他……就回来了。三天前刚刚到的家。”
她深深看了妹妹一眼,却不再说下去了。
钱灵犀闻言如遭雷殛,她的信是钱扬武那天一早写好就寄出的,可钱文佑带回唐竟熠回去的消息却是在十天之后,所以她收到的信里仍是说着唐竟熠赖在京城不肯归家。钱灵犀起初在愤怒之余还有些小小的欣喜,若是姐姐并没有和唐竟熠圆房,那么就算分手伤害也不会太深。可见钱彩凤眼下这神情,钱灵犀明白,分明是木已成舟,大待成了。
“灵丫,灵丫我好恨!”钱彩凤终于哭出声来,捶打着妹妹的肩,发泄着心中的满腔委屈,“爹娘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如果早知道是这么个东西,我死也不会跟他圆房的,死也不会!”
钱灵犀无言的把姐姐抱进怀里,泪水随着她愤怒的伤心的委屈的苦涩的控诉,一起如雨般落下。
这能怪谁?似乎真的应该怨她们的爹娘。
如果说大伯他们给钱彩凤订下这桩亲事时是被一些外在现象误导了,那钱文佑呢?他是亲眼见到唐竟熠的人,他也是亲眼见识到他为人品性的人。既然他已经预感到这样的人不是良婿,这样的婚事不可能美满,为什么不及早当机立断,坚持自己的主张,让女儿和他分手?还有林氏,为什么要顾忌得那么多,而不多为钱彩凤考虑一下?
哪怕她拿不定主意,也可以先找钱灵犀商量下,钱灵犀一定会提前给姐姐预警,后面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可这些如果,都只是如果。而事实却残酷的摆在眼前,由不得她们更改。
哭够了,钱彩凤才终于能够平静下来跟妹妹道出事情始末。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回来吗?”她的唇角噙着一抹微冷的笑意,“不是他良心发现,而是他去找了湘君姐姐。”
自那年钱灵犀去过信王府,钱湘君和家里互通消息后,一直便再未断过音信。虽然堂妹的婚礼她不能亲自回来参加,但莫氏在给女儿的家书里也详细说了这个妹夫的家世与名姓。
钱湘君原先还挺为钱彩凤高兴的,她成亲的时候还特意在京中选了一份厚礼寄回。可是唐竟熠会自己找上门来,还是把钱湘君吓了一跳。
要说唐竟熠这人,行事也真不能以常理来推断。
钱文佑来找他,叫他回去,他不回,还振振有辞的讲了一番大道理。可把钱文佑气走了之后,他又有些担心起来。
毕竟那是他岳父,而今钱家的人就在离京城不远的荣阳。万一岳父回去,召集国公府的人来寻他的不是,他一个人势单力薄,如何抵挡得住?
虽然唐竟熠相信正义在自己的这一方,但他也是凡夫俗子,挨打也是要疼的,于是这人思前想后,就想起钱湘君来。
钱家把他的情况写了书信告诉钱湘君,唐家也在写信催他回家成亲把钱家的基本情况一一注明了。那信是唐父亲自写的,他这人一辈子不得志,只好在家妄自尊大找平衡。但是对外,尤其是对一些年轻有为,官宦豪门又有着格外羡慕妒忌恨,乃至于卑躬屈膝的矛盾心理。
肯和钱家结这门亲,虽然有当地的知府大人的保荐,但还有很重要的一条,是唐父打听到钱家有两个女孩儿都跟官宦之家有交道。一个是钱灵犀,随她干爹在任上,一个就是钱湘君,在信王府里。虽然具体好坏他不知道,却把这消息如实告诉了儿子,那意思说浅显些就是在告诉唐竟熠:你老子给你找的这门亲事还是很不错的,以后你要有机会,不妨多跟他们两家走动走动,拉拉关系。
唐竟熠深受其父影响,这个时候就惦记上钱湘君了。他怕钱文佑恶人先告状,在贵人面前坏了自己名声,于是灵机一动,就主动上了信王府,想去表白一番心意,说不定机缘巧合,还能得到信王世子或是信王本人的赏识,那锦绣前程不就如囊中之物了么?
要说他留在京城,哪里是为了三年后的科举?其实就是被京城的花花世界迷花了眼,舍不得走了。上回朝廷在落第举子中选拔人才去各个边关为官的消息唐竟熠也是知道的,可他压根儿就不愿意去。在他看来,那样的穷乡僻壤有什么好干的?还都是些**品的芝麻绿豆官,他要去就得去个好地方,最好一上来就弄个六七品之类的官袍加身才有面子。
之前是没机会往信王府钻营,眼下有了这么个好机会,唐竟熠决定好好把握一回。可是他明显低估了豪门大户的森严制度,就凭他这么一个八竿子才打得着的小小举子,信王府一年到头得接待多少?若不是钱湘君在府中还算有几分面子,他连大门都进不去。
钱湘君起初听说妹夫来了,虽然吃惊,但还是很热情的,只是及至见了面,听唐竟熠在那里辣气壮的扯一通歪理,钱湘君的肺都快气炸了。
这小子也太不给自家面子了,连成亲都不回去,眼下受了叔叔的斥责,还好意思上门来跟自己理论?
可还没轮到钱湘君想好怎么开口,信王府的嫡长孙郭长昱下课回来了。他已经有七八岁了,自从生母钱明君故去之后,和自小把他带大的钱湘君感情更深。每天下了学,第一件事就是去见他的湘姨,跟她讲讲课堂上学到的新东西,钱湘君也总是准备了他爱吃的点心等着他。
可今日却听说钱湘君家的亲戚来了,郭长昱还想给钱湘君一个面子,兴冲冲的带了礼物过去见人。可见到唐竟熠,一问其身份,郭长昱就好奇了,“你是湘姨的妹夫?怎么不见新娘子?难道你一人上的京?”
虽然是个小孩,可毕竟身份尊贵,把唐竟熠问出一身的汗,只得支支吾吾的说为了学业,所以未曾归家。
郭长昱就更好奇了,“科举还在三年之后,难道你就得把新娘子在家放三年?令尊令堂还健在吧?圣人说,父母在,不远游。你难道一点不惦记他们?”
有时候,孩子说出的话才让人最难以反驳。
唐竟熠再也撑不下去,只得改口说已经打算回家,只是来说一声,怕有什么误会云云。郭长昱一听,反而兴高采烈的让人又拿了几样礼物,让他带回去送给新娘子。
于是唐竟熠这才灰溜溜的回了家。(未完待续)RQ
第286章 示警
此事钱湘君想着实在不太光彩,若是让家里人知道他们想方设法让唐竟熠回去他就是不走,反而给一个小孩子三言两语就打发了,未免让人难堪,所以跟谁都没提。只是写了封信寄回家里,她一个做女儿的,不好指责父母给堂妹找个了这样糟心的女婿,只反复叮嘱父母一定要时常去照看下钱彩凤,别让她在外头受了委屈。
可从京城到莲村比到锦和镇更加路途遥远,唐竟熠回来也不过几天工夫,钱湘君的信哪里能这么快的跑到唐竟熠前头?是以钱文佐一家得知此事又是好些天之后的事情了。
他们的后悔与自责不必细提,眼下钱彩凤虽然成亲不过短短两三日,但也已经充分认识到唐竟熠是个怎样的人了。
“……完全跟他老子一个样!又霸道又不讲道理,家里所有的活都是我和竟烨在干,可有什么好吃好喝的全得让他们爷俩儿占先。要说我们还年轻,也就不争什么了,可是婆婆病得那样,还得成天受他们挤兑,听那些个闲话。”钱彩凤冷哼一声,“你知道么?姓唐的回来第二天就管我要箱子钥匙,你知道他要干嘛?”
钱灵犀想象不出,钱彩凤笑得齿冷,“他要买人服侍他爹!哼,我说呢,怪道公公之前那么猴急的管我要嫁妆,原来竟是贼心不死的还想着这一出,连儿子都这么大了,亏他还好意思!”
这种极品,钱灵犀真是无语了,“那你可千万别给他钱!”
“为什么不给?”钱彩凤嗤笑着道。“我是他家的媳妇,我的嫁妆不给他们,那岂不是不贤惠了?所以呀,我不仅要给公公买个丫头回来服伺。还问相公要不要买个丫头来服侍。他一口就答应了,还说让我也给自己买个丫头来服侍呢!”
她脸上虽然带着笑,但那眼神里分明划过伤痕。成亲不过三天。丈夫就想往屋里收人,你说当妻子的能好受?
钱灵犀不知该怎么安慰她了,钱彩凤也不需要人同情,“你别觉得我可怜,其实早在嫁他的时候,大娘就告诉过我,说嫁了这种人。将来一旦当官,很有可能是会纳妾的。眼下只不过是来得早了些,其实也没什么。我之前伤心,是以为你们都知道他是什么人,却没一个来告诉我。我以为你们明知道这情况,还让我往火坑里跳,当时那心里,真跟刀割似的……”
她把又要漫出来的眼泪收回去,吸吸鼻子道,“可我现在不会这么想了,起码我知道,你,扬武。还有扬名哥哥都是盼着我好的……”
钱灵犀听出她话里的弦外之音,忍不住插了一句,“姐,你也别怨爹娘,他们……”
“你别说了。”钱彩凤明显心中有气,不想谈这个话题。“总之我往后会好好保重自己,好好过下去的。他们姓唐的不是想花我的钱吗?那大家就一块痛痛快快的花!他们不想干活,我也不干。他们要人伺候,我也要人伺候。等到山穷水尽时,那也得让他们姓唐的去想办法,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一个做媳妇的操那么多心干嘛?”
钱彩凤走了,钱灵犀还久久的坐在空间里不想出去。
她不能说钱彩凤做的是错的,要是自己换成姐姐那种处境,只怕也是一样的抉择。但真要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原本充满活力,积极向上的二姐变成无所事事,混吃等死的小妇人,钱灵犀很痛心。
可是她能怎么改变?
这时代,没有宗族家长的支持,钱彩凤不可能和离,可若是生活在唐家那样一个烂泥淖里,钱彩凤一人再努力又有什么用?只能象她婆婆一般,奉献了一辈子,牺牲了一辈子,到头来还得让丈夫临老入花丛,找个年轻的小妖精回来怄气。与其那样,还真不如就象钱彩凤所说似的,一起痛痛快快享受了再说。
可是……可是钱灵犀知道,这样的二姐是不快活的,这样的二姐是迟早会废掉的。将来,就算有机会让她从那个烂人身边离开,她也已经无法再自立了。
怎么办?
钱灵犀陷入深深的苦恼之中。
忽地,旁边有只小手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钱灵犀叹了口气,“丑丑,让我一人清静下吧。”
“你看。”那只小手却固执的扯着她不放,钱灵犀无奈的抬头,却惊讶的发现,空间里的场景变成了梦幻的粉紫色。
紫红色的地毯上面摆着粉红色的小床,上面挂着粉白色的宫廷蚊帐,旁边还有一张粉红与粉白相间的玫瑰梳妆台。
可是这些分明是钱灵犀从前在现代社会里才会幻想拥有的东西,丑丑是怎么知道的?
小家伙不说话,又指着那汪清泉的方向,转过头,那里果然如期待中一样,出现了一只粉红色的圆形浴缸,里面已经装满一缸水,看起来就很温暖。
就算钱灵犀心情再糟糕,可是看到这些久违的东西,心里还是一暖,摸摸小家伙的头,由衷的道了声,“谢谢。”
小家伙有点害羞,却推着她往浴缸方向而去,等钱灵犀刚刚伸手触及到水面时,浮起了一层厚厚的带着花香的泡沫,令人心旷神怡。
欣然沉了下去,衣服好象就自动融化般消失了,温暖的水立时将她全身紧紧包围,水流中好象暗藏着无数只小手,拍打着身体各处的穴位,舒服得让人恨不得永远沉溺在其中。
可身体沉溺了,脑子却是不能也无法沉溺的,钱灵犀知道,她必须给二姐想想办法,她是她的亲人,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走向自我毁灭。
但是这些神奇的东西是丑丑怎么弄出来的?钱灵犀已经不想再追究了。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秘密,钱灵犀越来越感觉到,丑丑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她说不出来,但她感觉得到。小家伙好似已经想起了什么,也许哪天缘份尽了,就会离开。
但是,就算哪天丑丑真的要离开自己,钱灵犀也相信现在的自己,可以很好的活在这世界里。找到自己的幸福,并守护她的亲人。
……
在官兵上下一心的努力下,九原第一年大规模的粮食试种取得了极大的丰收。打出来的粮食不仅足够本地官兵一年的口粮,因种植莜麦而带动的鸡羊牲口等养殖,也基本上可以解决本地官兵的日常需要。
官兵们的日子好过了,对朝廷拖欠的那点粮饷自然也就没有了怨言。大家反而都在兴致勃勃的猜测,朝廷到底什么时候能够正式下文给他们的试种订一个长期而安稳的身份。如果能有政策上的保障,有不少人已经想好未来三五年,甚至十年的长远规划了。
“干爹,您说要是到时专门建一个面粉加工作坊,岂不比单卖粮食要赚钱?制熟的莜麦面又经放,便是给商人贩出去也比粮食要便利得多。况且士兵们也不用老吃这个,换些面粉大米回来,岂不更好?”
山间崎岖的小道上走来一队车马。与寻常商旅不同,这支队伍前后都有顶盔贯甲的士兵守护,一看就是官宦人家。
队伍当中,一个青衣圆脸的小后生正骑在匹小黑马上,跟位年长之人交谈。方才的意见,就是出自他的口中。
正说得带劲,后边冷不丁赶上一匹红马,马上女子笑吟吟的插话进来,“最重要的是,价卖得高了,大家手上的钱也就宽裕了。到时想扯几身衣裳,买几块糖,各种生意都好做了。”
这一家子,可不就是赶回京城述职并给女儿完婚的兵部主事钱大人一家?
钱文仲见钱敏君也骑了马来,不觉笑道,“你娘怎么同意你过来了?”
钱敏君压低了声音,“我还没说呢,好歹也让我出来骑会儿吧,坐车坐得都快闷死了。早说也给我准备两身男装,可爹您也不帮我,只给妹妹准备!”
钱文仲嗔她一眼,但眼中更多的却是娇纵和宠溺的味道,“你骑术又没你妹妹好,你娘不肯让你骑是对的。你妹妹还小呢,跟她较什么劲儿?”
钱敏君撅起小嘴撒娇,“我不好那也是因为练的机会少,爹您都不教我。”
钱文仲反倒笑了,“就你爹这三脚猫的功夫你也敢学?”
这话说得两个女孩儿都笑了,扮成男装的钱灵犀打趣道,“三脚猫的功夫也不是谁都能学得会的,干爹这通身的本事我们若能学得一两成,也能受用一生了。”
钱文仲给夸得哈哈大笑,钱敏君却做出掉一身鸡皮疙瘩的样子,“啧啧,瞧瞧这小嘴,多会拍马屁?”
钱灵犀嘁了一声,丢一个鄙夷的眼神,“你不会拍马屁,那马怎么走过来的?”
父女几人正说笑着,坐在车里的石氏已经发觉丢失的大女儿了,撩开车帘一看,那笑语欢声在前头跟那父女俩挤在一处的还能有谁?
不由得心中暗嗔,这丫头也是的,都要嫁人了还这么没规矩,虽说这一路上行人稀少,但给随行的士兵瞧见传出去,总不太好。还有钱文仲那个当爹的,就知道惯着女儿,一点都不注意影响。
石氏自恃身份,自然不会在车里就大呼小叫,只让旁边跟着的小厮赶紧上前去把大小姐请回来。钱敏君回来得还挺不乐意,但还没开口抱怨,就忽地听到半空中一声清唳,是自家养的海东青,小名叫麻花的矛隼,从高空中猛地扑下。
钱敏君挺纳闷,“这又不打猎,麻花这是发的什么疯?”
可带队的侍卫长已经机警发觉不对劲了,“有情况,大家小心!”
第287章 打劫
“铮!”一支雕翎带着破风之音,射向从天而降的海东青。
可这鸟儿给钱灵犀驯得熟了,极有灵性,它在半空之中发现不对劲,高声鸣啼之后,往下落脚只是为了告知主人敌人的方位,眼见有箭来了,它在半空之中一个扭身,拍拍翅膀换个方向便迅速溜之大吉。
而已经暴露方位的敌人也没了隐藏的必要,从山道两边,半人高的杂草树丛中冒出头来。粗粗一数,竟有四五十人之多,大多骑了马。看他们衣饰并不整齐,多是粗布旧衣,眼下北方已经快要入冬,但大半之人的衣衫都很单薄,并没有御寒之物,显然生活得并不富裕。而手中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有棍棒有刀枪,却也有人手握钢叉,或是锄头钉耙。唯一醒目的是人人都扎一块头巾覆盖着面目,只露出一双眼睛。
一瞧这架式,钱灵犀明白了,这是遇上山大王,来打劫的了。
此次护卫钱文仲回京的侍卫长李二娃原是樊泽远手下的兵,和钱文仲也熟极,因在开荒种地中立了功,月前升任小队长,这是头一次接受军务独自带兵。原以为是个太平之极的清闲之旅,没成想却冒出这么大的考验。
眼看着对面人多势众的土匪,李二娃眼角溜一眼自己手下那十来个兵,不由得心中暗自叫苦,这还有一家子老弱妇孺需要保护,他们又不是三头六臂,哪里顾得过来?
可两军对垒,首先不能输的就是士气,李二娃虽然心中打鼓,但面上还是声色俱厉的上前叫骂,“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吗?居然敢打劫朝廷官员,这可是杀头掉脑袋的重罪,你们是吃了熊心豹胆吗?现在本军爷给你们两条路,一是放下武器立即过来认罪。否则可就别怪本军爷将你们杀个落花流水,片甲不流!”
他以为这是在说书么?钱灵犀暗自翻个白眼,这伙人说不定就是看着她们是官宦人家,又拖着这么多箱笼才来打劫的。那些做贼的不总是说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官员就是首当其冲被放在对立面的。
空间里,丑丑冒出来,摩拳擦掌的问,“要不要帮忙?”
“没你什么事。”钱灵犀把他按了回去,这还没到生死关头呢,要是这小子来一个必杀技。把人全部放倒了,回头她不被当成妖怪审查才怪。
那伙贼人的头领出来说话了,果然和钱灵犀想的差不多,一张口也是戏台里的词儿,“劫的就是你们这些当官的,反正你们这些钱也是从老百姓身上得来的。现在本大王也给你们两条路,一是放下所有的钱财离开,我们就不伤你们性命。如若不然的话,就等着受死吧!”
“好大的口气,那……”
眼见两边就要动手。钱文仲赶紧打马到了最前面,钱灵犀怕干爹有个闪失,赶紧得得跟了上去。
石氏在后面瞧见担忧不已,暗地吩咐从赵福,“你快到前头去,说我的话,叫二姑娘回来!”
赵福赶紧一溜小跑去了,可钱灵犀哪里肯走?赵福无奈,只好跟在马旁,看局势变化。
钱文仲扫了一眼那伙山贼。“听你们的口音,应该是陇中人吧?据本官所知,陇中可是个好地方,素有塞上江南的美誉。眼下正是刚忙完秋收,日子最好过的时候,怎么你们反倒弄得落草为寇呢?”
“我们会如此。那还不是被你们这些当官的给逼的?”山贼之中,有个眼睛亮亮的年轻人沉不住气,站出来说话,“要不是你们当官的逼着我们去种瓜种梨,等我们种好了又不兑现原先的话,给我们换粮食,我们又得养马,又得养家,这日子怎么过?”
这些人的口音和樊泽远颇为接近,看样子是他的老乡。素来听闻陇中民风剽悍,下地可种田,上马可杀贼,眼下看来,倒还当真不错。这伙山贼只怕就是当地农民扮的,是以才要蒙面,怕给人认出来祸连九族。
可他们说的种瓜种梨是怎么回事?钱文仲倒是知道陇中有不少马户,要替朝廷养马的,可不让人种粮食可就太奇怪了,“如果你们真的有什么冤屈,不妨过来细说。实不相瞒,老夫正要上京面圣,如果你们所说之事有理,本官倒可以替你们在皇上面前说说这里的情形。”
那年轻人似有些意动,但旁边的人却道,“这些当官的,哪一个不是嘴上抹了蜜说得好听?他眼下看被我们堵着,自然就说要帮我们,等到放他走了,说不定立即就要带兵来追杀我们了。咱们跟他费的什么话?直接把银子抢了走人!”
“就是!”旁边有人附合,“先抢了他们再说,有那漂亮的小姑娘也一并带回去。”
石氏闻言在后面吓得脸都白了,心中暗悔,早知如此应该给女儿也备两身男装,万一那伙贼人狂性大发,可怎么办?
“等等!”眼见这伙山贼蠢蠢欲动,钱灵犀在马上高呼一声,站了出来,“你们起先说想抢我们,不过是因为没有粮食,没饭吃才会如此,可你们要是劫了人,那可该当何罪?”
她挑眉从那伙山贼脸上一一扫过,“你们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证明并不想一辈子做贼吧?只是一时遇到困难,想劫点财买个活路,可要是劫了人,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在这里的不是官员,就是官员家眷,你们要是敢动我们一根头发,这一辈子可就都得在官府衙门的大牢里挂上号了。还不仅是你们,连你们的儿子孙子,都永远见不得光,抬不起头,你们真要如此么?”
这话说得那伙人犹豫了,还是那个为首之人站出来说话,“那你们就把财物放下,我们说话算话,还是放你们过去。”
“给他们吧,咱们那点家底,也没多少东西。”钱文仲不是爱财之人,如果比起自家妻女的安危,那更加的不值一提了。
可钱灵犀却不愿意,给干爹一个交给她的眼神,继续提高嗓门道,“你们想要我们的财物不难,可我们家原本就没多少钱,这次去京城是给我家姐姐完婚的,车上大多都是家里一点一滴攒下来的嫁妆,你们若是不信,我拿给你们瞧。”
她当真打马到行李车旁,打开最顶上的一口箱子,取出钱敏君亲手绣的一床帐子,捧到那伙山贼面前展示,“你们瞧,这可是我姐姐用了两年的时间才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如果你们抢去,无非是换几两银子,花了也就花了,可你们让我姐姐上哪儿再去寻这一模一样的嫁妆?她这空着两手到婆家去,会不会给人笑掉大牙?我想你们也是有妻有女,有姐有妹的吧,若是眼下有人把她们辛苦积攒的嫁妆抢了,让她这么丢脸的去嫁人,你们怎么办?”
那伙山贼面面相觑,好些人手里的刀枪都放下来了。可也有人不服的叫嚣,“看她一顶帐子就那么漂亮,肯定是个有钱的。便是没了,不过给人笑话,难道还会饿死不成?咱们同情她,谁来同情我们?这马上就要大雪封山了,要是咱们再不弄点粮食回去,难道眼睁睁的看一家老小全都饿死不成?”
这么一说,那些人的心肠又硬了起来,“对,咱们不能心软,抢!”
钱灵犀见机不对,也迅速喊了起来,“如果我能给你们个机会,既不用做贼,也能领到粮食,你们干不干?”
这话说得那伙人都愣了,能有这么好事,谁还愿意做贼呢?
“你骗我们的吧?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说的话哪里能信?”
这话钱文仲不爱听了,把脸一沉,“那本官说的话你们信不信?”往钱灵犀一指,“她是本官的孩儿,她说的话就跟本官一样!”
钱灵犀怕这伙人刚动心就又给人调唆得疑神疑鬼,忙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他们,“我干爹是九原的官员,主管的就是农耕这一块。今年九原那里军队试行耕种,大获丰收,这消息是四周百姓全都知道的。你们若是不信,尽可以找人打听清楚了再去。眼下我要告诉你们的办法就是,请我干爹手书一封,你们带到九原去,找人先借些粮食给你们过冬。不过等到明天开春,你们得在九原一样种出粮食,或是拿你们本地的特产或是做工来还,如何?”
她这末了一句问的不仅是这些山贼,问的也是钱文仲。
钱灵犀心里清楚,九原今年粮食丰收,除去交公的,将士们都剩下不少,因怕粮贱压价,这回都没卖,准备开春再说。要借出这样一批粮食来,实在是绰绰有余。
九原地广人稀,最缺的就是劳动力,虽然有当地驻军的开垦,但相对于九原广袤的荒地来说,仍显得杯水车薪。许多事虽然有人想到了,却根本没有人力去做。这回九原官府在给朝廷的上书中,还有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希望皇上能够放开政策,让他们能够吸纳周边的无业游民前来定居。
钱灵犀见这伙人不象是长年做贼的料,倒象是临时拼凑起的队伍,所以动了招揽之意。(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288章 祸延
对于这伙临时来做山贼的百姓来说,如果真是在当地过不下去,让他们去到九原也不失为解决生计的一种方法。而这些人既是因为本地官员压迫才不得不反,那么让他们离开,也能有效避免官民矛盾激化。
钱文仲已经明白钱灵犀的用意了,暗赞她这方法不错,正色道,“自然当真,本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钱名文仲是也。你们……”
岂料那伙人本已意动,可一听他的名字顿时就跟炸了锅似的群情激愤了,“你也姓钱?莫非也是那荣阳国公府钱家之人?”
钱文仲愣了,这是怎么了?难道自家的名声这么不招人待见了?
对面那伙原本已经快被钱灵犀说服的山贼顿时翻脸了。
“姓钱的没一个好东西,惯会各种骗人,大伙儿不要上他们的当,咱们抢!”
“抢!”
他们也不说个明白,顿时就各执刀枪棍棒往下冲,钱灵犀一看这场面,赶紧把钱文仲往后拽,“干爹你到后面去!”
钱文仲哪能让她一个小姑娘冲到前头?“灵犀你快走!”
钱灵犀没法跟他解释,在他马屁股上果断抽了一鞭子,“您小心拉住缰绳!”
那马儿吃痛,顿时听命往回跑了,钱文仲只能抓紧缰绳,却急得不行,扭着脖子往后瞧,却见后面轰隆隆一阵马蹄声响,却不是那些山贼闹出的动静,而是又有大队人马带着滚滚沙尘往这个方向而来。
当先之人着一身白袍,手执长剑,骑着匹四蹄雪白的黑马,厉声喝道,“尔等已被官军包围,还不束手就擒?”
这……这真是越忙越添乱!钱灵犀原本已经召唤出了丑丑,准备趁着混乱丢几道灵符过去解决战斗了,没想到邓恒这小子却突然从天而降。听他身后动静,似乎带了不少人马,若是自己再胡乱出手,岂不弄巧成拙?
可李二娃却是认得邓恒的。一见之下大喜过望,“世子殿下!您来啦,兄弟们跟我冲,大家里应外合,把这伙山贼全部就地正法!”
他这一激动,话说得有点狠了。原意是想说把这伙强盗抓住,可就地正法四字在寻常人理解起来。却是人头落地了。
那伙山贼也急了,眼下劫不劫财的倒不要紧了,先跑出去弄条活路再说,“乡亲们,大家快逃!”
有那长心眼便道,“快抓两个人做人质!”
对哦,有那冲到前头来的一眼就盯上钱灵犀,“这是官家少爷。就抓他!”
丑丑不能发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但要躲避区区几个小毛贼难道还难么?他刚想带着钱灵犀离开,可钱灵犀座骑的那匹小黑马却年纪甚小。胆子更小,一见有这么人举着奇奇怪怪的东西向它冲过来,那小黑马吓得咴咴直叫,想也不想的就冲着邓恒奔去。
都不用邓恒指挥,他跨下的大黑马也甚是神勇的就往这小黑马的地方跑。没办法,人家是同父同母的亲哥俩儿,这上阵亲兄弟,见着有人要欺负他家小兄弟了,这大黑马能不着急上火的亲自出马吗?
可这两滦间还隔着一伙山贼,想要会面谈何容易?可这小黑马不管。反正只要是眼前有障碍物它就绕开,就是一定要往它哥那儿去。钱灵犀怎么拉都拉不住,背心很快就热出一身的汗。心里那个气哟,这该死的邓恒,送她一匹什么马不好,偏送一匹这样的。要是害她跌了跤,回头非找他算账不可!
正怨念着,忽觉背心一紧,身子一轻,回头一看,哇!谁把自己给提起来了?
钱灵犀自己还没怎么样,却听后面石氏她们爆发出刺耳的尖叫声。看见她被擒了,一众女眷吓得花容失色,七八个女人一起尖叫的威力是很惊人的。钱灵犀吓得一哆嗦,手上一松,缰绳就放了,顿时给人老鹰抓小鸡似的提了过去。
邓恒大急,“尔等大胆!”
可是这些山贼可不管他是什么人,见他手提宝剑来势汹汹,也不跟他较量,扔出一根套马索,就朝他袭来。
邓恒头一低,仗剑削开,可后面又来一根,这回准准的把他套上,往回用力一拖,“起来吧!”
尊贵如邓恒,优雅如邓恒,睿智如邓恒,风流如邓恒,也同样掉地下摔一个屁墩。
噗哧,钱灵犀实在没忍住,被人扣在马上还笑出声来。那贼惊了,不可思议的望着她,心想这人是不是给吓傻了?
“你们快住手,否则我们就把他们杀了!”套住人的山贼很快就把邓恒和钱灵犀推到前头做人质了。
这还打个屁呀,李二娃甚是憋屈的停下了,邓恒带来的那帮人也停下了。被俘的钱灵犀更觉憋屈,这都什么事儿呀?明明自己有无数的办法可以做英雄,可是现在却偏偏只能扮小鸡。
钱文仲好不容易控制住了马匹,往前急驰,“住手,都住手!你们把人放下,万事好商量。”
那伙山贼看来经验尚浅,也有些害怕,“你们后退,快后退!放我们离开,等我们安全了,自然会放他们离开。”
“好好好。”钱文仲忙不迭的答应着,李二娃的人自然听他的吩咐,不用多说,立即收整队形,退了开来。
邓恒带来的人却不让,眼睛直直的瞧着他,“公子——”
邓恒看一眼钱灵犀,似乎是考虑到她的安全才咬牙切齿的道,“听他们的话,让开!”
那什么眼神啊?钱灵犀暗自翻个白眼,心想要不是你来捣乱,姑娘早就脱身了。就算是眼下被俘,起码也比你的形象好看多了。
见两头的官兵都让开了路,山贼心里安定不少,再加上有人质在手,领头之人也没刚才那么慌了,把队伍一整,眼看也没损兵折将,低声跟自己人交流几句,转头冲着钱文仲道,“只要你们不报官,过几天我们就会把他们放了,不过你们得准备二百两银子给我们。”
噗,邓恒这回想吐血。这伙人闹这么大的阵仗就为了二百两银子?一人一百,也太不值钱了吧?
自家的人当即就道,“我们现在就给钱,你们把人放了!”
“要不你们抓老夫吧,把我孩儿换回来。”钱文仲却是知道,这些人不到安全地带不会放人,钱灵犀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在外头过夜?不如换自己得了。
可这伙人却不肯,“我们不要银子,要铜钱,你们要是身上有,现在交易也成!那我们现在收了钱,晚些时候就放人。”
邓家管事傻眼了,饶是他们家再有钱,谁没事带二百两银子的铜钱出来晃悠?这半道上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让他们上哪儿换去?
钱灵犀听得直想笑,不过她却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不要银子,宁肯要铜钱。因为这时候的银子都是有标记的,别说十两以上的大锭,就是寻常百姓自己攒到三五两时,也喜欢让银匠铸在一起,打上自己的姓氏。而且银子成色有不同,你就是给他们一水儿的雪花大银,他们还要疑心是几成银的,有没有夹心。反不如收铜钱,虽然麻烦了些,但这么四五号人一分,却没有多少了,到时他们拿去买粮食也不会惹人怀疑。
拿不出这么多零钱的邓钱两家人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这伙山贼带着两只肉票走了,不过那领头的山贼却跟他们约好,三天后让他们把铜钱准备好,送到前面一处叫华家岭的地方,那儿有个三岔口,只要他们正午时分把钱摆在那里,等他们收了钱之后,就会把人送到华家岭后头的界石镇,他们去那里找人就行。
反正人在他们手上,他们要怎样不得怎样?钱文仲没意见,只求他们善待俘虏,那领头之人道,“我们虽是百姓,却不象你们这些当官的,说一套做一套,只要你们不报官不闹事,我们保证他们安全。”
钱文仲其实很想追问下,这些人为何如此仇视姓钱的,可这些人哪里肯讲?谈判完成,迅速撤退了。这一边钱文仲只好赶紧和邓家的人一起往那界石镇赶,一来换钱,二来准备接人。
原本邓家的人还想报官,请求支援,但石氏却坚决不同意,“万一消息走漏,伤了他们可怎么办?你们哪个要报官的能负得起这个责任?我就是个妇人,也没什么见识,但我却知道,谁要是敢把消息泄露,伤了我家孩儿一根头发,我就能跟他拼命。大不了,我一命抵一命就是了!”
邓家人一听都不敢吭声了,他们平素趾高气昂惯了,所以邓恒一被抓,虽然担心,但更觉自尊受损,所以才想要报官,抓了山贼来出气。可眼下石氏提出这么要命的问题,谁还敢坚持?万一真出了事,都敢担当这样重任?于是全都老实下来了,表示愿意听钱文仲吩咐。
钱文仲看夫人一眼,心中甚至感激。如果不是事涉钱家人,他其实也是主张报官的,但那伙山贼分明提到是受国公府钱姓官员压迫,他就不敢轻举妄动了。若是邓家的人把事闹大,最后追究起来是钱家人官逼民反,只怕整个钱家都要受牵连。
他身为官员,却知情不报,给人追究起来就是把柄,幸好石氏机警,意识到这个问题,主动承担下去,就算是日后传扬开来,人们不会指责一个母亲,最多也就说钱文仲一句惧内罢了。
可这个惹祸之人究竟是谁呢?(未完待续)RQ
第289章 套近乎
虽然摆平了邓家人,不再闹着报官,但石氏也是非常担心钱灵犀,私下急得直哭,“她一个女孩子,给那些粗人抓了,万一识破她的身份,可如何是好?要是她真出点子什么事,让我拿什么脸面去见她爹娘?”
钱文仲只得安慰夫人,“那伙山贼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况且还有邓公子在,没事的。”
可人不回来,又怎么能让石氏真正安得下心?
父母在那里着急,钱敏君也不好过。
把麻花儿召唤了回来,使劲喂了几块生肉,“麻花儿,辛苦你了,快去找灵犀,记得要机灵点,别给人看到,悄悄的落在她身边,知道吗?”
说完,在海东青腿上绑了一只小手指~]
可钱灵犀眼下感觉不太好,简直是倒霉透顶!莫名其妙和邓恒被俘也就算了,她还莫名其妙崴了脚。
“都怪你,要不是你非要跟我绑一块儿,我能受伤?”此刻。趴在某人背上做考拉的她,还没停下指责。
旁边,有个年轻人看不下去了,“行啦,别再唠叨啦,念了一路,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我娘都没你能这么唠叨。”
钱灵犀悲愤了。她给人弄崴了脚,怎么连抱怨一下都不行了?虽然丑丑可以瞬间帮她恢复,但为了不惹人怀疑。她只好演戏演到底,忍着疼活受罪,骂邓恒几句怎么了?怎么还有人出来打抱不平?
邓恒低着头不吭声,侧着头在衣领上蹭一下淋漓的汗水,继续跟紧队伍。
他们被山贼带出来不久,就进了山林,走的全是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根本无法骑马,只能一路步行。因为两边十分陡峭,好多地方都是近乎九十度的绝壁。邓恒怕钱灵犀摔下去有个好歹,又怕她女孩子家走不动,便好心的提议,让人把他俩拴在了一起。
可到底钱小妞还是不小心摔了,邓恒为了拉她一起滚下山坡,结果因为撞上棵树反而压到她身上。猝不及防间害她崴了脚,邓恒自觉理亏,所以一路没吭声,老老实实把受害人背起,却也觉得很冤屈。
只是跟女孩子讲道理的事却是邓恒不会做的,钱灵犀不停抱怨也好,正好吸引了旁人的注意力,可以让他留心记着这伙人的行走路线和方位。
虽然山贼拆抓他们是为了求财,但邓恒却不得不多做一手准备,万一这些人改变主意,收了钱不放人怎么办?所以他把尽量把路线记下一些,若是情形不对就跑路。
把背上的丫头往上托一托,邓恒偷偷感觉着那年轻柔软的娇躯比几个月之前更高也长大了些。
因还没完全入冬,只着秋装的身体还是感觉得出一些曲线。胸前虽尚未丰满,却也有小小的两只乳鸽温驯的顶着自己的背,因为手仍被缚在背后,不得已托着她的尊臀也感受到了那里的紧致与挺翘。
不过多余的心思邓恒可不敢动,从前还不知道原来这丫头这么能唠叨,这回他算是见识到了。女人!心中暗自摇头,这就是麻烦的女人。
“嗳,你怎么跑来了?”因被人鄙视了,钱灵犀不好再抱怨下去了,只好拍拍邓恒的肩膀扯闲话。
“我是……代表男方来迎亲的。”邓恒谨慎的看一眼左右,答她的话。
“原来是姐夫让你们来的呀。”钱灵犀机灵的意识到了不妥,顿时在他的肩头趴下,声音压得极低,在他耳边问,“那你们究竟来了多少人?万一不行,能打得过么?”
邓恒苦笑,他是迎亲使不假,但却是迎亲队伍里的先遣部队,统共也就带着十来个人。之所以搞那么大的动静,是因为他在钱灵犀她们和山贼僵持时就已经观察到了这边的情形,让手下在马后拖了树枝柴草所致,故意弄得烟尘滚滚,就是想趁乱吓唬吓唬这伙人,可没曾想,还是弄巧成拙,反倒把自己陷落在此,形象全无。
此时听她问起,因旁边有人,便偏过头来答,可是回眸之际,嘴唇似乎都能擦到那粉嫩耳垂上的细细茸毛,邓恒心尖一颤,赶紧把眼挪开,只能含糊的答,“尽力而为吧,事情也未必就有想象中的那么糟。”
听这敷衍的话,钱灵犀又想起那匹惹祸的马了,忍不住在他肩头狠狠一捶,“都怪你,送什么马不好,送匹那样的,真是没脑子!”
邓恒继续听任新一轮数落,他的黑马可是万中选一的良驹,就是那个弟弟也是这几年家中最好的马驹。别人要了好几回他都没舍得给,好心好意送了人,谁知竟会生出这样事情?要是他能神机妙算,怎么也不会送它来啊!可眼下能解释吗?不能,所以邓恒继续忍了。
不过他也得找些自我排解的方法,比如把注意力集中在手上,或者集中到背上。这就好过了许多。
好容易等到歇脚的地方,邓恒寻了块干净大石,放钱灵犀坐下,自己却瘫坐在地。虽说他也是自小习武。身体强健,但毕竟是富家公子哥,哪里干过伺候人的活?况且走那么远的山路,连口水都没喝,不累才怪。
他脱力了,钱灵犀可还精神得很。反正她也没什么力,这会子正好打量山贼的老窝。一看之下。大失所望。
这伙山贼真的是群普通百姓,出来打劫估计也是临时起意,根本没有长久的打算,也就是在山窝里找了个避风的所在,用枯枝树叶搭了些四面漏风的窝棚就算是临时居所了。
而且他们一到了这儿,似乎就是回了家了,顿时揭了面巾大声说笑,完全不顾忌钱灵犀和邓恒的目光。给这样一伙不专业的山贼劫了,钱灵犀应该说自己幸运呢还是不幸?
忽地,她觉得旁边有人在看她。转过头去,那还只是个半大孩子,十四五岁的样子,看着她似乎很是兴奋又好奇,完全跟小孩子看见新鲜玩具似的。
钱灵犀果断翻了老大一个白眼,那男孩却忽地指着她大叫,“这是个女的!哥,来看呀,这是个女的,她会翻白眼!”
“咋呼什么呢。做饭去!”一个年纪稍长的男子过来,敲了他脑门一记,钱灵犀看着他亮亮的眼睛,认出来了,这就是之前跟他们说话的那个。不过对自己弟弟他下手可真不轻,连钱灵犀都听到那清脆的爆栗声。
眼前人影一晃。原本瘫坐在地的邓恒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了她的面前,略有些不悦的嗔她一眼,“转过头去。”
钱灵犀悻悻的横他一眼,却不想多生事端的低了头。那男孩似是甚为畏惧他哥,跑去做饭了,可一边跑还一边忍不住回头看,一时不察扑通摔了一跤,钱灵犀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男孩似又呆了一呆,钱灵犀冲他吐舌扮了个鬼脸,邓恒眉头皱得更紧了,清咳了一声,才让钱灵犀正经起来。
“喝口水吧。”那位哥哥扔了个葫芦过来,邓恒接过道了谢,自己喝了一口,又等了一时才递给钱灵犀。
算他有良心,还知道试试有没有毒。不过钱灵犀有丑丑相伴,又怎会惧怕这些?大方的喝了水,却跟眼前这明显对他们有善意的年轻人搭起话来,“这天都凉了,你们就这样住在外头,挺辛苦的吧?”
年轻人在他们对面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我们乡下人比不得你们娇贵,就是寒冬腊月睡在雪地里的日子也不是没捱过。只是这边山上没什么野兽,打不着什么猎物,只有些野果子山芋,只怕你们会吃不惯。”
钱灵犀笑嘻嘻的套起了近乎,“没事没事,我家在乡下也是种田的,小时候跟着哥哥什么东西没吃过?这秋天山里果子多,倒是比平常容易过多了。”
那年轻人诧异了,“你不是官家小姐么?怎么家里也要种地?”
“当官的是我堂伯,我可是在农家长大的,你若不信,我做个东西给你看。”她随手扯下身边几根野草,很快就编出一只小金鱼儿来,很是得意的显摆着,“你说,官家小姐能有我这手艺?”
“果真没有。能给我看看吗?”不能何时,那跑掉的孩子又回来了,凑到钱灵犀身后,专注的看着她手里的蚱蜢。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几个人,都或远或近的看着他们。
邓恒有些警惕的往钱灵犀身边走近了些,钱灵犀却给他递了个眼色,随手把蚱蜢送了那小孩,拍拍手却道,“嗳,我听你们说国公府的钱家人不好,那是哪里得罪你们了?”
(桂子昨天出门,把公交卡丢了,桑心,里面刚充的一百块钱呐……未完待续)RQ
第290章 思想工作
见钱灵犀打听是国公府哪个钱家人逼得他们来做山贼,顿时有人讥诮着反问,“怎么?你还想替他申冤不成?”
钱灵犀却半点也不动怒,指着自己鼻子笑道,“你们看我一个乡下种田的,能是国公府里出来的么?但也不能说一点关系都没有,总之是一笔写不出两个钱字。我若是不认,你们又该骂我贪生怕死了。可树大有分叉,一个家里总会有穷有富,有好有坏。左右无事,你们不妨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还能帮上点忙呢?”
对面那眼睛亮亮的年轻人接话了,“你真能帮我们?”
钱灵犀认真的看着他,“我还是那句话,你们要是就为了粮食发愁,我能帮你们解决。”
“阿全,说吧。”听着这熟悉的口音,钱灵犀知道,这伙山贼的头儿也来了。
果然她料得不错,虽然这伙人把他们劫到了这里,但如果没有头人的吩咐,那叫阿全的男子怎么敢无缘无故向他们示好?
钱灵犀琢磨着虽然是被俘了过来,但自己之前的那番话应该还是在这伙人之中产生了作用,他们都是善良百姓,不是迫于无奈,谁会愿意当强盗?何况劫的还是官家,万一事情搞大了,可真不是闹着玩儿的。
见他们愿意开口,钱灵犀心里就安定了三分,瞟一眼邓恒,微露讨好之色,眼下要说的可是她们的家丑,拜托这位小爷可千万不要一下捅到皇上那儿去,留点面子吧。
邓恒一眼就瞧出她的心思了。不屑的瞥了她一眼,意思是说他才不是那等多嘴多舌的小人。可有这等态度,钱灵犀就能放心的听下去了。
那阿全义愤填膺开始诉苦了,“我们是陇中人。口音骗不了人的,但具体是哪儿的,我这会子便是不说。一报那个狗官的名字,你们也就知道了,所以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没错,我们都是陇中府打柴沟的人,我们那儿祖祖辈辈都以种田为生,朝廷虽在税赋上给予了一定的减免,但我们几乎家家户户还得给朝廷养马。这样算下来。其实比别的地方还重!”
钱灵犀不太了解这时代的马政,但邓恒却是见识极广,很是清楚,“就算是朝廷给你们减了田赋,但若是遇着贪官污吏。一样不会少收。要是马儿养不好,或是边关要不了这么多马匹的时候,这些负担又归你们承担了,虽有塞上江南的美誉,但真正比起江南来,日子还是差了许多。”
“可不正是这话?”因邓恒三言两语就替他们道出苦楚,眼下不仅是阿全,连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插进话来,“我们那里要不是仗着地好水美。山上又肯结果子,那日子可真不知得怎么过下去。”
“原本日子虽然艰难,但大家还能咬牙撑下去,可自旧年来了个叫钱文侩的狗官,可把大家坑苦了!”
什么什么?钱文侩?钱灵犀倒吸一口凉气,那不是钱慧君新认的老子。国公府的倒霉四爷么?他不是给人参了,在家老家蹲着,怎么又找着机会上任了?
这些事都发生在钱灵犀离开国公府之后,她只知道他们两口子原本想拿钱慧君的婚事做交易,换一个前程,却没曾想钱慧君良心不好,反给狗咬了,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钱灵犀随石氏来了九原,四太太尤氏却见天在家里闹,后来沈氏逼得无法,只得央了钱玢,给钱文侩寻了个外放的知县一职,便在陇中府的安远镇。这打柴沟便是安远下辖的属地之一,此处除了田肥水美,更因出得好果子而闻名。
沟里百姓世代种植梨树和白兰瓜,那梨子与寻常品种不同,成熟之后皮是软的,轻轻一撕就揭了下来,凑上去啜一口,那果肉顿时吸进嘴里,不留半点残渣,甘凉透心,润肺止咳,清胃泻火,还能醒酒,历来是当地上贡皇室的珍品。
那白兰瓜也是,瓜肉呈碧绿色,肉质细嫩,水份足不说,还具有蜂蜜和桂花的醉人甜香,因皮较坚实,易于保存和运输,这两样东西可都是当地百姓除了种田之外的重要经济作物。
可怜钱灵犀白活两辈子也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听得偷偷直咽口水,但邓恒却是知道的,“那位钱大人再大胆,总也不至于把你们那儿出的好果子全据为已有了吧?”
这两样可都是贡品,他要是真敢这么做,那可是掉脑袋的重罪了。
“哪儿呀!”阿全见他对家乡之事甚是了解,不由得将谈话的对象从原本的钱灵犀改成邓恒了,“那狗官倒没那么大的胆子,可他不让我们种地,全让我们种果子去了!”
“怎么会这样呢?不种地,大伙儿吃什么?”钱灵犀细细一追问,才知道钱文侩究竟干了什么好事。
原来这钱文侩也知道自己这回当官是革职查办后的戴罪立功,特别想做出点成绩来风光风光,可是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却由于不懂农业常识,反而办了坏事。
钱文侩原想着,既然打柴沟出的果子又好又值钱,为何不让百姓专心种果子?那粮食便宜,种不种无所谓,如果能把果子的产量提高,谁还在乎几个买粮食的钱呢?
于是乎,新上任的钱文侩钱大人就开始放火了,把打柴沟的荒地开出来,让百姓们全部去加种果树,并且信誓旦旦的承诺,因为种果子误了种粮时间,这个问题由他来解决。
跟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百姓明知行不通,但仍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再说有这位新任县太爷的亲口承诺,大家便被强逼着去种果子。可是等到一年辛辛苦苦忙碌下来,果树没种成,而田地也荒废了。
“这完全是行不通的嘛,山头密密麻麻全种满了果树,地里哪有那么多的肥?便是咱们再怎么施也没用,反而连从前的好果树也结不出果子来了。”
“到了此时,钱大人又反悔了,说什么种果树是得那啥看长远的,还叫我们别着急,慢慢等。我们跟他略理论几句,他就说我们是刁民,说再要闹事就要把我们关起来。”
“大伙儿给逼得没办法,这不只好来当强盗了?反正你们也有钱,给咱们个一二百两银子,可是全沟里人的活路。你们就不要追究了,好不好?”
……
末了,看这伙山贼竟然跟他们求起了情,钱灵犀和邓恒面面相觑,彼此都有些无言以对。尤其是钱灵犀,只觉非常的不好意思。
这样一群善良淳朴的老百姓,全是给自家人瞎指挥才把他们生生的逼成了强盗,简直是丢人哪。钱文侩要是没什么本事,老实在家呆着不行么,干嘛出来祸害人?他当官的动动口,出了事也不会少他一顿饭吃,但对于这几十户老百姓来说,让人家以什么维生?
“大家静一静,听我说几句行么?”钱灵犀清清嗓子,开始收拾这个烂摊子了,“我之前就说过,你们可以到九原去种地换粮食,这一条,至今仍是不变。如果你们不放心,那赎金我们照给,你们若是想来九原种地或者做工,我们都能优先安排。如果你们不信,咱们立字为据,好不好?”
随着这边说得热闹,大部分的乡亲都围过来了,此时听了钱灵犀的话,却是在底下议论纷纷,明显有些犹豫。
钱灵犀也知道,光凭几个白纸黑字还不能让他们信服,但眼下她实在是拿不出更多有说服力的证据了,眼神往旁边一瞟,却见邓恒也在沉思。
他会不会有好办法呢?钱灵犀的心理奇异的矛盾着。既希望他能想出好办法来,又不愿意显得自己那么笨,所以只好绞尽脑汁,想想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可还在她冥思苦想之际,邓恒开口了,“各位,刚才所说的法子,我以为有些不妥,难怪你们犹豫。毕竟仅凭她一家之言,如何取信于人?再一个,没有本地保甲开出来的印信,你们又如何能迁往外地?就算是偷偷迁了去,可家乡的赋税怎么办?马怎么养?还有家里的老人,也未必肯离开,你们眼下顾虑的便是这些,我说的可是也不是?”
“对极了!”好些人异口同声的附和了,又七嘴八舌的道,“我们年轻人还好说,老年人哪里舍得家乡?”
“再说咱们老家的地还是很好的,只要那姓钱的狗官不瞎指挥,咱们的日子还是好过的。咱们走了,把那么好的地都撂了荒,也着实可惜。”
……
“大家都别吵,听……这位公子说。公子,您贵姓啊?”那个头领很客气的跟邓恒打起了招呼。
邓恒微微一笑,“在下免贵姓邓,你们喊我一声小邓即可。”
他长身玉立,目光缓缓从众人身上扫过,似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喧闹的人群安静下来。
“各位,眼下我有一个法子,可以让大家既不用抛却家园,也能另辟一方天地,为全家,也为自己挣一份富贵前程,只是这法子却不可传出去,就算你们愿意,也只限于在座的各位参与,只不知你们愿不愿意。”
钱灵犀心中暗骂,这小子太会做思想工作了。一下子就把所有人的胃口全都勾了起来,一个个都竖起耳朵听他的话,连钱灵犀,咳咳,也忍不住好奇。
此时,一位年轻的小将带着兵马寻到了钱文仲一家人,见面就埋怨,“你们怎么搞的?怎么能把我家灵丫给弄丢了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291章 立功
赵庚生很生气。
他好不容易才向太上皇求到了旨意,担任此次钱敏君和洛笙年大婚中的仪仗卫一职,可出发前却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耽误了一下,弄得现在赶过来时,就不见了他家的灵丫。
听说还是给山贼绑架了,早知道会弄得这么严重,他说什么也不会耽误那一下,而是应该接到任务就立即飞奔而来。
“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钱文仲夫妇是他不敢得罪的,只好把气撒在邓家下人身上,“那邓恒不总吹嘘自己的本事如何高强吗?怎么连他也被俘虏了?”
邓家的人不吭声,尤其是那几个贴身侍卫,更觉颜面无光。可当时的情形那么混乱,要怪就怪那两匹惹祸的黑马,可能把它们拖出来受罚吗?
“够了!”一个清脆的斥责,解救了邓家的下人们。
一位杏眼微挑的红衣女子面若冰霜的站了出来,打断了赵庚生的话,“眼下再说这些有什么用?赵侍卫,你既然是此次迎亲的侍卫头领,这里出的事故就应该由你来负全责!你现在该做的是立即去找人,而不是坐在这里乱发脾气。那伙贼人既然约在华家岭交易,一定会往这里而来,你现在立即去周边的市镇,传令让当地官府发兵,将华家岭围个水泄不通。咱们就是挖地三尽,也要把人找出来!你……你干什么去?”
赵庚生懒得听这女人瞎掰活,自去寻钱文仲夫妇了。
甭管迎亲之人来的是谁,钱文仲夫妇做为嫁女的一方,自是要格外尊贵些,不主动过来见他们的,他们一概不会凑上前去。哪怕对方是已经得到朝廷册封,已经贵为兴阳侯府小郡主的温心媛,钱文仲夫妇也没有主动搭理。
跟赵庚生简要但重点分明的说起出事的原委,据钱文仲分析。钱灵犀她们的安全还是没问题的,那些人无非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想弄点钱买粮,真要杀人放火的事情他们也干不出来。但话虽是这么说。人没回来之前谁也不敢打锯材,所以赵庚生说要进山去搜索一番,钱文仲是很支持的。
之前他们人手不够,这边家眷得要人照顾,还得换铜钱,所以抽不开身,可是眼下来了大队人马。却是不怕了,钱文仲把赵庚生拽住,“我跟你一起去,你派几个人护着这边家小就行。”
钱敏君急忙道,“爹您不用去了,让我去吧。我之前已经把麻花儿放出去了,它跟我和妹妹最熟,只听我们俩的话。你们要怕不好。借个侍卫的衣裳给我套下就行。我再把加菲带上,应该能帮得上忙的。”
这倒是个办法,虽然石氏不愿意给人听见钱家的家丑。但若是赵庚生带队,那就另当别论了。况且女孩子在外过夜,总是于名声有损,她当然也想快点把钱灵犀找回来。
“老爷,让敏君去吧,您年纪大了,这些事还是让他们年轻人去的好。”石氏说着,给钱文仲使了个眼色。
多年夫妻,钱文仲一看就明白了,夫人这是想让女儿为了钱灵犀出些力。也是增进她们姐妹的感情。
他想想便让家中马术最好的下人长贵跟着钱敏君一块儿去了,交待他务必要护着小姐周全。长贵还指着钱家日后跟姐姐胡姨娘团圆呢,哪里敢不用心?顿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给钱敏君牵马了。
等着温心媛急匆匆带着人追到这里来,赵庚生已经带着人上路了。她气得不轻,冲着钱氏夫妇就开始发火。“你们怎么能让他自己走了呢?那个有勇无谋的莽夫,懂得什么?”
温心媛会跟着迎亲的队伍出来,当然不是给他们夫妇面子,她完全是冲着邓恒才会来的。之前在九原有人提到邓恒的亲事,虽然只是开玩笑,但温心媛的父亲温时卿却有些着急了,想想还是给女儿去了封信,让她来京城一趟,如果能借着洛笙年的婚事,把她和邓恒的事情也定下来,那就是最理想不过了。
可眼下邓恒丢了,温心媛真是心急如焚,她只顾着救自己的心上人,又见钱文仲官职不高,便全然忘了礼数。但钱文仲不好和她一般见识,冷冷的扫她一眼,只当是女儿一辈的小丫头,根本不予理会。
石氏见她好生无礼,心中恼火,淡淡出来回话,“郡主这话说得好生奇怪,赵侍卫有手有脚,又不是我们家管辖之人,怎可限制他的去留?再说了,赵侍卫也是救人心切,我们夫妇感激都来不及,怎会拖他后腿?至于说到赵侍卫的个性,料想最清楚的莫过于太上皇了,既然陛下肯把他派再来负责护卫之事,我们就绝对信任他。若是郡主不信,那倒不应该找我们理论了。”
她这一番夹枪带棒的话,说得温心媛俏脸发白,却丝毫找不到破绽。想想确实是自己莽撞,赵庚生可是景元帝钦点出来的人,如果自己怀疑他,那岂非怀疑景元帝的眼光?若是这日番话传扬到皇宫里,温心媛还想不想做太上皇的外孙媳妇了?
她权衡利弊之后,终于忍气吞声的给石氏夫妇道歉了,“对不起,是我心里着急,一时口不择言,还请钱大人与夫人莫怪。日后等回到京城,再好生向二位赔罪。只是眼下,可否告知赵侍卫的去向?我好带人去助一臂之力。”
石氏稍稍出了口心中恶气,但这不表示她就能原谅温心媛的无礼,所以她又笑了笑,“郡主太客气了,不过我们哪里知道赵侍卫去了哪里?总之是去找人的,如果郡主您也愿意帮忙,我们夫妇也是感激不尽。”
温心媛给个软钉子碰回来,心下郁闷不已,可石氏也没有说错,外头的道路千万条,谁知道赵庚生要往哪儿走?
可要说他们夫妇一点线索都没给赵庚生,温心媛却是不信的。她和赵庚生一路同行而来,那小子虽然时常在她面前装傻充愣,但却不是傻子,有时还会觉得他其实挺有心机,可就是跟温心媛不对盘,也不肯讨好奉承她而已。
眼下他先领着人出发了,要是给他先把邓恒救了出来,那自己岂非没有了功劳?温心媛心中暗自咬牙,忿忿的与钱氏夫妇道了个别,赶紧也去寻人了。她虽没什么本事,但好歹还带着几个邓家的侍卫。他们可都是训练有素的,光凭赵庚生留下的马蹄痕迹,就能判断出他的方向了。横竖也不知道上哪儿找人,不如就追着他一起去了,说不定还能捡个现成便宜。
不得不说,他们的这个想法还是基本正确的,可关键时刻,温心媛却又闹起了别扭。在她看来,赵庚生能走的不一定对,不如走一条跟他相反的道路,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邓家侍卫心里有些嘀咕,但奈何这位大小姐坚持己见,那他们就只得听命,却在山中越走越远了。
入了秋,天黑得很快,目力已经有所不及。
赵庚生出来得匆忙,没准备火把等物,在这山里行走,实在是危险。于是再心焦也得令人停下脚步,先做几个火把再说。钱敏君趁着空档,再次取出竹哨吹了起来。这是她们召唤自家海东青的联络工具,之前一路吹过几次,可惜都没有收到麻花的消息。
可眼下夜深人静,再次吹奏,声音似乎格外嘹亮悠远,不多时,就见半空之中黑鸦鸦一只鸟儿清唳着盘旋而下,在夜色中也准确无误的落到了钱敏君的肩上。
“是麻花儿,真是麻花儿!”钱敏君喜出望外,伸手去摸它腿上的竹筒,里面已经有了一张写好的字条。
上面简单的绘了一张线路图,而在某处特别标明一颗大大的五角星,下面写着:“我们就在此处,速来!”
赵庚生一把抢过字条,他这些时在京城太学院里可不是白混的,于行军布阵,山川地形都有了一定的学习和了解,上面这寥寥几笔画得虽然简单,但他却可以根据旁边注明的南北方向判断出准确的路径。
当下对着地形左右一研究,赵庚生大手一挥,没做完的火把也不要了,“都跟我来!”要是这样还找不到人,他真是寻块豆腐撞死得了。
高山密林深处,缓缓走来一人。
说是一人也不恰当,因为此人背上还负着一人。也不知这一路跋山涉水,走过多少艰辛,远远看来就跟只大笨熊似的,行动得无比艰难又无比迟缓。
“喂!”背上那人有气无力的说话了,“你还有水没有?”
底下的人不答,只是把人往上托一托,继续埋头走路。因为他深知,这样疲倦的时候,只要停下脚步,就肯定再也走不动一步了。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背上的人又开始抱怨,“演戏要演全套是对的,可你也不用演得这么逼真吧?好歹找他们借匹马送咱们一程,咱们又不是麻花,有一对翅膀,这样硬生生的往外走,得走到什么时候?”
底下的人终于怒了,“你够了没有?水早就被你喝光了,还一路问我。一匹马对你我算不得什么,对那些人来说可就是身家性命,当时不是你还劝我别借的吗?”
背上的人老实了,脖子一缩,躲他身上只小小声的嘀咕,“那不是你说麻花都飞来了,应该很快能有救兵,可是这天都黑了,人怎么还没到?”
“我怎么知道?”底下的人吼了一嗓子,却忽地安静下来,他眼中掠过一丝惊喜,侧耳已经能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隐隐马蹄及狗吠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292章 古怪
自从赵庚生来了之后,邓恒的耳朵总算解放了。
钱灵犀换了一个数落对象,不停的怨念,“你的脑子里装的都是草吗?怎么来救人,也不知道带点吃的?就算是我不吃,你自己要是耽误一晚上,不也得吃饭?真不知脑子是怎么长的,居然还做了个队长,八成是走后门!”
赵庚生现在是真没办法,要是有办法他都能把自己的肉割一块下来喂她。他是饿过肚子的人,知道这滋味最难受了,所以不管钱灵犀怎么念他,他都一声不吭,只是默默的加快了行军速度。
钱敏君虽然和他们离得甚近,却因钱灵犀虽然怨念甚深,却顾忌着赵庚生的面子,骂的声音极小,一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是看赵庚生在火把下越来越黑的脸,就知道听到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平安找到妹妹,钱敏君心里已经安定下来,此时觉得自己应该有个姐姐样儿,便催马上前,低声提醒,“灵犀,差不多就行了。为了找你,赵侍卫这一路连口水都没喝过,有什么委屈且忍一忍,啊?”
钱灵犀悻悻的磨着小牙,暗自掐了赵庚生腰上的软肉一把,终于不再怨念了。其实她也不是故意要唠叨的,只是肚子饿得实在难受,在山里头虽然吃了点野果,但那些东西酸涩难咽,粗糙之极,不吃还好,越吃人越饿。她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转移下自己的注意力而已。
眼下不让她说赵庚生了,她就跟钱敏君聊起天来。两人隔着匹马。有时路一窄,不能并驾齐驱时自然不便,但有人说说话,总比一个人饿着强。要不是自己和钱敏君的马术都不算太好。她是想和姐姐骑到一处去的,但眼下,为了早点回去。不让钱文仲石氏担心,只能克服克服了。
听说温心媛也随着迎亲的大部队来了,钱灵犀倒有几分诧异,眼光不由得往后望去,却见邓恒在另一名侍卫的马上,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听说她现在还封了郡主,可不是一般人了。”钱敏君眉梢一挑。露一抹狡黠的笑意,“不过你跟我一块儿,别出去见她,也不必行礼的。”
钱灵犀嘿嘿一笑,意味深长的从邓恒身上把目光收回来。那丫头为什么来的。可是司马昭之心,就是她想去巴结,只怕人家也未必愿意搭理她。
不过邓恒能看上她?钱灵犀在心里摇了摇头,也许邓恒注定还是要娶个大家闺秀,但以她对邓恒的了解,他绝不会娶温心媛那种女孩。
他们两个,从本质上有些象,都是那种喜欢强势的掌握对方的人。若说前一世时,钱灵犀还觉得邓恒这种特质不算过分。可是这一世,尤其是跟他共此一次患难后,钱灵犀却越来越发现,邓恒骨子里的强势程度远远超乎自己想象。
“妹妹,妹妹!”钱敏君一连叫了两声,才让钱灵犀回过神来。没好气的横她一眼,“想什么呢?你刚才说,那些人因为怕惹祸,所以把你们放了,可他们有没有说,究竟是哪个钱……”
嘘!钱灵犀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噤声。钱敏君忽地醒悟,这周围可不全是自家人,万一给士兵听了传扬开来,可是对钱家大大的不利,于是住了口,什么也不说了。
只是她心里还是不安,那伙山民来打劫,可是李二娃等人也看见的。就算他们自家人不说,可不能担保旁人不会传出去。后头还有温心媛等人,就算那些山民痛改前非,把他二人放了,可难保别人不生事。那此事究竟要如何了结呢?
钱敏君现在也不是只知顾着自己的傻丫头了,在石氏的耳提面命下,她牢牢记得一个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在自己要成亲的路上发生这样的事情,让她心里难免有些担忧起来。不知道自己这一嫁,到底是吉还是凶。钱彩凤的前车之鉴她已经看到了,一个女子若是嫁得不好,真是生生要磨去半条命的,那自己呢?能嫁得好吗?
一路太平,但回到钱文仲他们的驻地时,也已经快五更天了。
不需要钱灵犀多说什么,邓恒出面又把事情解释了一遍,就让所有奔波疲倦担忧了一夜的人们都去休息了。
及至第二日天光大明,出去找他们的温心媛一行却还没有回来。邓恒赶紧派了人出去,又很是费了一番工夫,才把他们从迷路的深山老林里带了出来。
温心媛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了,甚至比钱灵犀刚回来的时候还惨,也不知他们转哪个山沟沟里去了,弄得人困马乏不说,连衣裳也多有被荆棘钩挂撕破的。
来不及多说,温心媛就钻回自己的马车里梳妆打扮去了,横竖人已经回来了,邓恒也不多说什么,只和钱文仲商量了,赶紧上路。
他们眼下停驻的只是一个小村庄,条件简陋,要是想好生休息还是得到前面的大市镇才行。
关于这一点,所有的人都没有意见。接下来便到了之前与山民约定的界石镇,镇上官府早得到消息,已经提前安排了下去。专门包下了镇上最大的客栈给他们接风,并且毫无悬念的把最好的房间安排给了钱家人。
钱灵犀一家自是满意,可温心媛不干了,“凭什么我住普通客房?不给上房?”
掌柜的为难了,“小店上房一共只有三间,邓公子一来就吩咐领着人上去了,小姐要是有什么不满,去找他行么?”
温心媛心里不悦,三间上房,就算是钱文仲夫妇一间,钱敏君和钱灵犀姐妹一间,还应该空出一间,难不成邓恒自己住了?
可当她找到邓恒道委屈时,邓恒却告诉她,“怎么能让新娘子和人挤一间?故此她和钱二小姐是一人一间,郡主要是不喜,可以住到府衙或者驿站去,那里房舍应该更加宽敞。”
温心媛气得不轻,当真赌气带人离开。可刚出酒楼大门,却见赵庚生坐在门边,一面慢喝着茶水,一面凉飕飕的道,“听说有些人是来陪新嫁娘的,怎么眼下倒是拍屁股走人了?也不知是来干什么的,还害得我白耽误行程!”
温心媛怄得无话可说,她确实是以与钱敏君有故,特别请旨临时加入迎亲队伍的。可眼下要是这么离开了,回头让人怎么说她?但人都走到大门口了,难道还能回去?
温心媛不能恨邓恒,却是把赵庚生恨得个咬牙切齿。
钱灵犀正好出来瞧见,想想上前替她解了这个围,“郡主身份尊贵,岂能等闲视之?况且这回她也受了惊吓,此去外住,也是便于请医问药,这是郡主体谅我等的用心,赵侍卫不要误解了。”
温心媛终于得了个台阶下来,冷哼一声,也不向钱灵犀道谢,甩一甩袖子就带着人走了。
赵庚生老大不解,“你干嘛替那种人说好话?她也不会感激你!”
因他坐着,比平常矮了不少,钱灵犀见四下无人,手快的敲了他脑门一记,“笨蛋,不把她打发走难道还留下么?又不是有什么血海深仇,做事但留三分余地,你记着我这话,不会吃亏的。”
赵庚生好长时间没给教训过了,此时被她打打骂骂的,倒觉浑身松快不少。反正他皮粗肉厚,钱灵犀打那两下子只当挠痒了,连摸都不摸,只呵呵的笑,“你的脚不还有伤么?快坐下歇歇。要不要喝水,想不想吃些什么?我去给你买。”
钱灵犀白他一眼,正习惯性的想拌几句嘴,却听后头两声清咳,是邓恒从楼上下来了。他已经洗漱过了,换了身干净衣裳,又是那么玉树临风,可看在赵庚生眼里,却是十足的小白脸架式。
却见他眼角往自己这边一扫,微微点了个头,就大踏步的出去了,赵庚生正想说他几句坏话,可钱灵犀却也转身往后,“我不跟你说了,我的脚得去找个大夫看看。”
赵庚生顿时站了起来,“我陪你去。”
可钱灵犀却一瞪眼睛,“女孩子的脚是能随便看的吗?老实呆着,我自有丫鬟陪着我去。”
赵庚生看着她也匆匆带人离开的背影,总觉得有些古怪。想想那只白孔雀临走时的怪异眼神,赵庚生坐不住了,悄没声息的也尾随钱灵犀出去了。
楼上。
石氏正跟钱文仲低语,“老爷,我怎么总觉得灵犀这回来得太容易了些?这孩子,别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吧?”
钱文仲托着下巴想想,却问,“夫人,你说,灵犀是个好孩子么?”
石氏嗔他一眼,“您怎么这么问?灵犀当然是好孩子,妾身这么说不是不信任她,是怕她有什么事总往自己身上扛,我这不是也想替她分担分担么?”
钱文仲笑了,“夫人既相信她,为什么不给她留点小秘密呢?更何况,这里头还有邓家呢。你想想,为什么人家肯帮着遮掩,并不说是官逼民反,反说是一场误会?而且你看灵犀回来的样子,象是受了多大委屈,背地里给人为难过的样子么?”
这倒真是不象。石氏认真想想,不觉笑了,“要说委屈,倒是赵侍卫那表情更象些。”
钱文仲呵呵轻笑,“所以,咱们就不要多追究了。反正此事已了,后面再有什么,也有邓家在前头扛着,咱们何苦去惹这个不痛快?只是我这里却要修书一封,把此事报到国公府去,否则由着四堂哥那么闹,迟早得出大乱子。”
石氏点头,这可是正经事,耽误不得。(未完待续)RQ
第293章 低端
界石镇不过是个山中小镇,依山势而建,并没有太多繁华之处。就是几处客栈酒楼也是东一块西一块的,并不规整。
邓恒出了客栈大门,让侍卫找当地人打听了一下,走了十来分钟,才找到那处叫做“栖凤居”的酒楼。说是酒楼还夸张了,因为这酒楼只有一层,不过筑在一处高台上,下面有几级台阶,前面围了个小园子,种了几棵花花草草,在当地人的心目中,就是好得不得了的所在了。
侍卫颇有些嫌弃的瞥了一眼,要不是少主指定,他们说什么也不会把邓恒带到这种破旧的小酒馆里来,可他来究竟是干什么呢?
“你们在外头守着就行。”邓恒不过是往里扫了一眼,就自顾自的进去了。
侍卫眼瞅着里面连间包厢都没有,知道他是有事不想让他们知道,于是只在外头做好警戒工作,并不越雷池一步。但眼角余光却瞟见邓恒进去后,就坐在一张窗边的方桌上,似是在等人。
时候不长,就见一个蓝衣少年带着随从来了,少年的脚还有些微跛,走路必须要人扶着,但一双圆圆的眼睛却是精神之极。只是他一路行来,也是左顾右盼,似是生怕给人瞧见一般。
邓家侍卫瞧见是他,都露出几分古怪笑容,带着些暧昧神色,彼此心照不宣的挤了挤眼,假意两眼看天,什么都没看见。
“真脏。”略有些嫌弃的挑开褪色油腻的蓝布门帘,钱灵犀皱眉嘀咕着,走进了这间小酒馆。瞧见坐在那头的邓恒,毫不意外的点了点头,施施然走到桌边,大大方方的坐下,“人还没来?”
邓恒给她道了杯茶,眼神却落在她身后的软软身上。
钱灵犀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别看了。她没事的。软软,今天不管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给我烂在肚子里。知道么?”
软软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邓恒,乖巧的点了点头。
“这小妹妹真懂事。”身后,忽地有个年轻男人赞了她一句,又拍了他身后的小男孩一记,“可比你听话多了。”
这小男孩也有十来岁了,却还没软软高。甚是不悦的瞪了害自己挨骂的人一眼,嘴巴撅得老高。他穿着一身不知从哪儿拾来的破烂,甚至连根腰带都没有,拿麻绳一捆,看起来甚是邋遢,跟个小乞儿似的。
年轻的哥哥虽然衣着简朴,却是整洁干净的,摘下了头上的草帽。望着钱灵犀和邓恒露齿一笑,“你们倒挺讲信用的。”
他的相貌虽然普通,但一双眼睛亮亮的。看得人过目不忘。
软然觉面生之极,但钱灵犀似乎认得,嘻嘻一笑,“既然答应了,岂有不做到的道理?阿全哥,请坐。”
软软有些搞不清状况了,她原以为钱灵犀是来跟邓恒私会的,眼下看来,却好象是有正事。可眼前这对兄弟又是从哪儿来的?
软软忽地脑子里灵光一闪,她记起来了。那个眼睛亮亮的年轻人不就是那天遇到的山贼吗?虽然她离得远,但这个年轻人的眼睛还是有点印象的。想及此,软软不由吃了一惊,姑娘跟这群山贼怎么坐到一处,还称兄道弟?
阿全坐了下来,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玉石印鉴推到邓恒面前。“邓公子,谢谢你。粮食我们已经收到了,总共费银一百五十三两,不过剩下的我们还想买些棉花和布匹,这大冬天的……”
“那二百两银子够不够?如果不够,我这儿还有一些。”邓恒并不忙着收自己的印鉴,却是又取了几张银票,“这些小额宝钞并没有谁家标记,你们可以拿到任何一家银庄去提银子,我给你二百两,再买几车炭火,应该够大家用一冬的吧?”
“不用不用。”阿全把那些银票全又推了回去,微露赧色,“我们有那二百两银子,已经尽够全沟的人过冬了。要是用柴,自己不会上山砍么?您真的不必破费。”
邓恒也不勉强,只是问他,“那你们商量得怎么样?打算什么时候上路?我到时好安排人接应。”
阿全正色起来,“大家打算过了年就走,横竖冬天没什么事,不如早点上路了。否则等到春分,误了农时就不好了。只是——”
他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大伙儿商量了许久,都想带几个亲戚去,您放心,可不是外人,都是自家兄弟或是连襟,您看行不?”
邓恒不说话,眼神微往对面一瞟,钱灵犀顿时接过话来,“阿全哥,你这不是为难我们么?都说好的,只有那天在场的人可以去,你们这下子弄这么多,让我们怎么安排?”
阿全觉得有些臊得慌,“我也知道这道理……可大家都是苦哈哈的穷兄弟,要是就光我们占了这便宜,他们没有,日后难免给人戳脊梁骨,骂我们不仗义。邓公子,您看能不能想想办法,把大伙都安置了?”
他软下口气央求着,就见邓恒为难的低了头。正当阿全也觉得自己太过份了,准备把话收回来时,邓恒开口了,“真要放着他们不管,确实也让你们难做。”
“可不是么?”阿全听着这话里大有转机,眼睛更亮了,态度也更加的谦和,“好歹求您帮帮忙吧。”
邓恒甚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如果你们真的想带人,不如放到第二批。虽然我把那里说得如何好,但究竟实际如何还得你们自己去了才知道,万一不好也没得连累亲戚挨骂。等到你们去了,眼见为实了,再写信让他们来,如何?”
“好啊!”阿全笑得跟凭空捡了个馅饼似的,别提有多高兴了。
可软软在一旁愣是没搞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唯一看出来的,就是自家小姐分明在跟邓家公子一起做笼子,好象在给这个阿全下套,但偏偏人家钻得很高兴。
正想多听几句,弄清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门外邓家侍卫进来回话了,看钱灵犀一眼,低声附在邓恒耳边说了几句。
邓恒不动声色的让他出去,对阿全道,“那咱们就依计行事,此地不宜久留,你快走吧,阿喜就交给我们了,放心,不会亏待他的。”
阿全深施了一礼,“我弟弟不懂事,要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多包涵。阿喜,以后记得要听邓公子和钱小姐的话,知道么?”
阿喜年纪尚小,还不大懂离愁别绪为何物,满眼都是兴奋之色,“知道啦,真啰嗦。”
阿全无可奈何的拍了拍弟弟的头,走了。
软软看得一头雾水,却见邓恒忽地伸手搀扶起自家小姐,“二姑娘,还是我送你去看大夫吧。”
钱灵犀正觉诧异,忽听身后有人厉声大喝,“你们在干什么?”
抬头一瞧,赵庚生跟尊铁塔似的矗立在门前,两眼冒火。钱灵犀斜睨了邓恒一眼,明白了几分。不过这手段……也太低端了吧?
却见邓恒一脸正色的望了过去,“赵侍卫你这话是何意?二姑娘不过是瞧见这个孤儿可怜,打算收容回去,我在路上瞧见,她托我把这孩子带回去,我是想送她去看看大夫,请问这有什么?”
软软赞叹了,这可真会编瞎话啊,但比起自家姑娘的清誉,软软还是决定站在他的一边,“邓公子所言句句属实,赵公子,你可不要误会我家小姐,胡乱污蔑。”
钱灵犀什么话也不说,就这么一脸坦荡的望了过去,赵庚生想发作也没了底气。只得忿忿的嘟囔,“怎么会这么巧,偏偏在酒楼里遇见?还是这么偏的地方,你不要去看大夫么,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钱灵犀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是啊,就是这么巧了,你说怎么办?邓公子,谢谢你,不过我想我自己能去看大夫的,只是这孩子就先拜托你了。”
赵庚生给呛得说不出话来,就见钱灵犀跟邓恒行了一礼,带软软离开了。
路上,软软实在是按捺不住,悄悄的问,“姑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看方才那个人,好象是……”
可一直甚好说话的钱灵犀却严肃的告诫了她一句,“不该你问的就什么都别问,有些话不该出口的也千万不要出口。当心,祸从口出。”
软软给吓了一跳,立即闭了嘴。可钱灵犀却暗自偷笑,小丫头还真好哄。不过想想邓恒的计策,钱灵犀在心里暗暗咋舌,那小子可真够胆大的,他不仅是想瞒天过海,还想暗中培植党羽!
那日在山中,邓恒打动那群山民的计策其实要说起来也很简单,但真正细思起来却非常有见识。
他给了在场的所有人一个机会,他们不必放弃家中原有的田地山林,还可以到九原来耕种,实际上,就相当于变相的打工了。
邓恒深知,南明朝国小民多,许多地方的土地都是不够分的,尤其是富庶之地,人口密度相对也更大。所以他在钱灵犀提议的基础上,就给出了一个可以充分利用各家剩余劳动力的计策。(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294章 不给面子
钱灵犀是来自现代的人,不难理解打工制度的形成及巨大吸引力,可邓恒一个古人,他到底是怎么想到的?
可她对邓恒的惊人决策力感到震惊的同时,邓恒也对她强大的理解力感到震惊。自己只不过是开了个头,钱灵犀就能准确无误的明白自己的意思,并且向这些乡亲们进行深入浅出的解释。
听说他们都不必通过官府,就可以把家中富余的人力安排出来到九原赚钱,这些山民一听谁不踊跃?陇中本就紧邻九原,他们来去一趟不过是一个月的工夫,况且家家有马,走起来也不会太辛苦。
再有一点,钱灵犀还同意购买他们各家卖不出去的水果,想换粮食也行,想换钱也可以。这对于这些山民来说,就更具吸引力了。
至于钱灵犀,肯定不会白收这些水果,她在现代时虽然不太会做饭,但有一样本事却是会的,那就是果酱!正好现在还有个边关糖厂,怎么就不能充分利用起来做出美味的果酱?
前世时的钱灵犀就想过这主意,但这个时代水果种植较少,得来不易,难有机会给她发挥,而眼下却是个极好的机会。
这些山民在钱文侩的瞎指挥下,今年的水果质量不高,没那么甘甜,听说还有些酸涩,但对于做果酱来说,却是不错的选择。做过果酱的人都知道,要熬出里面的果胶,就必须加点柠檬汁之类的酸性物质,而这东西可不是南明朝长得出来的,钱灵犀还特意就要些发酸的果子,反正这些山民卖得便宜,就是做砸了,她也亏不到哪里去。
只是这个小秘密,钱灵犀就不肯告诉邓恒了,他已经够有钱的了,这个肥水还是流在自己田里比较好。
邓恒没追问钱灵犀到底弄那些没人要的水果做什么。但已经暗自打定主意。等她做出东西来,要是好的话,自己是无论如何要插一手的。这丫头也不知哪来这么些稀奇古怪的主意,但是真的,都很合他的心意。
和打柴沟的山民们谈妥,邓恒拿出自己的印章做抵押。并给了他们二百两的银票。让他们先去采购粮食。但是,他也有个小小的要求,就是这些人一旦来了九原,就得替他干活。但这一点必须保密。
对于这一点。山民们没有异议。实际上,在这个还是非常传统的社会里,如果相互不认识,你就是出再高的价钱,也未必能够请得到人。而且邓恒公开的解释是为了他们好,毕竟他们打劫过自己,如果跟自己扯上关系。恐怕会引来官非。
但钱灵犀却从中看到了邓恒的另一层用意,他这么故弄玄虚,应该是不想让邓家知道自己有一股这样的力量。可邓恒是定国公府的世子,将来的主人。这名份早已定下,况且他是公主之子,难道还有哪个兄弟敢跟他争?
钱灵犀实在是想不明白,唯一的解释是,邓家还有许多她不了解,不清楚的内幕。而邓恒虽然生在锦衣玉食里。却有一颗叛逆的心。他不仅不愿意受邓家的束缚,也许都不愿意受皇家的束缚。
如此一想,钱灵犀不免同情起邓恒来,他这样的位置虽然是人人羡慕的,却也有他难言的苦楚。自己不能为他分忧,但替他保守这个秘密还是可以的。所以她没有向任何人说起此事,包括亲近如钱文仲夫妇,她都善意的隐瞒了下来。同意把阿全的弟弟阿喜带在身边,也是便于日后帮忙邓恒行事。
去找大夫看脚。不过是走过场。要不是为了掩人耳目,钱灵犀自己早就治了。回去之后。赵庚生仍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钱灵犀不想搭理他,无端猜忌是任何感情的杀手锏,如果赵庚生总是这样疑神疑鬼,那两个人连朋友也做不下去了。要是他想不通这个道理,钱灵犀也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于是,在接下来回京的路上,气氛有些小小的异样。
赵庚生每天无数次到钱家人眼前晃来晃去,可见了钱灵犀又始终不吭声,钱灵犀也只淡淡的,既没有对他怒目横眉,也不笑脸相迎,就象普通朋友般点点头而已。
倒是温心媛不知是想通了还是怎地,每天都会到钱敏君的车上来陪她坐一会儿,聊聊天,态度虽然说不上有多和蔼可亲,但起码也维持住了表面的礼貌。
这一日中午,到了京郊八十里地的一处小镇,钱文仲正跟石氏商议是一鼓作气赶到京城,还是留在这里歇息一宿,收拾妥当明日再进京,却见妻弟石光甫带着长子石明睿,还有堂侄钱扬名、钱扬威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亲人久别重逢,自是欢喜不已。可石光甫不忙着和姐姐一家叙旧,反而乐呵呵瞧着钱灵犀,“丫头,你看看后头,是谁来了?”
钱灵犀听着古怪,顺着他的目光往后一瞧,顿时惊喜了。
“爹!娘!你们怎么也来了?”钱灵犀再也顾不得形象,提着袍子就一路飞跑。
因钱文佑并无官职,他和林氏怕给女儿丢了脸,只带着钱扬武和钱扬友远远的躲在人群后头,只让大儿子钱扬威和有功名的钱扬名上前去迎,却未料给石光甫道出,见女儿如此欢快的奔向他们,二人眼里泛着泪光,同样快步上前相迎。
才五六岁的钱扬友有些犯糊涂,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牵着自己的娘突然就把自己抛弃了。见他张着两只小手要往前扑闹,钱扬武赶紧把小弟抱起,“别闹,是三姐回来了,瞧你身上的荷包,娘不告诉过你,就是三姐给的吗?”
钱扬友低头瞧瞧自己的荷包,瞪大眼睛不吱声了。他的荷包可是个宝,不仅有好玩的小玩意,还总是装着各种糖果零食,每次问起,家里人都会说,“这是你三姐给的。”
小小的钱扬友就信以为真了,觉得三姐是全天下最好最厉害的人,总会变出好吃好玩的来。所以如果是她暂时抢了爹娘,小家伙还是觉得可以接受的。
“傻丫头,你跑什么?怎么弄个男孩衣裳穿了?远远瞅着,几乎都不认得了。”
“又长高了好些,眼下真是大姑娘了!这一路过来可好?累不累?”
钱灵犀见了爹娘,哪里还累?不过再不累,此时也要装出一副又苦又累的模样在他们面前撒娇的,弄得夫妇二人很快又破涕为笑了。
“这么大姑娘了,也不知害臊!没个正形,快站好。”林氏把女儿倒在自己怀里的身子扯直了,又拉着她,和钱文佑一起上前给钱文仲夫妇见礼。
他们这会子眼里可容不下旁人,至于想上前见礼的赵庚生,只好先到后面去抱抱钱扬友,跟钱扬武打招呼了。
见林氏两口子来道谢,石氏赶紧拦着,“劳烦你们前来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要说谢谢也得是我们夫妇谢谢你们才是。灵犀在我们那儿,可是很陪我们吃了些苦的,人又乖巧听话,我们都不知怎么谢你们才好。敏君,快来给你叔婶见礼。”
林氏又赶紧客气回去,眼见双方礼让来礼让去,钱灵犀笑了,“再这么让下去,天黑了也进不了城,咱们还是先找地方住下吧。”
“不必了。”石光甫忙忙告知他们,“国公府早安排好了,你们今日先在这里歇息一晚,明日进京。钱老太爷也来了,就在你们家老宅子里,房间都收拾好了。你们家大公子扬熙少爷也来了,只是之前打发人来说你们快到了,他就去酒楼订菜了,这会子咱们过去就行。”
钱灵犀听得心中一动,钱玢会来不奇怪,钱扬熙怎么肯给面子过来?
从前钱灵犀她们在国公府的时候,这位大少爷虽然没怎么为难过她们,但也从来没把她们放在眼里过。尤其后来钱玢硬是把他亲姐姐钱明君的旧家俱给了钱灵犀姐妹俩用,还很是闹了些不愉快,那眼下他来是真心还是迫于无奈?
不觉抬眼向石氏望去,却见她眼中也是同样的疑惑。不过既然来了,那就先见面再说。
可是温心媛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鄙夷的瞟一眼钱文佑等人,到邓恒面前故作大方又体贴的问,“邓公子,要不咱们先回京城吧,邓老太太一定也很盼着你。咱们就不要在这里,打扰他们一家团聚了。”
偏巧林氏耳尖,听见她这话,忙拉着女儿要过来见个礼。乡下人淳朴,在林氏的观念里,既然这些人去接了钱文仲一家人,也是关照了自己女儿,过来道声谢,也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孰料温心媛根本不给他们这个机会,把纤腰一扭,象躲瘟疫似的躲一边去了,脸上笑着说“不必”,但那种敷衍与轻慢态度却是显而易见的。
林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就算这姑娘身份再高贵,可自己诚心诚意来道谢怎么也不肯领个人情?
钱灵犀心中大怒,温心媛不给自己面子不要紧,可这样怠慢自家亲人,却是她绝对无法容忍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295章 得意失意
因温心媛的无礼,钱灵犀正想发火的时候,邓恒抢一步上前出来解围了。态度恭谨的对林氏行了个子侄礼,“我在九原的时候,多蒙钱家伯父伯母照顾,就是二位姑娘做的饭菜也吃了不少,一直想找个机会感谢下。伯母若是再来道谢,可就是太客气。”
这一番话,说得林氏脸上倍儿有光,面子顿时回来了.再看邓恒一眼,她却觉得有些眼熟,只是不好意思打听,只问女儿,“这位公子是——”
“这位是皇上的外甥,定国公府的世子殿下。”钱灵犀又悄悄在林氏耳边提点了一句,“上回您进京,用船把你们送来的,就是他家的人。”
邓恒凑趣的上前,“伯母不认得我了么?之前我们还有过一面之缘的。”
“呀!原来是你啊。”林氏这回是真的欢喜,“早就想着要好好谢谢你了,只是一直没机会遇上,这回好不容易碰着了,你等等。”
她转身就去寻钱文佑了,两口子拉着他,无论如何要请他吃个饭。
邓恒再三推辞,表示不敢当,最后在钱家人的坚持下,当然是欣然允诺,留了下来。眼下反倒弄得温心媛一个人不上不下的,尴尬之极站在那里。
若是平时,钱灵犀是不屑于干这些勾当的,可是眼下,她却故意走到温心媛面前,带着几分嘲讽笑道,“方才不是听说郡主想要早些赶回京城么?那我们也不敢相留,请您走好。”
这竟是开赶了,温心媛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她可是奉了皇命来接人的,要是邓恒跟她一块儿回去还好说,可眼下别人都不走,就自己一人回去,那叫什么事儿?传到宫里让别人怎么想?这一路走来的辛苦可都白吃了!
温心媛心里恼火,可要强留下来。她又实在拉不下这个面子,最后在钱灵犀强大的注目礼里,只得跺一跺脚,走了。
钱灵犀暗自冷笑。仗着有点权势就想要欺负她的家人,那可不是自己找不痛快么?
邓恒虽在一旁,却一直关注着这里的情形,见钱灵犀的态度,他心中便有了数,对待钱家人越发的谦和有礼,连钱扬友很快都给他哄熟了。赖在他怀里淘气。
林氏夫妇见这位公子不仅身份尊重,人长得好,脾气更好,待他也是越发的亲热。横竖他们站得正,立得稳,又不想占别人便宜,所以邓恒也愿意跟他们一家亲近。
只是这边有人得意,那边就有人失意。
赵庚生眼见他们越来越亲热。心中倍觉失落。可若要离开,他又觉更亏,幸好还有一个钱扬威挺讲义气。过来拍拍他肩,“跟咱们一道儿去吃饭吧,都是自家人,难道还要人招呼你么?”
一句自家人,总算把赵庚生的毛给捋顺了,当下屁颠屁颠的跟着钱家人一起去了酒楼,却见钱扬熙办事还算体面,包的是当地最好的酒楼,上的也是最好的席面,甚至还弄了个小戏班子。吹拉弹唱的,很是热闹。
只是听说温心媛先回了京城,他有些埋怨,觉得没把人家留下来是没尽到待客的礼数,可等钱灵犀解释说是她自己一定要回去,钱扬熙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心里反怨温心媛不懂事。好歹也是亲戚,竟是连个饭也不吃,也太不给面子了。
不过幸好还有邓恒在此撑场子,就足够他忙活的了。只是钱灵犀冷眼旁观,觉得这位大堂兄对他们客套有余,而亲热不足。好象是迫于什么压力不得不来,可她也深知想要打听这些,就不是这一时半会儿的事了。
一宿无话,次日进京。
钱玢早命人将京城的老宅张灯结彩,布置得十分喜庆。因婚期在即,洛笙年虽然不方便亲自前来,但也打发了人过来给钱文仲夫妇请安问好,对于婚礼的安排,钱玢已经基本和他议定了,但最后仍是要征求一下岳父母的同意,才好最后行事。
其实别的都没什么,石氏只是重点关注了一下是否避开了钱敏君的小日子,最后瞧那日子定得不错,便没有什么意见了。只是给女儿的嫁妆虽然钱玢置办了,但石氏却是要一一过目的。
但见都是成套的吉祥物件,样样都非常齐整,石氏也很满意。她私下让林氏帮忙准备的东西,钱文佑这回上京也全都一并拖来了。林氏生怕磕碰坏了,细心的寻了许多干稻草绑扎得严严实实。虽说丑了点,但真的很实用,而且还低调,并不引人注目。石氏又再次表示了感谢,两个当妈的凑在一处,是越谈越投机。
看眼下大家都忙着,钱灵犀知趣的没有提钱彩凤的事情,只是暗中跟钱扬武通了个气。知道爹娘对这桩亲事也极是后悔,只奈何木已成舟,无法挽救。
“不过大哥眼下可出息了,”钱扬武不想三姐一回来就不开心,跟她说起个好消息。
原来钱扬威离家去九原的那段日子,他那两个媳妇董霜儿和徐荔香因为各自为政,日子过得是一塌糊涂。董霜儿觉得自己是妻,徐荔香是妾,应该是她伺候自己,可徐荔香哪里是个肯让人的?怎么都不肯被她占了一丁点便宜,于是两个人都不肯打理家务,除了洗洗自己的衣服,什么都不干。
两个人原先都想着在三太太陈氏那里做事,有了工钱就能当家作主,可没曾想,荣阳的物价是那么贵,好东西又是那么多。天天在街上逛,你买一朵花,她就要攀比着买块手绢,虽然当时看起来都是小钱,可是积累起来,就很可观了。于是想当然的,她们的工钱根本不能满足自己的日常开销不说,最后以至于弄得连饭也没得吃。
最后两人实在撑不下去,只得厚着脸皮回婆家这边来蹭饭。林氏倒也不赶她们,只是事先声明,如果想回来吃饭,就得做家务代替。洗衣打扫,生火做饭,什么都行,但就是不能光吃白饭。做得多的有肉吃,做得少的就是萝卜白菜,这下子,可把两个媳妇都拿捏住了。
在林氏这里老老实实干了十来天的活,到了第二个月发工钱的时候,两个人都知道过日子不易,开始省着钱花。可就算她们俩也自己动手开始生火做饭,但整个一算下来,日子还是不好过。
因为两个人都有私心,不肯把钱用到一处,你做你的饭,我烧我的菜,相应的开销就大了不少。就算是她们精打细算,还是过得紧巴巴的,反不如和公婆住在一起时,顿顿都有鱼肉,而且买菜什么的总也不用自己操心。
为了省钱,她们还是回婆家做事换饭吃。这样算来,倒不如搬回来算了。于是她两人又联合起来,跟林氏申请。可这回林氏却不肯轻易答应了,非得等到钱扬威回来作主。
好不容易把钱扬威盼回来了,可钱扬威却一反常态的不肯搬回去了。把她两人的工钱全部收缴,然后当着徐荔香面交给了董霜儿一吊钱,说好是买菜的。做饭就是两人轮流,一人一天,其他家务也进行了重新分配。不管她俩谁吵闹,钱扬威就去另一个人的房间,要是一起吵闹,他索性就自闩了门睡。这样一来,两个媳妇都没了辙,只得老老实实听他的话。渐渐的,这才把他们小家的日子过了起来。
钱灵犀听得总算是有了丝笑意,怪不得这回见着董霜儿和徐荔香都客气了许多,不仅对她带回来的礼物表示了感谢,还争相在她面前讨好,看来大哥总算是开了窍,把个一家之主当住了。
钱扬友挤眉弄眼的告诉她,“娘还教哥哥在两个嫂子间施计,说谁表现好就让哥哥明年带到九原去,不好的就在家里。她们都怕被留下,眼下在家可听话呢,有什么活都抢着干。要不是白天娘一人在家带着小弟太闷,银莲姐都不用请了。”
钱灵犀笑着听着,心里也打起了盘算。
原本是说钱文仲任期满了就要回京,所以她才跟钱扬威商量,让他去那边守着。可眼下既然有风声说钱文仲会留任,那倒是不必一定要大哥过去了。只是九原那边眼看似乎会有什么好政策,她倒是真想多带些自家人过去发展发展的。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在这个年代做事,就算给自家人占些便宜,总也比外人靠得住。只是钱文仲的事没定下来,有些事就不好跟家里人商量。
横竖眼下钱敏君的婚事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所以钱灵犀把这些事都暂且搁置,只集中心神筹备她出嫁。
当然,钱灵犀也没忘了去信王府探望姐姐钱湘君。虽然世子郭承志添了两位侧妃,但堂姐的日子却看起来并不难过。
随着时日的推移,她和郭长昱的感情越来越深,就算是嫁出去的大姐郭长旻刻意挑拔,也无法动摇钱湘君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了。可以说,只要郭长昱顺顺利利的长大,钱湘君将来的日子就不会难过。
钱灵犀心中不免暗想,当年钱明君只不过是想暂时扔给姐姐的一个麻烦,谁知道如今却结出这样的果实?不过这完全是钱湘君应得的,她为此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都只有她自己知道。
钱灵犀没什么好说的,只想在适当的时候帮她一把。可钱湘君却说,“敏君能嫁给代郡王,于我面子上也甚有光,日后你再嫁个好夫婿,姐姐的日子就更好过了。”
听她别有所指的语气,钱灵犀开始头疼。婚事,又是婚事!自从回京,她的婚事都被念叨多少回了?(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296章 好刀
“二姑娘。”听着车外那甜滋滋,按捺不住喜悦与乞求的声音,钱灵犀就知道又没什么好事。暗自翻个白眼,把车帘掀开,“你要又想吃什么就管软软拿钱,别再问我了,反正都会从你的工钱里扣的,软软记得把账记上。到时你没钱回去,可别让你哥找我。”
打柴沟来的小帮工冯三喜在车外乐呵呵的挠着头,“我这回不买吃的,我想要那个。”
钱灵犀顺着他的手指)
这小子,嘴巴倒是挺甜的,钱灵犀又好气又好笑的放下车帘,正想离开,那卖刀的汉子却因软软的话冲过来理论了。
“姑娘,我没得罪你吧?你要拦着这位小兄弟不肯买我的刀也就算了,怎么还说这样的话伤人?你说我的刀不好,那你拿把刀出来比比,看是谁的好!”
此人黑黑瘦瘦,看起来似是不太擅长言辞,说着激动起来,就唰地一下把手中的宝刀抽出,就见寒光一闪,刀锋凌厉,饶是钱灵犀不太识货,也看出这是一把千真万确的好刀了。不过她怎么觉得这卖刀的汉子有点眼熟?
“咦?还真是把好刀!”后头有位年轻公子赞叹着走了过来,“这刀怎么卖?”
见他衣饰华丽,那汉子倒转刀柄,将刀递上,给他报了个价,“不贵,才十两银子。若不是我家主……我家急等用钱,才舍不得拿出来卖。”
钱灵犀见有了正经买主,正想吩咐软软去道个歉,赶紧离开让人家好做生意,那位年轻公子却忽地执刀直指那黑瘦汉子,厉声喝问,“说!你这刀是从哪里偷来的?”
那汉子大惊,“公子怎么这么说?这分明是我们自家的!”
哼!那公子倒提着刀柄,上下打量着他,目光轻蔑之极,“这刀柄上的字你认得么?这分明是一把官宦人家的刀,怎会落到你的手上?你若还要犟嘴,不如就把你们家的名号报上,让大伙儿听听,这是哪个官宦人家破落至此,要卖刀为生。”
黑瘦汉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他忽地给这公子跪下,什么话也不说,咣咣磕了三个头,“求公子高抬贵手,把刀还给小人吧。”
“我若是不还,你待怎样?”那公子阴森森的一笑,把刀转手递给随从,还吩咐他们,“现在本公子怀疑这是赃物,你们去把那边的几把刀剑都收来,咱们交到官府去。你若是不服,尽可以到吏部侍郎谷大人家中去打听这些刀剑的下落。如何?”
那黑瘦汉子额上青筋都爆了出来,大冷的天竟生生的挣出一头豆大的汗珠。木讷的看着这位公子,就是说不出话来。
那公子讥诮的扫他一眼,眼神示意下人们带着这些刀剑就要离开了。心中暗自高兴,竟是不费分文就得了这么多的好刀剑,真是意外之财。
“慢着。”谁都没有想到,此时钱灵犀在马车里出声了,“我竟是不知,吏部侍郎居然也管起这等小事来?还是说官宦人家就不能当了刀剑应急了?”
那公子凌厉的扫一眼过来,可看看她的马车,随即却换了一张笑脸,“不知这位小姐是哪家闺秀?”
钱灵犀在车里淡淡一笑,“我姓钱。方才是我家下人先看上这几把刀剑的,若是公子不介意的话,我们想买了。”
那公子一哽,脸上有些不好看。软软赶紧机灵的去拉了那黑瘦汉子过来,“大叔,你快报个价吧。”
那公子见此情形,心知今日这便宜再占不到了,虽然不甘心,但钱氏一族在南明王朝极受尊敬,却不是他轻易招惹得起的。若是只为了这几把刀剑,实在有些得不偿失,于是想想便在车外跟钱灵犀行了一礼,“在下莫祺瑞,今日幸会钱小姐,改日有缘,再来拜会。”
原来竟是他?钱灵犀记得此人了。他是钱慧君之前那个说亲对象,谷大人妾室的侄子。也是买了钱慧君从钱灵犀这里偷去的诗词,才得以补授庶吉士的那一位。
出于好奇,她微微挑起了车帘。车帘有两层,里层是布,外层是纱,只要掀开布帘就能看清街上的景致,而又不必被担心被人瞧见容貌。这是石氏在国公府时偷学来的招数,回来就照用了,也确实方便许多。所以钱灵犀眼下可以清楚的看清这位莫祺瑞究竟是何方神圣,而不必担心被人瞧见。
可是一看之下,钱灵犀惊叹了,这位仁兄给她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让她想忘也忘不了。
要说这位莫祺瑞相貌倒也颇为俊美,只是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浮华之气,让人甚是不喜,但让钱灵犀的惊叹的不是这些,而是当年在嵊州桐文馆时,她曾亲眼看见这位仁兄解下一块玉珮悄悄送给同桌的一位俊俏少年,意图不轨。
那是钱灵犀头一回在这时代看见现实中的玻璃兄,自然要多瞄两眼。当时就清楚的看见莫祺瑞的下巴上有粒绿豆大的黑痣,看起来就象是不小心洒上的墨汁,很是显眼,绝不会错认。
没想到居然差点做了钱慧君的夫君,果真要是如此,那真不知该让人如何感慨了。
莫祺瑞走了,可这里的事还没完。
钱灵犀连价也没还,就同意以四十两银子的价钱,把那黑瘦汉子的刀剑全都买下来了。
“只是我今儿出门,没带这么多的现银,你若是方便,可以随我回去拿,若是不方便的话,就在这里等着,我让人回去取了银子一会儿给你送来。”
那黑瘦汉子表示愿意在这里等,于是钱灵犀就让三喜在这里陪着他,自回去了。软软不解,“姑娘好端端的买那几把兵器做甚么?”
钱灵犀却是笑而不答,回去只吩咐人取了钱,把那几把刀剑买回。(未完待续)RQ
第297章 厚脸皮
黑瘦汉子拿到银子之后,匆匆就往回赶,一路怕人瞧见,还特意绕了几个圈,并换了一身衣裳,才走到一户宅院后门,悄悄闪身进去。
“怎样?脱手了没?有没有给人瞧见?”堂屋里,一位中年妇人见他进来,立即站起来紧张的问。当看到黑瘦男子解开包袱,取出白花花的银子时,她才总算是松了口气,“谢天谢地,总算是又可支撑一阵了。”
一位美貌的年轻女子从里屋出来,娥眉轻蹙,显然极是忧心,“娘,咱们总是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吧?”
赫然正是程雪岚。
程夫人转过身来,端庄的脸上又添了不少皱纹,看着生生老了十岁,“可不如此又能怎么办?从前在宫里已经快把一点子家底掏空了,好不容易出来了,可开销还是一样的大。雪儿啊,你可真的要加把劲了,否则再这么下去,娘连件新衣裳也给你做不起了。”
母亲的言下之意,程雪岚不是不明白,她真得赶紧嫁了,否则家里连基本的体面也不能维持,还谈何婚嫁?
从九原回来,也不知怎么回事,程妃突然找到她们母女,暗示她们可以搬离皇宫了。这是件好事,毕竟在宫里上下的人情打点,她们已经快承受不住了,但程雪岚未免也暗自揣测,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失了圣心?
但程夫人却是很乐观,尤其知道了女儿在九原和邓恒那一段独处的情形,让程夫人认定。是邓恒想要迎娶自己女儿,那她们再住在皇宫,相当于邓恒的外祖家当然不合适,所以出来也是好事。
为了体面。程夫人还谢绝了程妃让她们去她娘家借住的好意,打肿脸充胖子的在京城繁华地段租了个房子。可至今都没等到理想中的乘龙快婿登门拜访,反倒是为了维系这份体面。不得不开始变卖家私物件了。
此时程夫人有几句要紧的话要跟女儿讲,突然看到旁边的黑瘦汉子,这才客套了一句,“老周,你也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老周嗫嚅了几下,到底是开了口。“夫人,方才小姐说得对……”
他正想把今日之事源源本本说出,可程夫人根本不愿意听,摆摆手道,“我知道了。这不是没办法的事情吗?往后等小姐嫁人了,总会好的。对了,那几匹马你明儿也牵出去卖了吧,眼下快过年了,花销实在是大,光这点银子可不够。”
这下老周没办法了,只得躬身告辞,可是回了马厩,看着那几匹朝夕相处的马儿。他是越想越难过。从前老爷在的时候,家里是多么风光?奴仆成群,鲜衣怒马,不管走到哪儿,人家都要高看一眼。可是自从老爷故去之后,家里只有出。没有入的。好好的一个家搬来搬去,越折腾越穷,出门连头也不敢抬。不仅连一些老家人都打发了,眼下,连老爷的遗物都开始变卖,这过得到底是什么日子?
老周是个粗人,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他却深切的感受到一股寒意,象是嘴唇掉了,牙齿就会觉得冷一般,冷嗖嗖的直透到骨头缝里。
关起门的房间里,程雪岚被母亲的话吓了一大跳,“什么?您要卖了周叔?他可是爹……”
“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吗?”程氏一脸的山穷水尽,跟女儿掰着指头算,“你看,这些马儿若是卖了,还养着他干嘛?他年纪已经大了,比不得年轻小厮,可以陪着你出门,跑前跑后的。若是没了马,还留着他干什么?”
程雪岚在感情上无法接受,“可周叔一直忠心耿耿,他也是手把手教会我骑马的。现在他年纪大了,咱们就要现在卖了他,让人怎么说我们?”
“你是在说我忘恩负义吗?”程夫人气得脸发白,冷冷的丢出一句话,“那你有本事,你赶紧嫁到定国公府上去啊,你看娘还干不干这事!”
程雪岚噎得说不出话来,眼泪叭嗒叭嗒往下掉。
程夫人看着又甚是不忍,跟着一起落泪,“你那个傲气性子,要我说也真得改改了。现在咱家今时不同往日,该低头处得低头。邓公子不来找你,你就想法去找他呀。那个兴阳侯府的郡主不是递了张帖子来么?你就去凑凑趣,说不定还能有些机会。”
程雪岚收了泪,目露难色,“可她之前那么对我,这回我若去了,再遇到傅家……那个怎么办?”
程夫人不以为然的道,“怎么会?傅家还在荣阳呢,在京城是天子脚下,有谁敢乱来?”
程雪岚踌躇再三,终归是妥协了。
……
赵庚生跟在钱扬威的身旁,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显然兴奋之极,“大哥,你说的是真的么?”
“我骗你做甚么?”钱扬威带笑嗔了他一眼,“我虽不知道你和灵丫闹什么别扭,但多半是你的不是。要不是娘让我来问问你是怎么回事,我才不帮你递这个话呢。”
赵庚生欢喜得连连点头,“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我现在就去跟她道歉,一会儿再来给师母道歉,行了吧?”
他一面说着,一面就跑了。
钱扬威笑着摇了摇头,心下不免拿他跟房亮比较起来。
要说起细心周到,当然是房亮,可看着赵庚生这样子,又觉得性子爽朗,襟怀坦荡,也会是个不错的人选。唉,可惜自家就一个妹子了,否则嫁他二人岂不是好?
不,还有一个妹子的,钱扬威忽地眼神一黯,心下难过起来。彩凤的年纪算来与他二人也是相配的,只可惜与他二人无缘,却嫁了那么个东西,眼下也不知过得是好是坏,着实让人替她捏着一把汗。
房间里,钱灵犀正调弄着香泥,拿玉勺一下一下往钱敏君脸上抹。
甭管哪个时代,做新娘子都是件辛苦的差事。眼下这种美容法子,上一世她出嫁时也曾用过,不过当时穷,用不起这么好的,眼下倒是不怕了,可以给钱敏君买最好的来用。
据说这方子叫国色天香,里面是用甘松、香薷、白芨、白芷、绿豆粉等几十种香料与药材干花一起研成的细末,每天洗沐后敷用小半个时辰,能让肌肤红润白皙,又有奇香萦绕不散。
钱敏君的婚期订在年底,就快到了。因过年家家事情都多,钱玢也不可能一直陪着,所以打算让她年前就嫁过去,新年之时,新婚夫妇也好去祭祀祖先,访亲探友。
钱灵犀这些天只要没什么事,都会过来陪钱敏君。一是珍惜嫁前的时光,二来这美容方子可贵得很,又不好控制用量,每回总有些剩下的,扔了太可惜,钱灵犀便拿来敷脸了。她不是新娘,可也是伴娘,怎么能不打扮得漂亮点?
钱敏君脸上已经糊满了药泥,还要嘟囔着跟她说笑,“听说,你买了几把刀剑?怎么着,准备行走江湖了?”
“其实我是准备送给你的,日后姐夫要是不听话,你就把刀一拔,看他还敢不敢乱来。”钱灵犀揶揄着,对着镜子把剩下的药泥抹在自己脸上。
“好啊好啊,不如你陪我嫁过去得了。到时他要不听话,咱们姐妹就刀剑合壁,联手闯荡江湖去。”
“没出息!收拾不了人家就自个儿开溜,这是英雄所为吗?”
“那肯定得是收拾完再走呗!”
“这还象句话。虽说姐夫已经把房里的丫头收拾了,但往后你也得注意,别让他有可趁之机。”
姐妹俩正探讨起驭夫之道,门外紫薇来回话了,“二姑娘,赵公子来了,请您过去。”
“不见!”钱灵犀没好气的道,“我正敷脸呢,让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紫薇掩嘴偷笑,可不一时软软就过来回话了,“赵公子说他那就去师母那儿等着了,他还说姑娘买的刀剑都很好,他就不客气了。”
钱灵犀怒了,“这人怎么回事?我有说送他的吗?怎么这么厚脸皮?”
钱敏君在一旁诧异的看着她,“你不打算送他,买来干嘛?难不成真的要习武啊?”
钱灵犀郁闷了,大家怎么会都有这种想法?
那天在街上,她已经把老周认出来了,记起他是程府的下人,那他所卖的,自然是程家之物。
钱灵犀一来是同情程家母女的遭遇,想替她们解决点困难,二来这几件刀剑确实卖得便宜,物超所值,所以才果断下手。可眼下却被赵庚生问都不问的全拿走了,那她岂不就亏了?钱灵犀虽然生气,却舍不得刚敷好的脸,坚持等到时间够了洗去,才去找赵庚生理论。
可赵庚生见了她就乐呵呵的道歉,“是我不好,之前误会了你,以后再不会了。”
看着他更加专注于刀剑的眼神,钱灵犀就知道这小子还是没想明白,只不过是以为自己先示好才肯放低身段。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所以钱灵犀毫不客气的让人收拾东西,“对不起,这些东西不是送给你的,方才我不在,下人没说明白。”
可赵庚生抱着把剑不肯放,“我都道歉了,你怎么还生气?你要嫌我拿得太多,那我只拿这一样好了。不,再加一样吧。灵丫,别生气了,大不了你要什么我买给你就是。”
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钱灵犀正想骂他几句,忽地下人来报,“老太太来了,姑娘快去前面迎接吧。”
连沈氏出到了?这还真是给面子啊。钱灵犀只得放下争论,先去迎接了。等回过头来,赵庚生早已抱着东西走了。(未完待续)RQ
第298章 前途
钱敏君风风光光的出嫁了。
那一天,正好是雪后初晴的天气。虽然冷,但也算得上是天公作美了,看着大红花轿走在一片晶莹天地里,反衬得那十里红妆更加明艳动人。
钱文仲夫妇虽然伤感,但在知道新郎官在带着花轿来接人时,特意在花轿的座椅下加了个专门订制的小巧熏笼,还是安慰了不少。这样知道疼人的女婿,把女儿交出去也多少能放下些心了。
只是人前的风光之后,人后却仍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要处理。
首当其冲的,石氏就专程找到国公府的五太太蒋氏,让钱灵犀亲手捧上两件上等皮货和金银头面首饰各一盒。
“有些事我们虽不知道,但却不能装糊涂,这些东西是我们给六小姐添妆的,还请五太太不要嫌弃。”
蒋氏怔了怔,忽地脸色一缓,却是急忙推辞,“这怎么行?原就不关你们的事,再说……”
“再说就见外了。”石氏一定把东西推了过去,拍了拍她的手,“这些日子,你肯定没少受委屈。又当家又当娘的,可真是不容易。”
蒋氏听着这话,眼圈都红了,不再拒绝,却是道起了委屈,“论理,这话我真不该说,只是老太太这么做,让婉君日后嫁过去怎么做人?”
钱灵犀心中暗叹,和石氏此时心情一样,都是十分同情。
她们原先不知道,还以为国公府真是有不少好东西,所以欣然接受了他们为钱敏君准备的嫁妆。可后来随着婚期临近。沈氏带着大批奴仆来到京城,软软和紫薇两个丫头才从家人口里得知,原来给钱敏君的嫁妆竟是直接把钱婉君的那一份搬过来了。
钱婉君虽是庶女,但国公府于嫁妆方面却不会克扣她们。那些东西是蒋氏花了差不多十来年的工夫才收拾齐整,自然色色精致,可冷不丁就给人全都端了。让她们拿着男方给的聘礼准备嫁妆,这可不是作贱人么?。
尤其钱婉君,本来娇滴滴一个小姑娘许给个中年大叔做填房就够憋屈的,现在连嫁妆还要克扣她的,日后让她怎么在夫家立足?
她不敢在沈氏面前吵闹,只好日日到钱文傭和蒋氏面前哭。把他们夫妻哭得也是愁容满面,又怒火中烧。除了安抚女儿。尽量多给她些现银压箱,另一面也只能把压箱底的私房钱掏出来赶紧去给她重新置办。但现买的东西一个贵字不说,又哪能挑得那么精致?
捎带着,整个五房对钱敏君一家自然也有了意见。要不是他家出了这门亲事,至于让自家这么憋屈么?
石氏知道这情况后。当即就和钱灵犀商量,钱敏君的嫁妆单子是已经送到代王府的,不可能更改,所以她只能把给钱灵犀准备的嫁妆中拿些好东西来,弥补钱慧君了。
石氏看得很长远,“虽然你六姐姐在家是和你们不怎么样,但一旦出了阁就不一样了。大家都是钱家的女儿,彼此留些人情让人念着好,总比留个恨意强。眼下把给你准备的东西拿了。回头我和你干爹一定补更好的给你,行不?”
“婶娘说的哪里话?”钱灵犀很懂事的表示理解,“原本就是您准备的东西,现在有急用,您拿去就是。再说您方才也说了,咱们都是姓钱的。六姐姐也是我们的姐妹。若是看着她嫁的这么不风光,我们又哪有什么面子?”
她后来还帮着出谋划策,从收到的礼物里挑出些上等玉石,给钱婉君打了两套以百年好合为主题的玉石金银首饰,又体面又别致。
蒋氏一看就知是真正用了心的,感动得不知怎么说,两相比较,心里也越发的恨起来某个人来,“听说,全是七丫头撺掇老太太这么干的,不仅克扣了婉君的嫁妆,甚至还拦着老太爷要送给你们的礼。偏老太太现在就听她一人的,也不知下了什么**汤。哼,给我们就没钱,怎么就有钱给大房胡来呢?”
钱灵犀和石氏对视一眼,这些话,恕她们就不接腔了。
这次钱慧君一来,钱灵犀看着她的身形外貌就觉得这丫头明显是走上歧途了。她能迷住沈氏,自然用的是下三滥的法子。沈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家,连大夫都不吭声,她们自然也不会去做这个恶人。
至于说到钱扬熙,这也真是个人材。钱玢不许他在家捧戏子,他就索性弄了个别苑,把人领进门了。
可那戏子在台上虽是女的,台下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儿身,哄着钱扬熙花了大笔的银子后,带着自己的小情人,跑了。
这让人怎么说?去打官司吧,这种假凤虚凰的事情毕竟没名没份,师出无名。你若拿个冤大头的名义去告,钱家又实在丢不起这人。最后只得生生咽下这口气,只让家丁暗中查访而已。若不是出了这么档子事,钱扬熙怎肯老老实实的来京城,帮着筹办钱敏君的婚事?
这些破烂溜丢的事情都不是钱灵犀她们所关心的,她们只想顺顺当当把钱敏君嫁了,做好自己的人情就行。至于她们之间要斗个你死我活也好,翻天覆地也好,都不关她们的事。
所以这回钱慧君来了,钱灵犀是客客气气,并没有半分不敬之处。这倒让一直对她心存忌惮的钱慧君安心不少,还以为是自己有了沈氏这张护身符所致。却不知人家根本是不屑于与她争斗,而且就钱灵犀这些年在石氏身边养成的眼光来看,眼下的钱慧君完全不需要自己出手了。她自己就给自己树了一堆的敌人,还弄了个死胡同在走。只要她不来犯自家人,她便只需等着看她的下场就好。
就象今日,是钱敏君出嫁的好日子,她一个原本不是关系很好的姐妹愿意去出头露脸,充当国公府的代表人物到代王府去吃喜酒,钱灵犀都由着她去了。
其实她那点小心思,谁还看不透呢?喜酒是分男女两方摆的,国公府这边请的是亲朋故旧,而洛笙年那边却是一些王公亲贵,这丫头摆明是想借此机会去跳龙门了。
只要她不怕摔折了腿,钱灵犀为何要拦着?横竖钱敏君身边已经安排妥当,那里是她绝对兴不了风作不了浪的,所以钱灵犀很放心的让她去了。
而钱慧君的目的显然不在于钱敏君身上,她对今天的新郎官洛笙年也没兴趣,倒是对旁边那位充作新郎傧相的贵公子一直虎视眈眈,觑了个空就端着一杯酒过去了,笑得如春花新绽,“世子,今日真是辛苦你了。这杯酒,我代妹妹敬您。”
可那位竟是理都不理,却连身也没回,钱慧君脸上有些下不来台,旁边原本有位贵女瞧着这情形想起身过来的,见此又稳稳的坐了回去。
旁边有人瞧见,不知究里,轻推了那位一把,贵公子才转过头来。不是邓恒,又是何人?
钱慧君重又堆起最甜美的笑,把方才的话复述了一遍。
邓恒却是哂然,“七小姐怕是喝多了,欢喜过了头吧?新娘子的酒再怎样也应该是新郎官来代,什么时候轮到你了?洛兄,你说是不是?”
一众年轻的王公贵胄们顿时哈哈大笑,借着酒劲,竟然有人开起了玩笑,“钱小姐若是真的想代,就须得跟我们每人喝上一杯才是,你们说是不是?”
“正是,正是!钱小姐要是能在我们当中喝上一圈,那便是连翠红楼的头牌,素来海量的十娘也比不上了。”
这种场合,永远少不了嘻哈捧场之徒。可拿她与青楼女子相提并论,这让钱慧君颜面何存?
一张雪白的俏脸生生涨成了猪肝色,偏偏那个始作俑者已经借着酒意,去找新郎官了,完全不给钱慧君任何亲近的机会。除了咬牙回桌落座,她还能怎么办?
可是一旁,却是有人凉凉的道,“你我既然不胜酒力,就不要在此勉强。程姑娘,不如我们到旁边走走可好?”
钱慧君猛地转过头,那冷嘲热讽的贵女不正是温心媛?而她拉起的那位美貌女子自然就是程雪岚了。
成功的打击了钱慧君后,温心媛故意拉着程雪岚从一众纨绔子弟旁绕过,在引来一片啧舌咽口水之声后,才把她拉到了代王府的后园。
“程姑娘,不是我说,你这模样可比今日那新娘子漂亮百倍。可眼下连她都嫁到这里来了,你却只能偏安一隅,心中可有不服?”
程雪岚臊红了脸,讷讷的说不出话来。因洛家宅大人少,早在入住之初就收拾了几处偏远的院落对外出租。眼下程家租的正是代王府西边的一处小院,此次钱敏君成亲,石氏原想着和她们母女有些交情,便给她和程夫人下了一张帖子。可程夫人却跟钱慧君一个想法,觉得去代王府这边赴宴才更有前途,于是便“就近”让女儿来了这里。
她自己借口寡妇,不好出席这种场合缺席了。只是百般叮嘱女儿,一定要想法和邓恒多多亲近。她是想着自己不在场,女儿才更好行事。可这么多人,程雪岚哪有机会与邓恒说话?
一个主动凑上去的钱慧君,下场如何是她亲眼看到的,现在的程雪岚真是越来越没了信心,也许邓恒当日之举只是一时起意,自己或许应该脚踏实地择个夫婿了。
可温心媛却偏又在此时,给她抛出个希望来。(未完待续)RQ
第299章 守得云开
“过几天,大家想在京郊办个宴会,送送邓家世子。你到时,不如一起来吧。”温心媛微笑的看着貌美动人的程雪岚,抛出一个巨大的诱饵,又半劝半诱着道,“我们做女孩的,便如枝头上的花,真正青春美貌也不过这么短短一瞬,如果不在最美好的年华好好找个人来珍惜,将来一定会追悔莫及。至于那天,你也不必太过拘束,到时可不会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想说些什么话也都容易些。就当多交几个朋友,一起去走走也是好的。”
程雪岚果然心动了,如果真有这么一个机会,可是千载难逢的。就算邓恒拒绝自己,但若是能有机会跟他当面说个清楚,也好彻底让自己死了这条心。
几乎没有做太多考虑,程雪岚就下定了决心,“多谢郡主盛情,那日我必定到场。只不知在什么地方,可要准备什么?还请郡主提点。”
“什么都不必准备了,这样一个小小东道,难道还要你破费不成?只是具体地方还没定下,到时我知道了再使人告诉你。不过因是我们私下行事,最好不要带太多下人,骑马来就好。到时大家万一兴致上来,要骑马踏雪也是别有风味的。”
程雪岚点头暗暗记下,心想若是骑马于自己就更便宜了,她的马技好,到时使点小手段,就不难和邓恒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只是想想刚被母亲卖了的周叔,心中大为惋惜。温心媛不许多带下人,若是有忠心耿耿又马术超群的周叔陪伴。她是哪里都敢去的。眼下身边虽有两个牵马的小厮,奈何却都没有周叔那等忠心和马术,到时只得自己多加小心了。
可温心媛忽地又对她道,“你若是怕一人来得太孤单些。要请个女伴来也行,但最好是个会骑马的。”
程雪岚怔了怔,“我在京中认得唯一会骑马的就是钱家二姑娘了。可是她……”
她欲言又止,只觑着温心媛的神色不说话。京城大半官宦人家都已知道温心媛奉命去接钱敏君一行,却给钱灵犀提前挤兑回来之事,温心媛怕人家说自己不懂事,一回了京城就放出口风了。可她越是如此,钱灵犀越是不解释。只等有人问起,只谦逊的称是自己不懂事。不怪温心媛生气,这样一来,反倒让人们更加同情她些。
心想两个女孩儿的身份高低差别在那里摆着,要说钱灵犀给温心媛气受,那是谁也不肯相信的。再说当时还有邓恒钱家那些长辈在呢。怎么可能就光把温心媛一人给气跑了?多半是这女孩子封了郡主便傲气了,所以有点小小不如心意就发脾气。
程雪岚心里正担心着,却没想到温心媛竟是异样的好说话,“那便把她也一并请来就是。否则人人都说我与她不和,正好也借你的手,破破这个传言了。”
程雪岚顿时松了口气,心中暗暗欢喜,她在九原也看到邓恒待钱灵犀与众不同了,如果能把她请来。或者吸引邓恒的机会就会更大一些。要是旁人程雪岚还真不敢保证能请得动,但钱灵犀性子好,好说话,如果是她应该没问题的吧?
看着她低头含笑出神的样子,温心媛唇边的笑意有些冷,如果仔细看。才会发现里面暗藏杀机。
转回酒席上时,钱慧君已经离开了。
她在邓恒面前没讨着便宜不说,还大大的出了一回丑,哪里有脸再呆下去?借口头痛便要先行告退了。
反正也不是甚么要紧人物,洛笙年得了回禀,只吩咐人把她送出去就完事。
但意外的,信王府的小世子郭长昱却站了起来,小大人般跟他行了一礼,“侄儿年幼,不胜酒力,既然钱家姨母要离去,不如就由小侄相送一程吧。”
洛笙年会意的一笑,只让他跟郭承志说一声,便随他去了。他们父子今日来了代王府做客,但钱湘君却是去国公府喝喜酒了。郭长昱定是想去接她,所以才顺带着送钱慧君一程。
郭承志没什么意见,只让下人好生跟着,又低低吩咐了儿子几句,也不知说的什么,听得郭长昱喜笑颜开,连连给父亲行礼道谢。直到给郭承志笑骂了两句,才兴冲冲的陪钱慧君一起走了。
见有位小世子相伴,钱慧君备受打击的心才稍稍恢复了一些,本想借机请郭长昱来她车上同坐,套套近乎,没想到郭长昱小大人般,以一句正儿八经的“男女七岁不同席”回绝了。
钱慧君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难道还懂得什么男女大防么?可她却不知,大户人家男女大防的观念,正是从娃娃抓起。
尤其郭长昱的身份特殊,更是早早的就得到了钱湘君的耳提面命。进了家门,和身边亲近的人还能稍稍随意一下,但一旦出了门,行事作派就得严谨之极。
否则,郭家的长辈怎会在钱明君过世之后,还一直把他们的小世子一直放在钱湘君身边教养?这也是看在钱湘君教得极好的份上,才默许如此。
钱湘君自从当年来了京城,一直呆在信王府,这回到国公府参加钱敏君的婚宴,还是她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出现在京城官宦人家的社交场合里。
郭长昱那边喜酒吃一半就急着来见她,也是怕她因年长未嫁,受人欺负,所以才急急来跟她撑场面了。小家伙年纪虽不大,但也开始长心眼了,懂得维护身边真正对自己好的人,也不枉钱湘君一番苦心。
可钱湘君的情况却比他想象之中好了许多,有钱灵犀等人陪着,又有钱玢的格外照应,无论来的哪家女眷都不敢对她太过小视。
等着郭长昱来了,刻意在众人面前展现出的亲热,那就更加让人敬重三分了。
只不过钱湘君生性就不爱出风头,尤其是郭长昱来了之后,她也不愿被人议论指点,知他在酒席上吃不了多少东西,便想带着他到后头去避避风头,也好生吃点饭菜。
可郭长昱存心要给她长脸,特意当着众人的面,把郭承志的话带到,“父亲说,姨母镇日在家辛苦,难得出来走动一次,见见亲戚。若是愿意,便是在这里多住几日也无妨的,咱们等到新娘子回了门再回去。横竖这里也是外祖家,留下也没什么,功课衣裳一会儿打发人送来就是。”
沈氏一听当然连声赞好,这个重外孙因自幼不跟他们在一起,感情并不太深,难得有这么个机会亲近,自然是愿意把他留下的。
至于大房的钱扬熙等人心里纵有想法,但眼下人家上门是客,也没有个冷眼相待的道理。相反,还得做得比旁人更好些,才能尽力去笼络住郭长昱的心。
钱湘君也是喜不自胜,便以此为由向沈氏告退,借口收拾房间,带郭长昱进后宅,自去与钱灵犀林氏等人团聚了。她早想着能有个机会和叔婶兄妹们好好说话了,如今郭承志给了她三天的假,自然要好好把握。
唯独钱慧君很是不忿,心想不过是给人当老妈子,带孩子,这有什么值得敬重的?等到郭长昱长大了,钱湘君别说嫡母,连个庶母也争不上,无名无份的能有什么光彩?
可是等到晚间,郭承志亲自来国公府给儿子和钱湘君送衣物,她再也不能这么想了。
嫌下人们给钱湘君带来的冬衣不够好,当着前岳家的面,郭承志甚至把自己的斗篷解下,给钱湘君披在身上,并细心嘱咐,“前两日听着你又咳嗽了,是在照顾昱儿时落下的旧疾又犯了吧?别强忍着,让下人们把雪梨燕窝都炖上,好好保重身子。便是和亲人们相聚欢喜时,也切莫过于伤心,仔细哭多了,伤着眼睛。”
如此情形,让别人还要怎么想?还能怎么想?更别提郭承志还主动提出要拜见钱文佑夫妇,以及和钱扬名几兄妹一一认识了。
送走了郭承志,全家人看钱湘君的目光都不一样了。有羡慕有妒忌也有许多的不甘心,只有石氏等少数人是真心祝福。而钱文佑一家却是个个湿了眼眶,尤其钱灵犀和林氏,拉着姐姐和侄女的手,哽咽不能言。但那眼泪里,更多包含的却是对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欢喜。
看着郭长昱送父亲走后,一直快乐的依偎在钱湘君身边,一脸的兴奋与孺慕之思,而没有半分的失落与不悦之意,沈氏阴沉着脸,许久没有出声。
钱慧君实在是被嫉妒折磨得快要发狂了,一个钱敏君嫁作代王妃,她还可以当作是她走了狗屎运,可若是连钱湘君也有机会问鼎信王府的侧妃,乃至王妃之位,那是钱慧君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试想钱灵犀若是得到这样两大助力,日后岂不更要凌驾于自己之上?
于是她私下进言,“难道老太太就容许如此?大姐姐的在天之灵知道,又怎能安息?”
“不错。”是钱扬熙扶着母亲,大太太齐氏进来了,母子俩的表情一样伤痛而忿懑,“老太爷糊涂了,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就算姑爷要续弦,也绝不能是她!”(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