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爱(三)
方雨洛坐在窗前,呆呆望着眼前深深的雨巷。
已经第七天了,这是她给他最后的期限,也是她尊严的最后底限。
那天,她怀着对他尽存的最后一丝幻想,精心布置,为他与她的婚姻作最后的挽留。事实再一次证明,是她在自欺欺人。可是,她仍然舍不得,原来爱真的能让人变得卑微。她告诉自己再等他七天,七天内只要他开口挽留她,不管什么借口,只要他说,她就信。
到底是什么让他们的爱走到尽头,是自己过份的依恋让他疲倦了吗?还是突然有一天,发现心中已没有了她的位置,因为眼前有了更亮丽的风景。抑或是从来都没有真正爱过她……这念头闪过,她的心又狠狠拧一下。
他有今天的一切真的很不易。他是个有野心的男人,那时他还只是个名不经传的小职员,一次为了一个项目策划书他几乎是没日没夜地赶,双眼布满血丝。临了,创意却被人剽窃,一个前辈,工作中最信任的伙伴。升迁的机会被人捷足先登,她还记得那天他一进门,就紧紧地抱住她,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那天晚上他近似疯狂地要她,一次又一次……她知道他渲泻的是他的痛苦。她却无法理解那痛苦:机会以后总还会有的,除非遭遇背叛,但那种人看清了撇清了岂不更好?
虽不能理解,她还是拥着他柔声抚慰“就算一切都没了,至少你还拥有我啊,还有将来我们的小孩。”
他自她怀中抬起头说“雨洛,现在还不是要小孩的时侯,给不了他最好的成长环境,最完整的爱,我们就不能生下他。我从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雨洛!是我的我终究要讨回来。我的命运得由我自己来写……”那一眼的他让她很陌生。
“也许你不是不要小孩,你只是不要跟我的小孩。”方雨洛轻轻说。
窗外天完全黑了。这么多天你都没有回家吗?还是你连敷衍都懒得给我?冰凉的泪滑过脸颊,滴落在身前的手机屏上。
“妈!我决定放弃了。”方雨洛慢慢拿起手机,取下手机卡。
………………………………
秦朗剪开信封外层层防水胶贴,小心地拆开封口的双面胶,抽出两张薄荷色的信纸,上头娟秀的字迹正是方雨洛的。
方雨洛的信:
[秦朗,不知你终于在冰箱角落里发现这封信,是我离开的第几天。你也许疑惑,我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跟你说,却要弄得这么矫情。(苦笑)因为我真的没有勇气。
我好累了,不知为何我们会走到今天的地步,很怀念从前,虽然窝在那么小的房子里,夏天热得像蒸笼,冬天没有暖气,可是心中很满足,因为可以每天数着你的心跳入睡,在你怀中醒来。自从搬入这座豪华公寓,我们的心却越来越远了。
也许我太不知好歹,你为了我们有更好的未来而打拼,我却不领你的情。说真的,看着你每日进门筋疲力尽的模样,我真的好心痛,看你为一些策划方案绞尽脑汁寝食难安,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好恨自己的无能。我更悲哀地发现,我们之间已没有了共同话题,我已触不到你的心。
在你晚归那些夜里,**聆听汽车引擎的声音,电梯开闭的声音。心一次次拎起又沉下,当你终于回来却倒头就睡,而不再从背后轻轻拥我入怀,甚至一个不经意的肢体接触你也状似无意地避开。到底是你变心了还是我变质了?我经常夜里偷偷地哭,我知道有时你并没睡着,可你的背一动也不动。
不安促使得我像电视剧中演的黄脸婆一样,洗衣时仔细检视你换下的衬衫,你的衬衫时常有口红渍和淡淡的香水味,不是你偶尔用的男士香水。我问你,你就说陪客户免不了要到那种地方,不耐烦的语气。可你按时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是我老了丑了满足不了你吗?千万个依据向我证明你变了,我却又拼命地找千万个借口安慰自己。母亲就曾笑我的性格很像驼鸟。
直到那一天,为你清理汽车座位时在座垫缝隙发现了半瓶香水和一个空的铝箔包装。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香水正是你衬衫上常沾上的那种香型。不得不说,这真是个有心机的女人啊!秦朗,你能体会我当时绝望的心情吗?心像被撕扯成千丝万絮,很冷!冷气从足底慢慢浸上来,浸透全身。
我不想放弃你,真的不想,我那么爱你,可我真的力不从心。我好累,心神俱灭一般。这些天我想过了,我是个平庸的女子,我只要一个全心全意爱我的男人,不会骗我,他可以不那么帅,可以没多少钱,只要在我软弱的那些时,他能牵我的手陪在我身边。]
守望爱(四)
她离开他了!
这个认知让秦朗的心一阵慌乱。他立刻拨她的手机号码,手机已停机。
冰箱里储满食物,甚至菜都洗净切好配好一份份用保鲜膜包着。他的鞋袜衬衫领带西装夏装冬衣都整整齐齐收在各自柜里,为了方便他找还分门别类贴上标签,她的细致体贴让他窝心。橱中那只小小的蓝色行李箱不见了,随之消失的还有她的衣物,以及盥洗用具。
秦朗颓然倒在沙发中。
不是一直苦于没机会开口吗?现在岂不是省了他的麻烦,可是为什么心被掏空了似的……
没有了她的气息,这个家变得如此陌生,以至他无法静下心来躺一会。忽想到什么秦朗一个鲤鱼打艇跳起来,直奔卧室。
凝住手中光华璀璨的钻戒,秦朗唇角不觉微弯起。这一枚是他去年送她的礼物,纪念结婚五周年。当时他亲手给她戴上,换下那枚细得有些寒酸的婚戒。现在钻戒她留下了,却带走了那枚婚戒。
这说明什么?说明她舍不下。她一定会回来的,长假已经结束了,明天她还得上班,所以他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明天去她工作的报社堵她。
心放下了,困意涌上来。秦朗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和衣仆倒在床。
……………………
“什么……你是说……方雨洛一个月前就辞职了?”
“是啊!你是她的——?”
“啊……我是她……朋友。”
……………………
站在空荡荡的小屋前,秦朗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桌上放着两份离婚协议书,已经签了字的。那枚婚戒端端正正搁在旁边,婚戒下压着一张字条,字条上一行娟秀的楷字:等了你七天,不再等了,祝你幸福。
……………………
秦朗将花束端正供于墓碑前,深深地一躬。“妈!对不起,我没能做到对您的承诺。”
在他们结婚的前一天,方雨洛同女伴外出了。岳母来到他跟前。
“秦朗。”
“妈!请坐。”
岳母笑盈盈床沿边坐下来“唉呀!女儿都要嫁人了,不想老都不行了。”
“妈,把雨洛交给我您就放心吧!我不会让她跟着我吃苦,我一定会给她最好的生活。”
“嗯,这个我相信你。”岳母笑着,沉吟半晌忽轻轻舒了口气“秦朗,你知道的吧,雨洛并不是我亲生的孩子。”
“知道,雨洛说您很爱她,亲生爹娘能给予的爱你们都给了她。”
岳母微微一笑,没有看他,兀自回忆着。
“我还记得那夜下着雨,天很黑,她爸爸从学校回来,在巷子口发现一个盖着油布的竹篮,里面竟有婴儿的哭声。是一个好小好小的女婴,脐带都还没落呢。我们自己没有小孩,他爸爸说这是上天怜他们膝下寂寞,赐给他们的小天使。因为那天下着雨,他爸爸说就叫雨落,后来又嫌那个落不好,就改作洛,雨洛。除了不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她成长的每一步我们都相伴着,她就是我们的女儿。”
他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听。
“雨洛是个乖巧柔顺的女孩子,她心思细腻又胆小,个性又不积极活泼,但是她其实很聪明很有主见,骨子还有点小固执,她认定一件事就不轻易改变。”老人突然执起他的手“秦朗!爱一个人不是给她优渥的生活就可以。我只希望你做到,给她幸福,不要让她为你流泪。”
秦朗来到空荡荡体育场,十多年了,小城的变化日新月异,这里也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所幸这个大看台还在。这里是他和方雨洛初识的地方。
那天,他又和他那一帮哥们到邻校寻衅打群架,照例挂了一身彩,傍晚时分,别人陆续回家了,只他一个人还在外面闲荡。他不想太早回家被盘诘,不想面对两位老人失望甚至有些憎恶的目光。
他信步来到露天体育场,以前心情很差的时侯他经常来这里,一个人哭很久。后来他不哭了,但习惯一直保留着。他喜欢攀上最高的看台,远远离开人类的喧嚣一个人静静坐到天黑。
远远就听到有小女孩在哭,原来是几个**少年在欺负一个小女生。
妈的!垃圾。
他心里暗骂却并不想管闲事,迳直从旁边走过。
“我就这么多钱,再没有了,把书包还我,呜——”
“死丫头!哭什么哭!”一个小混混推她一下。
“你们是坏蛋……我要告诉我爸爸。”
“你敢……”小混混一扬手吓得小女孩瑟缩一下。
“大哥!怎么办?让她走不?钱全在这呢……”小混混对威吓的效果很满意,转而低声向旁边少年请示。少年约十六七岁,顶一头乱七八糟的彩发。
“废物!”少年啪——打偏他的头,从另一人手里拿过书包翻出一个本子看了一眼,慢慢走近瑟瑟发抖的女孩,食指抬起小女孩下巴。
“方雨洛,市一中一年级一班是吧!我记住了,以后每天多带三十块钱,放学来这找我们,不然,我会去找你的。”
又发现了什么凑近前慢悠悠朝小女孩耳边吹着气“嗯,仔细看你长得好可爱,脖子好细好白……”
秦朗跨上一级台阶。
“你要干嘛……放开我!呜~不要!救命啊!”小女孩的哭叫清晰传过来。
扰他心境,不可饶恕!
………………
“你还跟着我干什么!”秦朗朝身后亦步亦趋的小小身影吼。
因有丰富的‘实战经验’,他没用太久就解决了那个彩发**少年,另外三两个小虾米见头儿被揍得这么惨,把式都没敢比划一下就拖着地上的老大作鸟兽散。他身上当然又加了两笔新彩。
日落的山头只余一抹白光,天快黑了。
瞄一眼远远坐着女孩。“你怎么还不回家!天都快黑了,你就不怕我是坏人?”他故意恶狠狠地说。
晶亮的眼望向他,笑了。
她慢慢地试探着一点点靠近他,挪一点距离就偷偷看一下他的脸色,她终于和他并排而坐,他装做没看见。
“嗯,我叫方雨洛!”她的声音嫩嫩的带着童音。
他没理她。
“你的手在流血,我帮你包扎一下吧。”她拿出雪白的手帕,轻柔地牵过他的手,她的手好软。他奇怪自己竟能忍受她的碰触,他讨厌与他人肢体接触,哪怕是家人都一样。
“你的脸也受伤了,痛吗?”软凉的小手贴上他的颊,灼痛顿时舒缓。
他僵了一下,对上她的眼睛,她的眸好清好亮,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关切和担忧。他心头突然涌过一阵暖意,一种他完全陌生的感受……
从此每天放学,他身后都多个小尾巴,他不再孤独地等待黑夜到来。那年他十五岁,方雨洛十二岁。
然而有一天,校长传训给他的家人,让他退学。因为他不光打架闹事,还勾搭低年级女学生,严重影响校园风气。次年,他被送到英国读书,没有人陪。
守望爱(五)
秦朗坐在客厅沙发里,电视机音量开得很大,屋里所有的灯都是开着的,浴缸里哗哗放着水,为什么还是感觉空荡荡的?
一个月了,他能想到的地方都找过,信用卡也没有消费过的痕迹,她好像人间蒸发了。
有哥们提议,她的朋友会不会知道她的下落?
朋友!平时她都有哪些朋友?是做什么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他终于知道自己是多失败多不称职的丈夫。对她的生活圈他几乎一无所知。他找不到她了。
“雨洛……”他把脸埋入掌心低喊“你在哪里?”
叮咚——!叮咚——!
秦朗半晌才回过神,是门铃。这么晚了会是谁?他撑起疲倦的身子来至门边,看了眼门旁的屏幕,是她!她怎么来了?
门开了,一阵香风扑面而来,怀中多了一具娇躯。
“朗!你为什么这么多天都不理我?手机也不接……呀!你都憔悴了,看下巴上都是胡渣。”纤手巴住他的脸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忽又噗地一笑“不过这样看起来像性感的海盗。”
“你怎么来了?”他不着痕迹地拿下她的手。
“喂!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伤人啦!”撒娇的嗓音控诉着,指头戳戳他的胸。
“是,对不起!”秦朗笑捉住搞怪的手指头,女孩借势又偎入他怀里。
“朗,我想你了。”
秦朗扶起怀中的女孩。“向玲!”他低头直视着她的眼睛“这些日子,我经常在想一个问题。雨洛走了,这不正是我一直想要的吗?为何我会这么痛苦?”
“亲爱的!你把爱她当成自己的责任了。可你知道的,谁都不是谁的责任,同情、怜悯不等于爱,跟我在一起你才是快乐的不是吗?”
秦朗颓然瘫坐在沙发中。“一直以来,我也是这样认为,因为我承诺过给她最好的生活,我拼命工作,不择手段地往上攀,我因失败而痛苦时,她只能静静地陪我失落,我成功了志得意满,她也没表现多么兴高采烈。我为她付出这么多,她却并没肯定过我的成就,我反而觉得她越来越沉默,越来越不快乐。我觉得自己很失败,我开始怕回家,因为我怕面对她,怕面对那愈来愈黯淡眼神。和你在一起时,我很轻松,随心所欲地放浪,把心头的压抑和挫败感抛诸脑后。像人们用酒精和毒(和谐)品麻醉自己一样,然事后我面临的是更噬心的痛苦和负罪感……我甚至不敢面对她的眼睛,不敢碰她。”
“你不欠她什么,不必有罪恶感,爱不存在了,再拖延下去对她只是更重的伤害。秦朗!我俩才是最适合的。”
“向玲,对不起,我发现我放不下她。”
“你是……什么意思?”
秦朗摇摇头,眼神有些焕散。“我不知道,我的心很乱。”
向玲挨着他坐下,耙了耙他的发柔声道“朗,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好?”
“不用了,时间不早了,走吧!我送你回去。”秦朗说罢起身,顺手捞起靠背上的外套。
向玲咬了咬唇,只得站起。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着。向玲住处到了,秦朗体贴地帮她开好车门。
“不上去吗?”向玲轻轻说道。
“不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向玲没再出声,目送他的车调头慢慢滑向车道。
“秦朗!我不会放弃的!”她对着他的车尾高喊。
……………………
洒吧中。
烟味,酒味,女人的香水味,昏沉暧|昧的柔光,荡人心旌糜乐,若隐若现的**,勾动着男人们原始的欲|望。
秦朗静静地隐在角落里,轻晃着杯中透明的液体,浅啜一口,闭目体味那自舌尖到喉头再慢慢滑下胸腹的灼热,任由长指间的烟火慢慢成烬跌落。微蹙的眉心,轻郁的气质惹得过往女子纷纷侧目。
一旁几个男人不禁有些吃味,其中一个就说“喂!秦……朗!你小子——也太……不仗义了,漂亮你(女)人船(全)儿叫你——勾跑了,这会儿还……跑这卖骚……”酒喝太多了,舌头有点大。
“就是,听说你离婚了,怎么样?什么时侯把你那美翻了的小**转正”另一个贼兮兮朝他挤眉弄眼。
今天他们签了一宗大单,哥几个非要约在一块轻松轻松,硬拉他过来。
“哼哼!”秦朗扯了扯嘴角“不是离婚,是她把我甩了。”
“哦?”朋友们面面相觑“这么说,你不想离婚?”
秦朗不理他们,仰头又灌了一大口。
“呵……呵呵呵!你小子还有在女人那吃鳖的时侯啊!”几个损友幸灾乐祸地起哄。
“秦朗,你怎么不追呀?女人闹别扭其实是想要男人放下姿态去哄她的。”也有厚道些的。
秦朗颓丧地斜倚在椅背上,一手支着眉心,双目紧闭“太迟了……我只追到一份签了字的离婚协议。”
“秦朗!你特么太丢咱爷们脸了,你看看你现在,一副丧家犬的样儿,不就一娘们嘛。”
“就是呀,这女人多省心啊,不哭不闹不上吊,房车玛尼(音)都不要……”
秦朗心头一阵烦恶,扬脖一口干了杯中余酒,伸手又抓过桌上的洒瓶。一只手摁住了他的手“你不能再喝了。”是高鹏。刚刚大家调笑他时,他一直抱着臂静默地瞅着他。
“没事!让我喝。”
“不行!再喝你就醉了。”高鹏从他手中夺过酒瓶,扭头向众人说“我先送他回去”。
大伙见秦朗目光迷离,也怕他自己开车会出事。
高鹏将秦朗拖出酒吧,扔到车后座。凉风从摇下的车窗灌进来,秦朗脑袋清醒了不少,头却剧烈地痛起来。
“高鹏!谢了。”
高鹏开着车头也没回“酒醒了?”
“嗯,好点。”
高鹏扫一眼倒车镜“你痛苦,是因为她先主动离开你,让你觉得没面子?”
秦朗的些哭笑不得“我像是那么没品的人吗?”
高鹏也笑了“不像,但也许更坏。”
“啊?”
“脚踏两只船,旧的舍不了,新的又想上……嗯,不对,已经上了。你还说你不坏?”
“你这么好心送我回家,就为了损我?”
“损你?我还以为我说的是事实呢!”高鹏一本正经地说道。
“好吧,我承认我是很坏。”秦朗叹息。
“你不止坏,还很笨。”
秦朗挑动一下眉毛“愿闻其详。”
“自己爱不爱,心最想要什么都不清楚,你岂不是很笨?”
秦朗沉默了。他真的很笨,他爱她,一直都爱,可那样沉迷的感情让他害怕,害怕太过投入失了掌控权,害怕受伤害,害怕自己的心有一天会坠入万劫不复……
“你找不到她,不会守?你那么善于利用别人的弱点,为何却看不透?那样一个重情又念旧的女人,最难抛舍的是什么。”高鹏瞥一下身后沉默的朋友
“到了!”
秦朗一动不动,只是呆愣愣地瞪着他,眸心跳跃着星光。
“我说,你到家了。”
“载我去机场。”
守望爱(六)
“大爷!您抽烟。”秦朗躬敬地递上香烟。
“哎……好。”
“大爷,那方家女儿最近回来过没有?”秦朗热络地将打火机的火苗凑上边问道。
“唔……让我想一下,最近没有,还是一个月前回来过,在家呆了好几天。”
“在您这可留下什么话吗?或是电话号码什么的。”
“我查查!哦!这儿,房子要是有拆迁方面消息让我们联系这位凌女士,这有手机号码。”
……………………
“陈!我是秦朗,帮我查一个人。”秦朗对着手中纸条报出一串数字。
……………………
凌紫燕,1982年生,个体经营者,苏州一家绣品工艺品店老板。
这里是这座城市的商务区,在林立的写字楼、大型超市商场之间,‘绣江南’的牌扁干干净净地挂在那儿,一进里面空间很大,占整个一层的面积,小如荷包小挂件,大到屏风挂轴,还有衣饰鞋帽,被面、枕套、桌围、椅帔、门帘、台布、靠垫等应有尽有。有价位上万甚至数十万的大幅绣品工艺品,亦有数十块钱的小玩意儿,顾客不少,老老少少都有,但并不喧闹,有一种清雅的文化气息。
二十分钟后,在经理办公室,秦朗见到了凌紫燕。
这是一个气质不俗的女人,漂亮的五官清逸的服饰在别人眼里反成了她的点缀。
秦朗报上名后,她眼中的笑意稍稍隐去,目光闪动一下。“不知秦先生找我有何贵干?”
“我来找我的妻子方雨洛。”
“是我这里的员工?找到了吗?”凌紫燕依旧优雅地浅笑。
“凌小姐何必装糊涂。”秦朗苦笑。
“这从何说起?”凌紫燕闲闲地抱起双臂。
“我在那个居委会大爷那儿查到的,是你的手机号码。”
“秦先生,我有一点疑问,你如何只凭一个手机号码就认定我是你要找的人?”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死死罩住他。
秦朗也冷静地回视“凭手机号码定位一个人的位置不难,而凌小姐这样的美女兼商界名人,想教人无视就难了。”
对这样的恭维凌紫燕只微微一笑。“没错,我是方雨洛的高中同学。”
“雨洛现在哪儿?”秦朗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些。
“你还找她做什么?你们不是已经离婚了么?”
“那是她单方的决定,我不同意!”
“哦?我好像听说她离开的原因是你有了情|人。”凌紫燕含笑的目光有些讥诮。
“是我一时糊涂……”
“多熟悉的台词啊!肥皂剧中的桥段吧。”凌紫燕讽道。
“是,我承认我下贱又矫情……”秦朗黯然垂下目光“她走后,我才知道自己离不开她,我爱她。”
“别……别在我这儿表白,怪肉麻的……”凌紫燕自抚手臂,一副鸡皮疙瘩掉满地的模样。
“你太自私了,一切都以你自己的利益为出发点。你爱她?离不开她?你需要的是一个不花钱的保姆吧!人生处处有诱|惑的,哪天你再遇着一个让你动心的,雨洛怎么办?她把最美的年华都给了你,再拖个几年,拖到人老珠黄了你再说不合适,到时她连重新来过的机会都没有了!”凌紫燕说得有些激动,待到发觉自己失态了,胸口起伏了两下,往耳后撩了把松散下的来发丝,别过脸去。
“谢谢你。”
“什么?”
“我知道这次我伤得她太深了,幸亏有你这样的朋友,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她温暖和安慰。”
“嗯哼!”凌紫燕面色缓合了些,但仍不肯看他。
“如果可以,能不能也给我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你什么意思?”凌紫燕斜眼看过来。
“我不敢厚颜奢求她立即原谅我,但有些话我一定要当面亲口跟她说,就算她不肯原谅我,彻底放弃我了,我也要听她亲口说出来让我死心。请告诉我她在哪儿。”
“她……”不知为什么,凌紫燕发现自己竟无力面对他如此认真的眼眸,不觉移开目光。“她是在我这儿待过一阵子,现在又走了。她说想到处走走看看。别问我她的联系方式,每次都是她联系我的,她没办手机。上次打电话她说在云南,现在不知在天南还是地北。”
秦朗知道她在撒谎,虽然她面不改色。
“那么,打扰了。下次她若再联系你,请告诉她,我在等她。”他站起来欠了欠身慢慢移向门口。一步,两步,三步……
“或许你可以把你想对她说的话写下来,说不定我哪天就会遇着她呢。”
………………
窗前,凌紫燕目送男子疲惫的背影离去。不否认,在得知他是秦朗时,她心里立刻竖起了敌意。
她还记得那天方雨洛来找她时的样子。那么苍白憔悴,空洞的眼神,摇摇欲坠的身形,仿佛再有一丁点的外力她就会碎裂魂飞魄散。她们是高中同学也是很好的朋友。她告诉自己,之所以帮他,并不是心软,亦非被他煽情的话语所感动,而是为了方雨洛。她的忧伤,她的强颜欢笑并没她自以为的掩饰得那么好。对他,她并没有她自己以为的完全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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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爱(七)
“雨洛,你更瘦了,还是这么不快乐。”
“哪有。我每天都很开心呀。”方雨洛优雅地端起马克杯浅啜一口。
紫燕笑笑,低头轻轻搅动杯中咖啡“今天,有人来找我打听你。”
“是……谁……”方雨洛手一抖,险打翻了杯中的红茶。
“不错,就是你正想的那个人。”
“他……找你做什么?”方雨洛声音有些颤抖。
“不是我,是你。你还不能坦然面对吗?难道你还爱着他?”
“不,我已经不爱了。”方雨洛轻轻放下马克杯。
“真的吗?那我真同情那个秦朗,你爱着他时他不懂得珍惜,他发现自己还爱着你时,你已经不爱他了,他说有些话不和你说清楚他会死不瞑目,既然这东西已经不重要了,你看着办吧。”凌紫燕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到她面前。
方雨洛瞪着面前的信封已经半个钟头了。她已经决定放下了,为什么这个时候说还爱她?在她已日趋平静的心湖又击起千层浪。
[雨洛,我是天底下最笨的笨蛋,我自私、功利、冷酷、懦弱。
还记得从前的我吗?那时我的心里充满了恨意,恨那个家,恨我的父母,也恨自己。对于我的家庭,你只知道我的父亲早逝,母亲嫁在国外,我是由外公外婆带大的。
也许,没有那场变故,我的人生又是另一种画面。
我母亲是家中的独女,外公那时有个规模不大的厂子,她也算得是个富家女。而父亲来自农村,用现下时髦的叫法,是个典型的凤凰男。他们的结合是我外公一手撮成的,因为他看中了父亲的老实本分。小时侯我很喜欢我的父亲,虽然母亲总是骂他乡巴佬。记忆中母亲对我很冷淡,我不记得她有抱过我。父亲却很爱我,他会用头顶着我的肚子用胡渣扎我的脸让我笑得喘不过气。
然而那一夜后,我快乐的童年记忆划上句号。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晚。父亲浑身血污冲到我床前一把拖起我死盯着我的脸看,我忘不了那眼神:狂乱、绝望、还有深深的恨意……他掐住了我的脖子,越来越紧……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突然他的手松开了,他跌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得可怕,外公外婆和很多其他人冲了进来,还有披头散发哭泣着的母亲。父亲忽然尖声笑了起来,声音比枭哭还可怕,他撞开众人飞快冲上楼顶,又像一片枯叶落在楼前水泥地上……一切那么突然那么疯狂,没有人理会我的颤抖我的哭喊。
那年我八岁。后来我从旁人指指点点闲言闲语中得知,父亲在宾馆床上揪到妈妈和别的男人,妈妈对他坦言从来没拿他当人看,我也不是他的孩子。迷失理智的父亲捅了那个男人一刀,接着发生我目睹的一切。
再后来母亲只身去了国外,因为那城市她呆不下去了,我随外公外婆也搬到另一座城市。我一天天长大了,在外公外婆无奈悲伤甚至有些憎恨的目光中。那时的我冷漠,暴虐,厌世,好勇斗狠,整日揪结一帮混混打架闹事,可以预见要不了多久,我就会步上一条不归路。
可是你在那里,你那么娇柔、那么纯洁、那么全心全意地相信我依恋我,和你在一起总能触发我心中最温柔的悸动,让我感觉我的一颗心还活着。
被学校劝退后不久,我的母亲便把我接到她身边。其时她已经结婚了,根本无暇顾我,而且她也知道我恨她。我被送进了一所寄宿学校,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语言,陌生的各色面孔,母亲一年看望不了我两次,我也不在乎。对她我不恨了,但也没多少爱,这一点她清楚,她也有自己的生活要过。
说我不孤单是假的。放年假看别人被家人接走的时侯,生病了孤零零躺在床上看天花板的时侯,我真的好想你。我时常眺望着一个方向,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一个天使般的女孩——我的天使。
回国后,我千方百计找到你,你还是那么美好。我们在一起了,也终于不再为钱而烦恼,我志得意满,可是你却越来越消沉。我不明白为什么,难道我的付出并不能让你觉得幸福么?我一天比一天不安,你是不再爱我了吗?还是从来不曾爱过我。因为似乎一直以来都是我主动,从恋爱到结婚都是。
或许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或许你对我只是一种习惯的依赖。
惴测的结果让我很害怕,倍感无力。这些年我养成了一个习惯,当我知道自己某种习性会成为别人攻击的弱点时,我会忍痛摈弃它。我不能放任自己的心一再沉迷沦落,我拼命要收回自己的心,我强迫自己漠视你,催眠自己:不是你我一样可以快乐满足。可我的心从没因此而好过,放纵过后是加倍的痛苦和自责。
当我意识到失去了你,找不到你了,我的心突然好慌好乱,我才发现,原来一直深深依赖着的人是我。跟你在一起的日子云淡风轻,原来不是沉迷,而是内心的宁静,我却看不透,我太愚蠢了。我不敢奢望你原谅我,但求你不要轻易放弃我好吗?我在家中等你……]
方雨洛摸摸自己的脸,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为自己,还是为曾经那个高高瘦瘦的孤独的少年?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
秦朗坐在窗前呆呆望着小区的大门,期待着那人的身影出现。这一个月,他每天准点下班,像个最本分的居家男人。推掉了所有的应酬消遣,闲暇时便这样坐在这里。
凌紫燕说只能帮他到这里了。她,真的不肯回来了吗?
手机突然欢唱起来“喂!”
“秦朗,我想见你。”是向玲。
沈浪有点失望心烦。
“改天好吗?”
那边静默了半晌,再开口向玲的声音有点低沉发涩“不!我就是现在想见你。朗,我们谈谈吧,你过来我这边。”收线。
秦朗望着手机无奈地摇头。
二十分钟后,秦朗来到熟悉的门首,只按一下铃门就开了,熟悉的娇躯撞入怀中。眼前女孩憔悴了不少,眼有点肿,脸色黄黄的,往日的精明亮丽不复存在。
秦朗轻轻将她带离自己的怀抱。“向玲,我们分开吧。”
“这么多天躲着不见,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向玲声音轻微的颤抖。
“对不起。”秦朗背转身“我还爱她。”
“秦朗!”温软的娇躯从后面紧紧抱住他。
秦朗欲要挣脱,指尖触及的竟是她一丝不挂的**。
“向玲……你别这样……”秦朗移开眸光。
“秦朗!你看看我,我哪点比不上她!我比她年轻,比她性感,你——”她猛地抓住他的手按向自己坚挺的双峰。
秦朗一僵,挣开她的手,仍没有看她。
“你现在倒成了柳下惠了?”向玲发出一串冷笑“秦朗!你有为我想过吗?你对我做过什么,你就不该为我负责吗?”
沈浪缓缓转过眸光,凝住她的长眸看不出多少情绪,他的嗓音醇厚低柔而富有磁性“向玲,你是个迷人的女孩,漂亮,热情,活力四射。但是你要说到负责,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你情我愿的不是么?一开始你便知我是个有家室的男人,而你还是不遗余力地引诱我,我记得没错的话,第一次是你灌醉了我才发生的对么?”
“你混蛋!”
啪!
秦朗没有闪避,脸颊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记耳光。
向玲没预料他不躲,泪眼直瞪着他颊上那个鲜红的掌印,一时懵了。
秦朗抚了一把热烫的面颊,垂眸深深看她一眼“对不起。”微一欠身,转身决然地拉开了门柄。
守望爱(八)
方雨洛坐在电脑前赶稿,她最近又找了一份女性杂志的编辑工作。手边手机执着地响着,想忽视都难。她瞟了眼来电提示,是凌紫燕。
“喂!紫燕!”
“雨洛!不好了,秦朗出车祸了——”
啪嗒!手机跌落地板上。
……………………
病房前,方雨洛发现自己竟没有推门的力气,她的两腿在剧烈地颤抖。
门豁然开启,门内秦朗站在她面前,手还在,脚也还在,脸没受伤,连牙齿都还是又白又健康。
他——他……她被骗了!
“你……该死!你混蛋,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秦朗搂紧怀中娇小的身躯,任她对他又捶又踢又咬,泪水鼻涕糊了他一身。
“你好过分!你为什么骗我!”给他当胸一捶……
“啊……”秦朗惨叫一声捂着胸口痛弯了腰。
“你怎么了……你不是没受伤吗?”她一把掀起他的罩衫,里面露出了病员服,敞开的领口可见胸前交叉的石膏绷带。
“你……到底伤到哪了……”一见之下,方雨洛眼泪落得更急了。
“别哭……没事了,不过折了锁骨跟两根肋骨,没伤着内脏。”秦朗强直起腰身,心痛地拭去她腮边的泪。
“你干嘛穿成这样,我还以为你骗我……”
“我不想你为我担心。还有……我要你第一眼看到我帅帅的样子。”他含住她可爱的耳垂柔声低语“老婆,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
“你这个……”打又舍不得打,骂又不会骂,方雨洛气得直掉泪,跺足道“反正你就是吃定我了对不对?”
秦朗轻轻把她揽入怀中“雨洛,我再不会让你流泪了,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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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告:
明起放送遛弯儿的猫作品《影·流年》——
大白变身设计师,与时尚杂志编辑皓皓相遇了!这个时空,他们会有结果吗?!哇咧!~那个耍酷的摄影师是要干嘛?!~难道你的工作不只是给人拍照吗?!!我摔!!
遛弯儿的猫的完本作品[bookid=2750747,bookname=《迷城烟火》]里,也有大白(兔)和小白(兔)哦~~~都市男女的情感,遛猫真的演绎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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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4,或者选择1
1、落和发条兔子
发条兔子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的文字很好,但是太忧伤。人世间有很多爱而不能,偶一叙之尚可,但总是这样,就不太好了。
我回他:哈哈!哈哈!哈哈!
发条兔子:应该是有很多美好存在的,别刻意否认。
落:……
发条兔子:试着说一些幸福的故事。那样你会开心点。
落:幸福的故事?好吧。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小男孩遇见了一个小女孩。后来有一天,小男孩发现自己爱上了小女孩。然后……
发条兔子:这不挺好的嘛。:)
落:然后……1、女孩也爱男孩,于是他们相爱,之后顺理成章的结婚。“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生了一堆小孩。”
发条兔子:呵~
落:2、女孩不爱男孩。男孩有两个选择,a是放弃,寻找另外的幸福,他的人生回到上述1,对象变了,但结局如一。b是不放弃,于是又有两个结局:i女孩终于接受了他,回到上述1,ii女孩不接受,男孩苦恋不果。
发条兔子:小|妞你又来了。
落:3、女孩和男孩相爱了。但是却遇上了他们所未曾想到的外界压力。于是选择三种:一是终于战胜阻力,结局回到1;二是顶不住了,于是分手,各人走各人的路,回到上述1,对象变了,但结局如一;三是顶不住了,于是分手,谁都没再找另外的人,或许还玩了几把自杀出家之类的生死恋。
发条兔子:4、女孩和男孩相爱了。但最后,却因为他们之间的种种微妙原因,自然而然的走到尽头,于是分手,各人走各人的路,回到上述1。
我很久没说话,过了一会回他:再喝两杯啤酒,你会变成什么?变回青蛙,还是变成骆驼?
发条兔子:会变成王子。:)
2、沈小若和丁然
认识丁然是在一个饭局上,当时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后来有一天在书店里与他相逢。他盯着我手里的漫画露出满脸惊异,他说原来你也喜欢漫画!随后便硬是把我拉到他家,让我搬走了他收藏的,也是我梦寐以求的全套《乱马二分一》。
接触多了,我知道丁然就是那样一个人,他的热情时常让人觉得挺受不了的。可是丁然不同意我的说法。他说他对人固然热情,但也不至于对人人都热情到过头。
他说,因为在那个饭局上,我是除他以外唯一不像已经工作了的人。他说,他希望我开心的活着。
他说,那天在书店的橱窗里看见你的微笑,我想,如果用漫画可以换回你的微笑,那我就去收集全世界的漫画书来给你。
3、发条兔子和落
发条兔子:为什么叫“落”?
落:因为坠落的声音。
发条兔子:坠落的声音?雨滴?树叶?纸张?花朵?玻璃?雪?身体?灵魂?
落:嗯。所有物体在下坠时,都会有飞翔的幻觉。
发条兔子:飞翔,然后俯身亲吻大地,一切寂然,安安静静,灰飞烟灭。
落:我想你了。
发条兔子:你最好不要爱上我。
落:你不会骗我的,是不?
发条兔子:我会。骗你的人,骗你的心!
落:呵呵。谁怕谁啊!
发条兔子::)
躲在电脑屏幕后,我的心一阵颤抖,麻麻的。陈升的声音继续在耳边轰炸:你那样跳一跳就像只兔子你这样跳一跳还是只兔子老太婆你好像没说错兔子里真的是有发条那样跳一跳像上了发条我想我真是昏了头那样跳一跳就像兔子是兔子是兔子……
4、丁然的相册
早在上个世纪,钱钟书在《围城》中就说过,男女间的借书还书断断没那么简单,一借一还,难免生出别的事来。不管丁然有没有这样的心,总之,我还书那天,两人是坐在他家的沙发上,聊了好阵子天。
丁然拿了他的相册给我看。不出意外的,是一张笑脸打遍天下,从小到大,全是一幅灿烂景象。最夸张的是他和大学舍友的一张合影,六个大男生灰头土脸滚作一团,黄泥溅了满身,六张笑脸却极其放肆,以至时过数年,仿佛仍能从相片中听见他们的笑声。
你一点都没变呢。我说。丁然哈哈大笑,我想他的体内一定装了个发笑机,不然怎能笑成那样。
真好。我说,还和他们联系吗?
当然,我们都约好了。不论是谁,结婚的时候,一个都不能少。
真好。我说。我的大学像我的人生一样平淡。而我和舍友们没有太多的交情。几个女生混一块,难免为一些小小的功利闹不愉快,我无意插足其间,乐得借口孤僻躲得远远的。一个人虽然寂寞,却省了许多纷杂人事。
真好。我再次轻叹。
下回我带你去我们学校看看。你一定会喜欢的。
如何能让你如此肯定?我没把这句话问出口。目光回到那张相片上,突然脸上发热:有人在窥视我!我定睛细看:六张笑脸,年轻而友好,毫无予人以压力的道理。难道,是我的直觉错了?
5、偷偷爱你
落::)
发条兔子:哟,小|妞今天心情看来不错嘛。难得难得。:)
落:嗯!又看了一遍《偷偷爱你》。王子驾着马车接走了公主。真好。:)
发条兔子:邱淑贞说,男人在流汗的时候是最性感的。
落:你也看过?也喜欢吗?
发条兔子:非常喜欢。也许比你还要喜欢一点。
落:?
发条兔子:我的初恋女友。我们从《偷偷爱你》开始,到《偷偷爱你》结束。
落:对不起。
发条兔子:呵呵。没关系小|妞,我和她是和平分手,没有伤害。
落:4、女孩和男孩相爱了。但最后,却因为他们之间的种种微妙原因,自然而然的走到尽头,于是分手,各人走各人的路,回到上述1。
发条兔子:是的。所以想起以前的事,还觉得甜蜜。
落:比如?
发条兔子:比如两个人一起去饭堂打饭,比如手牵手走在校园里。
落::)
发条兔子:有天晚上,我们在学校边上的铁轨散步。她的鞋跟高了点,不小心扭了,结果我背着她走了很远。
他不知道,这一刻我的泪水充满了眼眶。迷蒙间,我仿佛看见满天星光和没有尽头的铁轨,女孩伏在男孩肩上,而男孩手里还提着她的鞋。
女孩问男孩:你不会丢下我吧?
男孩说:当然,我要背着你一辈子。
6、3号楼404
不久以后,丁然带我去他母校。学校就在本城,很美,长满了绿荫和野菊花。在泥土的清香里,我静静倾听丁然描述他的大学生活:他们怎样帮小b追到心仪的女生,小h如何在登台演讲时糗了,宿舍每晚的卧谈会,深夜返校历险记……他鲜活的记忆和生命照耀着我的阴暗,无可否认,我喜欢这个比我还大的小男孩。
3号楼404。看见那间屋子了吗?我就在那里过了四年的大学时光。真挺快的,毕业都3年了!
我站在楼下,仰头看去。404室的窗外是一棵很高的细叶桉,风一吹,叶子飒飒飘落。想来当年一定叫丁然他们为打扫屋子而大感头痛。可是这样无邪的六个大男生,有那么勤快,不时的清扫落叶吗?我不觉笑了。六张年轻而友好的脸,我心里掠过一丝温馨,同时一阵紧张。奇怪的感觉,我猜不出答案,但感觉到它的临近。
很快乐的一天,一回家我就迫不及待的爬上网。这么久了,我早已经习惯和兔子分享我的快乐忧伤,并且为他的睿智而微笑。我曾经很努力的想知道他更多,但却从未成功。他就像个敏感的水母,小心翼翼。
落::)
发条兔子:今天又是哪根筋“热”了?
落:去了h大。你想像得到吗?我在这个城市生活了那么多年,居然是第一次去那!真好……
发条兔子:哦,那你经过3号楼的时候,有没有抬头看看404室?
落:?????????????
发条兔子:呵~我在那间屋子里住过四年。真快,毕业后离开到现在,竟然三年了。
我愣在电脑前,背脊一阵凉意,眼前又再出现那六张年轻而友好的笑脸。兔子,我知道你在其中,但你又是其中哪一个?
发条兔子:怎么不说话,小|妞?小|妞!小|妞!你在做什么?!
我没有回答。虽然我很想问他,你是六张笑脸中的哪个;我也很想打电话给丁然,让他给我说说兔子。但是直觉告诉我,我什么也不能说不能问,一着走错,满盘皆输,我构造的世界转眼间会被我亲手颠覆。
7、沈小若和发条兔子
落:你说,我们有没有相爱的可能性?
发条兔子:你不觉得我们已经很相亲相爱了吗?
落:兔子,我是认真的。
发条兔子:那么,我的答案是:没有。
发条兔子:我不是说,可以把我们之间的感情忽略不计。而是,亲爱的小|妞,你是没有能力去爱的人,而我也一样。所以,我们可以依靠,但却不可能相爱。小|妞,你应该找个人被爱。
落:我可以打电话给你吗?
发条兔子:2582691,区号自己加,要信你就打。:)
那个周末,我独自到了兔子所在的城市。我没有想好去不去见他。只是想,去看看他存在的地方也是好的。在陌生的楼群里,我想了很多很多,包括兔子包括丁然。我是没有能力去爱的人;我应该找个人被爱。是的,正是如此。我知道如果仅仅是这样,我只要抓住丁然就行了,然而,真的就只能如此吗?
不是的,我喜欢丁然,也感激他对我的有心。可能让我的心让我的呼吸随之起伏的人,是兔子。那些深夜里的文字,伴着我度过漫长的空虚岁月。但是我爱兔子吗?我不知道。因为一开始就太纯粹了,兔子在我的世界里永远只能是个精神实体,而不能走到现实。在茫茫人海中找出兔子对我来说并不难;但是我不愿意,我不敢。我无法预计我们在现实中相处的后果,我们很有可能在走入现实的同时,也失去现有的精神上的契合。
况且有丁然。我不会告诉丁然与兔子有关的事。因为,我和兔子,我和丁然,本来是两条独立的线索,它们的交叉纯属意外。因此,如果我要探求兔子,应该和他直线联络,而不能通过丁然。我和兔子间的关系是独立的,与丁然无关,反过来在我和丁然的关系也一样。把他们两个混为一谈,对谁都不公平。
说到底,我是懦弱的。
在离开前,我打了个电话给兔子。我想告诉他,我来过,但我们还是不要相见吧。
一个女人接了我的电话,她说,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询后再拨。
8、落和丁然
回来,意外的在车站看见丁然。他问过我家人,知道我这一日的行踪。他应该等了我很久,满脸倦意。然而我一时说不出话来。我能说什么呢?我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自己,如何去面对和兔子这一段交往中所付出的东西,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丁然。
丁然要送我回家,他说我累了需要休息。
我摇摇头,再摇摇头,我说:丁然,我带我去你们学校边上的铁轨吧。
铁轨在渐渐暗去的天色里更加静谧。我想起在很多年前,曾有个男孩背着女孩走了很远的路。女孩伏在男孩肩上,而男孩手里还提着她的鞋。女孩问男孩,你不会丢下我吧?男孩说,当然,我要背着你一辈子。
泪眼已经朦胧,脚下却打了个趔趄。我听凭自己重重跌落,眼泪随之掉下。丁然背起我,走在长长的铁轨上。我伏在他肩上,像个孩子似的失声痛哭。
丁然什么也没问我。
回家,上线。兔子给我写了一封信。
他说,落,别打那个电话。对不起。我忘了你是太容易把事放在心上的女孩,我不该和你开这样的玩笑,它是要变作对你的亵渎和沉痛伤害的。但是,落,请你听我说。我不能让你在现实中出现,声音也不行。我不容许我把你,我心里那个剔透的落凝固下来。如果把你当成一个实实在在的人怀想。我怕我要伤害你,我也会伤害到我自己。我叫你不要爱上我,是因为我怕我会爱上你。如果愿意,我们是可以相爱,的的确确。但相爱却不是结束,我担心我们在现实里相对时,要磨灭了这份性灵的交契。原谅我懦弱,我是那个永远选择4的人。
我默然无语。
我想说,兔子,我对你无怨可言。因为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我们不能相爱。我们不能相爱,因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已经分不开彼此和对方了。这个尘世,谁都在苦苦追寻自己的影子。但是,纠缠于对自我的爱恋,必将走向毁灭。从水仙的传说开始,这个道理就亘古不变。
9、寻觅敌不过偶遇
五月,丁然结婚了,新娘不是我。
婚礼过半,我便中途退出。我想,兔子应该就在其中吧?不知道。很久很久不再联系。
酒店外星空闪烁。忽然的,有点寂寥。我想念那条通向无尽处的铁轨。
从酒店到铁轨,都有个男人跟着我,如影随形。是偶然还是故意?我不禁有点儿害怕,直到他走近前问我,你也是h大的?
我摇摇头,说,只是,有些深刻记忆罢了。
他说,深刻记忆……是这样的,总有些记忆永远丢不去。我曾经在这条铁轨上背着一个女孩走了很远。一度,我以为我会是舍友中第一个结婚的。
兔子。我说。
眼泪就这样迷蒙了我的双眼。
有时候想太多毫无用处,设计再多,也比不上造化的一个闪身。
——————————————————写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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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谷杀机|第一天
序
3月11日,阳光明媚里夹杂着飞扬尘土。皇历上说,今天不是杀人天,但我仍然要杀。
我抬起眼,空气里像是有蜉蝣,它们擦过我的眼球,令我眼内干涩,似要泪流。
未谷。冷暖。我要杀。
————————————————第一日·冷暖之死——————————————————
1.
我不料,未谷里竟有许多人。
未谷本空谷,冷暖静修之地。凭空多了这么多的人,实在突兀。
令我不料的,还有更多。
冷暖,那位有着高贵血统,但又蔑视权贵的女子。她以跟她来时的轰轰烈烈截然相反的姿态,安安静静地盘坐在她的静室多心斋里。
我看见她的面容,一世的风霜已尘埃落定。我甚至怀疑,她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还带着几分欣喜。
我听见心里“砰”的一声响。
什么碎了。
盛在我眼眶中的泪水溢出了眼角。
她是我要杀的人,而今,她又被谁杀了!?
是谁?抢了我要杀的人?抢了我的人?
2.
谁杀了冷暖?
我的问题,也是所有人的问题。
冷暖的身体还温暖,她的死亡离现在应该不是太久。
她是在人们来之前,还是来之时,还是来之后死的?
而这么多的人,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聚到这里?
我们互相对视,每个人的眼睛都闪着惊疑的光芒。
我决计要找出凶手来。
虽然,杀冷暖是我原来的目的。
可,再没有想杀的人被人提前杀死更可耻的事了。
3.
在我眼中,身在未谷的人,每一个都来得蹊跷。而在别人的眼中,我之所来,难道就不蹊跷?
“刺桐妙手”闻乐伸出二根手指,在冷暖的尸身上一测,缓缓说道:“她的死,离现在是两个时辰左右。而我们这些人,都是在两个时辰之内前后到达。”
也就是说,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她是怎么死的?”楚弦问出了大家的疑问。
闻乐眉头微皱:“她身上没有明显的刀剑之伤,死时面容安详。——我怀疑是一种奇毒,但还有待检测。”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陆小妖,要说用毒,刺桐城里谁也比不上他。
陆小妖将眼一翻:“我不太认识她,我为什么要杀她?”
是啊,我把刺桐城里的武林人士想了一遍,想不出谁非得杀冷暖不可。如果说,谁和她有一点小过节的话,那就是龙孤星了。
龙孤星曾追求过冷暖。有那么一段时间,无论是在一博客栈,还是在呢喃湖,但凡冷暖出现的地方,他也必然出现。
但他的好意,却被冷暖拒绝。
“得不到她就杀她!龙孤星,你竟然这么狠!”
余缺亮剑。
龙孤星傲然道:“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倒是很想知道,你这么快跳出来指证我,是什么意思?”
“我可以证明龙孤星不是这种人。他是个好人。”说话的是阿惠,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她几乎将眼泪流尽,“暖暖是我的宝贝,我一定饶不了凶手!”
蓝鲨冷冷道:“刺桐城第一女捕头小卡正在来未谷途中。”他的话不多,但却在无形中有种威压。
吵闹嘎然而止。
在小卡来之前,我们应该做什么呢?
4.
“你来未谷,是做什么来了?”
这是大家想到的第二个问题。
楚弦:“天音老王爷让我来看看小暖。”
冷暖离开那个锦绣荣华的家已经很久。
刺桐城几乎每个人都还记三年前“天音王府”的一场决裂。
那段日子,人们发现天之娇女竟然抛却温和的面具,流连街头大醉数日。
忽然一日,天降大雨,泪已决堤。
她在飞溅的雨中狂舞冷雨剑。
人在何地,雨落何方,不过是情在天涯无归处。
她毅然挣开束缚,离“天音王府”而去。
王爷王妃并非真能放心让她走,只是心疼女儿,只好任她遨游。
从此以后,王府少了暖风郡主,江湖多了一个冷暖。
闯荡江湖两年后,冷暖在未谷求得宁静。她把这里当成心灵的避风港,远离世俗。
“没了自由,我会疯。但是,我真为他们生了我这样的女儿感到悲哀。”她常常这么说着。
即便如此,她依然没有回去。
思女心切的王爷和王妃只好求助于楚弦,因为他们知道,楚弦,是冷暖最崇拜的男人之一。
陆小妖呢?他为什么来?
陆小妖仍然很酷,他冷哼一声:“我高兴来,怎么着!”
闻乐:“是我师弟吴机让我来的。多年来,他一直是冷暖的私人专属医生。他知道现在是冷暖旧疾容易发作的时候,不过,最近他正好到天山去了。”
龙孤星:“谁说做不成情|人连朋友也没得做?我就想来看看她。”
阿惠:“我……我常常来她这里,我们常常一起的啊!”
余缺:“我们已经很久未见了,我听说有人对她不利。没想到……”
蓝鲨:“我是替人来提亲的。”
冷暖虽才貌双全,却一直孤身一人,这些年,上门提亲的也不少这么一个。有些武林世家的家长还偷偷地派人来看她的长相,探她口风,即使被拒,后续者仍绵绵不绝。有一次,冷暖被恼急了,冷雨剑一剑削去来人发髻,方才挡住了说亲之势。“最讨厌被父母疼到骨头里娇生惯养的独生子!有种就自己先出来遛遛!什么才叫男人,懂吗!!!”
因此,蓝鲨此来也令人疑惑。
至于我,面对他们的目光,我毫无胆怯:“我是来杀她的。却不料,她已经先被人杀了。”
这句话一出口,我知道,我和陆小妖一样,成了嫌疑最大的人。
我不后悔,我不愿说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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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谷杀机|第二天
————————————第二夜·闻乐之死————————————
1.
未谷是武林奇人农夫三拳30年前所开辟的世外桃源。说是“桃源”,谷中却半枝桃花也没有,不但没有桃花,谷里没有任何一种花,也没有任何春天的感觉。那种生冷、肃杀的气氛,一般人是呆不来的。
而未谷最奇怪的地方,就在于它的入口处有一个机关,每七天开放两个时辰。也就是说,在七天里,除了这两个时辰,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这是闻乐确定凶手在我们几个人当中的原因。
接下来的七天,我们将呆在这了无生气的幽谷。
未谷中,除了多心斋,还有厨房、饭厅、客厅,以及8间厢房。冷暖的尸身停放在多心斋,而我们便分住其中七间厢房。
那个夜晚,我辗转难眠,推窗望月。
月朗星稀,月光照在天井,皎洁一片。在这天地清明中,我似乎忘了冷暖是死了的,更不曾去想到底谁是凶手这样的问题。
我走到天井。在那如水的月光里,我忽然体会到冷暖的心情。水月成空尘缘了,繁花已随三春去,那是一种心死,也是一种重生。她似乎并未死去,而是淡定地微笑着,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看着我们。
“好月色。”不知何时,陆小妖出现在我身边。
“你好。”我一向不擅长与陌生人打交道。
“落落姐。”他说,“我相信冷暖不是你杀的。”
“哦?”
“没有哪个人会笨到说自己就是凶手。”
“江湖中人,实而虚之,虚而实之是生存之道。你不必太信任我。”
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厨房那里传来“咣当”一声大响。
“出事了?”我和陆小妖对视一眼,急忙赶去。
2.
是余缺!
“靠!冷暖还是这么小气厨房里一点可吃都没有!”他看见我,眼前一亮,“你是女人,做宵夜会吧?我快饿死了!”
“好罢。”我无可奈何地说,“我只会做简单的。”想了一想:“既然开了火,就多做一些吧!不如你们去把大家都叫来?”
我就地取材,下了一锅面,可左等右等,却不见他俩回转。我有些焦虑,便出门去寻。
庭院依然静悄悄的,忽然,一个黑影从屋顶掠过!
我一惊,立时尾随而去。
那人轻功奇佳,几个起落,已然不见。
我悻悻而归,回到厨房,却见只有陆小妖寻得蓝鲨在。
“余缺呢?”
“他和龙孤星一见面就斗,现在正在百米之外比剑呢!”楚弦从门外进来,接了我的话,“不用理他们,有面?给我盛一碗!”
便在此时,多心斋的方向,阿惠惊声尖叫:“快来!你们快来啊!不得了了!”
闻乐死了!!
阿惠夜半到多心斋,想和好友多呆会,没想到竟在多心斋里发现了闻乐的尸体。
他死的样子和冷暖一模一样,面容安详。
他身上也还是温的,显然,凶手刚刚才下手。
未谷杀机|第三天
————————————第三夜·余缺之死——————————————
1.
“如果闻乐活着,一定会继续调查冷暖的事,也只有他能查得出冷暖的真正死因!”
“所以杀闻乐的人,一定就是杀冷暖的人!”
这是我们达成的共识。但,凶手会是谁?
“我去找蓝鲨的时候,他在房里。”陆小妖说。而这以前,他和我在一起。要么他俩都没杀人,要么他俩合伙杀人。
“楚弦,你到厨房前在做什么?”
“楚弦?”看他呆呆出神,我推了他一把。
“睡觉。还能干嘛?”
余缺似要说什么,龙孤星冷然道:“如果你连楚大侠都要怀疑,就没人值得相信了。”
阿惠哭道:“我也觉得不可能是他。在我们之中,嫌疑最大的是她!”
她指的是我。
余缺看了我一眼:“她没有作案时间。”
“我有。”我说,“我曾经离开厨房。这段时间里,没有人和我呆一块。”
陆小妖和蓝鲨一起到厨房,余缺和龙孤星在打架。楚弦和阿惠这两个人,谁是那个黑影呢?
“一定没有人会怀疑到最早发现闻乐死的人。”蓝鲨忽道。他说的不错,阿惠完全可以先杀人,再把我们叫来。
“你!”阿惠睁大了眼。我这时才发现,她的平凡里也有三分艳色,只是平时很少人会去注意的她的美。
眼泪自阿惠眼中缓缓流下:“就算闻乐是我杀的,我又怎么会害暖暖?”
2.
杀机,不过刚刚开始;惊疑,却始终存在。
天明,我们在谷中各自游荡,似乎想要忘记停在多心斋的两具尸首,但又如何能忘?
我站在影湖边低头沉思:幸好未谷寒冷干燥,否则尸身恐怕早已腐烂。楚弦应该要把冷暖带回天音王府吧?那么闻乐呢?……
思绪纷杂,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影湖啊影湖,人已逝,影何寻?”
我回头。在夕阳的余晖下,我突然看到余缺眼中的泪光。
他本是乐天的呀,为什么却如此悲伤?
“你知道三年前,冷暖为什么要离家出走么?”
我摇头,那是一个谜。
“因为我。”
莺飞草长,春|光明媚。一个眼神的交错足以酿成一壶情爱的苦酒,分分合合,蹉蹉跎跎,美好的开始却不一定有美好的结局。屈从了世俗的压力却又心有不甘,直接的结果就是最后的心灰意冷和自我放逐。
“是我做错了。我不该放弃。不该让她独自承受这些,她本是天之娇女。”
余缺笑起来,可是他的笑容,却让我更加心酸:“真不知道为什么会和你说这些。也许是因为只有你从来不说假话。”
我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谢谢你听我说这些话。”他说,忽又想到什么:“不知道接下去还会不会有人在未谷中丧命。不过,你要当心楚弦。”
昨晚上,余缺看见龙孤星从楚弦的房里走出来,他还未说话,龙孤星就攻了过来。——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龙孤星既然从楚弦房里出来,楚弦怎么会是“睡觉,还能干嘛”呢?
3.
余缺的预感很准,死亡接踵而至。
是夜,月黑风高。
突然,一道寒光闪过。
余缺人头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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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谷杀机|第四天
——————————————————第四夜·龙孤星之死————————————————————————
1.
天亮了,我们才发现余缺的尸体。
他倒在多心斋前,离门口只有三步的距离。
他死时的表情很奇怪,竟是狂喜。
他像是知道了什么喜事,然后立即被杀。
因此,他根本就还没反应过来;因此,他的表情仍停在狂喜的一刹那。
瞬息祸福,这一刻的欣喜并不代表下一刻就不会悲伤。我想起他凄然的笑容,我是他一生中最后的一次信任;我能为他做点什么?找出凶手么?凶手又是谁?
陆小妖双手环胸,嘿然笑道:“这事可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蓝鲨阴沉着脸,没有说什么。
阿惠只是哭。
楚弦似是还没睡醒,双眼眯作一条缝。
“龙孤星呢?”蓝鲨忽问。
“我在这。”屋顶上传来他的声音。
“你在那做什么?”
“等天亮了。”他说,“你没听说么,除非雨雪天气,我睡觉一向不在屋里。”
每个人都不动声色,一幅心机很深的样子。单看表面,敲破我的头我也想不出谁是凶手。
2.
处理余缺尸体时,我发现他的手心里暗藏着一片桃花瓣。
当然不会是刚刚从桃花树上摘下的花瓣,未谷本无桃花。
是一片银色的花瓣耳坠。看着别人没注意,我悄悄将它藏了起来。
那会是冷暖的么?我不由得想。他的狂喜又是为了什么呢?
那一天,未谷中剩下的六个活人,很微妙地分化成三个小组。
陆小妖和蓝鲨两个人在谷中四处转,不知在讨论些什么。
阿惠和龙孤星一直呆在多心斋守着那三具尸体。
楚弦一直在喝闷酒。
喝到差不多的时候,他来找我。
我闻见他的酒味,但却确定他是清醒的。
他的头发遮住了眼睛,人们很难透过他的头发看见他的眼,而他却能透过长发的间隙审视他人。
他一定是没办法了才来找我的。
“杀戮既然开始,恐怕就无法结束。这本不是我想看到的。”他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楚弦,江湖人称“六弦魔音”。古琴本有七弦,而他的琴却只有六弦,然弹奏之时,却亦庄亦邪,不失七弦本色,此人特立独行却不失传统由其琴可见一斑。
他来找我做什么呢?我不知道。我向来不问世事,但世事却常来找我。
“因为你的淡漠,反让人容易相信。”他说,“凡事不关己,也从不说是非。这是你的长处,也是你致命的弱点。”
冷眼旁观,就无法融入别人的故事,别人的情感;如此一来,能够免于受伤害,但却也无风雨也无情,陷进自我纠缠的迷局。
他是个明眼人,我开始理解,心高气傲的冷暖为何能臣服于他。这种臣服与爱情或许有关,或许无关;但注定止步于此,因为再进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向着影湖,我百无聊赖地投着石子。石子“卟卟”落入水中没了痕迹,水波却一层一层地漾开来。
“投石本是石动,但最终却令水动。起始的动作都是假相,目标才是真相。”
一只鱼跃出水面。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鱼,一只很大的红尾巴的鱼。
“阿嘴!”楚弦忽道:“那是冷暖的宠物。”
我忽有所悟:“所谓的真相,也不一定是真相。就好比,我并不知道这头鱼,所以绝不可能预计到这头鱼会因我的石子而浮出水面。”
楚弦一惊,问道:“你有没想过自己的死亡?”
“没有。该我死的时候我自然会死,我为什么要去想像?”
“我想过。”他说,“可是大多数的情况下,人的死状都与自己的想像不同。”
我赞同。
他忽然转了话题:“你想必知道,蓝鲨是替谁来求亲的。”
我知道。
蓝鲨是一地神宫的使者,当然是为一地神宫主人冷剑白狐来求亲的。
可是谁都知道,一地神宫虽未与刺桐武林正派人士正面为敌,但却走的却是邪路。刺桐武林人士别说灭它了,甚至连去招惹它都不太敢。
一个月前,刺桐城传出消息,一地神宫向天音王府提亲,并且放话,如果天音王府不同意婚事,一地神宫就会血洗武林。
冷剑白狐是真的对冷暖情有独钟,还是他想借此统领武林?每个人都在猜疑。
“冷暖绝不能嫁给冷剑白狐。”我说。
“这就是你来杀她的真正原因吗?”
楚弦忽问。
我没有回答,我不喜欢回答这样的问题。
虽已三月,翠色的枝节中却还惨留着去年的枯叶。一阵风来,那叶不甘心地飘下枝头,零落成泥碾作尘。这是万物的规律,可是又无可奈何得令人痛恨。
3.
是夜,我徘徊在影湖。
我还在想冷暖。在适时的时候死去,对于这个刚烈的女子来说,应该是最合适不过的吧?
一个黑影飞身而来!
我忙将身子往湖边大石后一缩。
那黑影径直跃入湖中!
一滴水从我脸上掠过。不知何时,天上下起微雨。
那黑影又从湖中飞身而出,极快地消失在夜色中。
我不急着追赶,穿着**的夜行衣,要掩去痕迹并不容易,何况这雨来得快也去得快,不能成为地上潮湿的借口。
我没有想到的是,地上的湿迹竟是通向那间没人住的厢房;而厢房的窗口大开,看来他又从窗子跃了出去。
可我更加没有想到的是,第八间厢房里竟然有一具尸体。
龙孤星的尸体。他和余缺同样,也是一剑毙命,所不同的是,他面露惊恐之色,似是受到什么刺激。
我从他紧握的拳头里发现了一样东西:银色的花瓣耳坠。
神秘的花瓣耳坠,难道是杀手的标记?
人声渐近,未谷中的人们来了。
未谷杀机|第五天(上)
——————————第五日·阿嘴之死——————————
1.
四天之中,死了四个人,出现了两种死法。这是一个人杀的,还是两个人杀的?凶手的目的何在?我在思考这些问题,却不料,我在怀疑别人的同时,也被人所怀疑着。
是阿惠。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对我表示怀疑了。
她的眼睛红肿,头发湿漉漉的,看上去柔弱且暗含娇媚,我见犹怜。可是她的话却令我不寒而栗:“我睡不着觉出来散步,正好看见她走进这个屋子!你以为把尸体藏在这,就没人会发现了吗?龙大哥是个好人,你为什么要杀他!是不是之前的几个人,全是你杀的?”
陆小妖道:“我还是不相信是她。龙孤星的血迹在地,他不是被杀后移尸到此,而是就在此地毙命。也就是说,有人把他引到这里杀了他的。她凭什么能把他引过来?”
蓝鲨似笑非笑地袖手旁观。我注意到,他穿着斗篷。他的斗篷之下,会不会是湿发呢?
楚弦来得最晚,但他的到来却让我更加迷糊:他的头发,竟是湿的!
“你刚才在哪?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他们将眼光投向我。
那个黑影是故意要引我到这来的吗?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如果是,他与杀龙孤星的人就是一伙的;如果不是,那就是说,在我们之中,存在着两个派别,他们因两种目的而分别来到这里。
我倾向于后一种解释,因为如果他真想引我到此,何必到湖里游一圈,落下破绽?可是他们任何一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黑影又是谁?
只有陆小妖的头发不是湿的。也就是说,他不是那个黑影。
也许是阿惠。她说是出来散步的,但刚才那阵雨不可能让她的头发湿成这样。这么想着,我多看了她一眼:她的鞋非常干爽。要么她一直在屋内行走,要么她刚刚换过。
“我们去龙孤星屋里看看吧。”蓝鲨忽然说。他说得不错,那里说不定有什么线索。
陆小妖更进一步:“我们应该到每个房间都看看,杀人的人也会在自己的房间里留下些痕迹。我不信,他就那么天衣无缝。”
2.
龙孤星的房间如常。“他应该没有回房睡觉,而是一直在外面活动。”我说。从来都在屋顶睡觉的龙孤星今夜如果想睡,一定要回到房里来,可是他的被褥却丝毫未动。
陆小妖显然是刚刚从被窝里爬出来,他连被子都没有叠。楚弦深吸了一口气,疑道:“小妖,你是不是从来不洗脚?怎么屋里一股怪味道?”
陆小妖大怒,拳头刚刚伸出,就被蓝鲨拦了下来:“此时不宜生事。”我也觉得奇怪,因为我并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蓝鲨的房间看起来也无甚异常。但在临去前,我环视了一下他的房间,看见墙角的面盆里泡着一身可疑的黑色衣服。
接下来是我的房间。“你也是一直都在外面活动吧?”阿惠冷笑道,“你是不是出门去杀龙孤星?”
“我的确一夜在外。”我无可奈何,我不晓得阿惠对我的敌意从何而来,难道就是因为我说过要杀冷暖?
楚弦的房间很清爽。他的被褥和我一样没有动过,但蜡烛烧去了大半截,面盆里有水,水中漂着几根头发。见我盯着这些看,楚弦有些不好意思:“我头皮痒,刚洗了个头。”
阿惠常来未谷,因此她的房间布置得特别好,很有女人味,一进门,就能闻到脂粉味。不过,这味儿虽香却腻得很,楚弦忍不住去将窗子打开,放了些新鲜空气进来。
每个人的房间都有点问题,但又都没问题。
3.
“大家把兵器都拿出来吧。”蓝鲨说着,将自己的“结绿”拿了出来。
“好个上古佳物!”
楚弦不禁叹道。“结绿”与“青萍”齐名,是上古的青铜名剑,诗云“庶青萍结绿,长价于薛卞之门”,说的就是这两把剑。
蓝鲨居然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你的焦尾六弦琴,不也是上古佳物?”“焦尾琴”为蔡邕所制。传说当年他于火中抢下一段桐木,制成此琴,不意能奏天籁。蔡邕之女文姬死后,“焦尾琴”流转几世,方到楚弦手中。
陆小妖用的是刀,滚刀:“我没你们这么懂风雅。我的刀叫滚,意思就是逆我者滚!”
我也用刀,柳叶弯刀:“我的刀就更普通了,任何一个铁铺都能买得到。”用什么样的兵器都不重要,关键是用兵器的人。——我一向这么认为。
阿惠不用刀也不用剑,她用的是“软红三丈”:一根三丈的长鞭,柔软,红艳。
但,没有一件兵器上有刚杀过人的气息。
线索又断了,不,线索从来就没有露出过真面目。它一直隐藏在某些我们不经意的地方。
第二天清晨,楚弦急敲我的门。
“阿嘴死了。”他说。
未谷杀机|第五天(中)
——————————————第五日·阿惠之死————————————————————
1.
阿嘴被人剖开肚子,丢弃影湖边上。
她是一头鱼,无论怎么死都睁着眼;要是她是人,恐怕就会死不瞑目。——如果不是楚弦,我一定想不到一只鱼的死亡,也会藏着秘密。
“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阿嘴的腹中,一直都有一幅绢帛。”
“那是什么东西?”
“农夫三拳藏他的武功秘笈的地图。”
我一怔:原来,农夫三拳将一生绝学留在未谷的传说是真的,但谁又想得到,秘密会在鱼腹中?即使现在楚弦告诉我这些,我也仍然无法相信:“一头鱼会活这么久吗?你又怎么知道这件事?”
楚弦看了我一眼,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知道琴与筝的差别吗?”
琴和筝的差别不在于弦的多少,而在于它们的音色意境。琴音沉郁,是弹给自己听的;而筝音清越,极易入耳,是弹给别人听的。所以,所谓的知音难寻,那指的是琴,而非筝。
我早该猜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似情非情,似友非友,但是绝对互相信任。
“冷暖信任你,所以她并不担心将秘密告诉你?你告诉我这些,也是因为信任我吗?也许我并不值得你信任呢?”我心里有些感动,但却依然怀疑。
“呵。”他笑了一下,然后马上收敛了笑容:“昨夜,我闻到陆小妖房里有种味道。鱼腥味。”
“你是说,他杀了阿嘴?他来的目的,是农夫秘笈?”
我忽然觉得,阿嘴的死对她来未尝不是个解脱.肚子里藏着这么久的异物,活着比死了还难受.只是,这样的推断把未谷中的死亡事件又再推向迷雾:“那么,冷暖是谁杀的?闻乐、余缺和龙孤星呢?他们又死在谁手?”
楚弦的表情神秘莫测,他说:“你信不信,有时候,死人也会说话。你随我来。”
2.
一路随着他去,我心里满是狐疑:如果昨晚那个黑影就是杀阿嘴的人,就是陆小妖,为什么几个人当中只有他的头发是干的呢?我该相信楚弦的话吗?
多心斋,四具尸体都蒙上白布。
楚弦揭开余缺和龙孤星身上的白布。我不自觉地将头撇向一边去。
只听他镇定的声音说道:“两人都是被人割断喉管而死。而且创口都是剑伤。”
我硬着头皮向二人瞄了一眼,便再不敢看。喉头发腥,竟似马上就要吐出来。
“在我们之中,除了余缺和龙孤星,只有蓝鲨用剑。”
楚弦眉头紧锁。
余缺和龙孤星是蓝鲨杀的吗?或者,余缺是被龙孤星所杀?蓝鲨杀了龙孤星?——不过蓝鲨剑上无血。我心念一动,寻得余缺长剑,一翻:天,真的有血迹!
也就是说,有人用余缺的剑行凶,杀了龙孤星。
楚弦像是得到什么启发,忽将冷暖所蒙白布一揭!
冷暖表情仍旧安祥,只是,脸色却变作紫黑!
“她死了!她真的死了!”
楚弦面若死灰,发出三声惨笑,突然“哇”地一声呕出一口鲜血。
“你怎么了?”我想伸手扶他,他却将我甩开,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一路走一路笑,竟是不再理我。
3.
我百思不得其解。逝者已矣,我能做的只是轻轻为他们重新盖上白布,希望他们安息。
退出多心斋,我去找阿惠。
“你认得这对花瓣耳坠么?”未谷里的女人,只有我和阿惠,以及死去的冷暖。耳坠,会是谁的?
阿惠脸色大变:“你……你从哪里弄来这对耳坠?”
“这是冷暖的,对不对?”
阿惠身子一晃:“是……没错是她的……这是她最珍爱的一对耳坠……”她将眼一抬,恶狠狠地盯着我:“你!是你杀了她!否则为什么耳坠会在你手里?”
“它们是我分别从余缺和龙孤星手里拿到的。”
阿惠“啊”地一声,就像是见着了鬼:“你胡说!这不可能!”
“说不定,是冷暖阴魂不散,要了他们的命去陪她!”我相信我的脸一定是阴湛湛的,可我别无他法,我不停试探,只为求得到蛛丝马迹。
阿惠却笑将起来:“我不信鬼。我宝贝暖暖不会出来吓人。”
话音刚落,窗外忽有人一声怪笑,这笑声说是笑吧,又像是哭。
阿惠慌忙推窗:是楚弦。
窗后一丛灌木,奇怪的是,灌木上飞舞着一群苍蝇。
“楚大哥?”
楚弦看着我:“落落,我要和你说几句话。”
“哦。”我跃出窗子,眼角的余光里,看到了阿惠眼中的惊慌:她在怕什么呢?
楚弦的背影在前方是那么眼熟,我一下想起给他们做夜宵那晚看到的那个黑影。
“不错。那就是我。当时,我,阿惠,龙孤星之间有个秘密。”
楚弦仰头向天,我发觉他眼角有泪。
4.
“我们的秘密,是闻乐并没有死,他中了我的龟息**,进入假死状态。”
闻乐和冷暖的“死”状一样,这是否也意味着冷暖并没有死呢?
“你猜对了。”他凄然一笑,“我们的想法和你一样,与其让小暖下嫁冷剑白狐,不如干脆杀了她。而只要她死,一地神宫就失去了扰乱武林的筹码。”
“你们令她假死,是做给蓝鲨看的。怕闻乐查知真相,就故伎重演。谁知道造化弄人,冷暖却真的死了,而且,死得不明不白?”
“她一直就想周游列国。我答应过她,此事一了,我就陪她走遍天涯海角,看尽人世沧桑。”他垂下眼来,“我很可能是下一个死亡的人。杀我的人……”
有些微声响打东边而来,楚弦停止述说,静静等着。
来者阿惠。她红红的眼眶里,眼泪仍在打转:“楚大哥,我是来告诉你,我错了。我做了一件错事。”
余缺不晓得怎么知道冷暖未死,趁夜来探,她和龙孤星不得已杀之灭口。
“我们来不及和你说。因为我们的武功和他不过伯仲之间,若非一击成功,弄出什么声响来,只怕……”阿惠又哭了起来,“事后,我们又不敢和你说。我……龙大哥又会莫明其妙的死了……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楚弦目光闪烁:“原来……是这样……”
5.
离楚弦而去,我心仍在这未谷情事中绕着。天涯海角,人世沧桑,那么美的一个承诺;可是冷暖享受不到,谁又能享受得到?
冷风趋近,我忙将飞散的神思收回:“小妖?”
陆小妖面露惊慌:“落落姐。我有事问你!”
我惊讶而又坦然,这么些天,告诉我秘密的人实在太多,这样那样的人和话语,让我的寂寥有了一些变数,一点亮色。
我所好奇的是,他真的弄到了农夫三拳的秘笈么。
“早上我出门练功回来,发现有人翻过我的房间!”他低声说道,“不知落落姐的房间可有异样?”
“我一早就和楚弦出门,到现在都没回过房间。”我想到了楚弦的话,难道还有人在找阿嘴腹中之物?
我房里没有明显被翻动过的痕迹,可是衣橱的门上却有一些浅浅的印:来人大概是想不到我根本就没有用过衣橱的。
陆小妖喃喃道:“真是他们……”
他们?我一愣,不明所以。
“落落姐,你要帮我。”
陆小妖说。
他坦白了。“我不瞒你,我此来未谷,正是为了农夫秘笈。冷暖如果嫁到一地神宫,那么未谷必定易主,到时农夫秘笈易手何人,那就不得而知。这几天,我一直在谷中各处搜寻,也不停地试探谷中的这些人。”
所以他才四处和人套近乎。
“蹋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昨夜,我偶然路过阿惠窗下,正听见,阿惠正和蓝鲨说冷暖那条宠物鱼的事!真是巧妙啊!任我想破头,我也不会想到东西在鱼腹之中!于是我就先下手为强了!”
也就是说,昨晚他和蓝鲨先后去了影湖。
“这是你的秘密,为什么和我说?”我不由提起警觉:另外一个疑惑是,我不明白阿惠的动机。
“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怕对付阿惠或是蓝鲨任何一个人,可是,他们联手,我就吃不了兜着走!”他眼神变得凌利起来,“落落姐,你莫以为事不关己。他们一样在怀疑你,怀疑楚弦,如果我们不同仇敌忾……”
楚弦!!我的心突地一跳,急道:“糟了!”
6.
越是靠近刚才的地方,我就越加紧张。楚弦,你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事实证明:我多虑了。
我本不应该将他想得这么……这么什么呢……笨吧。
他没有这么笨。于是,我就看到了这样的格局:阿惠偷袭楚弦未成,反被他天罡琴音所伤。
她一向爱哭,可此次却相当镇定。血顺着唇角流下,她笑笑便擦去:“算你厉害。但我想知道,我哪里露出了破绽?”
楚弦眼中充满悲悯:“我们是朋友,你早该知道,我眼睛看到的东西,不如我鼻子闻到的东西多。”
昨夜想必龙孤星死时飞血四溅,阿惠不得不连夜洗发,所以头发很湿。洗头的残水泼在窗下,楚弦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今早,楚弦再探窗下,发现与他一样闻到血腥的,还有一群苍蝇。
“不错,龙孤星是我杀的!谁让他把暖暖的花瓣耳坠看得和命根子似的?我呸!她凭什么!我最恨这种不珍惜眼前的人!!”
阿惠的每一句话,都让我们将心坠到冰冷谷底:这女子心中有怨。
“余缺为什么一定要死?因为龙孤星恨他!他占了暖暖的心,暖暖因为他而不再爱别人!”阿惠的眼睛红了,但并非哭红,而是因莫名的亢奋而红,“他是个白痴!我们用一个花瓣耳坠便骗了他深夜前来!哈!他以为暖暖没死,暖暖要见他!其实等着他的,是死神,是死神!哈哈,哈哈!”
楚弦双泪长流:“那么,小暖也是你杀的了?”
阿惠格格地笑了起来:“是我杀的,怎么样!哈哈!哈哈!所有的人都是我杀的!你!你!还有你!你们一个个,全都要死在我手上!”
她笑得喘不过气来,忽然大声道:“我就是不愤,怎么样!我和她从小一块长大,可就因为她是王爷的女儿,她得到什么都轻而易举!而我呢?我要付出十倍的努力!”
很快,她又将神情一变:“你……你刚才说什么?暖暖死了?我的宝贝,我的暖暖死了!你们胡说!暖暖不会死的,暖暖再过一会儿就醒过来了!她不能嫁给冷剑白狐!”她摇头,再摇头:“她没死!我们说好,一起去江南看花灯……谁杀了她!”
阿惠凄厉的眼神掠过我们每一个人,突然间死死盯住陆小妖!
陆小妖“滚刀”已出!
阿惠低头看看自己胸口的刀,又抬头看看陆小妖,颤道:“你……”
她再说不出第二个字,便狂吐鲜血,如花委地。
陆小妖拔出刀来,道:“她已疯了,这样对她还好些。”
未谷杀机|第五天(下)
——————————————————第五夜·楚弦之死——————————————————
飞鸟低飞,长啸凄凄,未谷从未像今日这样惨烈。
多心斋。果不其然,闻乐也已在不知不觉中毙命,假死变真死。
楚弦盘腿而坐,他已经一言不发很久。他不再流泪,然而也不再有什么表情。
我端了饭菜来给他,他只看了一眼,动也不动。
“听我弹一曲吧。”他说。
我心里有些欢喜,心想他还好到底是说话了。
他弹的是《蒹葭》,出自诗经,说的是一位男子所思慕的人在远远的地方,能看得到,却始终无法接近她。我听他琴声沉郁,不觉低吟出声: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突然,六弦琴“铮”地一响,竟然弦断。楚弦长叹道:“诗吟山色里,琴在月明中。钟期久已没,何处觅知音?”
“诗里不也说过: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么?”
“可是我却没脸见天音老王爷了!”
楚弦黯然,“我本想救她,谁知却是害了她!我亲手将她送上了绝路。”
“你不必自责。总之我也是要杀她的。”
“你与她,有仇?”
我摇头:“杀人需要理由么?”
“江湖上都传说,天下最看不透的人,是你。”
我笑:“只不过不习惯告诉别人我做事的目的罢了。况且,有时候,真的没有目的。可惜没人信。”
“答应我一件事,帮我将小暖带回天音王府。只有你,才让我放心。”
我一怔,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楚弦的声音越变越低,越变越低:“知音难求,黄泉路上有人相伴,总归是不寂寞。天涯海角,人世沧桑,怕也不过如此……不过……如此……”双目一合,不再理会我。
他静坐了太久,我也等了他很久。
之后,我终于明白,他再也不会醒来,他的人生已随冷暖的离去而谢幕。对于他来说,这就是完美的结局。
未谷杀机|第六天(上)
——————————————第六日·陆小妖之死——————————————————
1.
我在影湖畔,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凉意。过程扑朔迷离,而结局却草草,贪嗔痴恋,烟花人生,活着与死去,到底有多大的意义。
我想要逃离这没有温度的未谷,我开始后悔来到这里。那不为人知的杀人理由,真的有必要么?
“还有两天,未谷的大门才会敞开。”
陆小妖像鬼魅一样出现,“这两天里,我们依然要小心。阿惠告诉蓝鲨秘密,一定是两人私底下有交易。阿惠杀冷暖杀龙孤星,这其中未必没有蓝鲨的份。他也未必不会在剩下的时间里对我们下手。”
“我想知道,那天你既然下湖,为什么头发却不湿?”
“呃。”陆小妖突然言语打结,半晌才尴尬说道:“这是我的秘密了。其实,我是个光头。”手在头上一扯,果将假发套取下,露出一个锃亮的脑袋来。
我忍笑道:“原来这样,却让我思量半天。”
“那么,我们是朋友了?”他笑。
“难道我们不是?”我说。我们是朋友吗?我不确定,我一向没有什么朋友。
“我想不明白的是,蓝鲨拿什么和阿惠交易?”
2.
到未谷六日,我几乎没有和蓝鲨说过话。我不是个主动的人,而显然,他也是如此。
话越少的人就越危险。因为他不说,你就很难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和陆小妖决定先发制人。
蓝鲨一般都在自己的房间里。我们的计划是陆小妖把他引出房间,我躲在暗处,就在蓝鲨走出房门的那瞬间,联手伏击他。
未谷静寂,杀机又现。
陆小妖去敲蓝鲨的房门。一下,两下,里面毫无反应,难道蓝鲨不在?他向着我藏身的方向看了一眼,意思是要闯进去了。我轻轻落地,闪在门边。
陆小妖推门。
一柄长剑突地从将开未开的门缝里伸出直刺!
陆小妖好功夫!身子一弓,竟比剑势还快,青萍剑招式已老,停在离他躯体一寸的地方,再无法前进。与此同时,小妖哥哥滚刀拔出。
滚刀最可怕的不是刀刃,而是刀背!刀背中空,暗含机关,滚刀一出,毒雾四射!直射向蓝鲨门面!
蓝鲨的脸在一瞬间变蓝!
好毒!
3.
我的柳叶刀如华彩般掠过!
陆小妖不能相信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是绝望。
我的柳叶刀在他颈部大动脉。血如涌泉般染湿了他的衣服。
“你……”
“我基本上不和蓝鲨说话,因为我们很清楚彼此是来做什么的。”我说,“对不起,我骗了你。对此我很愧疚,但我没有办法。”
蓝鲨没有杀冷暖,我也没杀冷暖,和阿惠做交易的人,当然是他,陆小妖,用毒的陆小妖。
他对我说谎,当然是要联合我的力量,杀蓝鲨以防谎言穿帮。杀完蓝鲨,在我防不胜防时杀我就容易得多了。
“哈。”陆小妖笑,他已发不出声,但从他一张一合的口型,我看出他的怨毒“一地神宫……”
蓝鲨望着我,毒性慢慢扩散,渐渐的,他的全身都变成了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