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千钧一发
牟尼舔舐着自己的牙齿,狂热的目光在李阎身上来回扫动,目光叫人不寒而栗。
李阎眼里的世界已经是一片简笔画,这是发动祁连剑术的视野,他面前压根不是穿着雨衣的壮汉,而是一团乱糟糟的黑色,除了一张獠牙巨口什么都看不清楚。
突然,这团乱糟糟的黑色冲向了自己。
嗤~
牟尼再次飞退,脚后跟和泥土之间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他满脸不可思议的神色,美餐明明就在嘴边上,可是自己两次把脑袋伸过去要大快朵颐的一刹那,都会看到自己身首异处的惨状。
李阎的手心和后背都被冷汗浸透,神色却依旧生硬,他甚至冲牟尼露出了一个不屑的微笑,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发动祁连剑术本来就不需要眼睛,他只是故作姿态。
咕咚~
牟尼重重地咽了一口口水,再次发起尝试,可一连四五次,都在要把脑袋伸到李阎身前三尺前的最后一瞬间抽身飞退,局面僵持不下,看上去甚至有些滑稽。
牟尼焦躁地扭着脖子,眼见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的理智残存无几。
没道理!根本没道理!他凭什么杀我?我只是想吃了他而已,凭什么把脖子伸过去,死的会是我?
牟尼的鼻孔突然喷出两股白色匹炼。
“如果不能用嘴,用手不就好了么?”
这个念头在脑海浮现的一瞬间,牟尼几乎依靠身体本能冲到李阎身前,这次不再是野兽飞扑的姿势,率先突破李阎前三尺的不再是牟尼的脸,而是右手。
李阎赫然睁眼,只见两点寒星乍破,一直藏在背后的右手反握鸱吻单刀,在空气中划出一连串的银色涟漪……
血光飞溅。
牟尼的几根手指连带血花在半空中划出几个跟头,然后无力跌落。
牟尼越过李阎。高大的背影不停耸动着……
他嘴里是一只不断淌血的手臂,筋骨分明的手掌上还紧紧攥着那把沾血的鸱吻单刀。牟尼饿极了,几乎不管不顾,大口撕咬着李阎的右手臂,连衣料,甚至那把鸱吻单刀都三口两口咬碎吞进肚子,他的吃相虽然残酷疯狂,却连一点都不肯浪费,下巴上连一点血迹都没剩下,约莫七八秒的功夫,吃空嘴里血肉残渣的牟尼吮吸着手指转身,目光幽幽地盯着李阎。
李阎依旧正对牟尼,他把脚边牟尼的断指往外踢了踢,右肩膀闭合不完全的血管不时喷出血点。左手藏到腰后,手上死死攥着那把仅剩的单刀,
倒在地上的查小刀半张脸都沾满血污和泥土,灰扑扑的眼珠里浮现出初升的第一缕阳光。
“用驾九州,走。”
李阎置若罔闻,持刀的左手腕轻轻转动。反射的阳光叫查小刀下意识闭上眼睛。
砰!
“七,六,五,四。”
“三!”
贪婪饥渴的五官在李阎的眼中一点点放大。
眼见牟尼就要步入李阎身前三尺,他脚下一个踩空,整个人都跌入一片黑色水旋涡当中。
祸元九变杀阵,双妖闹海。
然而才一个呼吸的时间,支撑杀阵的双鱼符罡就发出惊恐的哀鸣。
噗~
牟尼一脚踏出水旋涡,唇边有金紫色的流光隐现,只见太阴太阳两道符罡身上都有大块的残缺。是被牙齿活生生撕咬下来的。
连冯夷一个照面也吃了亏的双妖闹海,居然连牟尼一个呼吸都困不住,这个怪物居然连双妖闹海中的日月都咬下一块来!
李阎甚至能闻到牟尼嘴里残存的血腥味。
我就到这儿了?
李阎没有思考的余地,也没打算再思考下去,他左手向前一挥,洒下一片潋滟的刀光,却意外的落空了。
他抬起头,自己居然站在牟尼背后,此刻他正抱住什么大口撕咬,骨肉分离的可怖脆声无比清晰。查小刀还在自己身后。
从位置上看,是自己和查的位置被什么东西改变了。
牟尼只咬了一口就发觉口感不对,眼前这个被他啃掉半个脑袋的行走明显是个面容姣好的女性,生前应该算得上艳若桃花,只是现在自然不必形容,可进食的**叫他无暇他顾,甚至察觉到对方来了帮手都混不在意,
“他胃口不错啊。”
雨师妾站在李阎身边,似乎是在和他说话,只是李阎没有心思回应。
另一边牟尼还在吞咽着“雨师妾”的尸体,这一边雨师妾的兴致似乎不错,她主动向李阎解释:“即便是权限最高的忍土,也没有能力一下子窥破六司的个人信息。只能观察,记录,总结。这个叫牟尼的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他很特殊,我的血肉可是连生吞铜汁的金刚三藏也不敢拿来作苦行的,”
说话的功夫,牟尼已经吃干喝尽,却迟迟没有转头,他犹豫了两秒,居然刷地一声逃走了。
“想跑?!”
雨师妾话音未落,人也消失不见。
“……”
扑通~
鸱吻单刀跌入泥土。李阎扶起查小刀背靠一颗老黄槐树坐下。他凝视着查小刀灰色的眸子,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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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溜~
吸管里的橙汁向上涌动,五阴炽盛的腮帮子因为用力而凹陷下去。
咕噜噜~
果汁又被她吐回塑料杯里,冒起一连串的泡泡。
这时候已经渐渐有了行人,小尼姑坐在路肩(马路牙子)上,却没一个人注意到他。
直到牟尼突然出现在他身边。
两人相顾无言。
正在此时,停在路边的轿车上走下一位趾高气昂,金发碧眼,长着大肚腩,酒糟鼻子的中年人,看上去不是哪个洋行的大班,就是精通法律的大状。
五阴炽盛一昂头,把吸管带出了塑料杯,连带扬起的果汁洒在了他名贵的手工皮鞋和裤脚上,可对方依旧高昂着头,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只是有些奇怪地瞧了牟尼一眼。
“三秒钟,你还剩三秒钟就迟到了!”五阴炽盛挥舞着白嫩的拳头:“如果你敢骗我,我一定叫你好看。”
牟尼面无表情,泥塑一样。
雨师妾倚着路灯,目光里的牟尼高大的不像话,简直是头披着雨衣的人熊。
可顺着牟尼的目光,雨师妾的注意力缓缓地转移坐在牟尼脚下,不断挥舞拳头的五阴炽盛身上。
只一眼,雨师妾血都凉了半截。
第五十七章 谈和与谈和
仔细观察,牟尼脚下这个小姑娘的五官简直漂亮的叫人移不开眼睛,粉腮杏口桃花眼,可半缕黑丝也无,头顶光溜溜的,隐隐发青。这样的造型,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绝不可能没人注意到。
“走吧~”
五阴炽盛把喝剩下的柠檬茶丢进垃圾桶,招呼牟尼一声,一大一小两个人奔中兴保德的办公大楼去了。
雨师妾目送两个人走远,可一步也没迈,一句话也没拦。
好一会儿,她掏出手机,拨通了忍一的电话。
“mary,现在你们能看到我么?”
忍一站在招待处前头,冲电话那头说:“是,当然。”
“对方那个叫牟尼的,能看到么?”
“是,他已经进门了。”
“和她一起的,那个光头小姑娘,你们能看到么?”
电话对面沉默了一会儿:“不,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啪啪~
五阴炽盛因为个子不够高,只能用力拍打柜台:“你好~你好~”
忍一举着电话筒,徐徐抬头,牟尼的脸映入眼帘。
阴暗的兜帽下,那双眼如同一汪不见底的古井。
“往这儿看。”
五阴炽盛摇着手:“这儿是中兴保德拍卖公司么?”
忍一这才看到五阴炽盛,她挤出一个笑容:“你好,这里是中兴保德。”
“我想见赵剑中,明天上午约在宝莲禅寺。你帮我转告他吧。喂,小姐,你在听我说话么?”
忍一没有立即回答,她先把手里的电话筒挂断。
“我会替您转达,请问您的名字是?”
“我叫色空。”
色空小尼姑说完,一扯牟尼的袖子:“走了。”
……
华茂大厦对面的金华冰室在六十年代就在荃湾开张,后来转做茶餐厅,,非常受到市民的欢迎,甚至有许多红极一时的香港影星在荃湾开工,也会到这儿来吃饭。
金华冰室的招牌菜是菠萝油还有火腿奄列,后者是一种牛奶和火腿卷成的大号煎蛋卷,是这里销量最好的早餐轻食。普通人一个就能吃饱,胃口大的勉强能吃两个,可眼下餐桌上已经摆了七八个盘子,食客显然还没有吃饱。
“老板,再加两盘。”
“知道了。”
低头劳碌的冰室老板抬起头,看到对方是个穿着银色外套,头发酷似终结者的青年,又低头咕哝:“现在的飞仔胃口真大。”
“爱,爱,爱不完。”
杨子楚抹了抹嘴,盯着墙上闭路电视里重播的选美比赛,视线忽然被人遮住,有人坐在了他对面。
“老兄,让一让好不好?”
杨子楚伸手要把对方拉开,可才碰到那人的手肘,他的额头就渗出了一层浓密的细汉,嘴唇也忍不住哆嗦起来。
“别紧张。”
瘟乐拍下他的手腕,把塑料椅挪到杨子楚的身边,用力一搂他的肩膀:“这样是不是好多了?”
杨子楚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好。”
“你认识我么?”
“不认识,不不不,认识。”杨子楚见到瘟乐眉毛往上一挑,连忙改口。
“我是谁?”
瘟乐压低声音。
杨子楚见他目露凶光,索性把心一横:“小龙淮水大圣座下,水君宫黄门将军杨子楚,见过河伯大人,不知河伯大人有何吩咐?若是有话与我家大圣说,小龙一定带到。”
他这番文不文,白不白的说辞,把瘟乐都说得一愣,瘟乐噗嗤一乐:“你还挺有意思的,干脆跟我吧。姓李的走神庭,他连水君令都没拿到,根本没资格敕封妖属,你跟了我,我让你做货真价实的黄门将军。”
“大人莫要开小龙的玩笑。”
杨子楚一本正经。
“好,我时间紧迫,我知道赵剑中给了你们每人一个号码,那个号码可以隔绝一切有为法的干预,除了通话的当事人,不会有人听到电话里说了什么。我要和姓李的通电话。把号码告诉我。”
……
涌动的水流不断扭曲变形,最终成为一条透明的手臂的形状,李阎尝试着开合五指,活动起来和血肉毫无差别。只要戴上手套,轻易察觉不出来。
当然,只是外观上和正常人一般无二。李阎根本不可能再用右手作战了。
牟尼的牙齿应该和祁连剑术一样,拥有某种破坏“实”的抹杀力量,所以李阎的手臂迟迟无法复原。太阴太阳双鱼符罡更是身受重伤,沉入水君宫底一动不动。
查小刀的遭遇更是不容乐观。神骨虽然替他挡下了牟尼致命的一击,却几乎把他打回原形,【阎浮传承:饕餮】的觉醒度直接清零,苦心孤诣得来的秘藏也都消失,查现在剩下的实力甚至还不如一个五虫类的九宫行走。
牟尼用一种近乎碾压的姿态,让自出道以来顺风顺水的李查栽了一个头破血流的大跟头。而从牟尼出手袭击,到雨师妾救场,其实只过了不到两分钟而已。
不必讳言,八苦和李查之间的差距的确犹如鸿沟。
“当务之急,是先把刀子送到安全的地方。”
李阎活动着手指盘算,自己的手机突然响了,可号码却是完全陌生的。
李阎望着生号码思考了一会,才拨通了它。
“喂,我是冯夷。我想和你聊聊。”
“你打错了。”
嘟~
李阎直接挂断了。
瘟乐一时语塞,他脸色不善地望向杨子楚,最终在后者一番赌咒发誓下回过味儿来,再次拨通了李阎的手机。
李阎没有立刻接,而是沉了一会,才按下接通键。
“号码是你手下那个叫杨子楚的猪婆龙妖告诉我的,不会有错。”
瘟乐说到这儿闭口不言,他相信李阎完全能听懂他的未竟之意。
李阎也报以沉默,话筒里足有半分钟没人说话,可也没人挂断。
最终,还是李阎开口:“如果你打算拿它威胁我,你现在就可以动手了。”
吾命休也!
杨子楚瞠目结舌,舌头根里发出啊的一声,整个人瞬间苍老了许多。
“呵呵呵~”
冯夷却不以为然,李阎先开口已经输了一半:“你不用虚张声势,我知道它在你心里很重要,不然你像刚才一样直接挂断电话不就好了?我很有诚意,也有分寸,聊聊?”
“你应该恨不能把我挫骨扬灰才对,我们有聊的基础么?”
“换成昨天晚上,我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你,可今天是崭新的一天。我想过了,我们的账以后再算,我想和你谈笔生意。”
第五十八章 千面一人
“薛文海留下的东西成色如何?”
色空歪着头打量瘟乐。
“你答应过不过问的。”
“当然,我不过问。我只是怕你和阎昭会勾结。”
瘟乐面不改色:“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色空冲瘟乐一抬手,瘟乐的眉毛下意识抖动了一下,才发现色空手里提着一杯柠檬茶。
“滋喽~”
牟尼只轻轻一口,手里一整杯柠檬茶就连塑料杯都凹陷进去了,他憨憨地打了个饱嗝。
“呵,谢谢。”
瘟乐接了过来。
“在你们看来,我和牟尼是外人,辫子佬才是你们的精神领袖。现在他落在阎昭会手里,全尸也未必剩下。老病叫赵剑中吓破了胆,八苦阴差阳错落在我手里,你应该很不甘心吧。”
色空饶有兴趣地问。
瘟乐把吸管插进塑料杯,瞥了色空一眼。
……
“把刀子给我吧,否则他的伤势还有恶化下去的可能。”
雨师妾问李阎。
李阎点点头,把背上的查小刀交给雨师妾。
貘和杨狰也已经赶到,听到李阎和查小刀遭受袭击,只一个照面,来人就废了查小刀,李阎也失去一只手臂,两人心中都感受到沉甸甸的压力。。
他们约在一栋高架桥的桥墩碰头。倒是金冶说到做到,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连雨师妾也没找到他。
“诸位,我现在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说,刚才我和八苦中的冯夷通了电话,为了保证我没有任何隐瞒,我现在把电话录音放给各位听。”
说着,李阎打开播放键,瘟乐的声音传了出来:
“号码是你手下那个叫杨子楚的猪婆龙妖告诉我的,不会有错。”
“如果你打算拿它威胁我,你现在就可以动手了。”
其他人听到这儿都没做反应,只有貘看了李阎一眼,但也没吭声。
……
烂尾楼里,五阴炽盛在假设,瘟乐可能和阎昭会勾结。
“嗯……如果真是借刀杀人,你应该不会做我和赵剑中两败俱伤这种春秋大梦。”
色空做出一副深思熟虑的表情:“那就要想办法,剪除我的羽翼。比如,你可以设局叫阎昭会的人对付,牟尼,如果能在这儿杀掉他,在死苦的位置上重新安插你们的人,就能进一步限制我,甚至架空我也不是没可能。”
牟尼听了这话。平静地看向瘟乐。
瘟乐神色一沉,他把手里的柠檬茶扔向窗外,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情绪酝酿足够饱满:
“你是五阴炽盛,是五方老,你了不起。可你没跟阎昭会打过交道,你太自以为是了。”
瘟乐压低声音:“这种时候闹内讧就是找死!”
或许是瘟乐的语气感染了色空,色空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瘟乐又慢悠悠地说道:“当初思凡覆灭,别人都拍拍屁股躲进命境当缩头乌龟。只有我,只有我在阎昭会眼皮子底下找情报,单在凛冬我就待了六七年,这其中只要有一点差错,我就会上苏灵的手术台,求死不能。上次伏杀秦安,这次围剿赵剑中,哪次不是我冲锋在前。当然,我干的就是这个差事,我不是抱怨。可现在你居然说,我和阎昭会勾结要害死牟尼?”
瘟乐盯着色空只摇头:“你不尊重我。”
……
“和我一起来的两个人里,有一个叫牟尼的。我想让他死。”
扬声器里瘟乐的声音没有一点波动,像是在谈论午饭一样寻常。
“你要反水?”
“不,一码归一码,我只是想杀牟尼,干成这一票,我们之间的账另算。”
“你和他有仇?”
“我常年不在八苦命境,和他没见过几次。只是我们站位不同,只能叫他去死了。”
……
色空的面色犹疑:“可是,你明明有事瞒着我。而且你根本不服我做领袖,你骗不了我。”
“对任何人,我都不可能毫无保留。”
瘟乐说道:“这些年我扮演过多少角色,有过多少张脸,说老实话我自己都数不清。我承认,有时候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如果你不信我,你可以清理门户。就算你现在杀了我,两个老家伙也不会因为我和你翻脸。可是我们这些死里逃生的老弱病残们,对阎昭会的痛恨,以及思凡主的忠诚,你不应该质疑。”
……
高架桥下,众人聆听着扬声器里李阎和瘟乐的对话。
“现在正是千钧一发的关头,你居然还内讧?和我们合作?我不能不起疑心啊。”
李阎试探地问。。
“杀绝了阎昭会,难道我能每顿多吃两碗米么?当初思凡声势鼎盛,阎浮行走才一千人不到,踏足的果实加起来也不超过一百颗。即便如此,阎浮行走还是斗败了思凡主。现在阎浮行走的人数逼近十万,忍土遍布大半个阎浮。思凡和阎昭会早就不是一个量级的存在了,几个老家伙认不清现实。还做着反攻阎浮的春秋大梦?我可没那么天真。”
“还有,我只说我能说的部分。色空和牟尼的出身远远超乎你我的想象,以天甲子·九的时间轮描述,色空进入阎浮不超过三年,现在已经是初入五方老。牟尼进入阎浮才一年,单打独斗我已经没有必胜的信心。放任他们两个成长下去,阎昭会也会头疼。”
顿了顿,扬声器里瘟乐吐字清晰:“于公于私,你都没理由拒绝我。”
烂尾楼里,瘟乐声情并茂:“于公于私,你都没理由怀疑我。”
……
录音结束了。雨师妾沉吟了一会儿才说:“思凡没他说的那么简单,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八苦都是阎昭会的眼中钉,肉中刺。”
雨师妾看向李阎:“我以前总觉得你这个人不可靠,做事没分寸,现在看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不过这也不能全怪我,毕竟你的男女关系太混乱了。”
李阎眼皮也不抬:“没关系,过者相怨怨,悬河语滔滔,我从没放在心上。”
杨狰咳嗽了一声:“说正事,他说的我们能信多少?”
“我们一个字都不用信,这个人说的对,我们没理由拒绝。”
第五十九章 迟来的赵剑中
“杀他,不杀他,杀他,不杀他。”
色空一面走,一面揪着路边随手捡来的塑料花。直到手里的花蕊变得光秃秃一片。
牟尼跟在色空身边,亦步亦趋。
色空挠了挠发青的头皮,仰着脸问牟尼:“我本来是打算,他喝完饮料就杀掉他的,可他叽里呱啦说完话,我又不好意思动手了。我这样是不是一点威严都没有了?”
牟尼低下头:“不会。”
色空的神色平复了一些,她攥住花蕊使劲揉捏:“如果我帮你牵制住赵剑中,还有那个丑乎乎的女人。你能把剩下的人都杀光么?”
牟尼回答:“你牵制赵剑中一个人就足够了。”
色空露出明媚的笑容,冲牟尼高高竖起大拇指:“还是你可靠。”
说话间,色空和牟尼走到一家竖起卡通牌子的甜品店前面。
“我要两份柠檬蛋糕。”
色空冲窗口对面竖起两根手指。
……
人流如织的广场上,李阎独自抽着闷烟。他右手戴着一只黑色皮手套,用来掩盖手臂的异样。造型看上去有些古怪。
“嘟~”“嘟~”
黑白的lcd屏幕上,电话簿的字节来回跳动,李阎盯着茱蒂的号码看了半天,还是叹了口气把手机揣进了口袋。
还是不要和她联系了。
查小刀重伤后被雨师妾的干女儿“卫红”吞进肚子,暂时生命无虞,可李身边,一时间却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了。
他本来想就近找一间书摊,蹭一会武侠小说看,却意外在口袋里发现一张电影票。
是今天上映的《倩女幽魂2:人间道》,之前李阎买了电影票,打算闲暇的时候重温情怀,后来发生一连串的变故,他也把这件事抛诸脑后。
李阎把皱成一团的票铺平,想了想站起身穿过人流。
……
票的位置在第三排的角落,前面的座位空了一大片,人们依序入场,李阎在座位上闭目养神,身后几个女孩不时窃窃私语。
“我和表姊昨天晚上才看过。这部电影很棒的!”
“哥哥拍什么我都喜欢看。”
“搞什么啊,这么多老伯,几十岁的人也看电影?看《梁祝》去隔壁粤剧社嘛。”
一个身形佝偻,穿长袍的山羊胡子在座位间艰难地挪动,突然拐杖一个不稳向前倾倒,被李阎扶了一把才稳住身形。
“多谢你啊,年轻人。”
“不客气。”
山羊胡子在李阎身边坐下,歪着头打量了李阎一会儿:“小兄弟,我看你面相,近来有血光之灾,要小心啊。”
李阎脸上笑出了一个酒窝:“老伯,你也懂看相啊。”
“糊口而已。”
山羊胡子捻着胡须:“我看你跟我有缘,把手给我,我不收你钱的。”
说完也没等李阎拒绝,抓住李阎的手腕,嘴里念叨:“左手先天,右手后天,命由天定,运由己生。”
他打量着李阎的手掌,不时点头:“不错,不错不错。”
“老伯,你看出什么没有?”
山羊胡子抬头:“年轻人,你发达啦。”
“怎么说?”
李阎哭笑不得。
“你这种命格呢,在四柱中称作三奇贵人,是横空出世,百年难得一遇哦。”
噗嗤~
后面座位的女生忍不住嘲笑出声。
山羊胡子神色讪讪。
李阎收敛神色,把头凑近压低声音:“老伯,别在意,您接着说。”
山羊胡的脸色这才好看一点,他像是怕人听到一样,冲李阎嘀咕道:“这儿是个好地方,就是年轻人脑筋不太好。”
顿了顿,山羊胡又说:“三奇分天,地,人三种。人三奇志向远大,能立空前绝后之功,地三奇洞幽烛远,有通天彻地之能,不过你嘛,两个都不是。”
“那我是?”
李阎盯着山羊胡,神色阴晴不定。
“你是天三奇,横空出世,天人莅临。说白了,你不是这儿的人。”
李阎脸上已经看不到半点笑意。
“不过没关系。我也不是。”山羊胡冲李阎一笑。
“那您?”
“鄙人姓章名甫,行走江湖,一个山野粗人,有人请我们来喝茶吃饭,还有……请我们看这个。”
他冲大屏幕一努嘴,电影正好开场。金公主电影制片公司的标志出现在屏幕上。
“是谁请你来的?”
李阎按捺不住,山羊胡刚要说话,有人拍了拍他肩膀。
“仲山兄,这人是我的后生,别逗他了,我俩很久没见,你和我换个座位,如何?”
山羊胡回过头,冲来人拱了拱手,站起来走开了。
那人坐在李阎身边,盯着大屏幕目不转睛,正是赵剑中。
“您不是今天晚上才到么?”
“早上就到了。”
“那,刚才那位是?”
李阎打量起电影院,才发觉,前三派坐着不少打哈欠流眼泪的老头子,怎么看也不像平常会进电影院的人。
“他们是我从其他果实请来破地龙的客人,我想招待他们看电影。又怕他们故事看不明白,我思来想去挑了这部。这些人里不少人读过蒲松龄的,这片子嬉笑怒骂,应该合他们的胃口。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你。”
李阎脑子有点乱,还没梳理干净,电影的片头曲传来:“旧日江山为什么,变成了血海滔滔,故园路,怎么尽是不归路~”
“那个年轻人是谁啊?”
“就是后面那条街的穷书生咯。”
“他现在才回来?世界都变啦。”
……
“这都怪祖先无眼,要我追求学问。等我长大了,写书做博学士,谁知道写游记,被人说泄露国家机密,写历史,说我借古讽今,好,那去注解兵法,又说我煽动造反,写神话好了,又说我导人迷信,最后唯有替人写传记,结果那个人被抓了,说是乱党,我和他一起判终身监禁,你说我是不是命中注定要做监啊?”
影院里哄堂大笑,李阎早就看过这部港片,所以反应不大。赵剑中也没有笑。
这部《人间道》在当时算得上大制作,一些特效和道具外包给了好莱坞,港星荟萃,是当之无愧的经典。
一个多小时很快过去,电影也接近尾声。
“修道之人,心中有佛,明知他是假的,我都克服不了。”
“这是什么鬼地方?你们是什么妖魔鬼怪?把这些名臣大将的血肉,都弄到哪里去了?”
“你真大胆,连如来佛也敢假冒,你这卑鄙妖怪,你再扮下去,连自己都信以为是真的。”
“你怎么扮都没用,我要把你的假面目公诸于世。”
“……”
“你别再我们面前假惺惺的,难道你以为你可以一手遮天?”
“你骗天下人这么久,一定要把你的面目告诉世人。”
“世人都喜欢偶像崇拜,为什么你们要和世人作对?”
“我呸,正因为世人无知,才会被你趁虚而入。”
“佛法无边,不遵从我的明灯指路,只有死路一条。”
屏幕上光影变幻,煞是好看。
李阎的神色越发古怪,赵剑中却目不转睛,光影映衬,他脸上松弛的肌肉忽明忽暗。
电影散场,所有人走出影院,在路上姓章的山羊胡子还不住点头,对这个叫电影的玩意十分满意。
“光怪陆离,赵先生有心了,有心了。”
“仲山兄喜欢就好。”
一番叨扰,赵剑中把十几个年龄做派各异的老头子送上车,他看了一眼身边李阎,叫了他一声:“想什么呢?”
“啊,没有。”
“一部电影而已,别太放在心上。”
赵剑中话锋一转:“你和新八苦打过照面,尤其那个叫牟尼的,我有些事要问你。”
第六十章 赢天寿
宝莲禅寺右靠莲花山,右依天台大佛,是香港最负盛名的寺庙之一,风景秀美,佛事庄严,尤其是去年才完成圆顶仪式的天坛大佛,号称是世界最高的露天释迦牟尼青铜像,因为还没有开光,寺里一般不欢迎游客现在来烧香。
“我听人家说,这里是香港风水最好的地方。不知道真的假的。”
色空凭栏远望满山翠色,右手指着禅寺牌坊,扭着脸对旁边问:“你就是赵建忠啊?”
牟尼和雨师妾都站在两百六十八级石阶下仰望栏杆,冷风瑟瑟,解开扣子的女士西装领口和污黄的雨衣下摆交相摆动。
“我很喜欢你的味道。如果待会儿谈判破裂,我就吃了你。”
牟尼撇着雨师妾,鲜红的舌头舔过嘴唇。
雨师妾一挽头发,冲牟尼笑了笑:“有机会的。”
……
赵剑中打量着眼前这个不足自己腰高的光头小姑娘,良久才点了点头,
“我叫色空,是思凡现在的领袖,我们以后会常打交道的。”
顿了顿,色空又说:“我是来讲和的,上次爱别离死在你们手里,我们当中不少人和他感情很深,毕竟爱别离领导八苦几十年。苦器我们不要了,只要你把尸首给我们。我可以交出关键的命煞,让你安心打开果核。”
色空说完,狡黠地笑,她只说让阎昭会安心打开果核,却没做打开果核之后的承诺,她心里早就打撕破脸皮的主意。
“谁的尸首?”
赵剑中问。
“你跟我装糊涂啊?爱别离。”色空增大音量:“爱别离载沣的尸首。”
“我听得到。”
赵剑中掏了掏耳朵:“不过我不能答应你。”
“唔,条件可以再商量。”
色空干巴巴地说。
“我拿不出载沣的尸首。”赵剑中道:“载沣是苏灵杀的。打理了小安的后事以后,我把载沣仅剩的首级从他手里拿了回来,安葬在首都郊外的公墓了。也算落叶归根。”
“哈~”
色空挠了挠头,她思来想去,赵剑中的话没有什么破绽。
她耸了耸肩膀:“那没什么好说的,开打。除了你阎昭会来的人谁也活不了!走啦,牟尼、”
她往下面喊。
“我倒有个主意。”
赵剑中慢条斯理地说。
“说说看。”
“如果你能杀了我,八苦当中不会再有人不服你。”
色空眼神动了动,露出沉思的表情,好一会儿才说:“怎么,你要站着让我杀么?思凡之力的种子我手里还是有几颗的?”
“当然不是。”
赵剑中伸出手,手心是一颗麻将牌:红中。
色空虽然和赵剑中从未谋面,但是从老病嘴里知道不少关于赵剑中的事,赵剑中原名赵建忠,四川人,他是何年生人,在阎昭会中已经不可考,甚至连他进入阎浮之前的经历,当今的阎昭会里也没什么人知道。
可老病二苦却是和赵剑中死磕了一辈子的死敌,对赵剑中的了解甚至超过了阎昭会现在其他的十主。
按照二苦的说法,赵老头名节字建忠,有清廷功名,也打过北伐。当初他剿灭思凡,到底拿到了多少好处不足为外人道,但据说阎浮给了他一次完全自定义唯一性道具的机会,可赵剑中居然要了一副麻将牌,其名“赢天寿”。在“赢天寿”的赌桌上,这世上的一切都能拿来当赌注,赢家也一定能拿走他赢来的东西。传承,寿命,魂魄,什么都可以。可在赢天寿的赌局上,绝对不可能作弊,无论谁输,赌注都必须兑现。哪怕赵剑中本人也一样。
可赵剑中当时已经是当之无愧的阎昭会领袖,十主之首。赢天寿对他来说完全是鸡肋,甚至鸡肋都不如,白白会惹来其他人的猜忌,许多人都说,赢天寿是赵剑中设计专门用来对付曹援朝的,他想赢的赌注,就是曹援朝阎昭会唯一四御的武力……
“今晚的拍卖会,我们来打牌,只打三圈,三圈打完输一块也算输。我输了,就把命给你,你输了很便宜,我问你一个问题,只要你老实回答就能偿命。怎么样?”
色空的眼珠滴溜溜乱转,赵剑中等了她半分钟,看她还在犹豫,失望地摇头:“那就算了。”
“什么算了,凭什么算了,就这么定了!”
色空生怕赵剑中反悔:“晚上见,牟尼!走了!”
色空蹦蹦跳跳地走出几步,突然回过头:“对了,既然只是赌命,那果实秘藏,我可不会让啊。”
赵剑中含笑颔首。
“死老头,等死吧你。”
色空朝赵剑中做了个鬼脸,几跳就下了台阶,拉着牟尼走开了。
雨师妾神色有些踌躇,赵剑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走了下来。
“赵先生,您。”
雨师妾的话没说完就被赵剑中打断:“今晚的牌局,你得作陪。”
“……知道了。”
雨师妾只好如此回答。
……
“你心情很好啊。”
半山腰上,牟尼问色空。
“当然,这次我宰了赵老头,以后都不用愁啦。”
牟尼显然没那么乐观:“可赵剑中怎么会给自己提出这种苛刻的规矩的呢”
“他们那些老家伙活得太久,人都魔怔了,要么死要命不要脸,像那两个老家伙咯,要么就死要脸不要命,就是这个赵剑中咯,有什么难懂的?”
“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你才进阎浮几年,还差得远,好好学着点。”
色空心情大好,正巧见到扫山路的迎客沙弥,她跑过去一扯沙弥的衣服,白嫩的手掌在他眼前晃啊晃的,突然大喊一声:“喂,和尚,你说是你家佛大还是我大?”
那和尚先是一愣,可很快就镇静下来,宝莲禅寺在港土名噪一时,接待过许多本港的名流绅士,其中不乏热衷和人打机锋的先锋文人,长此以往,宝莲禅寺就算是个扫山路的沙弥,也有一颗七窍玲珑的心,虽然色空外表只是个小姑娘,和尚却一点不敢轻慢:“大佛像有上百吨重,几层楼高,单是建筑材料就要拉几百车,可姑娘你看,如此庞大的佛像,现在抬起头,一眼也就看尽了,看全了。这么大的佛像也不过装在姑娘一双眼里,当然是姑娘你大了。”
色空满意地点点头:“算你会说话。”
说罢,她哼着小歌走远了,空气中只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小和尚也没在意,低下头继续扫自己的地了。
第六十一章 决心
当色空和拎着两大口袋零食的牟尼回到烂尾楼,瘟乐正坐在地上,无聊地数蚂蚁玩。
小尼姑随手把一只香芋味的雪花杯丢给瘟乐:“晚上我带牟尼去见赵剑中,你去帮我把果核抢过来,阎昭会那些人,除非他们躲在拍卖会不出来,否则就全都杀光,有没有问题?”
瘟乐把手里的雪花杯向色空晃了晃:“你就给我这点好处,我好难为你做事啊。”
色空笑脸如靥:“你昨天还跟我说,不该怀疑你对思凡的忠诚。难道你骗我?”
瘟乐连忙举起双手:“没问题。不过凭我这点现学现卖的风水术,糊弄几个神棍还可以,果核啊,龙脉啊,我是无能为力的。”
“把那个老头子放出来,我有话对他说。”
瘟乐慵懒地打了个响指,烂尾楼下面的人工湖底突然涌出剧烈的白色气泡,紧跟着,一颗白花花的水球从人工湖升到半空,仔细看去,水球当中有道模糊的人影,正被一条琉璃色的龙种环绕。
水球飞旋落到三人中央,当中的琉璃龙种一昂首飞到瘟乐身边,环绕他的腰身,水球应声而破,露出了里面的钱五。
牟尼的眼光不自觉被琉璃龙种吸引,这龙种生得鳄头虾身,周身晶莹剔透,宛如上好的冰种翡翠,两点眼珠嫣红似宝石,须节摆动,神韵十足。
太古冰螭
类别:黄河属种
综合评价:三千五百年道行(七宫巅峰)
“咕咚~”
牟尼吞了一大口唾沫。一时间竟挪不开眼球。
“喂,老头子,你帮阎昭会杀了薛文海,现在薛文海留下的风水残局,我要你去收拾。”
钱五紧闭双眼,一言不发。
“这老头子脾气倔,几十岁的人了,无亲无故,唯一的干儿子也死了,你调遣不动他的,干脆叫牟尼吃掉算了,吃了他,牟尼也可以帮我找龙脉。”
瘟乐故意道。
色空一鼓腮:“老头,只要你帮我,我答应先不杀你。”
瘟乐一竖大拇指:“你好有诚意啊,换做是我一定被你打动,做牛做马万死不辞。”
“老头,你认识余束对吧?”
色空突然问。
钱五的眼皮一颤,但依旧没有睁眼。
“我是不知道,她当初是怎么说动你教她替天改命之术的,但我可以保证,她威胁你的东西,我可以比她做得更狠,更绝。你考虑清楚哦。”
钱五不为所动。
“我向没什么耐性的,让我想想,我做点什么你才肯帮我……”
色空焦躁地挠了挠头皮。
“给我一张纸钞。”
钱五突然开口。
“嗯?”色空看向瘟乐和牟尼,最后还是瘟乐掏出一张百元的港币递给了钱五。
钱五把纸币叠成一只千纸鹤,往东南方向拜了三拜,然后转过身,脚下涌现出金色的罗盘。
“太极化生,万物有灵,虚危上赢,纸鹤化形,起!”
言罢,他掐灵官决把纸鹤摆在当中,咬破舌尖吐出一口血雾,淋了纸鹤满身,那纸鹤突然一抬头,似是得了灵性,腾空飞出窗外。钱五的双眼却失去了神采。
纸鹤冲天而起,刷地一下飞出窗外。
“嗯?”瘟乐眉头一皱。
纸鹤快若飞鸿,只是突然一股西来的旋风劈头盖脸,吹得纸鹤晕头转向,忽地又是一股东来的旋风托住纸鹤,那沾血的纸鹤奋力扑打翅膀,却只得原地打转,被两股风裹着不得自由。
“不对,他要跑。”
瘟乐忽然叫道,往钱五后心猛地一拍,钱五被这一巴掌拍回了魂魄,不住地咳嗽,纸鹤也失去灵性,被两股风裹着,飘飘荡荡不见踪影。
“飞这么高,你要往哪去啊?”
瘟乐笑着问,突然又变了脸色,冷哼道:“想好没有?”
“时来,运去……”
钱五苦笑一声,他看向色空:“我可以帮你的忙,但是你要答应我,无论结果如何,不能殃及无辜。”
色空掏了掏耳朵:“什么叫无辜。”
“如果你做不到,还是杀了我罢。”
“哎,好吧,我答应你就是。”
“我得准备一些应用之物。”
色空看向瘟乐:“你跟他一起去。”
牟尼目送两人离开,才把目光重新投回色空身上。
“看我干嘛?”
色空反问牟尼
“他不可靠。”
“你说哪一个。”
“两个都是。”
“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除了赵剑中,我可以杀光这颗果实所有人。”
色空咀嚼着雪糕,神色与一般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一般无二:“那就行了。”
“对了。”色空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她仰头问牟尼:“麻将怎么打?”
牟尼沉默了一会儿。
“啊?”
……
早上九点钟,赵剑回到办事处,第一时间通知阎照会的其他成员见面。地点还在上次的顶楼办公室。
人主的声名响彻阎浮。即便思凡虎视眈眈,但只要有这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子坐镇,所有人都像吃了一颗定心丸。
屋子不大,沙发都挨在一起。看得出来,赵剑中没打算和大家摆什么架子。
桌上雨师妾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用眼神示意赵剑中,看到赵剑中点头,雨师妾才接通了电话。
“喂。”
“色空今晚会带牟尼去找中兴保德的拍卖会场,她说通了钱五联手,今晚你们开龙脉的时候,钱五会帮我破开风水奇阵的口子,让我杀光所有敢走出拍卖会场的阎浮行走。”
“……知道了。”
雨师妾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瘟乐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嘴角一扯。
赵剑中嘴角含笑:“这位新的河伯,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我听说他曾经在凛冬潜伏了大半年,都没有被苏灵发现?”
雨师妾摇摇头:“自家事自家知,鬼主苏灵是出名的难以捉摸,凛冬说到底是苏灵的私产,阎照会查到的消息未必可靠。”
“你说的也有道理。”
赵剑中环顾了屋子一圈,才冲一旁的雨师妾说:“把人都放出来吧。”
雨师妾依言摘下耳环,只见她掌心的宝石耳环倏忽化作两条小蛇窜到地上,呼吸之间已经有一人多高。
两条大蛇张开巨口,接连呕吐出任尼,昭心等人,随后体型缓缓缩小,慢悠悠地顺着雨师妾的手指爬进了袖口。
坐在地上的任尼摸了一把眼皮上说腥不腥的黏液,还下意识放在鼻子闻了闻。
昭心和万蝶更是一脸崩溃,不过非常时期,两人也没有当面抱怨。
“自己找地方坐。”
雨师妾递了三条浴巾给他们,又面向赵剑中:“查小刀的伤很重,我认为这次阎浮事件他不再适合参与了。另外,我找不到金冶。”
赵剑中颔首表示了解,他抬起手往下轻轻一挥,
李阎旁边的沙发上突然没来由地多了一个人,头上还沾着海草和泥巴,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正是金冶。
“噗~”
金冶晃了晃脑袋,吐出一口水,四处打量。见到赵剑中以后,脸色才好看了一点。
倚在墙角抱着肩膀的貘直咋舌:“好家伙。难怪连雨师妾都找不到你。你这是躲到南海去了?”
李阎则起身给金冶拿了条毛巾。
金冶没好气地瞪了貘一眼,才接过毛巾擦了把脸。
“你们先去洗一洗。回收工作的事我们待会再聊。”
昭心和万蝶如临大赦,来不及冲大伙打招呼,就直奔浴室。
等几个此席的行走都离开以后,赵剑中又看向李阎。
“小刀的意外我很抱歉,我会让阎照会给小刀一定的补偿。让他尽快恢复元气。”
李阎点头道:“赵先生太客气了,是我们自己不小心。”
赵剑中微微一笑,眼角多了些皱纹:“你这么说,心里一定骂回收工作是亏本买卖,下次打死也不干咯?”
“赵先生说笑了,我主动参加回收工作,本来是想和刀子有个照应,毕竟他是我在阎浮最好的兄弟。我不想他有闪失,谁知道我俩差一点就……是我太骄傲,给大家拖了后腿。”
李阎满脸颓丧,一边说,一边揉着自己发红的眼眶。
赵剑中冲李阎招了招手,等李阎凑过来才压低嗓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之前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肯让你来,是信任你能处理好你自己的个人问题,我不会让查小刀吃亏。至于你,不要得了便宜卖乖。”
李阎别过脸干咳一声,双手过头拱了拱手:“那劳烦赵先生多费心了。”
赵剑中瞪了李阎一眼,没再说话。
雨师妾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有点纳闷,李阎和赵先生的关系似乎比自己想象得要更亲近一点。
没多一会儿,任尼等人都换了衣服纷纷入座。
“我之前要求雨师妾,以保护各位的性命为第一要务。是因为诸位都是阎照会的宝贵人才,且并非人人都擅长冲锋陷阵,如果毫无准备,贸然牺牲在思凡的袭击当中,不仅是阎照会的损失,也是我个人的重大失职。”
赵剑中停顿了一下:“但说到底,我们不是来观光踏青,回收工作必然有风险,更可能有牺牲。即便没有思凡,也不能担保不会出现别的,比思凡更棘手的情况……”
赵剑中的讲话大概有七分多钟,但以李阎的角度审视,实在没什么营养,很容易让人打瞌睡。
“……以格杀牟尼为最高要务。我以毕生的声誉和性命起誓,成功击杀牟尼,阎昭会将在一年以内,不惜一切资源将各位的位阶提升至六司巅峰,并且从此不必执行任何阎浮事件。”
李阎一下子打起了精神。
貘更是睁大双眼,半天才自言自语:“这么说,干完这一票,我就能退休了?”
谁成想赵剑中认真地回答:“对,王晨阳,干完这一票,你就可以退休了。”
第六十二章 色空的小变故
弥敦道上灯火璀璨,中兴保德办事大楼的金色玻璃电梯升了又落,停车场的白线格里挤满了豪车。衣着鲜丽的男男女女迈着袅娜的步子步入会场。
李阎一个人坐在水泥砌成的天台上喝可乐,他俯瞰整座广场,目光掠过每一个进入拍卖会场的年轻女人的面貌。
嘟~
手机才响了一声就被拨通,话筒那头传来茱蒂的声音。
“喂。”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要不要和我回大陆?”
李阎的语气听起来傲慢又粗鲁。
穿着浴袍仰望月亮的的茱蒂用脖子夹住手机,一边给自己的手臂上涂抹护手霜,一边说:“哈,干嘛?我很中意和你回去么?明天你站在码头上,如果七点钟之前呢,见到一辆红色的跑车,就去接人,如果没看到,你就自己上船吧。”
“好,我等你,哦对了,你现在在哪儿?”
“在家啊,什么事?”
“没事,早点睡吧、”
李阎挂断了电话。
茱蒂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手机,骂道:“现在才献殷勤,太迟了!”
丽才从浴室出来,她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偷听电话,直到茱蒂挂断后,才走到他身边:“你真的决定不和她去大陆看一眼?”
茱蒂气呼呼地把手机一摔:“他以为他是谁啊?张国荣么?全天下的女人都要围着他转?”她揉了揉丽的脸蛋,笑嘻嘻地说:“再说我怎么舍得你啊。”
丽任她施为,一动也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茱蒂沉默了一会儿:“我还没做好准备。”
丽把茱蒂的手从自己脸上扯下来:“我有预感,如果这次你不去码头,以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茱蒂苦笑一声:“那也不见得是坏事吧。”
她收拾心情,恶狠狠地说道:“明天我叫安迪开车去码头,好好耍耍他,到时候安迪就跟他说,李先生,我老板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离开你,祝你幸福。你说他会是什么表情?”
丽歪了歪头:“嗯,我的确很难想象那个画面。”
李阎挂断电话,来回拨弄了几下手机翻盖,突然捏瘪了手里的可乐罐。
轰隆~
阴云密布的天空中闪过树杈状的惨白闪电。
站在中兴保德大楼前的色空转过头,遥遥地对上了李阎那双锐利的眸子。
十二个小时以前。
“赵先生,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改弦更张,而且,我和牟尼打过交道,坦率地说……”
雨师妾说着,目光扫过在座的所有人:“这件事实在超出了这些人的能力范围。”
“牟尼必须死在这里,不能让这颗瘤子再继续成长了。至于,能力范围……”
赵剑中语气平静:“于师,你有这样的认识,是因为你太小看这里的环境了。”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我这次带了很多朋友来,他们能帮上忙。”
赵剑中话锋一转:“但是我需要一个人做诱饵。这个人的实力必须在六司以下,否则会让色空疑心,他将在第一线和牟尼交锋,如果他不能顶住牟尼的压力,所有人都会非常被动。可我丑话说在前面,因为我自己的组织习惯,就算最后成功杀掉牟尼,这个人也并不会比别人多得到任何奖励。有人毛遂自荐么?”
“我来吧。”
杨狰和李阎几乎异口同声。说完,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杨狰,说说你的理由。”
杨狰不假思索:“我没和牟尼交过手,但除去雨师妾,这个人只能是我了。”
赵剑中又看向李阎:“你呢?”
李阎沉吟了一会儿,“我和牟尼交过手,他,应该对我更有兴趣,我当诱饵成功的概率更大。如果牟尼见到我,很有可能像上次一样一个人来追我。色空应该也会默许。毕竟他不会认为我能对牟尼造成威胁。”
杨狰側了側身子,冲李阎说悄悄话:“我听雨师妾说了,你和刀子当时连半分钟都没撑住。你行不行?”
“换了你也未必撑得过半分钟。”
赵剑中敲了敲桌子,打断两人的斗嘴。
“李阎,你说老实话,你是不是因为查小刀被牟尼打成重伤,出于复仇的情绪,所以才想当这个诱饵?”
李阎很坦然地点了点头:“多少有一点吧。”
……
李阎屏住。这个眉眼清丽,气质出尘的小尼姑并不像牟尼那样,看似慈厚的牛眼里带着一股糨糊般的浓厚杀气。她看上去普通的小姑娘没有任何区别。但总会给人一种奇怪的疏离感,就像一张绝美的画,没有一点人味。
可李阎在意地不是她,而是站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
“这个兔崽子!”
李阎骂了一句。
“切~”
色空不屑地收回目光,还没进门就冲里面叫嚷:“赵剑中呢?我来啦!我来啦!他不会反悔了吧?”
“当然不会。”雨师妾走出旋转门:“赵先生在三楼等你。”
“等你们。”
轰隆~
大雨倾盆,色空身后的男人打开雨伞,遮住自己和小尼姑,碎碎念道:“幸亏带了伞,不然就算淋不到,站在雨里也太傻了吧。”
瘟乐。
“我还以为来的会是牟尼呢。”
雨师妾语气里带着几分揶揄。
瘟乐打了个哈哈,不敢看雨师妾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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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料都准备好了,晚上阎昭会的人去大澳村找龙脉,我会跟在后面的。”
“啊,我改主意了,算了。晚上你和我去中兴保德大厦,叫牟尼带老头去找龙脉。诶,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有么?”任尼反问:“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色空皱起眉头:“怎么了?我还以为我和牟尼分开,你会很高兴呢。”
“行行行,你说了算。”瘟乐故作轻松。
“我想过了,还是牟尼适合干这种粗话,至于你嘛……”、
色空看着瘟乐:“你会打麻将么?”
“会一点。”
瘟乐说完,悄悄咽了口唾沫。
十二个小时以前。
“谁和你说,色空会带牟尼来?”
“可是冯夷他说?”雨师妾忍不住说。
“色空和牟尼来阎浮才两三年,她们两个都不会打麻将。”
赵剑中笑着说:“所以色空应该会带冯夷来。”
第六十三章 水君交锋
“跟我来吧。”
雨师妾招呼色空了一声,转身走进了旋转梯门。
色空蹦蹦跳跳地踩上台阶,身后打伞的瘟乐却一动也没动。
雨滴涔涔而落,在色空的肩头绽放出一朵朵湿痕。
“喂!”
小尼姑不耐烦地扭头。
“你先进去吧,我有点私事要处理,一会儿去找你。”
瘟乐往前两步,笑嘻嘻地雨伞塞进色空手里。
色空仰起脸:“那你快一点啊。”
瘟乐转身摆了摆手,走入雨中。
色空和雨师乘坐电梯到达顶楼,一直走到偏厅。赵剑中负手而立,四方的红木桌子上摆着一个打开金属扣的皮箱子,里面是牛骨制的麻将。
色空大大咧咧坐到位子上,拿起一颗麻将摆弄着:“我还有一个帮手,一会儿就到。”
轰隆~
阴云相互挤压,发出刺耳的雷鸣。
瘟乐拉开天台的铁栅栏,发出撕拉的脆响。
“我之前听辫子老爹说,两名水君相遇,如果彼此怀有杀心。各自的心宫躁动,就可能勾动雷火雨云,居然是真的。”
他走到李阎面前。
“你不是说,和色空一起来的是牟尼么?”
李阎皱着眉头反问道。
“色空临时改变了主意,我也没办法。”
瘟乐摊开手。
“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牟尼和钱五去了大澳村,我看钱五那个老头子不会真心实意帮我们,到时候你们应该有机会。”瘟乐顶着李阎的目光坐到他的身边,掰着手指头:“雨师妾居然真的只陪在赵剑中身边,我还以为她准备关键时刻给牟尼致命一击呢,你们原本怎么打算的?说出来我们大家一起合计合计。”
“你很闲么?色空还在等你。”
李阎皱着眉头。
天上雷声渐密。
瘟乐收敛笑意:“我只想从你这儿得到赵剑中一句话。他会让牟尼死在这颗果实。只要你告诉我,赵剑中对你们说过这句话,我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否则,我是不会入局的。”
李阎一语不发,只是斜眼盯着瘟乐。
瘟乐耸了耸肩:“不说话?那就耗着吧,看谁更有耐心。”
“我没空理你。”
李阎说完,仰头向下栽倒,从天台边缘坠落!
颠倒的夜景在李阎眼前飞速划过,瘟乐的脸却突然自下而上,占据李阎全部的视野,两个人的鼻尖相对,不超过两厘米。
“驾九州不见得每次都好用的。”
瘟乐冷冷地说。
李阎倏忽消失不见,瘟乐也化作水泡噗嗤一声破灭。
一名泊车的计程车司机正在读马报,冷不丁瞧见两道人影从天而降,吓得紧按喇叭,但预料中人体落地的血案却并没有发生。他把头探出车外,前后四顾,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难道我眼花了?”
李阎在乌云中急速坠落,他抬起头,发现瘟乐同样急速坠落,他脸朝下,狞笑着伸手指了指李阎的肩膀。
李阎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才发现一点昏黄色的水珠黏着在自己的衣服上。水滴和在刚才的雨声里,自己完全没有发觉。
砰~
李阎再次消失,天空只剩下冲击四散的云气,瘟乐也紧随其后,整个人像水泡一样破灭不见。
轰隆~
两人所过之处,天空中纷纷聚拢阴云,雷声轰鸣。
“还要继续么?”
李阎和瘟乐在一栋烂尾楼上彼此对峙。
瘟乐脸上依旧挂着病态的笑:“你可要还要保存体力对付牟尼,好给查小刀报仇吧?”
李阎借一个深呼吸把自己的气息调整回来,然后才开口:“赵剑中想活捉牟尼,我们当中有个叫任尼的人你应该知道吧?他可以暂时开启一次根茎通道。我们给牟尼挖好了坑等他跳,我下次驾九州的落点就在任尼身边,我们约好了,任尼到时候会打开通道,放鬼主苏灵来,活捉牟尼,有本事你继续跟。”
瘟乐的笑容凝涩了一瞬间。
砰!
李阎消失不见。
“龟儿子~”
瘟乐攥紧了拳头。
李阎再次睁开眼,脚下是一片草地,他顺势落地,砸出一个两米多宽的陷坑。
突然,李阎皱起眉头,他眼前浮现出一道模糊的影子,瘟乐浑身上下包裹着一只九色气泡,他紧张地四下环顾,发现空无一人,脸色才逐渐放松。
他吹破了气泡,冲李阎做了一个亮相的动作:“你不是说苏灵在埋伏么?人呢?”
“下次就是了,不如你再跟一次看?”
李阎随意回应。
“我是真心实意和阎昭会合作!”
瘟乐收紧脸色。
“我能看出你巴不得牟尼死,但我也看得出。你更巴不得阎昭会和牟尼色空同归于尽。你说色空会带牟尼来,结果她带了你。你一点诚意都没有,我怎么信你?”
“好吧。”
瘟乐高举双手:“我再透露给你两个消息,第一,牟尼怕狗。他还没化形之前,日日被恶狗撕咬,但这是两年以前的事了,现在不好说。第二,你们阎昭会那个张孟敖,他已经变节了,是色空安插进阎昭会的钉子。”
李阎心情大坏,瘟乐突然提出张孟敖是内奸,无论真假都包藏祸心。
“你真他妈是个臭虫。”
李阎骂了一句。
瘟乐却丝毫不介意:“我的诚意只有这么多了,你实在不肯告诉我,我一定跟死你的。不过你跑我追太累了,不如换个游戏?”
他伸出手,掌心蓦然出现一只水泡,里面是一只黑鳞游鱼。
“水君之间,有种玩乐的方式叫斗种,各自拿出赌注,派出得意的属种列阵厮杀。时间还早,我们要不要试试?我还挺喜欢你那头猪婆龙的。”
李阎叹了口气:“赵先生说过,必杀牟尼。你可以滚了么?”
他话音刚落,水泡中的鱼身上鳞片就突然由黑转白。
瘟乐打了个响指,他站了起来:“这种鱼叫言笃,听到真话就会变成白色,听到假话就会变成黑色。哦,我忘了你有忍土在身上对吧?不用我来废话,真是方便。”
他突然话锋一转:“你和我都想走楚地神庭这条路,下次再见面,可就是你死我活了。”
李阎无动于衷。
言笃鱼又从白转黑。
瘟乐见到手上的言笃鱼的变化,只得干笑起来,用笑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变成水泡,噗嗤一声破灭不见了。
第六十四章 牟尼的盛宴(上)
钱五自山顶俯瞰,河道将整个渔村分隔开,许多蓝白铁皮搭建的棚屋和舢舨勾连水岸,到处停泊着破旧的汽艇。远处有林立的白色风电塔,海风迎面吹来,说不出的腥苦味。
“就应该就是龙头所在了。”
他说道。
牟尼仰脸深呼吸一口气,然后睁开眼睛:“我什么都没闻到。”
钱五箕坐在地上,指着眼前的河道:“龙之变化,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吞云吐雾,小则隐芥藏形;隐则藏于波涛之中,升则飞腾于九天之外,何况龙脉干系神州亿兆生灵,寻常的望气士和风水术,根本无法套用。除非找到昔日太虚僧的罗经仪,并以异能洗涤干净上面积郁的地煞之气,不然的话,想点出龙脉所在只能是痴心妄想。我之前一直不明白,蒋四海为什么要收集四柱神煞,今天亲眼目睹才想通,他是想借助人命来瞒天命,炼出一对颠倒的日月,好蒙蔽龙脉。”
他一指山麓的风电塔群:“我白天已经向村民打听过,承建这些风电塔的项目资金出自薛文海和他背后那位容先生的银行。五十四座风电塔,每一座都该有对应的凶煞坐镇,塔上装有高射灯,每个月最后一天,也就是历法的中的朔日,塔上的高射灯就会亮一整天,如同一个巨大的月亮。最初有很多村民投诉,后来薛文海使了一大笔钱,威逼利诱才压下去。这便是倒明为夜,我去看过了,除了当中最大的一座风塔的灯还没装好,这座风塔月亮已经成了气候。我如果猜得不错,差得那一道凶煞,就是十恶大败。”
若是瘟乐,此刻一定要问一句,既然是一对颠倒的日月,月亮有了,太阳在哪儿?可牟尼却不会。他只是道:“总之,想打开龙脉,一定要到这儿来对吧?”
“方圆十里,必有龙头,如果真有人想点开龙脉,应该就在附近。”
牟尼听了,干脆盘腿坐下,天空下起蒙蒙的细雨,雨点沿着他的兜帽帽檐滴落,不时响起几道闷雷,牟尼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如果不相干的人看了,只会觉得他长耳宽额,颇有佛相。
钱五阴云天会犯风湿病,他背起手,一边锤自己的腰,一边走到树下避雨。然后从口袋掏出一只香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烟圈,反复打量着牟尼:“你们真的和余束是一起的么?”
牟尼收回看向阴云的目光:“我也不知道,我加入的时候,她已经背叛了我们。”
钱五露出了然的神色,又问:“经国先生去世以后,你们归谁领导?”
牟尼一愣:“你说什……”
他突然收声,目光变得锐利而嗜血,向群山环视。
钱五也察觉到什么,默默向后退了两步。
“别动。”
牟尼轻声地说,钱五只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骤然一攥,身体也顿时僵硬下来。
牟尼舔了舔舌头,眼神越过幽深的夜色,投到舢舨边的一只小汽艇上,没有意外,上面坐着的,就是今晚第一道开胃菜……
尽管牟尼的胃口来者不拒,对他来说,大千阎浮就是一座无边无垠的糖果屋,可肚子饿了,他第一时间还是会想到阎浮行走的滋味。也正因为如此,他对阎浮行走的踪迹,几乎是八苦当中最敏感的。
可当牟尼看到汽艇上的人时,他的表情有一点点的凝固。
那是个左顾右盼,神色不安的胖子,牟尼敢确定,这个人的确是阎浮行走,
长久以来,阎浮行走在他看来就是美味佳肴的便签,且千滋百味,世上绝没有一样的味道。尤其是之前那个高瘦个子,虽然血肉本身的滋味一般,可其中所蕴含的充沛生命力,让牟尼十分着迷,雨师妾的味道也不错,就是过辣了些……
这两者牟尼即便看一眼,闻一口,都要压抑不住猎食的**。这是他天性的中的缺点,几乎无法克服。
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胖子勾不起他任何的食欲,这实在是一件罕见的事。
不要紧,还有别的……
杨狰翻身跳下汽艇,他察觉到不知道在何处的的目光,手背上汗毛乍立。
牟尼一扭头,目光锁定在群山之中,那里有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复古汽车,正沿着颠簸的山路奔风电塔驶去。
坐在驾驶位上的万蝶在一瞬间血液凝固了,一种天然的恐惧瞬间摧毁了她的作战意志。可牟尼随即失去兴趣一样,移开了眼睛。
“这个也一般。”
换做平常,万蝶此刻已经身首异处,此刻牟尼却心心念念,只想找到李阎,或者雨师妾,来弥补自己刚才自己开胃菜是貘的巨大失落感。
牟尼的目光求索着什么,很快,他就在风电塔的对岸又发现了一名行走的踪迹。
任尼。
“只是这种货色么?”
牟尼有些失望,这时候,又一艘汽艇驶入他的视野,汽艇上是个系着蓝色围脖的男人。
这次牟尼终于兴奋起来,看杨狰的目光似乎在看什么珍馐美味。
……
轰鸣的汽艇声中,杨狰看了一眼的自己手背上乍立的汗毛,知道自己被牟尼盯上,于是默默地板开击锤。
“牟尼的实力,应该可以在阎昭会二席中稳居前三,我也不是他的对手。考虑到一席的实际情况,整个阎昭会里,能独立杀死牟尼的人不超过十个,”杨狰回想起雨师妾的话:“我知道理论上你的十万射赤心吼有击杀普通六司的威力,不过我替你试探过了,牟尼比你快,根本来不及。正面交锋,你只有开一枪的机会。祝你好运。”
上次裸主葬礼上他输给了李阎,也输掉了六司以下第一人的名声,没人在乎他先是和介主爱徒庞春浩打了个两败俱伤,又被纸杯限制在封闭环境,赤心吼发挥不出最大威力。
不过杨狰也不在乎这些,他讨厌葬礼上的氛围,更反感白委员的安排,硬要说有什么意难平。他还是想和李阎换个条件再较量一次。
“半分钟是吧?”
杨狰握紧扳机,抬起手,枪口才和视线齐平,牟尼的脸已经顶在了枪口上。
轰!
瘟乐笑嘻嘻地推开门,房间里赵剑中,色空和雨师妾都在等他。
“受宠若惊啊。”
瘟乐做了个夸张的表情。
色空不耐烦地瞪了瘟乐一眼:“你去了这么久,身上一点血腥味都没有?你不是去杀那个行走了么?”
“出了点意外。”
瘟乐糊弄过去,他笑嘻嘻地坐下:“打什么牌啊?赵先生?”
“都可以,你们定吧。”
赵剑中笑了笑。
瘟乐看了一眼色空,之后才说:“那就入乡随俗,广东牌吧。”
“好。”赵剑中点点头。
瘟乐这才注意到,自己手边摆着两块黑色筹牌,上面画着一个命字,旁边是八个繁体数字:壹拾壹万叁仟捌佰,另一块画寿字,上面是捌佰陆拾柒
他眼光快速划过其他三个人的筹牌,对家的雨师妾是命上的数字是壹拾叁万,寿是陆佰。
色空的命上是玖佰玖拾玖万玖仟玖佰玖拾玖,寿是玖仟玖佰玖拾玖,两个数字都是筹牌都显示的极限,这说明色空的真实数字,可能还在这之上。
至于赵剑中,他的数字筹牌上压着水杯,只能看到末尾数字玖,想来和色空一样,都是极限数字显示。
瘟乐见到这些数字,心里思忖:“寿字应该是阳寿,六司代行一般都是一千年的寿命,但是因为各种损耗,这个数字会更低。我的阳寿还剩下八百多年,这一点应该没错,至于命数……”
瘟乐还在思考,赵剑中已经开口解释:“寿字筹是指阳寿,命字筹是赢天寿对你整个人一切价值的估计。也是赢天寿的通用赌注,每打一把,要消耗一年的寿字筹。另外,命字筹里也有很大一部分的价值是寿命,所以,如果输到只剩下阳寿,那命字筹和寿字筹会同时扣除。赢来的命字筹,每打一圈会折现一次。到时候,你从谁那儿赢了命字筹,就可以向他索要他拥有的一切对应等同数量命筹的东西,寿命,传承,记忆,什么都行。只要牌局开始,任你是思凡主也没办法抵赖。”
瘟乐的脑子飞快转动。
“底注两百命筹,每多赢一番底注翻倍。一共打五圈。”
赵剑中言罢,顿了一会才问:“有别的问题么?”
瘟乐算了一会儿,心中陡然一寒,这种打法,一把牌就能把色空和赵剑中近千万的命筹赌空,更何况是自己这十多万的命筹?但箭在弦上,由不得自己拒绝。
第六十五章 牟尼的盛宴(中)
狰!
金色子弹掺杂着刺鼻的硝烟味道从枪管里喷薄而出,无色的波动宛如水面涟漪扩散开来。
急速前扑的牟尼只微不可查地一偏头让过子弹。
鲜红的血花洒起老高,模糊了杨狰的视野。紧跟着一阵剧痛传来,杨狰的瞳孔缩成一团,他无声地抽吸着空气,肩膀处断裂的肌腱和血管收缩在一起,抑住了喷涌的鲜血。
钱五眼前一花,牟尼再次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嘴里衔着一只持枪的手臂,更可怖地是,他正连皮带骨地大口咀嚼着这只人手臂,只五六秒钟,整条手臂连同血迹和衣服纤维都一齐消失在牟尼的嘴里。
这情景看呆了钱五,他竟一时没有反应。
牟尼舔干净嘴边的鲜血,他把玩了一下杨狰的手枪,那只是一把普通的警用92式,全靠【不义弹匣】的加持才有莫大的威力。
牟尼退出弹匣,一颗又一颗子弹扔进自己嘴里,像吃糖豆子一样。一连吃了十几颗,牟尼发觉弹匣还是满的,不由得眼前一亮,然后视若珍宝地把它揣进了裤兜里,
“咕咚~”
躲在一片棚户房后面的貘咽了口唾沫。似乎这些连脾气大点的风雨都抗不住的铁皮能够带给他一点安全感。
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他汇合在一起的任尼反倒镇静一些,他躲在一边眼珠乱转,似乎犹豫什么。
貘拍了拍他的肩膀,摇摇头说:“只凭一把不义弹匣,杨狰可坐不稳两年的六司之下第一人。”
……
杨狰脸色苍白地抬起头,他能清楚地看到山头上那个正狼吞虎咽自己手臂的黄色雨衣男人,李阎的话在他耳边响起。
“牟尼不追求干净利落地杀死对手,这个人脑子有问题。他很享受把活生生的对手分而食之的感觉。还有,他的进攻方式非常原始,每次都是狗一样飞扑过来咬中要害,你见过一次就知道。”
面对牟尼的注视,杨狰一边估算着彼此的距离,一边来回活动着唯一一只完好的左手,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失去右臂和武器的影响。
牟尼笑出两排雪白的牙齿,然后倏忽消失在原地。
狰!
杨狰的拳头狠狠撞在牟尼的脸上,码头周遭的汽艇无声地褶皱成一团,海面上凭空凹陷出一个百米左右的深坑,汹涌的海水顷刻间淹没了杨狰的裤脚。天上乌黑的云团被一扫而空!露出满天繁星。
牟尼受了一击,整个人飞退回钱五身边。本就不太合身的黄色雨衣破烂成一条,在半山腰无力飘落。
“呼!”
落地牟尼不禁流露出惊奇的神色,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眶,看不出什么伤痕。随即对杨狰露出了极其狂热,尤在雨师妾和李阎之上的眼神!
只见杨狰的黑色皮夹克和蓝围脖宛如包裹了一团人形的赤色云团,隐约能见到五官,在夜色中宛如一团赤霄。
本法身大成,六司!
貘看了暗自咋舌。
“传言果然是真的。”
难怪赵剑中说对付牟尼,杨狰说自己当仁不让。
其实杨狰的资历并不浅,他在阎昭会草创之际就成为娇虫的核心班底,更受到赵剑中的青睐。这两年时间,阎昭会的实力急速膨胀,十主出了介裸两位,六司更是有几十个之多。尽管杨狰和这些人比起来,也还只是个后生晚辈,但凭借多年来的熬炼,杨狰只要想,早该踏入六司行走的位置了。
只是坊间传闻,杨狰不想抛弃本名,一定要走本法身的路子。所以才迟迟没有踏入六司。
阎浮传承的地位有高低之分,有些低位传承,根本就没有踏入六司的潜力,即便通过阎浮试炼,再怎么用服用秘藏,也最多只有七宫巅峰。而潜力深厚的的高位传承,想踏入六司,也有本法身和本法尊两条路。
本法身难而本法尊易。
本法尊一词出自密宗的本尊相应法,有交融之意,代行者只要在大千阎浮世界中,当中找到对应传承之生灵,并融合它的意识和真身,此后尔即传承,传承即尔。
可如果稍有差错,本法尊也有被对方夺舍的可能,一旦被夺舍,那就失去了阎浮行走的身份,成了果实中的有翼虫,完整的阎浮传承也将四分五裂,失落在一方果实。
除非传承之生灵愿意磨灭一切神智,任代行者吞噬,这样的先例不是没有,曹援朝就曾经为姒文姬找来一道神智完全磨灭的九尾狐真身。这样成就的本法尊几乎没有副作用,可以最大程度的保全自身的意识和记忆不被侵蚀。
换言之,也确实存在本法尊大成时,传承意识搅乱自我的可能性,就连当今几位十主中的卓九,也因为曾经本法尊大成时,传承意识过于强大,至今落下了头疼的病根。
当今阎昭会中十之**,都是本法尊的六司,愿意,或者有能力走本法身的路子的,少之又少。
至于本法身一词则出自《成唯识论十卷》,则此牟尼尊所得二果,永离二障,亦名法身。是说释迦牟尼顿悟时的种种神通,故而本法身也有顿悟之意。
这条路怎么走,没人说得清楚,只知道要用海量的觉醒度和阎浮秘藏夯实自身,并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破自我。把阎浮传承与自身不合的杂质统统熬炼干净,是一条风险大,回报低的路子。
阎昭会里,最早只有本法身的代行者才能保持自己的本名,尤其以十主为例,本法身的羽主,鬼主,人主往往以真名称呼,本法尊的地主后土,鳞主烛九阴则以传承名相称呼。
只是新老更替,有些过去的规矩已经变得模糊,现在很多本法尊,乃至七宫的代行也往往以本名相称。
阎昭会的存在让更多人更容易晋升高位,据说阎昭会之前的时代,本法身和本法尊的数量比大概十中有一,可阎昭会两年后的今天,杨狰已经极少数愿意磨炼本法身的后进行走,更是唯一一个在阎昭会时代成功的本法身六司。
但也可能死得最快的一个……
狰!狰!
一个又一个巨大陷坑凭空在海面上出现,这是杨狰控制不住力道外泄的表现,牟尼一次又一次的咬击,除了速度和力量以外完全地朴实无华,却让步入六司不久的杨狰疲于奔命。如果不是牟尼坚持每次只咬一次,被杨狰拳头击中就立刻回到钱五身边,杨狰恐怕已经死在牟尼的嘴下。
只是久攻不下,牟尼也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牟尼,你要记住。不能让钱五离开你的视线超过一个呼吸的时间。”
色空冲牟尼摇着白嫩的手指:“如果你觉得应付不来,就立刻把这个老头子吃掉,到时候不管赵剑中耍什么手段,你都不用怕。千万记住。”
第六十六章 牟尼的盛宴(下)
一直胡乱猛攻的牟尼突然立住不动,继而把森然的目光投到了钱五身上。
杨狰难得有喘息的机会,他瞥了一眼自己散发着赤红色氤氲光芒的左手臂,上面已经遍布裂痕,像一只龟裂的脆弱瓷瓶,下一秒就要四分五裂。
杨狰不由得苦笑一声:“你们动作再不快点,我这条命真要交代了。”
好半天,牟尼才压抑住内心的狂躁,他走到钱五身边,背对他俯下身子:“上来,我背你。”
钱五还在犹豫,却发现牟尼正回过头盯着自己,眼中的冰冷残暴的味道喷薄欲出。只得照做。
牟尼个头高壮,他站直身子,身上没来由地镀了一层五彩,连他和钱五一起包裹住,让牟尼的长耳厚唇看上去多了几分庄严的宝象。
“闭眼,抓紧。”
牟尼言罢整个人腾空而起,这次出手,他发誓要把杨狰连皮带骨吃进肚子才甘心!
仍旧是飞扑,仍旧是撕咬,连下嘴处的分毫未变,杨狰屏住呼吸,赤红色的拳头狠狠轰向牟尼的脸,只听见一声金铁发出的铮响,杨狰的左手臂再也承受不住,先从接触牟尼身上五彩的拳背处开始裂开,赤红色的碎片到处迸溅,紧跟着是小臂,再到肩膀,最后杨狰左半边身子一齐炸开,内里空空如也,而金铁交击的余韵久久不绝。
铮~~~~~~~
牟尼不管不顾,张嘴在杨狰的脑袋上咬出拳头大的黑窟窿,他大口咀嚼,上下鼓动的腮帮子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三口并作两口,杨狰大半个身子就消失在他嘴里,只剩下一双脚还矗立着。
牟尼显然吃得兴起,脸上散发出兴奋地潮红,舌齿外翻,口水飞溅,和他披上五彩的庄严法相全不相衬,有一种错乱的魔性张力。
良久,金铁交击的铮声迟迟不散,不但没有低沉,反而越发昂扬,仿佛要直直扎进人的脑仁一般,牟尼才发觉到不对。
他低下头,杨狰的双脚大半淹没在海水下,内里是空的,漆黑一片,海风一起,吹起大片黑色的尘埃,在月晕下烨烨生辉。
牟尼捂住嘴巴,强压住呕吐的**,可还是有些许黑色尘埃顺着他的指缝逸散出来,晶晶点点,煞是好看。他死死盯着自己呕吐出的黑色尘埃,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自己难以消化的东西。
烛龙之息:大千阎浮至浊之物,一粒息尘可浊世间三万六千神。
备注:钟山之神,名曰烛阴,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身长千里。在无之东。其为物,人面,蛇身,赤色,居钟山下,狰出于钟山,阴烛之鼻息。
牟尼弯下腰,一连干呕了几次,黄豆大小的汗珠挂满了他的额头,连背上的钱五都能感受到牟尼的身体正颤抖不已。
就是现在!
貘和任尼几乎同一时间冲了上去。一人抓住一只杨狰仅存的脚掌,转身向两个不同的方向逃窜!
可貘才刚转身,眼前就蓦地一黑,身体跌进涨潮的海水当中,脖颈喷涌的鲜血顷刻间污没了海水。
盛怒的牟尼嘴角还粘连着涎水,他一只手攥住任尼的脖子,任他怎么反抗也岿然不动,另一只手提着貘的脑袋,不住地喘息。
海水冲刷着貘的尸体,尽管失去头颅,尸体仍旧抽搐着试图站起来,可随即被牟尼踩住了后背动弹不得。
牟尼冷冷盯着任尼,把貘的脑袋上送到嘴边撕咬下一大块。随着牟尼的进食,貘的身体也不再动了。
吃尽了貘,牟尼的脸色已经好看了很多,似乎从烛龙之息的影响当中恢复。
原本月明星稀的夜空不知何时再次被乌云占据,黑压压的一片,似乎随时都要塌陷下来。
“剩下的人在哪?告诉我,我可以让你死得舒服一点。”
任尼的手脚冰凉,因为有特殊的天赋,他进入阎浮短短半年就收到了三眼环球的邀请,这种血肉磨场一般的氛围,对他来说实在太陌生了。
牟尼看他沉默不语,于是舔了舔嘴角,把手搭在了任尼的肩膀上,只轻轻一扭。任尼肩膀的骨头血肉就整个绞断了。他背上钱五一直死死咬着牙关,此刻再也忍受不住,刚要开口,山坳处一点毫光晃了他的眼睛,他心下一动,把到嘴的话吞进了肚子。
任尼骤然失去手臂,承受不住剧痛哀嚎起来,牟尼眯着眼嫌弃他的聒噪,正犹豫要不要从脑袋吃起,一股寒意从头顶森森地袭来,他想也不想抬手拿任尼去搪挡,可这道突如其来的斩击居然不管不顾,连任尼的右半个肩膀和牟尼的半条左臂一齐斜斜斩下!
啊啊啊啊啊啊~
牟尼连痛带怒,透过飞溅的鲜血看清了李阎怒眼圆睁的脸。
与此同时,风塔月亮对面的山坳间骤然升起了一座白石方台,台上能看到无数奋力赶工的长耳小人,不多时,方台一面铺了红色琉璃,上面搭盖圆形的祭坛,叶诗茹站在祭坛中间,身前是黄布法台,布上绣有金乌,后羿射日,夸父逐日等人物画。叶诗茹的脚下蔓延出一道紫色的罗盘,冲宵的华盖紫气贵不可言。
另一边风电塔的高射灯更是统统打开,昭心手持太虚罗经仪,炽烈的灯光在他掌心的罗盘汇聚成一点。
日月齐辉。
牟尼察觉到了不对劲,也不顾李阎纠缠,遥遥伸手向昭心的方向,五指虚握。
李阎想也不想,冲牟尼扔出了一道黑影,那是一条棕灰色的细犬,在空中张牙舞爪扑向牟尼,正是李阎在二入大明之前买下用来寻找寻找丹娘踪迹,但一直没有排上用场,只好压箱底的都灵细犬。
牟尼只瞥了那细犬一样,本该是微不足道的畜生,他却脸色大变,甚至下意识双手交叉挡在眼前,那虚握的五指力道也因此走形,只见昭心站立的山头似乎是沙堆被人用力攥了一把似的无声粉碎,灼热的气浪划过昭心的脸,昭心手腕一转,手中的太虚罗经仪把牟尼等人一齐罩在其中。
……
方台盖成,长耳小人们叽叽喳喳地排成方队,依次顺序步入一只打开的黑色化妆盒里,直到最后一只小人跳进化妆盒,万蝶跑过去才把盒子盖住。她伸着脖子向海边码头眺望,可码头上除了几只报废的汽艇,什么也没有,连貘的尸体也消失不见,只剩下海浪拍岸的声音。
第六十七章 牟尼的盛宴(完)
十二个小时以前。
“就算牟尼和色空分开行动好了,赵先生您刚才说要诱饵,可鱼钩是谁?您和色空周旋,谁又甩得动牟尼这条巨鲨呢?”
雨师妾问道。
“我这次带来了不少朋友,他们能帮上忙。至于鱼钩……”
赵剑中看向了昭心。
“我?”
昭心一指自己。
“还有天乙贵人。”
顿了顿,赵剑中补充道:“在阳世你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可在风水界就另当别论。只要你们把牟尼拖入风水界里,就有杀死他的可能。”
雨师妾颦了颦眉毛,她的确没做过这方面的设想。
“这倒简单了,一道须弥幻境不就行了?”
赵剑中摇摇头:“所谓须弥幻境,最初是一席的无畏三藏创造,给代行者们提供一个在现世里解决争端,也不会殃及太广的地方,后来和阎浮结合,涌现出不少新奇玩意儿。但说到底还是这回事。只不过凑巧能沟通这颗果实的阳世和风水界而已。这种承自佛门的阎浮神通,对牟尼不起作用。天乙贵人不同,叶诗茹受果实钟爱,天生可以沟通阳世和风水界。就像他可以把风水异像搬到现世,我请教了一些在风水术上颇有建树的朋友,最终敲定了这个方案。”
雨师妾眯了迷眼:“我会想办法让她听话。”
“你打算怎么做?”
赵剑中问。
雨师妾一愣,然后才斟酌字句回答:“蒋四海临死前企图杀她陪葬,她虽然昏迷,但以天乙的聪明才智,也能猜得七七八八。叶诗茹在大澳村出生。她四岁的时候,蒋四海为了收养她,作法害死了叶诗茹的母亲,他父亲是个瘾君子,做人也没什么底线,叶诗茹跟他父亲吃了很多苦,再之后,蒋四海设计了几码苦情戏,拿到了叶诗茹的抚养权。叶诗茹当然很崇拜蒋四海这位养父。我估计这次对她心智打击不轻。现在她唯一有挂念的亲人,就是她在大澳村祖屋住的外婆。即便为她着想,叶诗茹也应该会帮我们这个忙。”
赵剑中默然一会儿:“能这样,最好不过。”
雨师妾颔首表示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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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个小时以后
大澳村
昭心抿了抿嘴,低头望向自己手里的太虚罗经仪,正中的镜子里恍然出现了牟尼的脸!
没等她喘口气,万蝶就焦急地发来了会话。
“你怎么把任尼李阎他们都扯进去了?这下可怎么办?”
万蝶忧心忡忡,以赵剑中说的,只教牟尼一个人遁入风水界,众人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可眼下李阎,任尼,还有垂死的杨狰一并被扯入风水界,这就出乎了最初预计。
“你当思凡是什么?刚才已经是最好的机会了。再犹豫下去,我们一个都活不了!阎昭会追问,我负全责。”
昭心的语气斩钉截铁。
万蝶一愣,她结识昭心的时间不短,却头一次看到她这样的一面。
她想了想,还是反驳道:“那也属于突发情况,我们应该立刻通知赵先生。”
昭心也认可道:“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发财!”
瘟乐朝牌堆里扔了一张,赵剑中不慌不忙地摸牌,桌旁的手机突然响了。
色空一眯眼,做出了一副倾听的表情。
“喂?”
“赵先生,鱼咬钩了,可饵没逃出来,又搭进去三个。现在怎么办?是不是立即叫章甫先生他们动手?”
赵剑中一瞥,自己摸到的还是一张发财,他把牌在手里攥在手里,好半天也不肯打。
“赵先生?”
昭心催促。
“喂,赵老头,你打不打?”
色空也不满地嚷嚷。
赵剑中不理会,抓着发财不放,眼前是一副缺坎四六万独胡五万的听牌手牌。
“别这么急,体谅下老人家嘛。”
赵剑中一边说,手里发财和六万两张牌不断倒换位置。
“赵先生。打牌嘛,有舍才有得。”
瘟乐也笑嘻嘻地说。
赵剑中看了他一眼,笑着回应:“年轻人眼光要长远。”
他拆了一坎,留下发财,把六万打了出去,同时对电话里头说:“二十分钟,叫仲山他们先捞饵。”
说完,他把电话挂断了。
牌过了一圈,赵剑中又摸到一张发财,于是打了四万。
“杠。”
瘟乐忽然喊道,随即打出一张五万。
“赵先生,这张你要不要?”
赵剑中不语,兀自摸了一张。
“这都不要啊,我看赵先生您一直打筒子和条子,还以为您独胡五万。”
赵剑中手里摸牌,冲瘟乐微笑不语,瘟乐脸上的笑意突然一僵:“赵先生不会自摸吧?”
良久,赵剑中才摇摇头:“那倒不是。”
说着,他打出一张白板。
瘟乐松了口气,笑道:“我早就说,要舍得嘛。”
“发财。”
色空突然打出一张。
瘟乐转过头看他,那表情难以形容。
“你看我干嘛,你能打发财我不能打发财?”
色空回瞪他一眼。
“胡,混一色。三番。”
赵剑中把牌一放。
桌角专门有计算命筹的数字牌,上面的数字飞速滑动,以两百命筹为底注,滚三番,最终的结果是一千六。
瘟乐无语地揉着脸。
色空瞪大眼睛,好半天才扯着瘟乐的衣角问:“诶,你怎么知道他要胡发财呢?”
瘟乐只能憋着脸强笑:“这种事看经验的,你这么聪明,多打几把就懂了。”
“喔。”
赵剑中盯着牌桌上那张发财,眼神深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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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厦下的拍卖会场非常热闹,西装革履的忍土捧着一匣古书。
“这本《青乌序》手抄本由芍爵士三百六十万圆拍得,以今天下午三点的国际流通黄金价格折算。恭喜芍爵士。”
大厅二楼坐着十几个身穿黑斗篷的老人,坐在最前面的是和李阎有过一面之缘的章甫。
“哎,这部书陪了我十几年,昔日恩师仙去,只传下这一卷《青乌序》给我。如今物是人非,真是不胜慨叹。”
章甫捻须慨叹。
他身后一位年逾四十,面净无须的中年文士一拱手:“想不到这部书对仲山兄有重大的意义。我……”
“文俊,莫听他扯皮,这部手抄本他至少卖了至少六次。你那本《青乌序》明初就被白猿摘走,自此不知所踪。他师父蒋大鸿号称地仙,为人心高气傲,向来讲究口传心授,收徒的第一个标准就是默念一遍《撼龙经》就能背诵。临死要传功,也不会留下书本的。”
中年文士身后一位火爆脾气的老者忍不住开口拆台。
“各位先生。”忍一轻飘飘地走了过来。“时间差不多了。”
第六十八章 一线生机
任尼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自己正躺在一条奔流的山涧边,断臂已经结痂。
他勉强坐起身来,看到李阎蹲在涧水旁边洗脸,开口说话没忍住住带上了几分哭腔:“阎哥,貘死了。”
李阎白了他一眼,下巴上还有水珠滴落:“你死了他都未必死,放宽心吧。”他说完,拿出一只有些瓷器质感的赤红色断脚塞进任尼的怀里:“看好他。”
任尼拿起杨狰的断脚,放到耳边倾听了一会儿,还能当中听到轻微的铮鸣,这才松了口气。
只要能从杨狰的残壳中听到铮鸣声,他的命就还有救。
“我被瘟乐缠住了,比计划来得要晚,抱歉。”
任尼摇摇头:“我们现在在哪儿?”
“应该连同牟尼一起,被昭心扯入风水界了吧。那丫头还挺长进的。”
李阎伸手一指,任尼顺他的手指看去,山涧源头,趴卧着一只货车大小的碧绿蛤蟆,清亮的涧水从它张开的血盆大口中源源不断。俨然是一副奇景。
这还不算,软绵绵的五彩云朵遮蔽日月,河岸两边金银沙积堆,上面长满香甜的花朵,葱郁的林子上挂满玉如意,珍珠,玛瑙宝石。清冽的河底划过几尾火焰状鲤鱼,宛如仙境。
凭空鸟瞰,港岛西南边陲的山势宛如是浮在海面上的小半颗龙头,层叠的沟壑做龙皮,张列的宝林做龙鳞,起伏的山峦做龙眉,从海水中长出两条伸到天上的紫色珊瑚巨树,正是龙角。
阳世间种种奇特山形,塔龛,河床,都化作种种风水异像,盘踞一方。
“对了阎哥,牟尼呢?”
没等李阎说话,西海岸边响起野兽的哀嚎,一阵灿烂无比的五彩霞光涌上天际,好半天才沉寂下去。
海滩上一道金身菩萨身高盖过深山老林没出脑袋来,戴宝冠,披璎珞,长耳宽额,唇边伴着鲜红色的血浆,一手持撕开的大蟒残躯,吃相恐怖。映入任尼的眼帘。
“这是?”
“牟尼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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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天底下还真有扮做菩萨的魔物。”
章甫透过太虚罗经仪见到牟尼的金身菩萨像,一时也瞠目结舌。赵剑中才请他们看过《人间道》,他自然印象深刻。
把牟尼扯入风水界以后,昭心几人立即回到中兴保德大厦,把太虚罗经仪交到了章仲山手上。
“仲山先生,我们有几个同伴也在风水界当中,能不能先想办法救他们出来。”
忍一问道。
章甫和其他人对视几眼才说道:“这个倒是不难,叫那个天乙贵人下到风水界中,一个一个把人接回来即可。不过风险也有,那魔物若是跟着天乙逃出风水界,只怕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
“多谢先生指点。”
忍一听了章甫的话,静静地退出了房间。
“鱼已入瓮,以诸老之见,该如何除魔啊?”
章仲山问。
“以我之见!”
那位火爆脾气的老者站了出来:“除魔当以雷法为先,四柱命数当中,以元辰煞入局,以金舆,流霞,魁罡相辅,作风暴雷煞之局。那龙脉左眼中正有元辰煞命,当借龙威雷法,做五雷正天之局。合该诛灭此獠。”
章仲山皱了皱眉头,但也没反驳,只是拱手道:“申老不妨一试。”
那位叫文俊的中年文士也若有所思,似乎不太认同。
他退后几步,向旁边一位佝偻的老者问:“用汲兄,若是你出手,你该当如何啊?”
老者回答:“佛相魔心,神通无边,雷法未必可行,若是我,便以八专九丑,阴差阳错入命,做下无间之局。叫这魔物经受七情六欲,百世轮回,沸其骨血,焦其五脏,致其心火**,神形皆付之一炬。”
文俊听了,也点头认同。
“若是仲山兄,又该如何呢?”
佝偻老头反问。
“赵先生何等手段,连他都对这魔头忌惮。我倒觉得,与其杀之,不如流之。自古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若是有十恶大败的第一煞在,以空亡,丧神相辅,给风水界下开一个洞,把这魔物沉入希和夷之间,也就是,赵先生口中的所谓叶海当中,应该能。”
“哈哈哈,十恶大败不在,你这不是说空话,说大话么?”
几人闲聊之际,那位申老已经做起法来。
……
“要我下阴府?”
叶诗茹似笑非笑。
“是风水界。”
忍一纠正。
“我没理由再帮你们。”
叶诗茹断然拒绝。
忍一目光闪烁,天乙贵人命格大贵,忍土未必真能夺舍。否则她是绝不吝啬出手的。
“叶小姐有什么条件可以开出来,我们会尽量满足。你也算和牟尼打过交道,把她放出来,大澳村也会遭殃,叶小姐考虑清楚。”
“呵呵,我可以帮忙,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叶诗茹目光一冷:“那个姓李的我不救。”
万蝶听到这儿,终于忍不住开口:“这可不是你讨价还价的地方。”
“你不愿意的话,干脆自己想办法。”
万蝶气极反笑:“要不是天生命好,你觉得你还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儿么?”
叶诗茹倒是一副巧笑嫣然的模样:“命又不是我选的,你们这么厉害,干脆拿去呀。”
倒是昭心无动于衷,只是劝了万蝶一句:“她摆明不想活了,你威胁她也没用。”
忍一也轻声提醒:“赵先生只给了我们二十分钟,时间不多了。”
万蝶不悦地反问:“那你的意思?”
忍一轻躬身:“我只是觉得,能救一位是一位。”
万蝶紧皱眉头,昭心也抱着肩膀不说话。
一直旁观的金冶终于开口:“不如叫李阎自己做决定。”
昭心横着眼反呛了他一句:“你这样问人家,不是把他架在火上烤?他还能拒绝么?”
金冶一摊手,不再说话。
“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众人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位称作文俊的中年文士站在大家身后,揣着手聆听了半晌,终于开了腔。
……
“叶诗茹不肯救我?”
李阎通过会话反问。
“是这么回事,事态太紧,我们想不到别的办法。”
昭心通过会话,告知了李阎来龙去脉。
李阎语气镇静:“那你的意思,我要和牟尼同归于尽了?”
“赵先生带来的朋友,那位叫赖文俊的人出了一个主意,也许能死中求活。”
“什么办法?”
“你得先想办法,到牟尼的肚子里去。”
第六十九章 雷部
牟尼的眼皮豁然张开,充血的眼球咕噜噜打了个转儿:周遭是年画般的富贵光景,可李阎几人却消失地无影无踪。
海水潺潺,倒映出他的脸。
戴宝冠,披璎珞,长耳宽额,金灿灿的面皮,深黑色的双眼中透出一点星白。他四肢跪趴在海边,几乎和海岸线上的密林齐高。
“……”
倏地,他伸出手,抓住一只有卡车头大小的巨龟,放在自己面前。
那巨龟挣扎了一会儿,发现牟尼的大手盘丝未动,才喟叹一声,开口居然是钱五的声音:“想不到我有生之年,居然能见到传说中的魔王波旬,可谓死而无憾了。天髓一脉传承千年,也没人有我这样的福气罢。”
波旬,梵文名“婆罗维摩婆奢跋提”,《杂宝藏经》曾记载魔波旬携八十亿众阻挠如来成佛的故事,《杂阿含经》中说,有譬如欲界诸神力,天魔波旬为第一,足见波旬神通广大。
思凡有八苦,生苦瘟乐的传承是黄河之主冯夷,而死苦牟尼的传承,正是魔王波旬。
面对钱五的话,牟尼不为所动,只是轻声问:“这里是哪,我为什么变成这样?”
钱五回答:“你们心心念念,不正是谋求龙脉?如今入了风水界,地煞龙脉就在你眼前。至于你的模样,风水界中万物具无遮拦,吉神凶煞各有本相,只有天乙和三奇能维持人身,如今的样子,不正是你的本相?何必问我。”
牟尼面无表情,又问:“我为什么闻不到他们的气味?”
巨龟又答:“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风水唯讲形气二字,众生一视同仁,当然没有气味和颜色的区别。你想抓到他们,只能凭一双肉眼。”
牟尼眼里星点大小的白色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会儿,他实打实跪坐在海滩上,把钱五别在胸口,右手深入海水,不多时就抓住一只正剧烈挣扎,有十几丈长的赤红色巨蟒,然后一口咬下蛇头,不顾鲜血碰见,大肆咀嚼了一会儿,继而扬天怒吼:“味道呢?为什么没有味道!”
钱五不为所动,只是轻声道:“我方才已经说了,风水唯讲形气二字,无色无味。”
吼!!!!
牟尼不信邪,他把赤蟒撕成两段,咬火腿一样啃下一截,可依然感受不到任何滋味!
他实打实地跪趴在地上,痛饮起海水,魔饮之姿引得惊涛骇浪,良久他才仰起头。
“没味道啊!”
牟尼站直了身体,万象为之震动,他一把攥住飞跃的大金鲤鱼,两口就塞进嘴里吃光:“这个也没味道!”又抬手逮住天上的彩禽,狼吞虎咽地吃下。
“这个也没有!”
他躁动不止,所过之处,无论地上的金沙银沙,珠宝玉石,山岳丛林,都要啃食一番,更遑论各种丛生异像,无不遭其毒手,没有半点还手的余地。
只是狂躁的牟尼并没发觉,海水下有两团光晕,是龙眼的光芒反射所致,他肆虐之时,接连几道金色罗盘从龙眼中飞射而出,直冲天际。正是元辰,金舆,流霞,魁罡四道煞神。
天空中黑云滚滚,白色雷浆氤氲其中,散发出一股森然的气息。
“跑远点。待会儿会有人来救我们。”
李阎招呼了一声任尼,两人飞速逃遁,不想被牟尼波及。
轰!
一道水缸粗细的白色雷柱劈在牟尼脑门,叫陷入狂躁中的他一顿,只是那雷柱和波旬的法身相比,实在难堪副实。对他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反倒叫他扬起脸,安静地仰视着乌云。
轰!
这一次的雷柱足有十人合抱,能把牟尼的头颅都笼罩进去,牟尼只下意识伸手护住胸口的钱五,便被这耸人听闻的雷光正面击中,足足半分钟,那雷柱才消散开,牟尼头脸散发出团团白色的蒸汽,金色的法身也黯淡了不少。
“大胆魔物,安敢在此撒野!”
乌云中透出数十位高大的正神,个个高逾五米,连排列成仙阵,穿配红礼冠绫带,黑皂鞋,青色丝绦,或发髻高盘,束以七色明珠,器宇轩昂,或火发红颜,不怒自威,或面若黑炭,相似恶鬼,或盘发红妆,其中有男有女,各持刀斧剑戟。正是雷部三十六神将。
牟尼一动不动,只是怔怔发呆。
那太虚罗经仪外,火爆老者沉吟片刻,心中也有些许不安。
他招来一道黄符贴在罗盘上,那符纸无火自燃,雷部诸神齐齐怒叱出声,乌云中万雷齐鸣,白色的雷浆宛如雨点般冲刷着牟尼的身体。
另一边李阎和任尼奔逃之际,也被这雷符波及,一团脸盆大小的雷浆砸落,任尼眼看躲闪不及,幸亏李阎拉了一把,那雷浆砸在地上,就是一个深色的窟窿。
“谢谢。”
任尼惊魂未定,连忙向李阎道谢。
李阎摇摇头表示不必,两人逃开乌云,李阎眺望沐浴在雷浆中却依旧毫发无伤的牟尼,回想起那位文俊先生的话,心中沉郁之色更浓。
正在此时,更叫他震惊地一幕发生了。
四下突然梵音大作,风雷劲声也遮挡不住。牟尼迎着电浆飞升而上,雷部诸将眼睁睁看见眼前的乌云中升起一颗山岳般的菩萨头颅,宝冠,璎珞,长耳,黑眼白仁的佛目圆睁,张开的黑色佛口咬在众将当中。
牟尼好大一口,那雷部三十六将众,那底排的纪仙姑、连圣者、五龙官、锁大将首当其冲,直接进了牟尼的肚子;李仙姑、马龙官,刘圣者;柳大将、唐舍人、移山大将分落两边,被后槽牙碾成齑粉,当中的江仙官、虎加罗、食鬼大将,马加罗、**大将等人被环切成一个弧形,散落碎肢残躯不提。
雷浆无力溃散,牟尼缓缓而落,天上绵布的乌云被咬出一大片缺口,铅块般厚重的乌云边缘,一副完整的巨大牙印清晰可见……
牟尼来回咀嚼着,直到嘴中的神将,乌云,雷光一齐吞进肚子,他才喃喃地道:“没味道。”
“……”
李阎缄默不语,任尼瞧得直咋舌:“这尼玛还打个屁啊。”
第七十章 机械波旬?白骨波旬!
眼见雷部众将陨灭,几道凶煞齐齐跌落,本来要飞回海中龙眼,只是中途不知怎地,歪飞到牟尼的胸口,叫钱五化作的巨龟吞了,若是死鬼薛文海还在,定然认出这是替天改命。
牟尼只顾吃,更没有在意。
“崩~”
几根插在太虚罗经仪周围的菱形铁针崩飞出去,火爆老头蹬蹬连退几步,一时间瞠目结舌。
“这,这这……”
章仲山见状,捻着自己的山羊须开腔说道:“那魔物真是不知死活,竟敢一口吞了雷部三十六神。邢老震怒之下,非要请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出手,把这魔物劈成齑粉不可。”
火爆老者没好气瞥了他一眼:“我自认学艺不精,请不来普化天尊,你也莫来阴阳老子。”
说罢拱了拱手退去了。
“我来吧。”
紧跟着又走出一人,听声音年岁很高,全身笼在袍子里。
他走到太虚罗经仪前头。伸指头点了几点,又从袖子里掏出几枚小幡,插在罗盘周围。
风水界中,绵延的山势陡然升高,仿佛要长到天上去,山间更是升腾起浓雾,开始直到牟尼腰际,但眼看山越长越高,雾气也到了牟尼鼻尖。
牟尼默不作声,金身放出五彩毫光,身体也开始长高,山高一尺,魔高一丈,两相较起劲来。
山势越高,沟壑便愈发幽深,李阎感觉脚下如同坠落,且越坠越快。
章仲山见状,连忙出声:“九升兄,赵先生还有几位小朋友被牵涉其中,要等天乙去救,不如再等一等。”
那人本就暗道魔物棘手,章仲山给了台阶,也佯装无奈道:“那好吧。”
他把幡拔掉,山头才停住长势,堪堪和牟尼齐平。牟尼见山势不再生长,两手按住一颗矮一些的山头? 俯首狂啃起来。
……
“本台临时插播一条紧急新闻,今晚七点十五分登陆的台风“黄瓜”引起本港大澳一带发生多起特大泥石流塌方事故,横水渡桥,杨候古庙等多地被冲毁? 请附近游客注意安全。”
叶诗茹默默地关上收音机,她仰起头? 天上乌隆隆作响,很快下起暴雨。她拿黄纸捏了一只纸鹤,又咬破中指,拿血滴在黄纸鹤上,口中念念有词:
“太阳化生? 火德之灵,虚危上应? 仙鹤化形,起!”
那纸鹤展翅欲飞,却被叶诗茹一口吞进嘴中。
风水界中,李阎脸色有些苍白? 那群山不断拔高? 自己看似浑然未动? 可剧烈的失重感却搅得自己难以自持。任尼更是不堪,几乎呕吐出来,
正在此时? 一只白色鹈鹕化光而来,白羽红冠,展开翅膀足有十米。
“到我嘴里来。”
鹈鹕口吐人言。
李阎没动,只是用眼神示意任尼进去,任尼跳进鹈鹕嘴里,那鹈鹕立刻摇摇欲坠。
“我一次只能带一枚异像离开,你带了什么?”
任尼听了犹豫一会儿,从怀里把杨狰的两只断脚拿了出来,压在鹈鹕的舌头底下,自己跳了出去。
“先把他带走吧。”
叶诗茹看了任尼一眼,振翅离开。
李阎看了他一眼:“你该先走的,牟尼再和赵先生的朋友斗下去,我怕你先被殃及。”
任尼涨红着脸:“我,不好意思先走。”
只见那鹈鹕兜转一会,居然又飞了回来:“我方才试了试,再有一个也装得下,你也上来吧。”
任尼大喜,当下不客气。
“只是再一个就不行了。”
鹈鹕横着李阎。
“你把这两个都救走,我就多谢你了。”
李阎抱着肩膀。
那鹈鹕目光闪烁了一会。又道:“你要是肯求我,也许我一高兴,还能再装下一个。”
李阎立即正色道:“叶小姐,过去都是我不对。你干爹薛文海是个好人,他慈悲为怀,乐善好施,为社会造福,是香港市民的好榜样。是我不对,我蛮横成性,虚伪残忍。我的到来打破你和你干爹美好的二人世界,你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叶诗茹大恨,冷哼一声,展翅飞走了,这次再没打算回来。
李阎目送鹈鹕,他低下头,摊开手心,上面是个冒着红色蒸汽的钢铁人型。
飞升者。
鹈鹕倏忽远遁,不多时就到了天边,正在牟尼脑后。云朵间出现一个金色罗盘状的漩涡,只要能从漩涡出去,就能跳出升天。
牟尼醉心于啃吃山头,貌似毫无察觉,叶诗茹屏住呼吸,眼看就要穿过漩涡,牟尼突然暴躁地抬头吼叫:“味道在哪儿?!”
这一抬头,正瞧见叶诗茹化形的鹈鹕,几乎眼到手到,牟尼泼天的巨手已经把叶诗茹笼罩,尽管鹈鹕突然加速,也被牟尼的手攥到翅膀边角,一下子动弹不得。
眼见离漩涡只有几米,鹈鹕张开大嘴,奋力吐出任尼和杨狰的残肢,二者飞进漩涡,那漩涡一下子闭合消失不见了。
牟尼见到鹈鹕,立即露出了垂涎的神色,可没等他张嘴,一阵猛力袭来,居然撞得牟尼踉跄几步,手中的鹈鹕也不得不撒手。
半边翅膀重伤的鹈鹕再飞不能,画出一个曲线跌落到一个巨大的机械巴掌手里。
只见这钢铁巨人有黑白光焰,前后两张面孔。颈腔下包裹着皲裂的红色钢铁装甲,强壮的上肢充斥着蒸汽粘合的钢铁,腰杆消瘦,上半身呈现出一个颇有张力的倒三角。
背后的脊椎骨根根暴露在外,每个脊骨关节衔接处都亮起一个火锅状物件,一共二十个关节,十八个关节都冒出红色蒸汽。
飞升者!
李阎拉起叶诗茹化形的鹈鹕,张嘴一大口金色的赦魂水雾喷在鹈鹕身上,然后带着她钻进了飞升者黑焰五官的嘴里。
当李阎把飞升者的三项球数量开启到十五个时,他和飞升者的主从关系也消弭殆尽,现在的飞升者已经完全自由,不会再听从任何人的指挥。
但是依靠黑骑鬼残存的忠诚感,以及安博塔火山菌对赦魂水的依赖,李阎至少能保证飞升者不会首先伤害自己。
至于救叶诗茹,实在是因为李阎担忧,任由天乙贵人被牟尼吃掉会生出别的意外来。至于灭世的黑袍皇帝和牟尼会擦出什么火花,这已经是李阎没办法能控制的局面了。
牟尼稳住身体,打量起这个高度大概到自己胸口的铁块人。
飞升者似乎对自己矮了牟尼一头很不满,他嘶吼一声,身子再度拔高,直至和牟尼一般才甘心。
如意化形。
牟尼不以为意,能从这块铁皮身上闻到波旬火焰的气味,想必它的出身也和天魔王波旬有一定关系,但更叫他觉得惊喜的是,能闻到气味,也就是说……
这块铁皮有味道!
吼!
牟尼和飞升者撞在了一起,牟尼一口咬在飞升者的脖子上,惹得白色火焰五官不断明灭跳跃。
“味道!”
腥,涩,咸。
但足够让牟尼兴奋。
飞升者背后十八个三项球一齐喷出红蒸汽来,生出的滔天伟力把牟尼击退好几步。
至高动力!
“哈哈哈哈哈~”
牟尼嘴里吊着一大块铁皮,是从飞升者的颈腔到胸口撕咬下来的,惨不忍睹。
可笑到一半牟尼突然哑了,只见他右手上护体的五彩加持化成五色蒸汽升腾而去,落处正是飞升者的残躯,这还不算,化去五彩加持的安博塔火山菌不依不饶,依旧腐蚀着牟尼的金身,只要是牟尼触碰过飞升者的部位,无论是虎口,嘴唇,手臂,手肘,都缓慢而坚决地化作金色蒸汽,流向了飞升者!
安博塔大污染!
不止是牟尼的金身,三项球的蒸汽所到之处,风水万物都随之蒸发,大多化成红色的蒸汽,随飞升者脊椎上的三项球们一齐吞吐。
呼!
随着万物蒸汽回流,飞升者发出意味难明的嘶吼,尤其是牟尼金身化作的五彩蒸汽和金色蒸汽回流,叫十八颗三项球一起过热颤抖,紧跟着,第十九颗三项球也被点燃!
飞升者在颤栗。一是黑白二鬼对上位天魔王的生来恐惧,二是黑袍皇帝:安博塔火山菌生来蒸发一切的皇帝本能,两者掺杂,让他产生了一种既恐惧又贪婪的复杂情绪。
“有趣。”
牟尼歪头看了飞升者一会儿,也不顾自己的身体正在被缓慢蒸发,反而猛吸了一大口红色蒸汽。
伴随着红色蒸汽中安博塔火山菌的入体,牟尼的黑色眼珠上开始浮现起蛛网般的血丝,他胸口的肉皮豁然膨胀,破裂,随即生长出一个白骨骷髅念珠,仔细去看,紧跟着是第二,第三个,直到第十九个!而十九颗念珠骷髅七孔当中,居然也吞吐起红色蒸汽来。
飞升者和牟尼都狂热彼此都盯着对方,那眼神似诉似怨,难以言表。
双方再次撞成一团,宛如野兽疯狂的撕咬,又如情侣般抵死缠绵。一会牟尼咬下飞升者的铁皮,惹得黑白火焰乱窜,一会飞升者蒸发了牟尼的金身,露出森森的暗金色骨骼。直到腐蚀到牟尼露出暗金色的手指骨,相互啃咬之下,牟尼和飞升者都往彼此的方向变化,居然越来越相似了……
两者争相撕咬。只有红色蒸汽越聚越多,把一切笼罩其中。
李阎几乎用尽全部的摄魂水,把自己和叶诗茹化形的鹈鹕包裹其中,苦苦支撑,尽力不受波及。
叶诗茹尽力蜷缩着身体。默默无语。
牟尼虽然疯狂,可顾及色空的话,为了保护钱五,偶尔也会让个破绽给飞升者,可对方却无此顾及,撕咬正酣时,飞升者的白色火焰五官做出一个奸笑的表情,居然把脑后的包裹李阎的赦魂水球抠挖出来,砸向牟尼的脸!
牟尼一口把包裹李阎的水球吞下,也懒得嚼动直接吞进肚子。
换做平常,李阎入了牟尼的口就要被嚼碎消化,一命呜呼,无论什么手段,沾上牟尼的牙齿都算白搭。即便叫李阎全须全尾的进了牟尼的胃,李阎也没有能反制的手段,牟尼的胃口虽然不如牟尼的牙齿那般可怕,但消化个把个李阎还是没问题的。
可此刻牟尼法身巨大,注意力又全不在此,第一让李阎钻了空子,没有沾到牙齿,其次,牟尼吞下了大量的安博塔火山菌,此刻还没有消化。
摄魂水是孕育安博塔火山菌这位黑袍皇皇帝的摇篮,也是原则上,唯一能和安博塔火山菌共处的存在。李阎用摄魂水包裹住自己,又滑入满是安博塔火山菌的胃里,一时间居然无虞。
不过,这种方法也需要消耗大量的摄魂水,李阎许久的库存已经快要捉襟见肘。
不过命在旦夕之时,李阎还有一记万相之力,可以暂时全身化作摄魂水救命,不过真到了发动万相之力那一步,叶诗茹的命恐怕是保不住了。
那位文俊先生言之凿凿,能钻进牟尼的肚子就有一线生机,想必不会骗自己。
……
“再不能等了!”
那位被称作“九升兄”的风水先生眼见天乙贵人失陷,重新做起法来。周遭几位老者对视一眼,也齐齐上前助阵。
只见一方风水界顷刻间风雪大作,飞云乱坠,团团雷火上下翻腾,再无一处宁日,换成任尼在这种堪比天劫的环境下,必然支撑不了太久就会化作肉糜。
可渐渐地,无论风雪雷火,飞云法相,居然都慢慢化作蒸汽,汇入飞升者和牟尼彼此撕咬的战场,安博塔火山菌的可怕足见一斑。
太虚罗经仪的镜子已经被红色蒸汽填满,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景象,几位老者急得直踱步,有人忍不住发牢骚:“赵先生这位小朋友添的什么乱子,这凶威滔天的魔物已经够难对付了,他又放出一个更邪门的?”
“这两个魔头彼此吞噬,只怕最后剩下那个更难对付!”
章仲山捻须道:“我倒觉得,这未必是坏事。”
风水界中,一切异像都被蒸发消弭,接连有煞命跌落,都被牟尼胸口的乌龟吞进肚子。一切悄无声息。
牟尼和飞升者彼此的撕咬和进化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两者以一个扭曲的姿势交缠在一起,牟尼的金身被腐蚀的七七八八,坑洼不一而足,反观飞升者身上逐渐充盈,钢铁,血肉,蒸汽彼此交融,借助飞升者另一样特性【工艺本能】,重新组合构造。越来越有人的构造。
要不是飞升者身后有十九颗吞吐蒸汽的火锅状三项球,而牟尼的“三项球”是长在胸口得十九颗白骨骷髅,一眼恐怕还难以区分彼此。
看上去飞升者似乎占了上风。
然而仔细观察,牟尼已经张嘴咬住了十九核飞升者的脊椎。
飞升者中白色五官跳跃了一会儿,生出了机灵主意,突然尖声道:“你是什么人?敢冒充我?!”
原来它这会儿功夫已经进化出声带,可以说话了。
牟尼一愣,一时间松开嘴,反问道:“你是什么人?敢冒充我?”
“我乃天魔王波旬。”
机械波旬得意洋洋。
“我乃……”
白骨波旬一愣,突然狞笑道:“我是牟尼。”
说罢,他埋首一咬,嚼碎了飞升者脊椎上的一颗三项球。
飞升者哀鸣一声,紧跟着兵败如山倒,牟尼一口一个,把飞升者身上所有的三项球统统嚼碎吞下,山一般的钢铁之躯,没一会儿就被牟尼吞吃干净。
“好味道啊。”
牟尼长啸一声,胸口处也缓缓鼓起一个肉包,如果这颗肉包破皮,生出白骨骷髅,那便是第二十颗三项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