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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活儿该     从姑获鸟开始txt下载     从姑获鸟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五章 急转!

    龙虎山上,天门峰直插云霄,乌云密布,墨绿色的林海摇曳,大风声响如虎啸。www.uu234.cc

    丹娘环膝而坐,周围堆着几摞半人高的刊本故事。乌云盖顶,她自山顶眺望,只见山下的道士们如同蚂蚁攒动,向八卦布局的宫殿当中汇聚而去。

    呼!

    山顶剧烈的气流把无数黄纸皮的话本册子卷得四处飞舞,那些个才子佳人,神怪图志乃至闺中密事,统统被撕扯开来,突兀一本画册被吹得大开,露出里头的墨笔画来:黑线勾勒出波浪和飞龙,一名身穿盔甲,佩剑端枪的威武将军在大海间与飞龙厮杀,煞是好看。

    只是砰地一声,那话本画册就被风扯成碎片,落入悬崖当中。

    龙虎山,玄坛大殿,

    “嗣汉天师府”的直匾前铜钟声大作,各色衣袍规制的道士纷纷入得正庭当中,脸色肃然。

    张天师身穿大红色御赐麒麟袍,身前朱笔令牌,木剑金铃,诸多法器陈列。

    半晌,他才睁开眼皮,慢吞吞地走到法台前面,撩袍下跪。

    钱守仁自北京来,这一路上心事重重,脸色也格外憔悴,他奉圣旨入龙虎山,天师道派出这样的架势来迎接,并不过分。

    他咽了口唾沫,也不说话,将手中五彩圣旨呈到张义初面前。张义初本来低头请旨,见钱守仁如此举动,也不抬头,只是问:“法官为何不宣旨?”

    钱守仁紧张的舔了舔嘴唇:“兹事体大,徒儿不敢宣旨,请师尊,自己读罢。”

    说罢,他别过脸去,不太敢看张义初的样子。

    “……”

    张义初也并不难为钱守仁,双手过头接过圣旨。也不打开看,双手一点点自卷轴往中间摸索,好一会儿,张义初才睁开眼。

    “陛下要我即刻进京陪王伴驾?要你暂管天师大位?”

    钱守仁颤声道:“正是。”

    满庭的大小道人脸色齐齐一变。

    张义初站起来,特意往易羽脸上看了一眼。易羽前几日被他鞭打的伤还不见好,脸色有些虚浮。但他却双目微闭,嘴中念念有词,似乎什么都没听见似的。

    张义初回过头,又看了一眼双眼红肿,说不出是怕是悲的钱守仁。

    “哼哼。”

    他突然笑出了声:“有你们两个在,天师道不会垮。”

    钱守仁扑通跪下,也不说话,只是砰砰地扣头。

    “陛下还是心疼我的,但行百里者半九十,我已骑上龙虎背,不可半途而废。”张义初和颜悦色:“你差人回禀陛下,陛下的好意,张老道心领了,只是前些日子我夜观星辰,算出我大限已至,不日就要飞升霞举,张老道此生,只怕再见不到陛下了。”

    钱守仁不知内情,霞举飞升只是传说,他只听出张义初有扛旨的意思,飞升之词更像自缢的修辞,不由得脸色大变,忍不住抬头:“师尊万万不可。”

    “守仁,你回到你的位置去吧。”

    张义初说罢不再开口。

    钱守仁兀自哭了一会儿,见张义初没有再和自己说话的打算,只得站起身,领着自己一班道童回到阵列中,与易羽并肩站在一起,但是两个人的眼光没有任何交流。

    “天师,守一师弟才归山,只是昏迷不醒,似乎伤了魂魄。灵宝道遵法旨提前归山,此刻已经到了山脚。”

    一名道士上前一步。

    张义初脸上有明显的怒气:“到灵芝园去取龙虎大药,快!”

    那人急忙去了,又有一名面容清癯的道士出列:“天师,伏龙山大捷。小高功斗杀金山老祖,乾光洞十四子除了天神客和卵二姐不知所踪,其余全部伏诛。只是不知道是谁搞的鬼,把九十一道龙虎旗牌散落在伏龙山各个角落,这两天魏洗海和马公公正在山上各处搜寻,已经找到五十多块。”

    清癯道人吞吞吐吐了一阵:“还有就是,大宁卫护送旗牌的李阎……”

    “他的事我已经知道,依照章程办事即可。”

    张义初打断了清癯道人,他扬首望向天门峰,神色飘忽。

    月平衙,大幻窟

    “咳咳,镇抚大人……”

    九翅苏都对着妆镜比了个兰花指,只是盯了一会镜子,就把双手捂在脸上。

    “不对不对,换作那摄山女,她就不会这么说话,她笑就够了。”

    噗嗤~

    九翅苏都一扭头:“谁在哪里?”

    一个轻飘飘的声音这才传来:“妹子啊,这天底下三条腿的蛤蟆不难找,两条腿的大活人更是遍地都是,你干嘛非在一颗树上吊死?那人我今天也见了,他眉重颊瘦,眼带血气,一看便是个心狠手辣的杀胚子,你跟了他,命就苦咯。”

    三昧金凤从外头飞来,火焰流动之际,化作一只身披金色轻纱,衣着暴露的女子,冲九翅苏都轻轻摇头。

    “嗨,姐姐来就来呗,还故意吓我。”

    九翅苏都回过头,又对着镜子唉声叹气。

    三妹金凤嘴里啧啧有声,她挑起九翅苏都的脸蛋,轻声道:“我是不屑懂甚男欢女爱,平时倒有不少惹人厌的火精找上门来。我天生就瞧那姓李的不舒坦。可有一样,我想必是了解他的,你连脸蛋都摘了人家的模样,那就是自比不如人家,又怎么能讨男人的欢心?就算他一时一地爱你的皮囊,正主只要勾勾手指,也就把他诳走了。我要是你,就先求义父把脸蛋换回来,先做了自己,才求得着姻缘呐。”

    九翅苏都眼神飘忽了一会:“只是我先前求义父为我炼就“龙皮凤羽”,已经耗费他老人家不少心血,再去求他,是不是……”

    “这就是你的事了,我还奉劝你一句,这阵子别去招惹那个姓李的,你也说他肯为你的假死和官府撕破脸皮,其中就算还有缘故在,他对你也是有情分的,贸然贴上去招人厌恶,这点情分可就未必还在了。”

    九翅苏都期期艾艾地问:“那,那我应该……”

    “等就是咯~”

    正说话的功夫,洞窟当中陡然一身巨响,一道浑黄云团冲天而起,上头坐的,正是金山老祖。

    “只有老祖同我去么?”

    李阎站在地上眺望金云。

    “我那些儿女虽然有些本领,但面对龙虎山,未必能全身而退,有武曲先前同我商量的计策,也用不上小的敲锣打鼓,我在便足够了。”

    金山老祖目光闪烁:“那位火屠?”

    “他有自己的事要做,我也不准备叫他去。”

    李阎不假思索。

    “呵呵,好。武曲请上云。”

    李阎摇头道:“不必。”

    他吹了声口哨,不多时,飞雷不知道从哪片林子里蹿了出来,李阎翻身上马,与金山老祖一天一地,自大幻窟向龙虎山去了。

    卵二姐,云鸩等义子,连同胡三也出来,为金山送行。查小刀也在一边。只是兀自抱着肩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一百一十六章 谁不是知易行难?

    轰隆!

    屋外传来一声惊雷,紧跟着是绵绵细雨。www.uu234.ccwww.uu234.cc

    床榻边的蜡烛光焰摆动,张义初望着锦褥上昏睡不醒的,面沉如水。

    “唔。”

    闻到熟悉的鸡结香味道,缓缓睁眼。张天师的脸庞映入眼帘。

    “师傅,弟子无能,不是那金山的对手。”

    张义初呼了口气:“乾光洞已平,输赢并不重要。”

    睁大眼睛:“可我明明是打输了呀。”

    “那金山早就厌倦了人中大妖的狷介名头,这本是他少时激愤聊狂的话,谁知道越陷越深不能自拔。如今大好的机会的摆在眼前,正合假死脱身。但他太好面子,伏龙山上他遇到修成《太平洞极经》的你,像极了少年时的我。想起当初在大内输给我,一时心思浮动,才下了重手。但不伤你的性命,以此来敲打我。”

    “哦。”

    张义初见神色失落,哈哈笑道:“金山此人,格局太小。只有把弄世道的野心手段,没有叩荡人心的气魄心肠,你天生赤子,是道法的奇才,早晚能超越他,这点小小挫折,不用放在心上。”

    眼里光波流转,不知想到什么,居然真的就不再懊恼,还笑出声来:“弟子知道了。”

    “这次你下山,见到那位李镇抚,你觉得他如何?”

    张义初轻声问。

    不假思索地说:“李镇抚骨子里,是个阴沉凶悍的人。只是生来便有个道义柔情的套子框着,他心里……想必也很矛盾吧。”

    张义初笑了笑:“我本想请他上山来谈谈,但我想,他不会来了。”

    “咦?那李镇抚他人呢?”

    “他要同金山老祖一齐破我龙虎山门,好营救他的美娇娘。他这种人,身怀利器杀心自起。认定我有图谋,又见龙虎山势力庞大,便要拿他平素以力破巧的法子来对付我,是那种赤着拳头就要去打虎的粗浅武夫,可就算他是武二郎转世,难道还能斗得过蛟龙么?”

    眉头不自居皱了起来:“师傅您准备怎么做?”

    “我?”

    张义初说道一半,天上突然轰隆声大作。金山老祖的长笑声传遍连绵山脉。

    “张老儿,我听说皇帝召你进京呐!你可收拾了细软,把天师道腾出来啊?嗯?”

    众多戍守天门峰大阵的道士大惊失色,龙虎山威名赫赫,多少年来也无人敢冒犯,怎地这半年不到的功夫,就来了两个?

    张义初摆袖子推开满窗风雨,张口叱骂守山的众多道士,声音不大,却力透山背:“慌乱什么?莫叫那天妖冲破大阵,旁的与你们无关!”

    他的叱骂掩盖过隆隆的雷声,传出去好远,随后张义初才转头,慢吞吞地回答刚才的问题:“我要叫这位李镇抚知道,各以其所长者,反自为祸的道理!瞧好了,当师傅的给你报仇。”

    他推门出去,拿手往天门峰顶一指。

    丹娘的天灵盖上突兀喷出一道赤碧交缠的光彩来,飞下山到了张义初手里,却是两把造型奇古的宝剑。

    天门峰顶,丹娘倏忽站起,神色庄严,浑身上下流露难以言表的可怕气势来,身前孕育出一团团山包似的青色火团。

    守山大阵中,一名紫衣法师高声怒吼:“天师收了封天妖的斩邪剑,速起法器,莫叫天妖跑脱出去!”

    众多法器声和黑色纸鹤风暴汇聚,和青色火焰纠缠在一起。一时分不出高下。

    ……

    张义初轻轻抚摸剑身,龙虎山有四样镇门的至宝,一为《正一盟威九品符》,龙虎师门传承全在其中。二为《太平洞极经》,前半部为老君所授鬼神之术,后半部为张天师晚年笔记,包罗万象。三是阳平治都功印,如今和丹娘一起被封在天门上。

    其四,便是张天师手中这口三五斩邪雌雄宝剑,上有星斗日月之纹。诛制鬼神,降剪凶丑,龙虎山降妖伏魔的本领,有八成在这口宝剑上。

    金山老祖坐在不下数百顷大小的黄色云团上头,浑厚云气不时变化成各种异兽模样,端地神奇无比。

    他眼见张义初拔剑而出,本来含笑要聊上几句,不料张义初双眼一瞪:“忤逆妖人,上前受死!”

    “你!”

    金山老祖脸色陡然一沉,身下云气化作兵戈虎豹龙蛇雷电,齐齐朝天门峰而去。

    张义初须发飞扬,手中一红一绿两把宝剑犹如天降神光,居然片刻就把金山老祖的法术抹个干净。

    那神光不依不饶,掠过金山老祖的云头,把小半块金云硬生生削断。

    金山脸色慎重地望向三五斩邪雌雄剑,却又扬声道:“张义初,你这法剑的确了不得,可我问你一句,你这剑可斩天下妖魔,也可斩洪峰大水么?”

    张义初不闻不顾,再次杀向金山老祖。

    雨点越来越大,妖马飞雷面前,是泸溪河灌入信江的江口,这里多年来,灌溉了龙虎山周遭数万亩的田地,但偶尔发起洪水来,也叫龙虎山人头疼……

    李阎面对江口,双手持撼江三叉戟,神色冰冷。

    把守道士都叫金山老祖吸引去了,这里没什么人。

    朱红剑匣中的龙虎旗牌,金山老祖早就告诉他,不要当着张义初的面拿出来,否则必然生出变故。可连道行远远超过李阎的丹娘都被困在龙虎山上,又没了潜伏其中的可能,李阎只靠金山老祖的帮助,想救出丹娘,依旧难比登天。

    可这道信江口,却是李阎的翻盘利器,他的撼江三叉戟当中,还有足足两江之力,适逢大雨,李阎有把握掀起滔天洪峰,把水淹到太乙阁,淹到三省堂,淹到天师殿去!这仰仗地利成就的天威,便是张义初也难以阻挡!

    可是,洪水天威,凶悍若斯,他李阎也控制不住……

    天门峰那头已经龙争虎斗到白热化,可他却迟迟没有动作。

    终于,他瞧见了天门峰上爆发出熟悉的青色山火,尽管心里早就认定是丹娘,但再次见到,李阎心中还是无比激动,但他望向满江的水,神色又阴沉起来。

    “……”

    他一咬牙,要把三叉戟伸向江水当中。

    “镇抚且慢!”

    李阎循声望去,居然那持锡杖的瞎眼怪僧耳健连!却不知怎么来到了这里。

    “大和尚,你应当被金山送走了才是,来找我作甚?”

    耳健连脸色沉重地摇头:“镇抚可还记得,我曾传达过那位女菩萨的话,勿造杀孽啊。”

    “我只引水冲龙虎山去,不会波及百姓,天师道的道士如何,那便是我和他们的事了。”

    “此言差矣,镇抚!你可知道这大水一起,将淹没龙虎山下数千亩良田,这些人都是租种天师道田地的普通农户,洪水一起,收成被毁,便是饥荒啊!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你和那生食人肉的覆海大圣有何区别?”

    李阎顺当回答:“眼下已是九月,粮食已经打了两次,田中无甚作物。”

    “那百姓居无定所又如何?损耗财物有几何?难免淹死人命怎么算?镇抚,你身怀洪峰神通,更当谨慎啊。”

    “……”

    良久,李阎又开口:“我是受人逼迫而来!是天师道要找我的麻烦!难道还不能叫我还手么?”

    耳健连低头:“世人贪嗔痴恶,纵然得我佛法,谁又不是知易行难?镇抚一路走来,冷眼见过多少狂悖之徒?他们的取死之道,难道与今日的镇抚不像么?”

    “……”

    噗!

    黑色纸鹤压入天门峰顶,那些青色山火被压迫的抬不起头,几乎要看不到了。

    李阎脸色又有些不耐起来。

    李阎却不知道,身后剑匣当中,有一块通体血红的旗牌,此刻正一点点浸透融化,生出一张凶恶五官来,看眉眼,居然和李阎颇为相似!

    他拳头攥了又松,松了又攥,最后,他一把把三叉戟丢入江口!耳健连大惊失色,正当他以为自己劝不住李阎的时候,李阎却折身上马,不再理会信江江口。

    “我投戟入江,不是听了你的婆妈话,只是想再试试旁的法子,若是不能两全。我也能叫撼江戟在江底发起浩大的洪峰来!届时是什么祸患,统统算在我头上就是。”

    李阎拨马而去,背后剑匣中的血红旗牌也突然停止融化,一点点变化寻常玉质血色旗牌的模样……

第一百一十七章 龙虎山之殇

    大雨滂沱,四只马蹄翻动趟过泥水,李阎骑着飞雷冲向前方神光缭绕的天门峰。www.uu234.ccwww.uu234.cc

    蓦地,天上赤碧神光闪烁,飞雷铜铃大小的眼睛被晃了一下,惊得长嘶出声,突然收住马蹄,不肯再往前走。

    李阎也不惊恼,夹了两下马腹无果,干脆下马,一拍飞雷马背:“逃命去吧。”

    说罢,李阎便自己向天门峰方向去了。

    希律律~

    飞雷在原地转了两圈,它既不肯离开,可也没有上前的勇气,只望着李阎已经远去的背影扬天嘶吼,鼻孔喷出团状的白气……

    天门峰前,张义初身上赤碧二色交缠,神光明灭之际,把金色云团切割地七零八落,

    这些金色云团,也是金山老祖赖以成名的法术,其名为“如意金斗”,能布雨吞山,是金山压箱底的杀招。

    但是碰上龙虎山传承千年的三五斩邪雌雄宝剑,金山老祖一时间,也只有灰头土脸的份儿。

    恼火之余,金山老祖把视线投到泸溪河畔。依照他和李阎事先讲好的,此刻就应当发起大水才是,可盯了半天,也没看到陆地上掀起哪怕一个浪头。

    “还敢分神!”

    张义初一声暴喝,赤碧神光卷向金山胸口,被金山老祖险而又险地躲开。熟料张义初剑指一扬,那赤碧二色神光猛地爆散开来,把金山老祖的如意金斗炸得千疮百孔!

    金山吞了一口气,猛然吐出,舌绽春雷道:“武曲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待何时~何时~时~

    回音缭绕,金山的声音传出去好远,秋雨连绵下,好半天的功夫,李阎的回答才透过云团,传到了金山和张义初的耳朵里:“老祖且拖住天师,等李某救出人来,再和老祖兵合一处。”

    这话里的意思,是不靠洪水,自己冲破守山大阵,等解救了丹娘,再和金山老祖联手制敌。

    金山听得眉头大皱,摇头叹息:“武曲可真是拧巴的紧啊!”

    他来不及再说话,架起金色云团,和张义初的赤碧神光斗在一起。

    天空中,“如意金斗”和“三五斩邪雌雄剑”激斗不休,情势一时复杂难料。

    而天门峰山脚下,设有数百蒲团,搭有太极图形状的法台,各色幡旗迎风飘扬。

    龙虎山上下凡是法术精深的道士,无论辈分,几乎统统落坐于此,易羽,钱守仁,四大灵宝道都在其中。他们一个个身穿紫红法衣,手中摇铃击缶,诵经声牵引漫天黑色纸鹤,摆成一张包裹整座天门峰的山岳符,将山峰顶上的青色火焰紧紧包裹。

    这道守山大阵,汇聚了天师道老中青三代人的精力法术,加上众多法器符,平素还要算上张义初随身的“三五斩邪雌雄剑”,才能稳稳压制住丹娘,不教他脱困。

    此刻张义初摘走了斩邪剑,阵法立即出现了空隙,要天师道门人苦苦支撑,才和法力升腾的丹娘堪堪僵持住。

    蓦地,主持大阵的易羽眼皮跳动起来,他往山下瞥了一眼,瞧见山路上,浓重的黑色水雾朝大阵席卷而来,透过水汽,露出里头一张杀气腾腾的脸来。

    正是李阎。

    易羽眯了眯眼,他知道师尊亲自发出文书,宣称大宁卫左司镇抚倚命自重,临阵脱逃,龙虎山要请旨捉拿。两边已经是寇仇之势。此刻见面,捉拿捕杀,都是意料中事,没什么还矫情的。

    易羽对李阎的感官,原本是极好的。

    朝鲜战场上,李阎与他交换符法,是他后来入驻太乙阁首辅的最大契机。后来李阎先斩黄九牙,后诛覆海大圣,展现出让人吃惊的武力,这更让易羽产生了拉拢的念头。

    时至今日,朝中不少人都认为,李阎是攀上了太乙阁首辅易守正这条大腿,才肆无忌惮。天师道中的许多人,连同易羽自己,也有类似的想法。

    以至于情势急转,李阎突然倒戈,太乙阁中的诸多高功百思不得其解。

    不明白这李镇抚为何放着大好前途不要,要去帮助妖魔,就算此人无妻无子,孑然一身,也太匪夷所思了。

    以易羽的地位和心思,多少能猜到这事和自己师尊有关……但这并不妨碍,易羽觉得李阎辜负了自己的信任和拉拢。

    “哼!”

    易羽冷哼一声,此刻他主持守山大阵,龙虎山万众的法力都由他操控,心中膨胀起来,向在场众道开口:“守仁,你且看住天妖,此獠丧心病狂,待我出手诛杀他。”

    说罢,他便要起身,只有一旁的瞎眼灵宝道劝阻道:“师叔祖,此獠不知缘何,能破我龙虎山一品符,可能是他护送的龙虎旗牌生了变故,我两位师弟便是伤在他手里,师祖祖恐怕降服不住他。”

    易羽听罢哈哈大笑:“你太言过其实了,若真有这般能耐,他一人岂不是就能踏平我天师道了?”紧跟着他又正色道:“只是封印天妖事关重大,不容有失。旃檀,你与此人有旧,你去会会他吧。”

    牛头旃檀闷声道:“知道了师兄。”

    说罢,牛头旃檀拿起水火棍,奔跑如雷间杀向李阎。

    李阎识得牛头旃檀,见他抡水火棍朝自己打来,也不说话,举手间大枪和水火棍碰撞在一起。牛头旃檀手心传来滔天巨力,他咬牙顶住,冲李阎压低声音:“今日见到镇抚和金山,想必九翅苏都也安然无恙。镇抚千万小心,我曾私下见过天神客与张天师见面!”

    李阎冷哼一声:“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

    说罢大枪一挑,把牛头旃檀硬生生挑飞到一条山涧当中,再不理会它,径直向大阵杀去。

    易羽眼见牛头旃檀一个回合便败下阵来,惊得摸了摸嘴巴,有些无措。

    天空中的张义初突然扬天长啸:“李镇抚,你枉顾皇恩,监守自盗!该当何罪?”

    但李阎冷笑一声并不回答,一心一意朝大阵冲去!

    张天师见状摇头:“冥顽不灵。”说罢,从腰间掏出一只贴着符纸的八角螭纹铜盒,往山脚一抛。

    那铜盒子砰地裂开,黑色烟雾升腾,一只牛犊大小的双尾毒蝎飞了出来,紧跟着是花纹斑斓的大蟒蛇,再之后。是一只通体赤色,肚皮透明,四丈多高的毒蛤蟆,以及一条白色百足蜈蚣,每条腿都有人腿粗细,最后,是一只小土丘大小的茶色蜥蜴。五只毒兽周身毒气缭绕,争先恐后杀向李阎。

    此物名曰“五毒混元盒”,是昔日张义初收服京城五毒的宝物,符盒只是温养的效果,杀招都在五毒妖物身上,所以不算做被龙虎旗牌克制的符宝。

    这五毒身上妖气腾腾,每一只都有两千年的道行!尤其攻守之间颇具章法,五只毒兽联手,比起昔日渤海黄九牙的九幻妖身来,还要强盛三分。

    谁能想到张义初随手丢出一只盒子,便有如此威力!

    尤其这些毒兽分明道行高超,放眼天下也是有数的大妖,偏偏悍不畏死,一副以命搏命的打法,李阎就是铜头铁臂,一时半会也不得寸进。

    而另一边,金山老祖也逐渐支撑不住,败迹频露。尤其胡须被斩下大半截,整个人也汗流浃背,没了刚开始的风度。

    “李武曲!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再没有决断,老夫我也只能先走一步了!“

    金山含怒出声,张义初适时冷笑道:“想走?今天你们谁也走不了!”

    面对金山质问,李阎先是让过一口百足蜈蚣喷涂的淡红毒雾,攥住枪杆的手咯咯作响。

    他凝视枪身,回忆起那个叫满江水为之倒流的枯竭身躯……

    蓦地,周遭的一切都变成黑白色的简笔画,山水,暴雨,光焰,统统成了抽象的线条,五只毒兽也成了没有上色的年画似的,跳脱之间,只有构成身躯的线条摆动。

    与此同时,周遭也没了声音,自己进入阎浮以来的本领神通,也统统不听使唤了,茫然的画线天地,自己只是一个有些光彩的普通人而已。

    五只年画似的毒妖围拢过来,李阎下意识地拿虎头大枪往前一扫,把五毒统统打散成杂乱的线条,随后双眼一闭一睁,从那种玄而又玄的状态中恢复归来,再看眼前的五毒,已经血肉模糊,像寻常毒兽一般,惨死当场。

    枪剑七大行!

    五毒混元盒轰然破碎,自开战以来,便以目中无人的态度面对一切的张义初突然发怔,被逮住机会的金山老祖击中,倒飞出去老远,才缓过神来。

    他眨了眨眼睛才道:“杨三井?”

    李阎突然感到一种令人战栗的衰弱感袭来,好比什么东西掀开自己的头盖骨,然后灌了一盆辣椒水下来,那种感觉差点叫他跪在地上。他急忙取出几颗查小刀准备的干枣柿饼一类的食物塞进嘴里,却完全没有效果。战栗的痛苦依旧一波一波的袭来,李阎的意志力何其惊人,但面对这种痛苦,一时间也生出了,“以后绝不要再用【枪剑七大行】”的恐怖感觉。

    你发动了【枪剑七大行】,效果持续时间:五秒

    耗费姑获鸟觉醒度5%

    当前“姑获鸟之灵:钩星”觉醒度为94%

    请注意,觉醒度一旦跌破峰值,将重新面临觉醒度瓶颈!且在原本突破瓶颈所需的觉醒度份额的基础上增加30%。

    “哈哈哈哈哈~”

    张义初又笑了出来:“杨三井的虽然剑术高超,却不过三尺杀人之术,李镇抚,你近得了我身前三尺么?”

    他话音刚落,天门峰上骤然爆发出璀璨的青色光焰,方圆百里也清晰可见!

    易羽一众道士大口呕血,法器经书统统倒卷而起!

    一团深邃无比的黑色月轮升至半空,那些经文,黑纸鹤,法器,幡旗统统被吸入月盘当中消失不见,澎湃的青色山火将整座天门峰点燃,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这一抹惊艳的碧色。

    张义初的脸色被山火照的一片翠绿,他凝视着眼前赤足凌空,发丝飘扬的女人,以几乎微不可查地声音喃喃道:“这可和我们说好的不太一样,摄山女……”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交锋

    天空当中,如意金斗和三五斩邪剑的光焰不知不觉间平息了。UU小说金山老祖收了法术,一会儿瞧一眼张义初,一会儿看一眼摄山女,神色一时捉摸不定。

    摄山女脸色煞白,因为某种疼痛的缘故,身体不停颤抖,她的手臂上,一点殷红的鲜血往下流淌,能从脖颈上看到黑色的血管蜘蛛网似的蔓延,形容可怖。

    她却毫无察觉似的,声音沙哑地说道:“我可没答应龙虎山要做什么。”

    张义初听了摄山女的话,不禁摇了摇头:“何苦来哉?”

    咔嚓!

    天空中的黑色月轮突然一阵痛苦地颤抖,月轮边缘出现了细小的裂痕,然后这道裂痕迅速蔓延,终于伴随一声轰然巨响,整只黑色月轮从中间裂开!

    那股貌似要吞噬一切的力道荡然无存,崩坏的黑色月轮里,反倒吐出大片的灰烬和法器残渣,骸骨碎片,夹杂着零星火焰,如同一只绽放的黑色玫瑰。

    破碎的月轮灰烬四下飘飞,张义初面无表情,只是直勾勾盯着摄山女。

    咕咚~

    摄山女强自吞下大口的血,依旧不管不顾,抬手漫卷起山火杀向张义初。

    张义初五指张开,天空一赤一碧两道神光落在他的手里,化作两把镶嵌宝石的法剑,居然是还没出过鞘的。

    “着!“

    张义初怒吼一声,斩邪法剑赫然出鞘,只见一道比刚才要浓郁凌冽不知道多少倍的赤碧神光迎向山火,声势惊人。

    金山老祖唤出如意金斗,同青色山火一齐抵抗住三五斩邪宝剑,闪身过去一抓摄山女的手腕,抢声道:“既已脱困,缘何不走?”

    摄山女满嘴的腥味,她睨了金山一眼,震开他的腕子,也不作答,催动山火把张义初包裹在当中。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摄山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再无刚刚脱困时的盛世风采。

    张义初借赤碧神光护住身躯,正瞄准战机,突觉脑后一阵深沉的可怖感觉,急忙借符遁开,避过平实无华的虎头大枪。

    李阎双眼湛然,视野当中唯有黑白两色,他只有短暂滞空的能力,要借海水才能做到飞行,不像张金摄三人各自有御空飞行的本事,所以一击落空,李阎就从半空自由坠落。

    一道碧光突兀托住李阎,来人挽住李阎的胳膊,两人一齐落到地上。

    正是摄山女。

    李阎被摄山女冰块似的体表激了一下,才皱着眉头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摄山女眼神闪烁了一会儿才道:“我脱困时伤了根基,只怕要休养好一阵子。别信金山老祖,他和龙虎山私下有约定,他们是在骗你。”

    李阎点点头:“只要你不骗我,其他都不碍事。”

    摄山女下意识张了张嘴,但最终默然。

    两人没说几句,一道苍劲的声音便插了进来:“郎有情,妾有意。可惜今日,我这个恶人是非做不可了。”

    赤碧神光如瀑布般落下,张义初已然杀来!

    摄山女扬手放出青色烈焰,居然被赤碧神光轻易扯碎。

    张义初的声音自半空当中传来:“你强行破阵,法力道行如同被扎破的浮脬,早晚泄露得一干二净。如何抵挡我的法剑?”

    摄山女暗自咬了咬唇肉。眼见斩邪法剑威势无匹,李阎强撑一口气,唤出几十团“龙吐雾”,自半空托出斩邪剑的锋芒,才勉强支撑。

    张义初见状也不惊讶:“支祁连的天生神通?李镇抚还真是好手段。可惜道行还不到家。”

    支祁连的“龙吐雾”里挟裹万钧长江水气,可冲刷一切法宝灵性,可面对张义初的三五斩邪雌雄剑,依旧落于下风。

    没等李阎还口,那赤碧神光再次炸开,“龙吐雾”被炸得七零八落,气浪当中,几道符纸轻飘飘地杀来,落处正是摄山女。

    李阎来不及多想,急忙把摘下背后朱红剑匣,抬手去劈那符纸,不料符纸陡然一变,化成持法剑,怒目横眉的张义初模样,他抬手接住李阎劈来的剑匣,向后一扯,左手斩邪剑戳向李阎胸口,那神剑锋芒太盛,李阎不敢硬吃,只得舍了剑匣飞退。

    张义初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他打开剑匣,不料里面空空如也!

    “天师是在找这个?”

    李阎手心摞着一打金红二色的旗牌,冷笑着冲张义初说道。

    这老头子的确厉害。

    李阎面上不显,心中却越发沉重。

    用天师道的划分方法,张义初的实力可匹敌两千五百年道行的外道妖魔,用阎浮行走的划分方式,就是八极巅峰,甚至可以说,在八级巅峰的行走当中,也挑不出几个比他更强的。

    加上龙虎山传承千年《太平洞极经》上的法术,以及阳平治都功印,三五斩邪雌雄剑两件至宝。以及龙虎山的窖藏,张义初表现出的实力,只是冰山一角。

    李阎当机立断,尝试发动召令金牌,想带着丹娘直接结束这次事件。

    “因为携带不稳定的唯一性道具,无法发动召令金牌,请抛弃道具,即刻回归。”

    “因为携带不稳定的唯一性道具,无法发动召令金牌,请抛弃道具,即刻回归。”

    李阎听了,当即要把手里的旗牌扔出去,被一旁丹娘阻止。

    “不可以!”

    没等李阎开口询问,丹娘拉起李阎的肩膀,两人一齐化作一道青光向外逃窜!

    眺望许久的金山老祖叹息一声,他两只袖子一合,只见绵延近百里的云气统统汇聚过来,化成一片赤金色的铁幕,把天门峰四下包围的水泄不通,自然也拦住了摄山女的去路。

    摄山女的脸色越发冰冷,似乎能滴下水来,她周身澎湃的青色山火堪堪冲破金幕,可还没走出多远,天上碧色神光落下,挡在两人身前。

    李阎回头张望,金山老祖也慢吞吞地跟了过来。两人都是面无表情,只是直勾勾盯着自己。

    “……呵呵,我还是头一遭这么叫别人忽悠。”

    李阎笑了笑:“就是不知道我的心脏脾肺哪一个叫人这么惦记?要二位合起伙来算计。”

    金山老祖施施然道:“我与武曲所说句句属实。只是没有全本的《太平洞极经》,只凭残章,我可悟不透飞升奥秘,这才和张老儿合流。至于我答应武曲的事,我刚才不是和张老儿打过了么?我可半点没有留手。天妖也成功脱困,我哪里算计武曲您了?”

    “呵,那算我矫情了。”

    李阎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老祖和天师现在拦住我,是想要我手里的龙虎旗牌么?”

    张义初从头到尾一语不发,只是盯着丹娘,面沉如水,好半天才呼了一口气:“李镇抚,你有杨三井的传承,还有天生的神通。硬要冲突,我龙虎山也做不到全须全尾。但你想就此离开,恐怕没那么容易。”

    李阎听出其中味道,语气缓和下来,轻声细语道:“那天师大人的意思是?”

    “想走可以,摄山女手中,有我《太平洞极经》全卷,是我答应给她借读的,还有受封的平阳治都功宝印,她都要交出来。”

    丹娘立刻回答:“贵山重宝不敢贪持。印经都在天门峰奇石之上,我没有拿走。”

    “那好,其次,镇抚要归还龙虎旗牌,这本就是我龙虎山的重器,物归原主,不算过分吧。”

    丹娘抢先一步:“一百零七道也能给你,唯独有一道干系我家将军身家性命,万万不能交给龙虎山。”

    “我已经让步,你若是还不答应,便瞧瞧是鱼死,还是网破吧!”

    张义初的话放得很硬。

    两边气氛再次剑拔弩张起来,李阎这才开口:“我总要明白,天师大人费劲周折引我过来,所求者究竟为何吧?”

    “镇抚稍安勿躁,我自然会和盘托出。”

    张义初瞥了摄山女一眼,这才道:“你一路走来,的确帮了我天师道不少大忙,我不妨开门见山,镇抚手里十七道旗牌,有一道质地温润如血肉,你将之择出,那便是摄山女口中,与你性命交关的旗牌。”

    李阎依言照做,果真摸出一道手感与众不同的旗牌来。

    “这道又如何?”

    李阎举起它,突然眉头一皱,那旗牌蠕动起来,居然化作人脸五官,张嘴咬向自己的手指。

    只是咔嚓一声,那人脸咬不动李阎,血光四溢的旗牌就这么挂在李阎手上。

    张义初见状颔首:“看来李镇抚这一路上,杀生也不算少。”

    李阎低声询问:“这话怎么说?”

    金山老祖接过张义初的话:

    “太平洞玄经中载有明文,龙虎旗牌本是第一代张天师所设想的李代桃僵之法器,专猎下凡谪仙。其中有一百零七道网旗,一道饵旗,网旗能纠结周遭亡灵血气怨念,专供饵旗调遣,一旦血气浓郁,便可把中饵食者的魂魄拘在旗牌当中。”

    金山老祖说罢,又补充一句:“换作同你这般的天人,魂魄倒是无虞,但你代天巡狩的凭借,便要落到饵牌当中了。”

    他说的模糊,但李阎大致听懂了,张义初和金山老祖,要的是他姑获鸟和无支祁两道阎浮传承!

    李阎原本就纳闷,金山老祖念念不忘的霞举飞升,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要知道,外头可没有什么仙界华庭,只有一帮自称阎浮爬虫,心狠手黑的行走。若是只从一方果实,到另一方果实去,又似乎不值得费尽周折。

    “思凡……”

    李阎冷笑出声。

    只是张义初却摇了摇头:“这李代桃僵之术,那中饵者一要满手杀孽,引得怨气浮动,二要身处天门峰大阵才做得来。如今天门峰大阵被破,镇抚你心忍动念,杀孽怨气也尚且不足,算盘已经落空了。再强摘饵牌,也只能害你性命泄愤,可是成不了大业。”

    “当真么?”

    李阎不住冷笑。

    “只是有一样东西,要向李镇抚讨,只看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天师不妨直言。”

    张义初当即开口:“不要你两样传承,讨你的胎光魂,伏矢魄,不需多,三天足矣。”

    李阎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个果实中的土著比自己更了解阎浮,但这并妨碍他不屑地拒绝:“这与把性命交到你手里又什么区别?还不如鱼死网破来的痛快。”

    “老夫不屑诳人,损伤了你的魂魄,我拿龙虎山的镇山宝贝来赔,何况,你身边这位摄山女……”

    张义初一指丹娘:“她的根基是别人给的,如今她背弃承诺,根基被人家损毁大半,性命精气无时无刻不再泄露,恐有性命之虞,我龙虎山有为她修补根基的法门,其中利害,镇抚三思。”

    他话才说完,丹娘便直接摇头:“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我本不过千年山灵,也承受不了那些空中楼阁似的道行,回归本我也没什么。”

    李阎也帮腔道:“你既然知道传承,也应该知道阎浮之大,无所不有,不是独你有修补根基的法子。何况她都不在意这些许道行,我我可不会因为这些缘故,把魂魄都出卖掉。”

    张义初摇头叹息:“以镇抚的心思,自然听得出摄山女是宽你心肠,她性命精气已漏,绝不是跌落原本的道行就能活得下来,二位就算再一唱一和,我也言尽于此,是战是和,你们自己商量吧。”

第一百一十九章 虎头大枪·龙吐雾

    天空中的张义初一字一顿,声若雷霆,周身赤碧二色神光叫人不敢逼视。www.uu234.ccwww.uu234.cc

    金山也满脸不可置信,张义初的法力,远远超过他最初的预计,若是几个月前,张义初拿出这般实力,他又怎么可能盗走三张太平洞极经呢?

    “不对!”

    金山端详了一会儿赤碧神光,终于察觉,张义初实力暴涨的原因,正是他手中的三五斩邪雌雄宝剑!

    一道青光转瞬到了李阎身前。丹娘把住李阎手腕,渡了一股温润的暖流过去,这才问道:“好些了么?这剑术太过霸道,你又没有先手必中的把握,还是要谨慎些施展。”

    李阎甩了甩头冷静下来,这才问道:“这张义初怎么如此厉害,连你也不是对手么?”

    丹娘苦笑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三五斩邪雌雄剑。是一切妖灵克星,我根基不稳,道行全仰仗一道“太岁”才膨胀起来,碰到斩邪剑,便如同火炭碰积雪,钢刀切牛油,一身法力叫那两把剑吸去了七七八八。张义初本就是龙虎山不世出的天才,有三千年的高深道行,加上斩邪双剑,已经直逼四千年道行的陆地神仙,此消彼长,我们恐怕不是对手。“

    李阎是个果断的人,听了丹娘的话,当即决定发动召令旗牌,要和丹娘走为上策。不料丹娘却拉住她的手:“我记得你的血蘸,有破魔坏神的功效?”

    李阎点点头:“的确。”

    丹娘压低声音:“再好不过,这两把宝剑年深日久,血蘸多少有些克制它,如果能让斩邪双剑失去灵性,不再受张义初调遣,此战可期。”

    这时,金山老祖突然怪笑道:

    “张老儿,你手中的宝剑这般厉害,若是再拉来六大灵宝道,还有你那几个义字辈分的师兄弟,不早就把我们收拾了?这一路上,我看满山道宫紧锁大门,天师道冷冷清清的,怎么,偌大的龙虎山,只有你一个人么?”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金山老祖可不想气势汹汹地来,灰头土脸地走,没有些压箱底的后手,金山老祖不会硬闯龙虎山,只是李阎没有依照约定发起洪水,天妖脱困后的法力道行,也远没有那日所见的惊世骇俗,这样的变故,多少让金山心生忌惮。

    张义初不以为然:“你不就是看中今日的良机,才张罗人手打上门来么?不错,我已不是天师道的门人,今日在这天门峰上,张某人便是战死,也不会再有第二个天师道人来打搅。你有手段,尽管使来。嗯?”

    他身上赤碧神光熠熠生辉,最后一句话音刚落,只见张义初猛地回头,他手指弹飞一颗诡异的血滴,手中的斩邪宝剑,更是在帝女姑获的手臂上划出一尺来长的口子。

    帝女姑获悲鸣一声,缩回李阎体内,紧跟着李阎的手臂上崩出一道血线,和帝女姑获的伤口一模一样。

    “一体双魂,皮灵相动?镇抚的花样不少,但你可别以为多出来一道可以灵肉相移的生魂,便能为所欲为了。”

    “……”

    李阎默然以对,方才,他的确是要叫帝女姑获绕到张义初身后,自己再猛地出现,用祁连剑术将其斩杀,可没想到张义初的斩邪宝剑,连姑获鸟的投影都可以伤害。他本体没有帝女姑获的灵动,刚才若是他,只怕就被斩邪剑开膛破肚了。

    “张老儿,昔日你我在皇宫大内,以元神争斗,我输给了你,你没杀我,我也没杀你的宝贝徒弟,你我争斗数十年,今日做个了断,你可敢与我再斗一次元神?”

    张义初放声大笑,话中有豪杰气:“老夫我此生扶龙虎,斗朝纲,平淫祀,定府衙,三朝元老,两代帝师,哪有那些闲工夫与你争斗几十年?你以为你多两个帮手,就吃定我了?”

    他笑容一敛:“依你又如何!”

    说罢,他把手中的斩邪双剑往空中一抛,只见一赤一碧两道神光急速收缩,从当中走出一名赤色道袍的年轻道士,一名碧绿道袍的盘髻女冠,两人左右护住张义初,脸上一派出尘仙气。

    “金山老儿,今日我叫你心服口服。”

    说罢,张义初双眼一闭,也不借助符,一道滔天巨人的身影拔地而起。

    金山老祖不甘示弱,也沉沉入定,身后升起巨大人影,两道元神一齐升入天空当中。

    丹娘一拉李阎的袖子:“我来缠住他俩,你从旁策应。”

    不料李阎反倒拉住丹娘:“你说斩邪双剑是法器,坏其灵性,便能让张义初大伤元气,这话是真的?”

    “自然不假。”

    丹娘没弄明白李阎的意思。

    “那我倒是有件宝贝能派上用场!”

    说罢,李阎再次开启枪剑七大行,尽管他不再敢轻易动用“祁连剑术”,但双眼中尽化成黑色二色后,李阎的枪术剑法,乃至对阎浮传承的应用,俨然又上了一个台阶。

    李阎旋动虎头大枪,枪身上,开始有白蒙蒙的水雾萦绕盘旋,如同几道雾龙,将虎头大枪紧紧缠绕,最后汇聚再吞刃处。

    【虎头大枪龙吐雾】:将“龙吐雾”与兵器结合,使兵器的斩击带有龙吐雾特有的功效,对一切法器灵宝,具备额外的杀伤力!只能在开启七大行后,才能施展。

    李阎举起虎头大枪,冲向两名道人,丹娘扬手涌起山火,披在李阎身上,像是一层火焰铠甲。

    这一男一女两名道士不仅剑术超群,更能口吐神光,剑倒是无所谓,但那神光实在恐怖,李阎若是挨上一下,不死也要脱层皮。

    正难解难分之时,丹娘抽冷子一记山火打出去,将碧衣女冠打得飞退,李阎看出破绽,虎吼一声,进步上前,手中大枪飞速戳刺,数以百计的龙吐雾气团顷刻间将赤衣道士包裹其中。

    燕穿帘!

    雾气迅速凝结,成了一块白色冰块,冰块当中,却是一把镶嵌赤色宝石的法剑!

    那碧衣女冠神色激动起来,又杀向李阎,却又被丹娘一记青光击中后背,李阎猛扑过去,虎头吞刃当头砸下,只听当啷一声,镶嵌绿色宝石的法剑落在地上,声若环佩。

第一百二十章 扶龙蹈虎张义初(上)

    北京城,会同馆前,这里是官府设立,款待朝贡的藩国使臣的机构,平时很有些兵丁森严把守。

    黑瓦蔓白皮的墙上,突然摊开一张白纸,一个黄袍书生从当中钻了出来。

    把守的将领是个梳金钱辫子的裘装大汉,身高九尺,狮鼻阔目,单是站着,便是一团的杀气,一看便知,是个上山擒虎,入海拿龙的好汉。

    “三先生果然是信人,那宝贝可拿来了?”

    胡三点了点头:“我要单独面见贝勒。”

    “好说,好说。先生请进,我给先生把风。”

    说罢,那大汉领着胡三进了一间大屋……

    眼见两把斩邪法剑被打落原型,李阎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抬起大枪砸向张义初的脑袋!

    不料天空中金光大作,原本失去呼吸的张义初蓦然睁开一只眼睛,抬手一张符迎向虎头吞刃,李阎这记大枪,便怎么也抡不下去了。

    “嘟,嘛,杀,嘛,吧,噜,啼!”

    张义初舌绽春雷,两把失去神采的斩邪法剑兀自颤抖,一把震碎冰块,一把扬锋而起,化作两道神光又卷向李阎。

    李阎抽不动大枪,只得放弃虎头錾金枪,抽身飞退。

    两道神光劈了个空,喝醉酒似的,在半空中摇摇晃晃,随时可能坠落。

    张义初哇地吐出一口血来,神色却一如既往地凌厉:“支祁连?龙吐雾?怕是还不到家吧?”

    金山老祖也元神归位,脸上只是添了一抹不正常的红晕,看上去比张义初受的伤要轻很多。

    “哈哈哈哈!张老儿!你方才的威风哪里去了?你不是口口声声,要叫我心服口服么?”

    金山老祖大声嘲弄,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挖苦张义初的机会。

    张义初一语不发,他抬手将虎头錾金枪飞掷出去,插在青色巨石上。随后摊开手掌,三五斩邪剑再次化作流转的神光,随后交缠成了一口赤碧色交杂,足有六米多长的古朴大剑,剑锋所指,正是金山老祖,透着沉沉的威势。

    “天雷殷殷,地雷昏昏,魔星恶鬼,古洞精灵,骚扰为厉,定干雷霆,太上有令,命我施行!”

    大剑徜徉而去!

    狂笑中的金山老祖识得厉害,急忙一个猛子扎进金色云团当中。只见这口大剑宛如绽裂的神雷。山脉贲张开裂。占地近百里的如意金斗,被这一剑斩得烟消云散,原本昏沉大雨,更是硬生生被一剑犁了个干净,云破雨收,露出朦胧的月色!

    李阎在狂风中微微眯眼,这样的威势他也见过一次,那次是丹娘降章何,这次又见到,却是自己来承受这样的威势了。

    啊哇哇!

    金山狼狈地自天空坠落,血人一般凄惨,一只右手臂更是只剩森森皮骨。

    李阎跃到半空中,接住金山老祖夹在胳肢窝下头,金山老祖肉枯神竭,双眼暗淡无光,却强撑着道:“他自绝于天师道,不再有无尽的国器龙虎气加持,只是全凭根基在撑,此剑一出,他已无余力!不必听他那三尺剑的谬论,张老儿曾经败在杨三井的剑术之下,武曲若尽得祁连剑精髓,必可诛杀此獠!”

    张义初立于山头上,金色袍角张扬,居高临下俯视着李阎。听了金山老祖说自己败给过杨三井,他神色却十分坦然:“天道唯艰,我一生的得意,从来不在小小的拼杀之道上,谋国何必忌鬼神?醒世不辞飞剑仙!可世上便是有一万个杨三井,也不过是一万个老乞儿罢了。”

    金山听了,貌似被触到痛处,不顾伤势,指着张义初破口大骂:“事到临头,你还是这副冠冕堂皇的嘴脸!当初世宗是错信了你!你有何面皮大放厥词?我来问你,神皇帝为何授意革你的天师位子?朝中的风雨,是旁人嫉贤妒能,还是你城府阴沉,朝蠹国贼?你当真无愧于国,便赌咒发誓,叫你的闭门祷念的徒子徒孙们听一听,你为何急吼吼地调龙虎旗牌回来?你可敢么?”

    张天师面无表情:“你又知道什么?”

    他话说完,又是一个拧腰转身,手中捻符的手掌埋在袖子里,拍在一只偷袭过来的朱红猪婆龙身上。

    猪婆龙王被轰飞出去,身子在空中打着滚变大,最终一座小山似的砸在地上,惹得大地一颤。

    张义初这一击看似威力巨大,落在李阎眼中,动作已经晦涩不少。他与金山老祖和丹娘先后厮杀过,受了一些伤,加上得不到龙虎气滋补。劈出叫金山重伤垂死的那一剑后,貌似衰弱了不少。

    等张义初再回过头来,身披青色火焰铠甲的李阎已经近至眼前!

    为求一击必杀,李阎咬着牙再次开启了祁连剑术!

    噗。

    只听得一声闷响,两片半截的人形符纸轻飘飘地擦过剑背。这一剑居然又落空了。

    李阎心下一沉,正在此时,李阎耳边传来呼啸风声,他来不及多想,把金母大剑横起一格,随即是炸裂的气流在他胸前爆开!

    嘭!

    李阎眼前一片漆黑,他费力的攥紧手指,才叫金母大剑不至于脱手而去。

    张义初咳嗽了两声,随即甩了甩袖子,两把斩邪飞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在他的身前盘旋不定。

    “镇抚勇则勇矣,可惜贸然生事,抵挡不住我数十年的升仙大计。”

    说罢,张义初往前走了一步,想斩草除根,却被青色的光晕拦住。

    丹娘掌心平放着一本古朴的线装古籍,上头摆着一个海青色的玉质印章,透出几分血丝,煞是好看。

    这是龙虎山另外两样镇门重宝,《太平洞极经》以及阳平治都功玉印,可惜一残一坏,当初混战时都落在丹娘手里,被当成了对峙的筹码。

    “天师所求,无不应验,又何必赶尽杀绝呢?”

    丹娘轻声道。

    张义初深呼吸了一口气,两把斩邪飞剑的光芒时而炽烈,时而微弱。

    李阎吞下些食补的消耗品,才朗声说道:“天师当真了得,我不是对手。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事到如今,那一百零八龙虎旗牌尽落我和金山老祖的手里,你到哪里去找?”

    不料他这话却提醒了张义初,他收起斩邪飞剑,仰望天空,呢喃道:“九月初一,时辰快到了。”

    李阎一抬头,但见天上星宿闪烁,却是个难得的群星闪耀的晴朗夜空。

    松软草地上,不断咳血的金山老祖听到这话,也冷冷一笑。

    三省堂中,万法宗坛,众多高功法师围坐诵经,外面风卷残云的厮杀也充耳不闻。

    大殿上设立万法挂着两幅画像,第一代天师张道陵、第三十代天师张继先、这两代天师,都是龙虎山历代中,惊才艳艳,且对天师道有不世之功的,至于张义初,一手把龙虎山提拔到国教位置的他,毫无疑问,百年之后画像也会像这两位天师一样,被张挂起来,受人跪拜。

    一片经声当中,突然扯了一下旁边一位头发花白的老道衣角:“义海师伯,我师父是不是快要死了?”

    老道默然一会,摇摇头:“天师乃得道之人,只是升仙有劫罢了。哪里会死?”

    “可师傅和我说过,咱修道之人讳死,才叫飞仙,世上从没升仙之人,只有死人。”

    老道双眼紧闭,念念有词,不再理会。

    歪了歪头,目光透过围子望向窗外,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张义初高居山顶,眼见明月高升,子时已至,突地狂风大作,风声呜咽之际,天上群星闪耀,绵延数千里的高山,也辉耀起阵阵辉芒,自半空俯瞰,以天门峰为始,江川环绕高山崇岭,嶙峋危崖道道突出,有龙虎门人篆刻的龙章凤篆天符,山头贴着朱砂咒纹。与天上群星遥遥呼应!

    张义初的双眼倒映满夜星空,低声诵念:“天地玄宗,万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包罗天地,养育群生,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忘形,洞慧交彻,五腾腾,太上有令,命我施行!”

    但见一抹巨响自天边而来,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不多时,百十道金光争先恐后,齐齐冲张义初而来。半空汇成一道钩天环地的金色龙卷,把张义初包裹在其中。

    北京城会同馆中,突地发生一场大火,有几十间大屋一起遭灾,驿丁们争先恐后地救火,鸿胪寺少卿卢正正大声责问事态。

    “小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来朝贡的建州酋长房中,突然爆发出一道金色火焰来,直直掀塌了房顶。在半空散作大几十道光焰,朝西南方向去了,余下的火焰波及开,才酿成大火!”

    把守的驿站兵丁结结巴巴地,也是一脸惶恐。

    “伤亡如何?”

    鸿胪寺少卿质问。

    兵丁结结巴巴地:“还,还不清楚。”

    火场中一片骚乱,兵丁奔忙,却无人瞧见角落里,一身黄袍钻进纸面消失不见,那张纸也很快被焚烧干净……

    天门峰。

    不时有金光没入龙卷当中。李阎突然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颤栗感觉,好像是什么不可撼动的东西正在他面前被一点点撕扯出一个巨大的口子。

    查小刀的会话也适时传来,他语气低沉:“你交给我的龙虎旗牌生了变故,冲破剑匣统统飞走了,我只追回了两块,而且快撑不住了。”

    查小刀说话的时候,一只手捏着一只滚烫炽热的血色旗牌,那旗牌早就不是过去模样,周身笼罩着火焰,生出人一样的五官,甚至冲着李阎高声叫骂,十分可怖。

    “……”李阎听了,没犹豫太久:“龙虎旗牌都飞到龙虎山来了,撑不住就放手吧。”

    李阎还没说完,这两道旗牌已经一口咬在查小刀的大拇指上,查小刀无奈之下,只得松手,叫两道旗牌远走高飞。

    龙卷当中的张义初双脚浮空,朝天上群星飞去,尤其是满头白发,居然飞速生出乌黑发丝,脸上的皱纹也统统不见!竟然当真要飞仙而去似的!

    然而随着更多旗牌的涌入,龙卷突地带起几丝黑色雷电,原本随龙卷舞动的几十道龙虎旗牌,居然相互碰撞起来,有几道旗牌,当场就被击成粉碎。

    有的旗牌粉碎,露出其中金红色的晶莹流质来,可有的旗牌粉碎,从中却露出深邃的黑色流质。

    “水德龙虎气?”

    张义初双眼圆睁,却发觉身后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袭来,形容枯槁的金山老祖不知道什么时候飞身过来,两人撞在一起,诡异地交错而过,如同卡屏的电影画面。

    “我收拢旗牌,自然不是为了埋个洞藏起来,我早就秘密受封建州部落的大巫师之职,叫他们的人取走了大部分龙虎旗牌,抽走其中的火德龙虎气,换上了水德龙虎气!你天师之位属火德,如何能借水德的龙虎旗牌飞仙长生?”

    张义初眯了眯眼:“若是你联合天妖扑杀了我,紧接着便是要出尔反尔,抢夺了不在你手里的十七块,一并换上水德龙虎气,介时能飞仙长生的,便是你这授水德封的大巫师了。”

    金山哈哈大笑:“我何必抢夺?天人利欲熏心,目光短浅,我只需给他些许好处,还怕他不怕龙虎旗牌双手奉上么?要紧是结果了你!”

    “可如今你不是我的对手,旗牌水火相并,只会两败俱伤。我若飞仙长生而去,此间只剩下你金山老祖,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若求功名,反手卖掉建州部落,便是朝廷忍辱负重的大功臣,若求权倾朝野,搅动风雨,他日是从龙之臣,开国元老,也未可知。何必与我同归于尽呢?”

    金山突然收敛笑意,神色平静以至冷漠:“人中妖魔,建州部落大巫师。毁誉与我都不相干,风雨我不要,我只要叫世人知道,飞元真君,不过欺名盗世之徒。要叫世人知道,与无二的张天师争斗一生,是我金山赢了一筹。”

    张义初歪了歪头,突然嗤笑一声:“意气匹夫。”

    他那副清冷高傲的样子,惹得金山老祖怒火三千丈,昔日大内张义初斗败了他,便是这副惹人生厌的嘴脸,貌似天下只有他一人是匡扶天下的贤良,如今身陷囫囵,张义初的神色却是分毫不改!

    “李武曲!”

    金山老祖高声呼喊:“这贼首已经动弹不得!快一剑结果了他!”

    李阎手掌一紧,他本是果断之人,此刻扬起金母大剑,双眼中山川形成统统化作黑白线条,他高高跃起,斩向风暴中的张义初。

    杀意临头,张义初凝视刺来的金母大剑,嘴里念念有词:“值岁天人下仙山,因救生灵到世间。龟鹤计年承甲子,冰霜为质驻童颜。韬藏休咎传真,变化荣枯试小还。”

    带有祁连剑解的金母大剑将金山老祖和张义初一齐扎了个对穿,张义初也一巴掌拍在李阎脑袋上,李阎只感觉什么东西从耳朵钻进了自己的脑子里,不禁闷哼一声。

    金山和张义初两具尸身摔落到地上,祁连剑术平实无华,却罕有能存活之人,正面命中,更是百死无生。

    风暴中的李阎没觉出异样,但却动弹不得。

    金色风暴却更加汹涌起来,旗牌纷纷碰撞破碎,一道亡魂从中冒了起来,李阎瞧着眼熟,居然是被他因故杀死的郭姓都监,此刻化成索命厉鬼,一口咬在李阎的腿脖子上。

    这还不算,只见渤海上与李阎厮杀落败身死的关外仙家们,此刻也化作冤魂,张嘴咬住李阎,死也不肯松嘴,再之后,大大小小的冤魂,凡是这一路上与李阎有瓜葛的厉鬼魂魄,统统从破碎的旗牌当中飞出来撕咬李阎。

    只见通身白羽,九翅血眸的姑获鸟,和青头白毛的凶恶无支祁从李阎背后涌出,和众多冤魂斗在一起,这些冤魂受了龙虎旗牌的滋养,着实厉害,这通厮杀未多时,居然是姑获鸟和无支祁落入下风!

    危急关头,只听到一声清冽凤鸣,一个身影又从李阎身后涌出,此人身无片缕,一身精悍肌肉白瓷一般,身上有蓝色水流环绕,双眼是非人的金色竖瞳,模样五官,与李阎一模一样!

    两妖一人和众多冤魂在风暴当中杀了足足多半柱香,等最后一只冤魂散尽,姑获鸟,无支祁,连同神武的李阎魂魄统统残破不堪,随时可能消散似的!那金色风暴,才逐渐停歇。

    李阎自半空跌落,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如同千疮百孔的玩偶,仿佛刚从血池子里捞出来一样。

    他被一道青光托住,丹娘接连度了好几股温润的青光给李阎,但李阎的脸色也毫无起色。

    “将军?李阎?大阎?”

    李阎豁然睁开双眼,脸上的牙痕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

    “这是,算结束了么?”

    李阎有些不太真切的感觉,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可一时又说不上来。只得冲丹娘虚弱地笑笑。

    “我没事,我还纳闷,你为何要我少造杀孽,原来应在这里。”

    李阎笑道。

    丹娘听了一愣:“什么少造杀孽?”

    李阎笑容一敛,皱眉道:“不是你托耳健连劝我少造杀孽的么?是谁住在深海的大菠萝里?”

    丹娘反应了一会儿:“后面我懂,可耳健连是谁?”

    没等李阎再问,他眼前又文字疯狂跳跃,每个字都是深邃的金色,那样浓烈的气息,是李阎前所未见的!

    “你和张守一建立了永久的同行者关系!”

    “你开启了终极阎浮事件:摘取鳞丁寅二十四果实!”

    阎浮事件开启者:李阎(未代行,传承:姑获鸟,无支祁),查小刀(未代行,传承:魁,饕餮。)

    阎浮事件收益者:张守一(未代行,传承:)

    本次阎浮事件要求如下!

    要求一:以四千八百万刻龙虎气,击破阎浮蓓蕾!

    此条件完成难度极高!

    【此条件已经达成!】

    要求二:造成至少五位秉承果实意志的原住民死亡,或者剥夺其身上的果实意志。(完成难度极高!)

    秉承果实意志的原住民如下:龙虎山天师张义初;万历神皇帝;内阁首辅赵皋志;祁连剑客杨三井;人中大妖金山老祖;建州龙虎将军努尔哈赤;隐世三妖黄九牙;隐世三妖白二太奶!

    请注意!“龙虎山天师张义初”与“万历神皇帝”为二选一项,必须从中选择一名,成为目标。

    此条件完成难度极高!

    【此条件已经达成!】

    要求三:开启阎浮事件的行走,本次果实事件的评价必须达到“大吉”。并且将在开启终极阎浮事件之后,开启事件的行走,将永远失去爽灵魂,尸狗魄!

    【此条件已经达成!】

    你完成了终极阎浮事件:摘取鳞丁寅二十四果实!

    所有滞留在鳞丁寅二十四果实的阎浮行走已经全部强制脱出果实!

    所有滞留在鳞丁寅二十四果实的忍土众已经全部脱出果实!

    所有阎浮行走曾和鳞丁寅二十四果实建立的临时(永久)通道已经全部关闭!

    所有阎浮行走在鳞丁寅二十四果实获得的持续收益已经全部中止发放!

    作为本次事件的开启者,李阎(未代行,传承:姑获鸟,无支祁)将获得一万点阎浮点数。

    作为本次事件的收益者,张守一(未代行,传承:)将获得:

    鳞丁寅二十四果实的意志加持。

    所有阎浮传承无条件提升一个位阶(封顶为六司。)

第一百二十一章 扶龙蹈虎张义初(中)

    “你完成了本次阎浮事件所有要求。”

    “你必须在半个小时内结算并回归。”

    李阎躺在丹娘的大腿上,把眼前大串的金色文字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顾不得起身,率先查看起自己的状态栏来。

    除了“泉浪海鬼”和“天命雅克”以外,果真多了一行字。

    【丧魂】:失去了三魂七魄当中的“爽灵”和“尸狗”,形若痴呆,终日苦闷。

    李阎猛地坐起身来,和丹娘交面对视,那直勾勾地眼神叫丹娘吓了一跳。

    李阎先是扯了扯嘴角,做出一个笑的表情,确认自己没有受到“丧魂”的影响后,把一切的困惑和恼火统统压到心里,冲丹娘说道:

    “跟我回去吧。”

    丹娘听了一愣,方才李阎的眼睛张如铜铃,分明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可她没想到李阎坐起身,第一句居然是这个。

    “跟我回去,好么?”

    李阎重复了一次。

    “……”

    丹娘没有拒绝,可也没答应,而是盯着李阎目光流转了一会儿:“你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李阎听了一笑,只是脸上多少有些苦涩:“我估计,我是被别人卖了,还要背一口大大的黑锅啊。”

    说着,他又看向丹娘:“只要你没有欺骗我,别的我都无所谓。”

    丹娘听了皱了皱眉毛,突然低下头不说话。

    李阎唔了一声,轻声道:“你还生我气?”

    丹娘耸了耸肩,冲李阎勾了勾手指,李阎皱把脸伸过去,没成想丹娘一脑袋撞了过来,李阎平素就是硬挨一记铁榔头,也不会受太重的的伤,却被这一记头槌砸得眼冒金星。叫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小惩大诫。”

    丹娘盯着李阎,腮帮鼓了鼓,看李阎拿手腕捂着脑袋的样子,又勾了勾手指。

    “还来啊?”

    李阎下意识把脸伸过去。紧跟着,他额头传来一阵沁人心脾的柔滑和冰凉,这温柔的触感叫他似曾相识。

    丹娘直起身子,翠色的袖子掩着半张脸:“小惩大诫。”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突然,悠扬的钟声响彻山际。

    半山腰上,一个扎木簪,穿黑白道袍的道士砰地推开朱门,冲大真人殿嚎啕大哭,情难自已。其余的山峰上,也或多或少传来哭声。

    咚~咚~咚~

    包着红布的钟杵一记又一记地撞击在铜钟上,错落山腰的宫观传来嘈杂的诵经声,夹杂着一些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漫山遍野的哭声和诵经声越来越大,出奇地是,没有一个人在意李阎和丹娘,尽管张义初确确实实是死在了李阎手里。

    “先离开这吧。”

    李阎走到张义初和金山老祖的尸体面前,刚一弯腰,半空中的怒斥声已经到了。

    “恶贼安敢亵渎天师遗蜕!”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唯有一道赤色符火凌厉地当头劈下,却被一旁的丹娘甩袖子拍散。

    李阎抱起金山老祖的枯槁尸身,冲丹娘道:“我们走。”

    丹娘轻轻点头,法磬声,锣鼓声,哭声中,两人并肩下山,居然没有一个龙虎门人加以阻拦。

    眼看两人快出了龙虎山的山门地界,六名穿着红色威严法袍,身上带着残疾的灵宝道却早早在天门峰下等候。

    “两位请留步。”

    瘸腿老道诵一声道号,踏前一步。

    “还要再打么?”

    李阎冷笑道,如果他想,随时可以回归,虽然他不太想现在离开这颗可能以后再也没机会来的果实,但这几个老道一定拦不住自己。

    “朝廷的事,自有朝廷做主,只是请山灵和镇抚,归还我龙虎山几样镇山重宝。”

    李阎扬了扬脖子:“我没听懂,你指的是什么?”

    “《太平洞极经》,三五斩邪雌雄双剑,还有阳平治都功玉印。”

    丹娘闻言颔首:“书印两样的确在我手里,至于两把斩邪飞剑,应当还在天师的法蜕身上才对。”

    李阎眼睛一眯,没有说话。

    “那就请山灵归还书印,今日天师羽化,龙虎山不欲再做纠缠,旁的恩怨,我们他日再做清算。”

    “当然可以。”丹娘点头:“只是请贵府天师亲自上门,向我索要书印。”

    “山灵,你莫要欺人太甚!”

    丹娘摇头,不再说话。

    李阎却开口了:“山灵上山之初,大可以在龙虎山上掀起一场血腥来,可足足两个多月,直到斩邪双剑破去她大半法力,她可曾伤害过龙虎山一条性命?她几时欺人太甚?你也说书印二物,是天师道镇山重宝,你们既然不是龙虎山天师,又有什么资格持有这两样宝物?若是今天给了你们,明天又跳出几个龙虎门人,向她索要书印,我难道能把责任往你们几个身上推诿么?”

    “李镇抚,你已经叫野魅迷了心智,你!”

    瘸腿老道说到一半,大真人殿的钟声突兀急切起来,几名灵宝道的神色顿时激愤起来。

    “师兄,这钟声……”

    带白眼罩的老妪有些迟疑,这钟声一起,是太乙阁在召集山中门人,这时候响钟,太乙阁和几位义字辈名宿的意思,分明是要放他们两个离开!

    瘸腿老道深吸了一口气,刀刻似的斑驳面庞上涌上一股血色:“年纪大了,难免耳背。师妹说什么钟声,我怎么半点听不见?几位师弟,你们可听到了么?”

    另一名脸上遍布刀疤的矮个子老道往前一步:“师兄问的是,我也什么都没听到。”

    老妪见状,当即闭嘴。和其他几名灵宝道站在一起。场上气氛剑拔弩张起来。

    地上开始有青色的山火涌动,李阎的手也摸到了金母大剑上、

    瘸腿老道双眼圆睁,猛地一扬袖子,李阎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单论符威力,这些灵宝道的水平未必在张义初之下,没成想一张符纸从瘸腿老道的袖子里软趴趴地滑落到地上,什么光焰也没有。

    瘸腿老道下意识一怔,其余几名同时出手的灵宝道也发觉,自己的符完全不灵了。

    瘸腿老道咬破中指,鲜血在半空划出痕迹,他念起十几年未曾念过的咒语:“天道清明,地道安宁,人道虚静,三才一所,混合乾坤,百神归命,万将随行,永退魔星!”

    剑指戳向丹娘,却依旧什么也没发生。

    “这!”

    瘸腿老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阵轻灵的笛声自大真人殿流传出来。

    大真人殿门前的道庭上汇聚众多龙虎门人,都跪倒不语,骑在一只大白鹤的背上,双手持竹笛。笛声婉转中,的眼泪啪嗒啪嗒落到地上。

    “小高功……”

    瘸腿老道双目赤红,他干涩苍凉地笑了一声,扬起手抽了自己一个巴掌,清脆地巴掌声声入耳,直到自己的一边脸腮开裂出血,他才吐出一口淤血,转身离开。

    其余灵宝道默然无语,也跟在瘸腿老道的后面,背影十分落寞。

    “我们走吧。”

    李阎冲丹娘说道。蓦地,他似乎听到什么,仰起头眺望远方。

    山坡对面的林子里,突然有飞鸟惊起。一道黑影越出树林,正是飞雷。

    它远远看见李阎,四蹄翻飞,跑的更欢实了些,还扬起前蹄,发出长长的嘶鸣。

    赣州,大幻窟旁野林。

    查小刀透过林子仰望漫天星光,丢掉手里的烟头把它踩灭,仔细一数,少说,地上也有二十来个抽干净的烟嘴。

    “这次的事,其实我没帮上你太多。”

    “你能陪我来这一趟,就已经帮了我大忙了,回去如果有人找你麻烦,你只管说实话就行,本来也没你的相干。”

    “到底怎么回事?”

    “我估计,我是叫姓张的天师老头给拿捏了……至于具体的事,我估计我得等回去才能弄清楚。”

    “你信不信,这次以后,你就彻底扬名阎浮了,十主都得对你竖大拇指。”

    “你这么一说,我还挺高兴的。”

    “你高兴个屁!你知道你这次得罪多少人?你捞到什么好处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你跟小曹打个招呼再走吧。”

    “再说,你准备怎么办?”

    “我赶不回来了,必须半个小时以内回归。所以我托丹娘,先把金山老祖的尸骨送回大幻窟,再回家。也算终人之事了。”

    “你俩和好了?”

    “嗯。”

    “那这儿的事怎么办?不能就这么结了吧?果实鳞丁酉二十四,现在已经被摘取掉了,咱们这次出去,恐怕就进不来了。”

    “呵……”

    会话这边,李阎重重叹了口气,半天才道:“小曹总念叨什么来这?大丈夫只打九九,不打加一。我不可能每次都通吃,输一次就输一次。”

    他抬起头,不远处的山坡,丹娘骑在飞雷马上,正抚摸它油亮的毛皮。

    “不过老婆本还在,总没有输得当裤子。这次吃了亏,下次赢回来就是了。”

    查小刀忍不住笑了起来:“还是你心宽,那就这样,回去咱们再说。”

    “回去再说。”

    查小刀切断了会话,回头看了一眼大幻窟的方向。

    “回归。”

    说罢,查小刀一点点碎成蓝色的碎片,消失不见。

第一百一十二章 扶龙蹈虎张义初(下)

    这里是一座剧场式的礼堂,色调金红,三条红色地毯顺着台阶铺下,巨大的会场摆着数百张椅子,空着三分之一还多,这些人交头接耳,貌似彼此谈论什么,但整个会场却安静无比,没有半点声音。

    三楼中央大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副气势雄浑,用矿物颜料涂制的青黑色挂画,画中山雾隐没,万里长城绵延起伏。

    挂画下面,同样是几列坐席,约莫二三十人,座的满满当当,只有几个空缺,且桌上的人年龄跨度极大,有十**岁的青葱少女,三四十岁,举止干练的中年人,甚至有小孩,和直不起腰的老头子。这其中,赵剑中,苏灵,詹跃进等人赫然在列。

    “我还是想不通。”

    姒文姬枕在礼堂第一排的皮椅上,红色小礼服的裙摆下,露出两条光滑的大腿。她披着白色的绒毛大衣,纤细的下巴往上一扬:“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赵剑中捧起桌上的白色茶碗,抿了一口,才回答姒文姬的话。“用他们不准确,严格地说,是他。无论是张守一,还是李阎,都不是关键。鳞丁酉二十四被摘取,诸位损失惨重。龙虎山第四十九代天师张义初,才是始作俑者。”

    他的话说完,会场爆发出一阵嘈杂的声音。

    “十主有责任维护全体阎浮行走在果实当中的利益吧?”

    “出了事就把责任推到原住民身上?摘取果实的前置条件,连大部分代行者都不清楚,他从哪里知道的?”

    “后土怎么说?这是她的活儿。”

    礼堂群情激奋,坐在中央大厅的二十多人当中,一个穿着西服,扎一个简单马尾的小姑娘却无聊地打起了哈欠。

    好一会儿,声音没有停歇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赵剑中一抖眉毛,他抬头环顾,整个礼堂才慢慢安静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眼见没人再开口,赵剑中才慢条斯理地说道:“诸位稍安勿躁,你们的问题,我一个个回答。”

    赵剑中敲了敲桌子:“果实摘取任务的开启,流程,乃至完成,都需要极为繁琐的前置条件,具体内容,恕我无可奉告,但除了阎浮行走,果实原住民一样有可能掌握,乃至利用阎浮的规则,不是只有树上的爬虫才会思考大树。

    说着,礼堂突然立起一本颜色斑驳的线装古本的投影。

    “《太平洞极经》,是龙虎山上,四样镇山重宝之一。是一件残缺的五方老级别法典。上面有龙虎山历代天师下的符封,如果不是龙虎山的人,即使拿到手,也翻不开这本法典。可除此之外,他还记载了龙虎山祖师,张道陵早年的一些见闻。”

    顿了顿,赵剑中又道:“关于,阎浮的见闻……我们花费近百年,才探索出的,一些阎浮的奥秘,其他果实的原住民,可能早就有记载。”

    姒文姬再次举起了手:“我可以理解为,赵老师刚才的话,是在保证,十主当中没有人泄露阎浮的机密给原住民,也没有从这次的事儿中牟取任何利益,对吧。”

    赵剑中回过身,打量起自己身后,苏灵,詹跃进等人的表情,然后才正坐回来:“是的,我保证。”

    姒文姬摊开手:“我个人相信赵老师的保证。那,我还是那个问题,他是怎么做到的。”

    赵剑中又敲了敲桌子,

    一张稚嫩的脸蛋到众人眼前。

    “这是张守一。果实权属者,但他不是阎浮行走,他身上的传承,来自大概十年前,一位不能完成阎浮事件,永久滞留,客死他乡的十都级行走。大家应该知道,回收失落的传承卷轴,本来就是低位阎浮行走惯有的事件内容,因为绝大多数的果实,是不存在原住民利用传承力量的可能性的。只有我们,才有调动阎浮传承力量的可能。”

    “绝大多数?”

    礼堂当中一名古铜色肌肤的男子皱紧眉头。

    “我的猜测是,张守一是阎浮行走的后代,他的双亲之一,甚至两个人都是阎浮行走。但他从小修习了《太平洞极经》,无法成为自由穿行果实的行走。可他同样得到阎浮的承认,拥有获得果实权属的资格。不过张守一毕竟不是我们的人,如果不借一个壳子来瞒天过海,很容易被后土发觉。所以他利用了李阎来摘取果实。这样整个果实被封闭,我们所有人都捞不到好处,对那片土地来说,张义初也算做到了……千古一人吧。”

    说到最后,赵剑中眼里居然流露一些惺惺相惜的色彩来。

    “同一队伍的阎浮行走可以共同开启阎浮事件,但果实权属只能是一个人,张守一钻了空子,这个我能理解。”

    姒文姬再次开口,但她紧跟着话锋一转:“但级别再高的阎浮事件,后土都有权利审查内容,联名三位以上的完整十主。她可以截停任何阎浮事件。李阎张守一两个人连代行者都不是,凭什么开启这样高难度的阎浮事件?后土她没有察觉不对劲么?何况很久之前,鳞丁酉二十四就被默认,是全体阎浮行走雨露均沾的宝贵矿藏,低位行走靠它突破峰值,也是高位行走的补给。不允许任何一名代行者打它的主意。我知道,以我们的级别,没资格询问摘取果实的流程和前置条件,我也没兴趣,可后土的失职推诿不了。”

    他才说完,中央大厅的角落,一个**岁,穿黑白格裙的小女孩慵懒地用下巴撑着桌面,举起手软软地说:“我失职,是我的问题。我愿意接受处罚。”

    “……”

    姒文姬翻了个白眼,即便是十主,一旦自己职责出了什么差错,也会受到一些类似任免的处罚,可唯独后土,她的能力独一无二,基本不存在被处罚的余地。

    所以姒文姬干脆自己揭过了这一节,转而向别处发难:“还有那个李阎,他在其中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只是被人利用么?他不是代行者,失去一魂一魄,和死亡没什么两样。他是怎么成功完成事件回归的?”

    赵剑中摇头道。

    “这就不关十主的事了,我们只负责我们疏忽,或者疑似我们疏忽的部分,李阎不是代行者,原则上,也不用遵守代行者约定成俗的规矩。至于私人恩怨,不在这次阎昭会的讨论范围以内,只要合我的规矩即可。不过我还是奉劝各位,这些年大家捞到手的好处已经不少,眼下的损失也无可挽回,还是不节外生枝,见好就收吧。”

    他这话说完,会场再次无可避免地爆发出一阵质疑的声音。

    “詹跃进!仙五主独断专行,你们虫五主就一句话都不说?”

    “要紧的事我们没资格过问,不要紧的事你们不负责,那还开什么阎昭会!”

    “仙五主的意思就是,这件事到此为止,这颗果实我们抛弃掉,不再管了?”

    詹跃进充耳不闻,神游物外,可他背后,一只白色袖子的手掌却伸了起来。

    举手这人穿着医用的白色大褂,带金丝眼镜,看上去二三十岁,非常斯文。

    鬼主苏灵。

    赵剑中瞥了他一眼。

    “我先声明,这件事,你们本来就没有资格过问,十主承诺维护全体行走的利益,但没理由给你们做保姆。失去鳞丁酉二十四果实,损失最大的,不是你们这些零零散散,谋取官身龙虎气的代行者,而是我们,是十主。”

    “其次,你们当中有人以为这是十主的一次疏忽,或者干脆是我们当中有人以权谋私。吞了你们那份。我真想知道是谁坚定这个想法。有人么,举个手让我看一看?”

    礼堂一片沉默。

    “你们傲慢,你们愚蠢。我快别憋不住笑了真的。你们凭什么觉得,只利用阎浮行走的特殊权限,和自己一点的小聪明,就能永远把好处攥在手里?你们觉得阎浮果树上三千颗果实,都是予取予求的肥肉,你们觉得自己与众不同?”

    苏灵逐渐收敛笑意:“鳞丁酉二十四算不上什么危险的果实,当初你们约定,谁也不能独自占据这颗果实的时候,就认定这颗果实是任你们拿捏的软柿子,没什么威胁可言。也对,那个张义初已经是不世出的天才,才将将七宫水平,算上几样山门至宝,算他一个六司。这在诸位当中,充其量中等偏上。我甚至相信,这里至少有十位数以上的代行者,可以单枪匹马横扫那颗果实。可那又如何呢?人家还不是把大门一关,把咱们这些蠹虫踢了出来?他的的确确是打了所有阎浮行走的脸。不同的是,我们十主认栽,而你们想耍赖。”

    苏灵把身子后仰到椅子上:“对于阎浮果树来说,行走微不足道,原住民也一样,这是一场虫子之间掠夺资源的战争,我们有翅膀,可是他们在自己的土地上生活了成千上万年。如果你们想借机发难。逼我们透露什么你们没资格知道的,那我可以视作,你们在挑衅十主的权威。”

    苏灵的声音轻了下来:“诸位,散了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扶龙蹈虎张义初(完)

    砰!

    火焰蒸汽当下逸开,整个大幻窟顿时蒸笼一般,叫人睁不开眼睛。

    “我只问你一句,我义父是同姓李的一齐走的,如今我义父的尸骨未寒,他为何不告而别?”

    三昧火凤的粉拳捏得咯咯作响,七窍都喷出火焰来。

    “还有那火屠,分明与姓李的一伙,方才也不见他。你敢说这里没有内情?!”

    花青太岁也不阴不阳地说。

    “哇~义父!呜呜呜。”

    鬼头貘和玄皮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砰砰只顾磕头,把花岗岩的地砖都撞得开裂。

    大幻窟中人人缟素,哭倒一片。

    丹娘摇了摇头:“金山老祖与张义初一同仙逝,这在龙虎山前,人所共见。老祖想必是料理了身后事,才上了龙虎山。他不大张旗鼓,是不想徒增哭啼。十几个义子里,金山老祖总会和其中一两个托孤。若是你们真的全不知情,我红口白牙,也解释不来。”

    三昧火凤不依不饶,还要发难,却被旁人喝止。

    “好了,小九,再闹下去徒叫人看笑话而已。义父此行,的确心存死志。”

    卵二姐腰里缠着白色布带,脸上尽是泪痕:“李武曲不辞辛苦,费心力将家父尸身送还,这份恩德,伏龙山上下铭感五内,只是不知恩人姓名?”

    丹娘盈盈施礼:“殷氏箕子朝,摄山女。”

    陷地大虫低声问旁边的弟兄:“她什么意思。”

    十四义子当中,自了道人读过些诗书典故,他低声回答陷地大虫:“她说她是周武王封属,箕子王朝时诞生的山灵,哼,这些朝鲜的荒神野,总要往周秦汉上靠,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

    卵二姐狠狠瞪了自了道人一眼,只是见丹娘一脸不以为意的样子。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点点头说道:“想必前些日子,龙虎山闹得沸沸扬扬的青火天妖,便是恩人您了。”

    丹娘没有回答卵二姐的问题,只是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诸位没有旁的事,摄山女就此别过。”

    卵二姐听了这话一揖到地:“恕不远送。”

    丹娘环视一圈,在洞窟当中每个人脸上都扫了一圈,突然开口:“我又想起一桩事,我有位故人如今也在大幻窟中,还被老祖收作义女,只是如今伏龙山诸多变故,却不知道,诸位还能否容得下她?若是容不下,不妨今日我便把她带走,省得相见两厌,彼此都不愉快。”

    卵二姐听了一笑:“我伏龙山还没有小气到容不下自己姐妹的地步。若真想跟你走,自然也不会躲着不见。”

    “二姐说错了,我可不是躲着不见,只是去安置义父的尸骨,没来得及见她。”

    九翅苏都大步自洞中出来,她同样披麻戴孝,双眼通红,也是刚刚痛哭过一场的样子。

    “是李镇抚叫你来找我的么?”

    九翅苏都一扬脸。

    “就当是吧。”

    丹娘不咸不淡地回答。

    “唔,这……那请你转告李镇抚,义父新丧,我要为义父守丧三年,他的好意,我只能三年以后……”

    “我知道了,我一定转达。”

    丹娘点点头,不经意间打断了九翅苏都的话。

    九翅苏都张了张嘴,可最后还是没说出话来。

    丹娘再不拖拉,在众妖的复杂眼光转身离开。

    她走出大幻窟,**双脚踩在崎岖山林间,一直出了月平县,走到蓉江水的边上,周围野林上挂满了柑橘。江边升起一望无际的荷花,阵阵荷香飘来,沁人心脾。

    丹娘就这样驻足在江边,像是观山赏水,又似乎在等什么人。

    不多时,一支扁舟自江边划来,扁舟上坐着一只半丈高的酒坛,红色纸皮上写着斗大的“”字,坛口上顶着草帽,自酒坛破口伸出苍白色的四肢来,撑着船蒿而来。

    船头还倚坐一名气质沉静,桃腮杏目的淡妆女子,她身穿花纹繁琐的暗金燕居服,双耳戴着同样色调的流苏耳环,扎凌云髻,单手杵一把吊穗雕龙宝剑,缎子一般柔滑的黑色长发随风摆动,叫人一眼看去,心头涌起一股凛冽的滋味。

    扁舟渐近,丹娘神色也起了些变化。

    啪嗒~

    那女人跳出船蓬,与眉目低垂的丹娘面面相觑。

    “我顺路搭船回家,和你们的事不相干,告辞。”

    丹娘歪了歪头,冲这端宝剑的女人笑了笑,那女人点头回应,然后转头朝大幻窟方向去了。

    草帽酒坛扑通跳入水中。冲丹娘连连作揖:“在下无壤酒,拜见木花耶大人。”

    丹娘回头目视草帽酒坛,把笑容收敛干净:“太岁人呢?”

    “月神大人委托在下代为取印,”

    丹娘听了发笑:“龙虎山老天师,可是指名道姓,要我把阳平治都功玉印交给太岁本人,现在她不肯来,我可是头疼得紧呐。”

    草帽酒坛的纸皮上的字皱成一团,他颤巍巍地掏出一枚瓷瓶,扔给丹娘,丹娘下意识接住,不自居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无壤酒语气恭敬:“瓶子里是月神大人的心头精血,月神大人她知道《太平洞极经》上有两在心魔符这样。合二为一,彼此纠缠的法门,也有一化作二,分道扬镳的神通,龙虎山老天师答应耶大人保管《太平洞极经》,她猜想,这样的法门总要用得上双方的血肉发肤,才能施行。便托在下稍来了。

    “她原话怎么说的?”

    无壤酒支吾了一会儿,半土不白地学舌道:“大人说,她作的不是血汗工坊,耶大人想拔香头子,没人拦着,只是恩怨讲清楚,别背后记恨着谁。若是有因缘,不妨回来看看,不二山上的神社,永远为耶大人……”

    “好了。”

    丹娘打断了无壤酒,她把一枚黑气缭绕,内里透血丝的白玉印玺抛了出去,二话不说转身离开。

    草帽酒坛双手接住印玺,激动得全身都在颤抖。也没等丹娘走远,便抓起长蒿跳上扁舟,不知去向了。

    龙虎山,太乙馆。

    钱守仁咕咚咕咚地咽着唾沫,面对太乙阁诸多高功法师,他强压怒气:“如此说来,我只闭殿两天,不仅师尊羽化,连天师道四样镇门重宝,也丢了三样?三五斩邪雌雄剑,《太平洞玄经》,阳平治都功玉印,统统不见了?”

    一位义字辈高功当即开口:“叫龙虎门人万毋插手,是老天师最后一道法旨。我们不敢违背。倒是一气他们几名灵宝道人,曾经拦截过抱着金山遗骸下山的李武曲,只是被小高功给阻止了。”

    “……守一人呢?”

    钱守仁质问道。

    那位义字辈高功摇摇头,却暗自寒心,老天师羽化飞升,其中有多少不明不白的秘密?尤其他先抗圣旨,后将自己革出龙虎山门,这些事都瞒不过北京来的那些个宫廷法师,此举之唐突激烈,能毁去老天师一生清名,甚至累及龙虎山。

    如此风雨飘摇之际,这位钱守仁刚一即位,不为老天师之死求取名分,不稳龙虎山上下惶惶人心,只求那几件门中死物,这叫他如何不担心,如何不寒心。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呢来。

    山涛林海,褚红色的大小宫观星辰般镶嵌在群山当中。踩在山崖的陡峭的石头上,瘦小的身子像野草似的来回摆动。

    “祖师老祖九天雷帝妙祖皇君,祖师玉京山应万人天供灵宝元中**师,本派演教古往今来传法……”

    他一面走。一面念念有词,直到背诵了全本的《救苦早朝启师慈光仪》,他才站定在山风呼啸的悬崖边上,一时觉得有些口干,就随手塞了几朵肥嫩的石斛花到嘴里。

    他仰望天空,来回飘动的云朵,像是过去师傅身上摆动的袍袖。他伸手去抓,那云都碎开,他手里却空空如也。

    “南国无双地,西江第一家。师傅,你养育我这些年,只是叫我管好这道门口么?”

    他目光一转,却发觉山间有个小黑点在蜿蜒移动,仔细去看,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眉宇间一股浑横气,背后背着书篓。

    “小先生,你到这里来,是烧香,还是拜道?”

    那少年被突如其来地声音吓了一跳,一转头,才见到一名粉雕玉琢的道童水汪汪地盯着自己。

    曹永昌呼了口气,镇定了下,才冲说道:“我不烧香,也不拜道,只是采风。”

    “采风?”

    “是了,昔日施子安先生游览龙虎山,才写出“张天师祈禳瘟疫洪太尉误走妖魔”的水浒来,今日我游龙虎山,便是要领略个中风光,日后在书场讲起这一段来,也有神采。”

    眨了眨眼,脸上笑容灿烂:“你会说书啊?”

    “略知一二。”

    “那你会讲那个,就是那个……什么什么猴王?”

    曹永昌笑了:“你说的华阳洞天主人的《西游记平话》吧?我熟得很。”

    “不对不对。”

    “那就是元杂剧,《大唐三藏取经诗话》的猴行者。”

    “也不是。对了!”

    终于想起来了什么,一脸兴奋:“丁丁战猴王!”

    曹永昌抹了抹腮帮子,有些迷糊:“啥?”

    “时人只见天门峰中,有万道金色风雷齐齐鼓动,天地惨然,据守仁法官的说法,老天师便是届时羽化,与青火天妖,大宁卫镇抚李阎,还有伏龙山妖人金山一同飞升去了。派去的一众宫廷法师,也亲眼目睹了老天师的遗蜕。还有便是……他们的折子里,说天师抗旨,还说龙虎山上下公然羁押钦差,说他们只知有天师,不知有皇帝,话是得怪吓人的,折子原文在桌上,主子过目。”

    幽深大殿中,天威司朱焰双膝跪地,平和地转述这些天来龙虎缇骑呈送京城的邸报。

    书案上,神皇帝的面容笼罩在黑暗当中,他随手把桌上奏折放到一旁的铜盆里,堆起一座高高的纸山。这些都是近几个月从各地方送来的奏折,神皇帝看过之后,便堆在一起了。

    “朱焰,你觉得我是该赏龙虎山,还是该罚龙虎山,是该赏我这位飞升的师辅,还是该罚我这位飞升的师辅呢?”

    “缇骑不敢过问国事,只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谅那龙虎山也不敢讨价还价。”

    “无妨,说说,朕姑且听。”

    “……”

    朱焰沉默一会儿:“奴儿觉得,老天师当赏,但龙虎山该罚,重重地罚。”

    座上的神皇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龙虎山如何罚?”

    “怎么罚是主子的事,只是罔顾王上的事,再不能有了。”

    神皇帝沉默了一会儿,才摇摇头:“且不急他,但张义初,不当赏。赏了张义初,就是给钱守仁添堵,朕不能给他添堵,朕要他唱红脸,朕来唱这个白脸。”

    “主子天裁。”

    “还有旁的事么?”

    朱焰沉吟一会才道:“这些天,民间总闹些蹊跷怪事,各地的喜鹊都失了声,百姓驯养的牛羊,半夜流泪不止,有人见到老虎戴孝,苍鹰哭丧,泥塑泣血。另外,不少凶横乖离的外道野神,统统自发地系起了白腰带,奴儿猜想,是伏龙山的余孽。”

    “还有么?”

    “东南备倭都司传来消息,前些日子,九州妖国陈兵海上,但是很快又撤去了。雷声大,雨点小,也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好了。”

    神皇帝打断了朱焰,一指铜盆:“把这些都烧了去吧。”

    “是。”

    朱焰站起身来,端起铜盆往火炉边上走,蓦地,她眼皮一睁,小山似的奏折里,她歪歪扭扭瞧见几行字,什么“值岁天人”,“变化荣枯”。是一首七言绝句,前三阙都被挡住了,只能看到最后一句。

    “从此便教尘骨贵,九霄云路愿追攀。”

第一章 斩邪雄剑!

    “你完成了本次阎浮事件,和额外两次特殊阎浮事件,你当前完成阎浮事件总数:13。”

    “你完成本次阎浮事件的评价为:大吉(登顶!)。”

    “你完成了一次终极阎浮事件,你获得了阎浮的瞩目,并指派了一名专属忍土为你服务。”

    结算开始!

    粘稠的黑暗汹涌而来,海浪一般充斥李阎的口鼻,强烈的不适感叫他下意识呛了一口。他强自睁开眼,渤海上五仙血斗,鬼狐城隍,险恶陈柯,官衙皂役,人间百态具在眼前,可唯独没有自己的身影,少顷,那喧闹热烈的百态耸然一滞,光影中众人齐齐转身,千样面容统统化作的五官,叫李阎心头一冷,没等他看清楚始末,一切又都轰然破碎。

    这会李阎已经适应了突如其来的黑暗,双眼平静地盯着破碎的光影。

    结算报告如下:

    大吉评价结算点数:600点

    购买权限额度:250%(登顶!)

    当前阎浮点数:9050

    你获得了三次抽取蕴含任意传承之力的机会。

    抽取完毕。

    你获得了【祈愿石】【传承:鹦鹉之爪变焰】【白泽百怪图】

    【祈愿石】:内含1000点愿望点数,可向阎浮任意许愿,愿望难度越高,需要的愿望点数越高。1000点祈愿点数,可向阎浮许愿仅保留**素质,并失去阎浮行走的身份,回归原本的正常生活。

    不可复活阎浮行走!

    【传承:鹦鹉之爪变焰】:可获得对应传承,或者转化为9%的自由觉醒度。

    【白泽百怪图】:蕴含白泽之力的图画,使用后,可获得一次阎浮事件,此事件必定抽取出一项阎浮传承。

    李阎见了哑然失笑,人品爆发啊这是。

    你在本次阎浮事件当中收获如下:

    一,个人类

    【枪剑七大行】(包括祁连剑术真解)

    二,物品类

    【五石铜箍牛角弓】:五石强弓,自带特效“流星”,将附带使用者一成气力,有上限。

    【种罗毒矢】:带有常氏蛇毒,五步封喉。

    【撼江】:传说级!内含两江之力,亦可翻涛蹈浪。

    三,秘藏类

    你的龙虎气官身“大宁卫左司镇抚”已被革职。

    本次刷新妈阁具为:【长生种子】。

    【长生种子】:传说级消耗品,可补全三魂七魄任一。

    花费10点阎浮点数。

    四,精华类:

    【五级符精华】:增强符类专精10%

    需求阎浮点数200点,只限一颗。

    【四级符精华】……

    登顶奖励!

    【飞元真君符解】:嘉靖十五年龙虎山天师张义初撰写给世宗皇帝的符术心血,深入浅出,能让初学者也掌握高深的符术。

    研读后,能获得1%到70%的符术专精,具体数值视个人天分而定。

    需求阎浮点数700点。

    请注意!人力有时穷,切勿分心太甚。

    有上次【魔动机械学】的甜头,李阎这次先买下了【飞元真君符解】,这类书籍可以重复研读,所以李阎自己学了以后,还可以卖给别人,好处很多。

    五,馈赠类:

    妖马飞雷,耗费一点阎浮点数,购买后请妥善安置。馈赠者:李如梅

    北海玄珠:耗费一点阎浮点数,增加任意水属传承觉醒度3%。馈赠者:九翅苏都。

    渡劫蛟鳞:耗费一点阎浮点数,一定程度规避雷电。馈赠者:九翅苏都。

    三昧金羽,百年狼毫笔,粉红绣球,如意金丹,九阴血露,混元……

    种种金石奇物,珍贵补药,叫人眼花缭乱,馈赠者,统统都是九翅苏都。

    “……”

    李阎一直往下拉清单,心情有些复杂,这些东西换算成阎浮点数,少说也有小一万点,蓦地,在九翅苏都的馈赠中,李阎又瞥见一样了不得的宝物,叫他也难以拒绝。

    金丹参*2:增加五十年寿元,以及25%自由觉醒度。馈赠者:九翅苏都。

    李阎接着往下看。

    个人类:

    【甘露净身符】:九品符,驱病除垢,也可处理伤口发炎。

    需求100点阎浮点数。

    【五坛符】:八品符。请一名五坛符兵下界临凡。

    需求200阎浮点数。

    ……

    李阎面前,是种种符法术,花样繁多,从九品到三品不等,上次从易羽手中换取的【九凤神符】也赫然在列,归在五品符当中。

    这些符的效用之广,叫人瞠目结舌。但对于有了“天命雅克”的李阎来说,就没什么用处了。

    最后,登顶奖励!

    【北斗七君帝车大】,龙虎山一品重,引动北斗七君之圣驾轰杀对手,威力惊天动地,占据一格技能栏。

    需求阎浮点数5000点。

    李阎目睹过这道符的威力,比起太平阴术来,只强不弱,但是李阎已经没有龙虎气在身,一定是负担不起【北斗七君帝车大】的消耗,所以李阎干脆息了念头。

    “你倒不如给我几道成品的【九凤神符】,没准我的“姑获鸟”就成了“九凤”。这些符的画法就是给了我,我上哪去用?”

    李阎本来是自言自语,没想到耳边居然传来回答。

    “你好,成品龙虎符的购买权限,需求完成天师道相关阎浮事件。但鳞丁酉二十四果实已经被摘取,该项事件已经永久关闭。”

    这次的结算,也就到此为止,看上去琳琅满目,但失去了龙虎气秘藏,加上牺牲一魂一魄,毫无疑问,这是李阎进入阎浮以来,栽过最大的一个跟头。

    栽在那个老天师张义初的手里,尤其这位老天师已经身死道消,就是想找场子,也根本没有发泄目标。

    想到这儿,李阎先把刚入手的妈阁具【长生种子】拿了出来。

    李阎的状态栏里明晃晃写着“丧魂”,虽然他没半点异常。可悬在心上,总是一把利剑。

    他捏碎长生种子,从中伸出一只翠芽刺破李阎的指头,藤蔓缠绕在他的手腕上,很快清水一般浸进李阎血肉当中,杳无痕迹。

    咚咚!

    李阎的心跳像是被攥住了一样,哇地一声,他吐出大口的清水,神智激荡之下,身上寒气不受控制地四下狂舞,他瞳孔当中,北极炬冰山高高升起,**的李阎魂魄张口怒吼,身上青筋暴起,拱卫他的姑获鸟和无支祁对视一眼,却也束手无策。

    “你的爽灵魂已经补完!”

    蓦地,一把赤色飞剑从北极炬中破冰而出,璀璨的赤色光华充斥李阎的眼眸。

    三五斩邪雄剑!

第二章 万物皆清浊

    赤色飞剑悬在冰山上空,原本围绕李阎打转儿的白猿无支祁眼神一动,倏忽攀跃到山顶高高跳起,去抓这把飞剑,却叫飞剑一个灵巧转身避过。

    无支祁无奈,只能跌落地面。

    帝女姑获振翅高飞,沾染血痕的翅膀拢住赤色飞剑,可她鸟身人面,没有双手,翅膀扑打了半天,最终还是让那赤色飞剑逃脱出去。

    无支祁看谁时机长唳一声,张口吐出一朵白色云气,正是“龙吐雾”

    赤色飞剑被龙吐雾吐个正着,喝醉酒一样摇摇欲坠,无支祁大喜,一扯帝女姑获的羽毛,一手指那飞剑,要姑获鸟带它飞上天,摘了这口飞剑。可帝女姑获白了无支祁一眼,转过脸不搭理他,一鸟一猴闹得不欢而散。

    至于李阎本相的**魂魄,平素只是盘坐,只有受了刺激才会有动作,也不听李阎的调遣,李阎费劲心力,能叫他睁眼已经不易,想去摘那口赤色飞剑,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三五斩邪雄剑魂】:古之圣品,人神咸崇。乃老君授张道陵二神剑之一。

    品质:唯一

    特效:

    【神剑非铁,化气于身】:剑藏于泥丸宫中,当以三魂七魄使之。可以直接增加三魂七魄的强度。

    【体法乾坤,百炼之锋】:与任何法术,兵器,器具进行强度判定时,必定获胜。

    【代天行化,布令宣威】:持此剑者,被视为代天巡狩,三千阎浮果实中一切道家真人无不尊崇。

    【取彼日月,炼以丙丁】:法剑采日月精光,丙丁真火炼成,举手投足自带“大日丙丁剑气”,威力无穷。

    【光腾七曜,威摄万灵】:以法剑镇压世上一切邪魅,妖鬼,香火野神。专破其道行。

    【法象雌雄,神灵景震】:??

    【步罡踏斗,表奏诸天】:??

    【天厌】:“三五斩邪雄剑魂”在击破阎浮蓓蕾时,受到了严重损伤,会以缓慢的速度自我崩灭。

    只有对“道术”和“铸造”,或具备等同效力的专精达到100%以上的人才可以修好它。

    唯一性物品共有特效:

    【阎浮大药】:唯一性物品托自最纯净的果实精华,与魂魄清气本根同源,可以作为三魂七魄的填充物,支撑“丧魂”之人的正常生活。可一旦法器崩灭,【阎浮大药】也随之失去效果。

    备注一:只有足够强大的魂魄,才能得到【三五斩邪雄剑魂】的承认。

    备注二:只有名列龙虎山门的太乙阁高功法师,才能完全发挥出【三五斩邪雄剑魂】的威力。

    当前可启用特效:【代天行化,布令宣威】

    李阎冷笑出声。

    “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他又把赤红飞剑的文字说明从头到尾读了好几遍,不由得感叹这是好大一张饼,

    从备注上来看,还有一把【三五斩邪雌剑魄】,要等自己补完尸狗魄,才能破冰而出。

    这两把法剑,应当是张义初临死前拍进自己的脑袋里的。

    李阎的猜想是,张义初能借自己的名义开启终极阎浮事件,也和这两把剑有关系,同时,这两把法剑也吊住了自己的性命魂魄,但如果自己不能在法剑崩灭之前,掌握一部分威能并修好它们,自己依然有生命危险。

    要是钻牛角尖,张义初这厮的确心狠手黑,毕竟他连自己的性命都赔了进去,也要坑李阎这一把。

    但计较起来,【三五斩邪雄剑魂】的威力,直接刷新了李阎对阎浮兵器的认知上限。

    如果手段得当,把这两把法剑收作己用,也不是没有可能。这样的诱人的香饵摆在李阎面前,也由不得他不心动。

    至于要太乙阁高功法师的位置,才能发挥法剑的全部威力,李阎也没觉得不可能实现。

    尽管鳞丁酉二十四果实已经完全封闭,但李阎有预感,自己和龙虎山的渊源还没有结束。

    到了这一步,结算已经接近尾声。

    除了九翅苏都馈赠的那些珍奇宝物,和那本【飞元真君符解】。李阎没有再耗费点数买上述任何东西,而是全都挂到了拍卖行换取点数,结算栏里也只剩下最后一样。

    支祁连秘藏!

    你可以在以下秘藏中任选其一。

    【召唤支祁连】:以一口长江龙气,召唤两千年道行的支祁连助战,持续时间一个时辰,无冷却,需要耗费5%觉醒度。

    需求15000点阎浮点数,一格技能栏。并掌握龙属传承,或无支祁传承。

    【祸元妖身】:妖神无支祁压箱底的神通,连天神庚辰也无法诛杀它的奥秘所在。

    祸元水身不灭,不再存在大脑,心脏等致命要害,内脏,关节,眼,耳受到伤害,也不会出现衰竭,行动受阻,致盲等负面症状,且获得相当的伤害减免和恢复能力,受伤越重,伤害减免和恢复能力越强,除非蒸干每一滴祸元,否则不会死亡。

    可购买次数3/3,需求点数5000点/次,每次持续时间二十四小时,占据一格技能栏。

    备注:获得无支祁传承的行走,在完成第三次峰值突破以后,将获得此技能。

    【瀚海龙元】:化成真龙的秘匙,可以开启大量珍贵的龙属传承阎浮事件,完成后,将获得海量奖励。

    需求1000点阎浮点数。

    李阎审视了一会儿,有些难以取舍,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抱怨:“支祁连是我杀的,他的宝贝不应当全给我,也不能搞一个三选一,合着剩下的就叫人吞了?”

    没成想,他的抱怨依旧得到了专属忍土的解答。

    “相当一部分结算的阎浮奖励,并非真实存在于果实世界当中,而是由果实养料演化得来,简单地说,行走大人击杀无支祁后,产生了大量的果实养料,除开滋养果实本身的一部分,阎浮会把剩下的养料,转化成阎浮行走能利用的宝物,并供你选择。所以并没有人克扣您的秘藏。”

    “普通阎浮行走结算奖励细则,由鬼主刘大均(已经死亡)草拟,全体十主修订通过,如果您有异议,可以通过阎昭会,以十主应有权力,发起重新决议。”

    李阎蒙眨了眨眼,很快提出了新的问题。

    “什么是果实养料?”

    换作以前,李阎便直接被一句权限不足噎住了,这次却不同,忍土耐心地回答了李阎。

    “世上一切皆分清浊二性,清者,为树育之精,浊者,为养实之料,阎浮万物,皆由清浊二气演化而来。具体解释,可以参考十主内部刊物。”

    李阎笑了:“那我不是十主,该怎么办?”

    这次忍土沉默了,好半天它才开口,语气明明毫无波动,李阎却听出几分幽怨:“从来没有不是十主,就能得到阎浮瞩目,并指派专属忍土的先例。”

第三章 杰克陈的蓝色羊毛衫

    李阎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这位专属忍土,显然知道很多,现阶段的自己无从得知的阎浮辛秘。问的太多,结果一知半解,有时候反而会吃大亏。

    支祁连秘藏的三选一,头一个实用性无疑是最强的,两千年道行的支祁连本身实力就在大多数八极行走之上,即便是现在的查小刀,也不一定就是无支祁的对手,何况,从黑骑鬼的经验来看,这些召唤物,以后的实力未必没有提升的可能。

    但是消耗5%的觉醒度,代价不菲。

    祸元妖身早晚是李阎的囊中之物,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瀚海龙元】倒是中规中矩。可短期收益几乎为零,白搭进去一万阎浮点数。所谓“大量阎浮事件”,“海量奖励”,怎么看,怎么像广播电视上的三流营销广告。

    李阎舍去一朵莲台,才换来的支祁连秘藏,貌似不怎么划算的样子。

    最终,李阎还是选择了瀚海龙元作为奖励,他就不相信,豁出去一条命,又搭进去一万点阎浮点数,唯一性生物支祁连给自己的奖励会这么寒酸。

    【瀚海龙元】

    类别:消耗品

    品质:传说

    可牵动四海龙气,持有它,将在进入果实事件时,随机开启1~3项阎浮事件,开启一百次阎浮事件以后,龙元消失,阎浮事件可以拒绝接受,但同样会消耗开启次数。

    见到瀚海龙元的功效,李阎心里舒服多了。

    完成一次阎浮事件时,所抽取得到的奖励,价值应该在五百到近万的阎浮点数不等。一百次阎浮事件,就算李阎是个幸运e的枪兵,也至少能拿到价值几十万的阎浮点数的宝物!

    当然,这还需要李阎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可长远来看,这样的收获已经足够丰厚。

    收起瀚海龙元,想起之前的祈愿石,李阎再次向阎浮发出请求。

    “我要求用祈愿石许愿,修补自己的尸狗魄。”

    “达成这个愿望需要十块祈愿石。”

    “那,我要求抹去【三五斩邪雄剑魂】的天厌特效,修好它。”

    “达成这个愿望需要五块祈愿石。”

    李阎一咧嘴,这两件事他最迫切办到,既然办不到,干脆把祈愿石留下来,来处理一些不可测的突发事件。

    清点了一下自己这次的收获:剩下八千多阎浮点数,一项鹦鹉传承,【三五斩邪雄剑魂】,【祈愿石】,【白泽百怪图】,【飞元真君符解】,【瀚海龙元】,九翅苏都送的两枚金丹参,和大量的杂奇怪宝。

    一边琢磨如何消化这些,李阎随手捏碎这次的阎浮故事罐子。

    金光璀璨之后,一件半旧的蓝色羊毛衫静静躺在李阎手里。

    李阎随意瞥了一眼,嘴里咦了一声。

    【杰克陈的蓝色羊毛衫】

    类别:上衣

    品质:稀有

    特效:

    【对不起,我会还给你的】:徒手作战时,有一定可能随机夺取对方身上一件物品。

    【呆在这儿!小玉】:对任意生物施加,可以使其获得“潜行”状态,和百分之百的移动速度加成,无法对自己使用。

    【倒霉!倒霉!倒霉!】:遭遇危机时有一定概率触发,触发后身体各项机能大幅度上升。同时,穿戴者可以从周围环境中,任意捡取一件大于一定体积的物品作为盾牌,并获得一次强力格挡。格挡强度上限等同于一枚rpg火箭弹的正面轰击。触发该特效期间,只可格挡一次。

    “小传说啊!”

    李阎吹了声口哨,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次回来以后,自己的运气一下子变好了很多,这件上衣,挂在拍卖行一万点也有人要。三个特效一个比一个实用,比起一些传说装备都差不到哪里去。

    来回摆动了一会子蓝色羊毛衫,李阎把它收了起来,另一边,查小刀也满脸喜色地完成了结算。

    “过去我在阎浮厮混了一年多,现在回想起来,根本是在打短工。”

    李阎听了一笑:“那碰到我以后呢?”

    查小刀脱口而出:“简直是他妈抢银行。”

    李阎放声大笑,虽然两个人已经签订了与共者契约,但他并没有追问查小刀的收获,只是把要紧的一些能力,比如【瀚海龙元】,【三五斩邪雄剑魂】的事和查小刀说了。

    查小刀听了,也皱了皱眉头:“咱们这次,是孙猴子碰上五指山了。”

    李阎挑了挑眉毛,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但立马就收敛起来,没叫查小刀发现。

    “对了,有个事,得你拿主意。”

    查小刀突然把笑容一敛,脸色有些沉重。

    把在伏龙山上,金光老祖用九颗金丹参换旗牌的事跟李阎说了,惹得李阎跺脚叹息:“早知道是这么档子事,我当初就应该让你多抢我几道走!”

    话虽然这么说,当然谁也不能未卜先知,只能说金山老祖和张义初,作为龙虎大明数亿生灵的佼佼者,窖藏之丰厚,实在难以想象。

    可共患难,可共富贵,我没看错人……

    李阎心里感叹一句。他说的查小刀。

    九枚金丹参,225%的觉醒度,四百五十年阳寿,奖励之丰厚,可以说,相当于李阎前几次事件收获的总和,查小刀在阎浮浮沉三年多,都没有这些金丹参的价值大!

    美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阎浮行走之间整体环境宽松,便更加尔虞我诈,连李阎自己,对待这样一笔巨大的财富,心里也是沉甸甸的。

    “我不瞒你,我手里也有两枚,这样吧,我要五枚,剩下四枚给你,你先把饕餮的传承突破第三次峰值。”

    查小刀摇摇头:“旗牌都是你拿到手,没这脸,我也不和你客气,给我三枚。加上我这次的收获,足够我把饕餮传承突破第三次峰值了。”

    “那你就再多花点心思,给你四枚,把魁之天权的第一次峰值也突破掉。抽空琢磨琢磨北斗牵星术。”

    没等查小刀再说话,李阎打断了他:“好了,别磨叽了,就这么办。”

    “……那好,欠你一笔。”

    李阎笑着摇摇头,心里也有些激动。

    七枚金丹参,足够让姑获鸟的觉醒度达到大圆满的100%!如果李阎花些心思,甚至能让无支祁也完成第二次峰值突破!

第四章 黑骑鬼之死!

    和过去那些直接吸纳传承之力的器物不同,金丹参的药力分外猛烈。

    普通人想消化一颗金丹参的药力,至少要一个月,其保存参药的手段和服用的流程都繁琐无比。

    阎浮行走把金丹参交给传承投影炼化,要快上很多,大概一天左右。

    李阎是直接吃掉的,这是专属忍土给出的建议,说是强烈的药力,对冲击天命雅克图谱有帮助,金丹参的果肉极硬,他要嚼大概一个小时,才能消化一颗。

    一连四个多小时过去了,李阎嚼果子嚼得腮帮子生疼,才吃下四颗金丹参。

    可也许“天命雅克”的**太过强大,他除了觉得精神了不少,也没感觉出自己多了两百年的寿命。天命雅克图谱也没有动静。

    “你选择消耗额外的95&觉醒度来突破【姑获鸟之灵钩星】第三次峰值突破,本次突破成功率百分之百!”

    【姑获鸟之灵钩星】突破成功!

    【姑获鸟之灵钩星】完全复苏了!

    你获得了【姑获鸟之姿态】。

    开启姑获鸟之姿态,你所有的状态,专精,阎浮传承,将进入不可名状的神异境地。

    同时,你可以完全临摹帝女姑获的姿态,获得降世姑获鸟的全部神通!但因为你并非真正的姑获鸟代行者,所以要消耗少量的觉醒度。

    看到这儿,李阎突然觉得有些熟悉,他突然想起了承自杨三井的【枪剑七大行】。

    【枪剑七大行】:拦,拿,扎,格,击,洗,刺为枪剑七行,世上一切枪术剑术,都在七行之中。

    开启枪剑七大行,你所有的状态,专精,阎浮传承,将进入不可名状的神异境地。

    同时,可以完全临摹盖世剑客杨三井的祁连剑术,获得几乎能抹杀一切的恐怖杀伤力,但因为剑道理解的巨大差距,要消耗巨量的觉醒度,并且劳损发动者的三魂七魄。

    “……”

    李阎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姑获鸟传承觉醒度100%的突破能力,在很多地方,居然还不如枪剑七大行!

    当然,这点没什么惊讶的。

    抛开张义初口中“祁连剑术不过身前三尺之剑”这个限制,祁连剑术杀戮能力惊世骇俗,比起最顶尖的阎浮传承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真正能与之媲美的,李阎印象里,只有曾经在燕都见过,那道无可阻拦的死白色。

    可这“姑获鸟姿态”和“枪剑七大行”的描述如此接近,让李阎有些疑惑。

    这时候李阎突然想起来,据说五仙类的阎浮传承中的人仙,不是是什么翻江倒海的神仙,许多都是带有些神话色彩的历史人物,比如赵剑中的传承,据说是西周武王的亚父吕尚,也就是古典神魔小说《封神榜》里,被人津津乐道的姜子牙。

    杨三井,姑获鸟,阎浮传承,人仙……

    【枪剑七大行】对自己的意义,远远不止是一手压箱底的杀招这么简单。

    而杨三井的衣钵,恐怕也比自己想象中更加珍贵……

    纷杂的念头一闪而过,李阎又拿出一颗金丹参,刚要下嘴,身体却自然而然生出一股抵抗的情绪来,类似是吃顶了的感觉,但忍土和阎浮没有提示,说明金丹参对李阎依旧有效果。

    想了想,李阎还是决定缓一缓,毕竟这玩意吃起来和石头也没有区别,本来就不好下嘴。

    无支祁的第二次峰值突破,留在下次事件开始之前完成就好。

    这会儿功夫,阎浮又传来提示的声音和文字。

    你获得了竞争【代行者:姑获鸟】的资格。

    阎浮试炼:代行姑获鸟的完成难度为:甲中(大绝,绝上,甲上,甲中,乙)

    通过试炼,你将成为新的姑获鸟代行者!

    试炼完成次数:91次。

    阎昭会通审:无须

    现代行者:无

    该阎浮试炼可以随时申请,并在三个自然日之后正式开始。

    请注意,所有完全复苏姑获鸟传承的阎浮行走,包括原任代行者在内,届时都将获得通知,并获得自由出入试炼果实的资格。

    请注意,某些传承之间,具备神秘的联系,可以构起名为“神庭”的强大阎浮体系。但一旦成为代行者,则必然无法在泥丸宫中构建专属自己的神庭。

    李阎心里明白,自己进入阎浮世界以后,片刻也没有消停过。意外的险恶和机遇一并吞下不少,冒的风险远比一般的阎浮行走大,收获也一样。

    到这次耗费四颗金丹参,突破第三次峰值为止,阎浮对自己的实力评价已经达到了八极巅峰。

    这是一道天堑,即便自己把无支祁的第三次峰值也突破掉,甚至再多几个100%觉醒度的传承,又或者再入手几个诸如“天命雅克”“泉郎海鬼”这样的强大加持。也只能叫自己应敌的手段更加多样化,谈不上突破性的进展。

    如果不能通过阎浮试炼,自己的实力评价,就会永远停留在“八极巅峰”。

    “应当没别的事了吧?”

    李阎喃喃自语着,突然,他一拍脑门。

    黑骑鬼自从结茧以后,便再没了动静,这次龙虎大明之行,也根本没有他的用武之地,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想到这儿,李阎赶紧从六纹金钱中放出了黑骑鬼。

    才看了一眼,李阎就皱起了眉头。

    依旧是一人高的大茧,但与之前李阎见过的雪白色全然不同,如今的茧成了腐烂的干红色,质地也不像开始那样的结实,反而软塌塌的,一摸就散掉了。

    李阎发动惊鸿一瞥,探查的内容叫他心里咯噔一下。

    【黑骑鬼】(已死亡)

    备注:宿体白老头在贪婪驱使下,吞食了妖物“灯草和尚”,导致其进行了二次升华,但最终升华失败,直接死亡,但依旧有回收的价值和余地。

    “卧槽!”

    李阎直接骂出了声。

    他大概猜想,黑骑鬼应该是有什么机缘,再次破茧而出时,一定能给自己不少助力,谁知道,是这么个结果?

    李阎打开拍卖行的检索栏目,重点关键词在“召唤物升华失败”上,手一顿,又加上了“楚地神系传承”和“温养魂魄”两条。

    前者不必多说,对于这个行走当中几乎无人成功构造的“阎浮神庭”,李阎很有兴趣,至于温养魂魄,一个是自己尸狗魄还没找回来,万一有人拍卖类似“祈愿石”“长生种子”之类的宝贝,自己就省了事。

    另一个是,施展祁连剑术,也要劳损魂魄,虽然现在还看不出副作用,但想来,这种事和久坐办公,熬夜之类的恶习一样,日子长了一定会出问题。

    对于“召唤物升华失败”,拍卖行还真就有不少词条列出来,置顶地,是一种叫“火鸦兵”的召唤物,也就指甲盖大小,本身的成长性极高,成熟的“火鸦兵”会自己扑咬敌人,周身有毒火,且羽毛硬如金铁,水火不侵,悍不畏死。一满葫芦三百只火鸦兵,能媲美普通的八极阎浮行走。

    只是要养育火鸦兵,除了新鲜血肉,火炭,熔岩之类,升华失败的召唤物的完整茧皮也是补物,能培育出大量的火鸦兵。

    但失去茧皮,升华失败的召唤物也就彻底魂飞魄散,没有任何价值可言了。

    李阎只看了一眼就掠过了,如果可能,他还是想把黑骑鬼救活。他还是念旧的,何况寄体的白老头,是五婆仔的化身,他的秘密,李阎到现在也没有全弄清楚,就这么放弃,太可惜了。

    只是找了很久,拍卖行上的宝贝,大多不能让李阎满意,有几个能让召唤物重新焕发生机的,因为牵扯到死而复生的缘故,价格贵得叫人咋舌,一万点起步,上不封顶!要李阎倒卖东西,才勉强能凑够。

    最后,李阎还是花费了4000点的昂贵价格,购买了一件他大体上满意的宝物。

    【波旬的启魂瓶子】.

    类别:消耗品

    品质:传说!

    粉碎升华失败的茧皮,将召唤物残余的意识和魂魄,一齐放入瓶中,保留记忆和一部分能力,在找到全新的无主身体后,可以使用启魂瓶,将其魂魄安置在全新的身体当中,使其重生,重生后的实力,将视全新身体的强度而定,并天生可以驾驭“波旬之火”。

    使用次数:1/10

    这是个黄铜打造的胆瓶,瓶口被锡印牢牢封住,印有梵文,意思是“譬如欲界诸神力,天魔波旬为第一”。

    李阎把胆瓶对准黑骑鬼的红色大茧,拔开锡印,按照瓶子上的梵文蹩脚念诵,没一会,一股紫色烟雾从瓶中喷出,带着阵阵甜香味道,很快将黑骑鬼的茧皮溶解掉了。

    内里,是一句暗淡腐朽的咒文胴甲,黑骑鬼双眼中的红光已经熄灭,他肩膀趴着一团白乎乎的东西,已经看不出形状。只见他双拳攥紧,胴甲怒张,无论是谁,都能冲他临死前的姿势当中感觉到强烈的不甘心。

    少顷,一团向上飘荡火苗的血色火球,连同一团白色荧光,一起从胴甲上飘了出来,被紫色烟雾包裹,一股脑钻进了瓶子当中。

    李阎急忙把瓶子盖上,戳好锡印。

    【凶悍的亡魂!】

    类别:可转生召唤物

    品质:稀有

    可以转生入无主躯壳内的亡魂,隶属于你,亡魂生有两面,一面凶悍忠勇,一面狡猾桀骜。

    转生后自带天赋如下

    【乱世豪杰】:天生的豪杰,擅长战场武器和冷兵器格击,比起其他召唤物,更容易获得升华。且自主性更高。

    【五婆仔邪术】:精通六十三种阴森恐怖的五婆仔邪术,包括拘魂,拆骨,蛊毒,梦恐等等,十分骇人。

    【如意戏法】:可小如黄瓜茄果,大如楼阁浩宇。

    【波旬之火】:受波旬之火的熬炼重生,天生可以驾驭波旬之火。

    李阎看过觉得没什么问题,只等下次有机会,给黑骑鬼重新找一具合适的躯体,就算救活了他。

    说起这个躯体,李阎倒是有些模糊的想法,和自己的专精:魔道科技有关,但靠谱不靠谱,就只能另说了。

    楚地神系的传承,依旧没什么进展,拍卖行上的阎浮传承是抢手货,其次是各种消耗品,李阎也不意外。

    至于温养魂魄,李阎倒是看中一件。

    【人先玉】:楚地祭祀玉器,持佩后,能通过冥想的方式温养自身魂魄,安抚劳损疲伤,对施展许多法术有裨益。

    备注:对治疗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有显著效果,鬼神类法术增益明显。

    售价:1500点

    有了这件人先玉,最少也能缓解李阎施展祁连剑术以后的极度痛苦,也算物有所值。

    至此,李阎的强化收益告一段落,阎浮点数花的七七八八。只还剩下两千多点,他也和查小刀打了声招呼,脱离了阎浮。

    李阎不知道地是,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默默地盯着他。

    “秘藏龙虎气的损失,不足挂齿,可我们找了十年,我说的是,这里的十年!才找到一个祁连山人,结果追丢了。张才,你上哪儿赔我一个杨三井啊?”

    姒文姬拟了一眼窗外飞快流动的夜景,嘴上漫不经心地问。

    她依旧穿着她阎昭会时,穿的白色皮草和小礼服,对面的红色沙发,坐着一个不停擦汗的皮夹克男人,正是和李阎抢夺过“护送龙虎旗牌”阎浮事件的张才。

    他们在一间宽敞的克拉尼房车里,张才自己坐在很远,对面是相隔不到一米的詹跃进和姒文姬。

    “姒,姒姐,我,那小子有点邪门。”

    “嗯?”

    姒文姬冲他扬了扬眉毛,张才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算了,你吓唬他有什么用?何况这事已经搞清楚,跟他也没什么关系,当初要真是他护送龙虎旗牌,能不能碰上杨三井一说,只怕被当枪使,成了众矢之的的,就是我们了。”

    詹跃进叹息着说。

    姒文姬盯着张才,冷笑一声:“到时候把他扔出去,叫那帮人撕巴了不就得了,我还落两把唯一性的法器,血赚不亏啊。”

    张才干笑着:“姒姐,您,您别开玩笑,我胆儿小。”

    “滚。”

    姒文姬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诶,好,好。”

    张才如临大赦,连忙下了楼梯。

    “没那么简单。”

    詹跃进倒了一杯白开水:“你别忘了,这次的事出了,我,赵剑中,苏灵,这三个和李阎接触过的十主,被重点关照。阎昭会上谣言四起,都说李阎这次的事,是我们三个当中有人背后授意,这还只是怀疑,要真是换了张才,单是赵剑中就能拔我和援朝一层皮下来。”

    “问题是,杨三井有没有叫那姓李的碰上,如果有,他那身剑术,有几成可能叫他学了去。”

    詹跃进后仰到沙发靠背上:“他就是从苏灵那里拿了药剂,实力远超同阶行走,杨三井也不会正眼瞧他。可我听说,他进入阎浮之前,就是难得的练家子,少年天才,那就不好说了。”

    “不能吧,哪有这么巧的事,为了找到像杨三井这样的人,我们可是准备了十年,临门一脚,让他摘了桃子。”

    姒文姬语气明显激动起来。

    “是也没办法,你也别说那么难听,桃子也不在你家院子里,”

    詹跃进叹了口气:“我们先叫他来谈谈吧。”

第五章 只道寻常

    “唉!这踢得是什么玩意?”

    李阎一身跨栏背心,五分直筒裤,坐在沙发上看足球。

    他抬头看了眼钟表,从旁边的卡板箱里抽出一瓶啤酒,酒瓶子在手心翻了个儿跟头,绿色啤酒瓶上立即结满了露珠,还有隐约的冰凌子,一股白色凉气从瓶子上升起老高。

    桌上的手机屏幕一亮,嗡嗡作响,来电显示是“查小刀”。

    李阎抓起手机,张嘴咬开啤酒瓶盖,咽了两口冰凉的啤酒,含糊着开口:“喂?”

    “今晚你搬回去住不?要是搬回去,那行李用不用我叫人给打包?”

    李阎又吹了一口,双眼盯着电视里,脸上贴着国旗贴纸,吹动哨子喇叭的球迷,漫不经心地道:“别,别动。”

    “啊?哦哦,那行。那我不管了。”

    李阎挂断电话,把手机放到桌上。正巧电视里爆发出强烈的嘘声,球赛结束,比分停留在3比0。

    “草!光屁股拉磨,转圈儿丢人。”

    李阎骂了一句,拿遥控器要关掉电视,楼梯上才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李阎一回头:“回来了?”

    丹娘拢了拢散乱的长发,拿皮套扎了个长马尾,冲李阎明媚一笑,转身进了厨房:“你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都行,你看着弄呗。”

    丹娘从厨房探出头来:“要不,我到超市买条鲈鱼,再炖锅牛肉给你?”

    李阎乐了:“你不是不吃荤么?”

    “我是不爱荤腥,葱蒜吃的少。再说,你爱吃就行了。”

    “好。”

    李阎一边回答,一边摁着遥控器,电视频道在闪烁的红色信号灯中轮了一圈多,屏幕中的面孔不停变换。

    没过多长时间,一桌子丰盛的饭菜端上了桌,除了一条清蒸鲈鱼,还有一海碗炖牛肉,蒸了米饭和萝卜肉元汤,一盘清炒南瓜尖。

    李阎就着满桌子肉菜连吃了几大碗米饭,一旁问:“对了,oran那边,我给你请了假。说是你老家奶奶生了急病,你再去的话,别说漏了。”

    丹娘坐在李阎对面,端着饭碗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两人边吃边聊,一晃大半个小时,李阎话多,丹娘话少,中间有两次,丹娘起身给李阎盛饭汤。

    一条鲈鱼,大半锅牛肉几乎都进了李阎的肚子,丹娘一如既往,吃的不多。两人收拾起桌上的残羹冷炙。这时候大概下午两点多钟。

    “呀,对了。”

    两人一起洗碗的时候,丹娘想起什么似的,仰脸问一旁的李阎:“你的行李带回来没有?”

    “啊?哦,还没。”

    李阎把盘子上的剩水甩干净,放到橱柜里,发出啪嗒一声。

    客厅电视放着某个酸奶冠名的综艺栏目上。爆笑的声音时不时地响起来。

    “刀子的饭馆才开张,缺人手。他管后厨,前台那经理这阵子请假,要我帮忙,我也抹不开面儿。”

    丹娘撂下手里的锅盖,抬头眨了眨眼,过了一会儿才道:“那,总得有个日子吧?”

    “就这个月。没多长时间。”

    “那,那好。”

    等碗筷统统收拾好了,李阎一看钟表:“差不多这个点,那我先走了。”

    “好。”

    丹娘软软地回答。

    李阎站起身,快到门口的时候,丹娘又道:“天热,你走的时候没带夏凉被吧?”

    李阎哈哈一笑:“我可用不着那个。”

    说完,他就推门出去了。

    门把转动,丹娘倚着厨房门口,伸了个懒腰,低头叹了口气,走到炖肉元汤的砂锅前头,给自己盛了一碗,皱着眉头抿了一口肉汤,又看了一眼门口,才把剩下的汤水一饮而尽。

    “喝点?”

    查小刀笑嘻嘻地晃荡着两瓶五粮液。

    “行,喝点。”

    李阎答应得也爽快,兴许是输了球,他兴致不甚高,和查小刀喝了好几盅,才想起来:“对了,过阵子我有几个把兄弟找我来喝酒,你一块来,我给你介绍介绍?”

    查小刀一愣,支吾道:“这个,不太合适吧。”

    “你甭想那么多。”李阎打断了他:“就是坐一块儿喝个酒。你要实在不乐意,就当我没说。”

    李阎没有别的意思,他与查小刀认识时间不短,发觉查小刀在津海,几乎没什么亲故。平常同饭馆雇员,还有同自己打交道,显得世故老练,有些混不吝的痞气,但独处的时候,就显得十分阴沉。尤其这次龙虎大明,出了浙江陈柯的事,李阎虽然不问,但心里明白查小刀应该是有些心结。

    “嗨!那有什么。到我这来,酒席我来操持。”

    话说到这儿,查小刀也就地一口应承下来。

    “那行,我几个把兄弟有口福了。”

    查小刀的饭馆经营的比较任性,平时乐意营业,十二点也不关门,这会子正是吃饭的时候,他倒闭门谢客。平常的客人见了门口的休业,也就寻别处去了。可查小刀红白两案的手艺承自正经的大酒楼,又在妙处无穷的阎浮有奇遇,吸引了不少挑剔的老饕,他一旦提前关门,时常有愣头青,非要进来瞧瞧,不甘心地问上两句,才肯离开。

    饭馆里其他人都下班走了,只剩李查两个人,这会子就有几波食客推门进来,问上一句:“能做不?”

    这会儿说话的时候,又有人进门。这人一身电工打扮,脖子上披着白毛巾,獐头鼠目,

    “不好意思关门了。”

    查小刀擦了擦手,站起来笑呵呵地说,等看清来人的面目,才脸色一沉,左右看了看没别人,才压低声音道:“你来干嘛。我账没结清?”

    那人连连摆手:“刀子,拿人钱财,给人消灾,我给你打包票。那件事,干干净净没有手尾。我知道咱这行的规矩,没事不见面,见面必出事,没事我也不乐意找你,我这不是没折了么!”

    “甭给我打镲儿,什么事?”

    电工满脸堆笑:“我不找你……”说着,他往查小刀身后瞥了一眼。

    李阎背对着他坐着,也不回头,把剩下的五粮液全倒进自己酒杯,端起杯来一饮而尽。

第六章 红山围场的邀请

    这位电工打扮的男人很自来熟地往李阎对面一坐,两只胳膊肘撑着桌子,笑呵呵地问:“姓李?”

    李阎打鼻子里呼出两道酒气:“李阎,没请教?”

    “他叫鲍不平,开快递公司的,在津海很吃得开。嗯,他进阎浮有五年了吧。很多事,我都是听他说了才知道。”

    查小刀也坐了下来,向李阎介绍。

    “幸会。”

    李阎点点头。

    鲍不平搓了搓手:“幸会幸会。兄弟,如今在圈里,你可是无人不晓了!三年了头一遭!赵剑中重开阎昭大会,你可是大会上的主角!”

    “什么是阎昭大会,你去了?”

    李阎一挑眉。

    “我可没那资格,要代行者才能参加。具体为什么开这个会,我们是不清楚,兄弟你心里还没数?现在外头可全是风言风语啊。”

    李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鲍不平一拍巴掌:“兄弟,我想和你交个朋友。明天中午十二点红山围场,我请客。来的都是自己人,我给您介绍几位朋友,赏个脸?”

    满身酒气的李阎摇了摇头:“没什么兴致,让你白跑一趟了。”

    鲍不平哈哈一乐,也不红脸:“别回绝这么快,大伙儿都住在津海,低头不见抬头见,兴许以后,我还能帮你的忙呐。”

    李阎把一瓶没开封的五粮液推到鲍不平面前:“朋友我愿意交,但话还是说开得好。谁找我?什么事?话怎么带的?”

    “……”

    鲍不平眼皮一低,脸色有点不好看。

    强龙尚且不压低头蛇,查小刀算是津海这两年崛起最快的新秀,也没这人说话这么大的谱。

    他自然打听过这位,李阎进阎浮一年出头,声势闹得很大,连十主都被惊动过,现在打听他的大人物,一个巴掌也数不过来,但大多不太友善。这姓李的怕是不知死期将至。

    他刚要张嘴,又想起坊间一些传闻,强自按捺不满,轻声回答:“不怕兄弟笑话,旁的事我也不清楚。就是跟着跑腿作陪而已,至于主顾是谁,人家没让,我也不敢跟你说。”

    “我不是跟您摆谱。”

    李阎搓破一颗花生米攥在手里:“就是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我没想难为您,是谁让你请我上门,请他自报家门。你拿不准主顾的意思,可以现在问嘛。”

    鲍不平一抿嘴,脸色古怪地瞧了查小刀一眼,意思是你这位朋友口气可够大的。

    查小刀捏着自己的后脖梗,冲鲍不平一边叹气,一边道:“要不,你给你那主顾打个电话。”

    鲍不平听明白了,也不多说话,抽凳子起身走了出去,没一会儿,就黑着脸回来,把手机递给李阎。

    “你听。”

    李阎接过来放到耳边:“喂?”

    一个听上去二十出头的女声传出来:“你好,我叫顾悦,自己人,代行孔雀。我们老板想见见你,她今天早上才到津海,约你明天中午十二点红山围场。”

    “你老板是?”

    “她叫姒文姬。”

    “……好,我一定到。”

    “那位查先生可以一起来,如果你不放心自己的安全,给你领路的王胖子,你可以一并叫上。”

    “不至于,我胆子还没那么小,明天见。”

    李阎轻声回答。

    孔雀应了一声,利落地挂了电话。

    鲍不平从李阎手里拿回自己手机,若有所思地看了李阎一眼,抹了抹脸上的汗渍,又笑呵呵坐了下来。

    李阎有些讶异地打量了他两眼:“兄弟你还有事?”

    李阎的语气非常随意,如果对方自视甚高,很容易怀恨在心。

    但李阎并不放在心上。

    一来,像鲍不平这样的人油子,落井下石或许一把好手,叫他当马前卒是万万不能。因为自己噎他几句,就暗中下绊子,凭白得罪自己,可能性不大。

    二来,他今天心情不太好。

    倒是姒文姬,她就这么当面锣,对面鼓地找上门来,指名道姓要见自己,这让李阎十分意外……

    “哈,”

    鲍不平一点不生气,反而冲李阎一竖大拇指:“得罪了姒文姬,还八风不动,兄弟真不是一般人、”

    说罢,他压低声音凑近李阎:“你知道姒文姬是谁么?”

    “有耳闻,羽主曹援朝的老婆。”

    鲍不平一愣,李阎湛然地盯着他,半晌,鲍不平摸了摸鼻子,干笑道:“得,是我自讨没趣,那我也没得可说了。咱也算同乡同源,我还是劝您多留神。别人惹不起赵剑中,不敢乱动手脚,姒文姬可不一定。”

    他左右瞧瞧,咕哝道:“谁让人家有个通天的丈夫呢。”

    李阎眼神闪烁了一下,脸上多了些笑容,他拧开酒瓶盖,半开玩笑地问:“一样都名列十主,难道赵剑中还怕了曹援朝?我可看赵剑中对他立的规矩,看的很重啊。”

    “重,当然重!重的其余的代行,哪怕十主,宁愿离开天甲子九,去别的果实逍遥快活,也不乐意在他眼皮子底下晃荡。”

    李阎听了这样的话,也不动声色。

    他上次见到赵剑中,就敢断定,以那老头子的强势和过往,是不可能叫别的行走在这里各立山头的,即便对手阴沉如鬼主苏灵,霸道如羽主曹援朝。

    “但赵老厉害,曹援朝也不是省油的灯,阎浮唯一四御行走,可不是闹着玩的。”

    鲍不平精明地很,他瞧得出来,李阎对十主的事很感兴趣,对此,他心中其实是有些不屑的。

    这些冒进的后进小子,一个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自己还没蹦出进口,就眼巴巴抬头盯着天一样高的十主。

    前两天甚至还有个酒鬼,花了两千阎浮点数,打听介主詹跃进的事,话里话外,是要毛遂自荐。真是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当然,鲍不平不会显露出来,反而更加殷勤:“我是做什么的,刀子是知道的。平时接点杂活儿,偶尔也当小道消息的二道贩子。我没别的意思,想从你这套点话,换口饭吃。我不白问,人中赵剑中,羽主曹援朝,倮主秦安。太细的我的不清楚,平常些的,我都知道,尽管问。”

    “我还是想打听打听这位姒文姬。”李阎笑道:“这位心眼不大吧?”

    鲍不平一抿嘴摇摇头,叹了口气才说:“褒贬话咱就不多谈了,捡要紧地告诉你。她是九尾狐代行者,六司行走。有华侨财团的背景,曹援朝平时是不理事的,羽主这一派,除了少数几个人,姒文姬指挥不动,剩下都归她调遣。我说的可都是能参加阎昭会的代行者。非代行,能入他们法眼的很少。”

    他眼珠一转:“兄弟要是感兴趣,我列张名单给你。都是姒文姬这些年用顺手的人,我可给兄弟你打个预防针,这里头一多半是代行者。”

    “那你想知道什么?”

    李阎认真地反问。

    鲍不平笑得像弥勒佛:“其实我就是好奇,你是怎么招惹上这帮人的?按道理说,想姒文姬这样在阎昭会上也握有实权的大人物,除非是代行。否则轻易也惹不到她。何况……”

    何况你得罪的也不止一个姒文姬。

    鲍不平心中暗道。

    李阎面色不显,心里权衡起来,很多事他后知后觉,现在也就明白了七八分。可有很多事,实在不能为为人道也。

    比如自己体内两把唯一级法器,比如太岁,甚至丹娘。

    至于张义初和的部分,虽说无关轻重,但恐怕也满足不了鲍不平……

    想着,李阎叹口气:“这事我也糊涂,说不明白。”

    鲍不平眼神闪烁:“记得什么,就说什么,我不嫌弃。”

    “我是叫一个脱落者给坑了。”

    鲍不凭显然知道什么是脱落者,他没注意旁边查小刀举杯遮挡脸色,急声问:“什么代行。”

    “是个叫冯夷的,一招手就是黄色大浪,也不知道他拿了什么玩意,往我耳朵里一拍,结果就说,我完成了什么果实摘取事件,结果什么好处我也没落到,稀里糊涂就把我踢出来了。我这不是倒霉催的么?”

    鲍不平若有所思的样子,把李阎的都记在心里。

    李阎和查小刀交互了一个眼色,都默默无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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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7780/ 第一时间欣赏从姑获鸟开始最新章节! 作者:活儿该所写的《从姑获鸟开始》为转载作品,从姑获鸟开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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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如鸿毛,命如野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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