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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活儿该     从姑获鸟开始txt下载     从姑获鸟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八章 李蔡交探

    丹娘被蔡氏误认为是火鼎婆显身的时候,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要见天保仔,无论蔡牵是何等样人,心中没有点想法,是不可能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李阎一路出来,蔡氏的人眼光怪异,可天保仔威名在外,天舶司大会之后更是如日中天,谁也不敢这时候拦上去问一句:“我家火鼎娘娘给你讲什么了?”

    “阿九姑娘。”李阎正好瞥见环抱两只酒瓮,往前走的阎阿九:“不知道蔡老板,如今身在何处啊。”

    阎阿九面无表情地盯着李阎,也不回答。

    “我想和你家蔡老板谈一谈。”

    李阎笑着。

    “我家老板说,他今日不想见客。”

    “那这样,你替我传句话给他。没问题吧?”

    “可以。”

    “你告诉蔡牵,我可以把她带走。”

    “……嗯?”

    “我说完了,你尽管传话便是。”

    ……

    “十三年前,广东下谕禁烟,从那时起,英国人的鸦片,要从加尔各答海港,转手到我天舶司,再流入南洋沿海。这里头,我能独占四成毛利,黑斯汀离了我,要多费十倍的人手和心力,才勉强有可能,把生意做到今天这个规模。”

    黑斯汀,英格兰驻印度总督,东印度公司大董事。

    蔡牵手旁,放着一只酒瓮,甜美的酒香四溢。他脸上有淡淡地醉意,对面坐着李阎。

    阎阿九给两人倒满酒桨,退立一旁。

    李阎也咕咚咕咚把杯中酒饮尽,这“太清红云”本是汉时贡酒,度数极低,可留存至今,后劲极大。他晃了晃脑袋,半是玩笑,半是真心地说:

    “蔡老板做地都是大生意不假,可鸦片其物,荼国害民,蔡老板的钱,几辈子也花不完,何必做这等损阴德的勾当呢?”

    蔡牵不也恼,反而点点头:“我倒相信,天保兄弟这话,出于真心。只是嘛,这是良言,可也是……”他嘴角往下一瞥:“无用之言。”

    他摆手道:“世人逐利,螳臂当车必死,挟大势者,方能立于浪头之尖。”

    李阎摇头,打心眼不认同这话。只是他最懒得就是争论道理,也就由得蔡牵去说。

    “庙堂诸公,识得鸦片荼毒之祸,可他们看不见的,是鸦片之后,前所未有之变局,陆沉激荡之危机。”

    李阎一举杯:“愿闻其详。”

    蔡牵也许是醉了,也许是天舶司大会之后,蔡氏的心思,也无须在南洋海盗面前隐藏。

    “红毛之国,在寰球之西,东印度公司,哪里去种这么多的鸦片?”

    “印度。”

    “不错。十年前,印度迈索尔亡国之战,便是黑斯汀指挥。”

    蔡牵又道:“天保兄弟,你抬眼看看,如今的天下是个什么模样?国门之外早就是英国人的天下,你瞧着吧,五十年内,印度国将不国。可红毛子的大炮,指得可不仅仅是印度。如今东南海疆万余里,各国通商传教,来往自如。自印度至南洋,自南洋至中国,阳托和好之名,阴怀吞噬之计。”

    蔡牵眼中毫光毕露:“我上面这两句话,如今的官府诸公,要几十年才能琢磨出滋味。”

    他一顿:“鸦片,我可以不卖,天舶司,甚至可以让东印度公司一块鸦片也流不进南洋。而结果,你已经看到了……”

    若是旁人,自然听得云里雾里,可李阎是什么人,他一下子把酒杯放下。

    “红毛子要打广东的事,你早就知道?”

    “呵呵,天保兄弟完全可以直接一些,你想问得是,红毛子打广东的事,是不是我背后推波助澜吧?”

    李阎挑着眉毛,也不说话。

    蔡牵掰着指头:“英格兰,法兰西,罗刹,葡萄牙,四国如今乱战将歇,国内一片萧条。我只是透露给黑斯汀,官府逼我天舶司太紧,他的货,年底就运不进来了,黑斯汀是个冒险家,谈判桌上得不到的,他自己要从战场上去拿,后面的事,不用我去撩拨。”

    李阎低头:“广东沦陷之初,英葡联军以剿匪之名驶入南洋海域,这事知道的人不多,可也不少,福临那边,也是你煽风点火……你就不怕玩火**?“

    蔡牵呲喽一口喝干净酒盅,悠悠地说:“你看不见别人攥拳头,不代表这只拳头不会打在你的脸上。早知道疼,很多时候比晚知道疼要来的好得多。”

    他又看了一眼李阎:“当然了,窃钩者偷,窃国者侯。”

    利亚砸了砸嘴:“蔡老板,我是个粗人,除了打打杀杀什么都不会,不过你今天这番话,教了我一件事。”

    “哦。”

    “男儿爱吴钩,当不为谋蠹舞。”

    蔡牵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天保哥说笑了,如今,我等要为你,哦不,为你那位秀儿盟主舞动吴钩才是啊。”

    李阎嘿了一声,挑挑拣拣,把两颗花生扔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刚才那些话,出得你我之口,烂在肚子里。说正事吧。”

    “什么正事?”

    “火鼎娘娘。”

    蔡牵没说话,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身后的阎阿九。

    “怎么,我嘴巴大了些?”

    “无妨无妨。天保兄弟有话直说。”

    “缘由,你不必问,答应我三个条件,火鼎娘娘,我带走。”

    阎阿九没忍住,那颗泪痣化作水滴砸落,望向李阎的眼神充满杀气。

    蔡牵没阻止,可也没斥责李阎,只是酌着酒水。

    屋子里的气氛冷到了极点。

    阎阿九的拳头咯咯捏着,半天,才一点点松弛下来,头颅垂着。

    蔡牵嗓子哑着:“请讲。”

    “第一,福临的承诺,在出兵之前兑现,他答应给我赎金,好像是三十万两吧。”

    “这是之前说好的,自然应该算数。”

    “我的意思是,这里头,你给我凑十万两的珠宝,活猪羊,玉器,具体包括什么,我列份清单给你。另外二十万两,要现银。”

    “还有呢?”

    “第二,我听说官府手里,有一种能制造两百米福船的图纸,一份在官府工部,一份在宝船林氏手中,蔡老板手眼通天,拿一份来给我,不难吧。”

    “我知道大屿山上,有大型的船厂,几代传承的老船匠,可恕我直言,这种船需要的原料,整个南洋已经找不到了。”

    “这你不用管。”

    李阎笑了笑,南洋没有,可阎浮果实无尽,大批的行走把用不到的购买权限挂到拍卖行上,没什么原料是买不到的。

    “第三……”

    李阎嘴唇翕动。

    蔡牵听了半响,神色逐渐肃穆,半天才开口:“恕蔡某愚钝,天保兄弟此举,除了逼得红毛狗急跳墙,我看不见半点必要。何况大屿山之地利,得天独厚,红旗何必去染指……”

    “你就当我此举,是为博身后一点虚名吧。”

    蔡牵玩弄着酒盅:“哈哈,难怪,难怪天保兄弟,耻笑我是一介谋蠹啊,红旗帮行事,的确对得住宝岛郑氏的名泽。”

    “蔡老板,你这话是在羞臊我?”

    “哪里哪里~”

    “蔡老板,你是追名逐利的商人,我是刀枪打滚的武夫,利害临头,都要下狠手,可我博血食,不弄国器。”

    蔡牵语气听不出情绪:“博血食?天保龙头,你手下有六万人啊!还用你去博血食?”

    李阎攥了攥拳头,又晃了晃脑袋,太清红云后劲上来,脑袋发胀:“是啊,六万人啊。”

    蔡牵打量李阎几眼:“一言为定。”

    李阎点头:“一言为定。”

    “章何不会老实。”

    “那不是更好。“

    “哦,我倒忘了,你红旗帮觊觎太平文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什么时候出兵?”

    “今晚。”

第七十九章 大盗枭声(一)

    是夜,令出红旗,传于各家海盗头领。

    章何,朱贲各为一方渠帅,各自归巢携带兵力,及黑旗安千禄,牛尾,白底等七家势力,一路开往香山,消灭当地打击官府的葡人舰队。歼敌务尽。

    林阿金为一方渠帅,连同蓝旗千钧标,白旗帮各家,各岛屿土族,明帮等二十余家海岛势力,各自归巢带齐兵力,自顺德,新会,番禺等地,拦截葡人零散舰队。

    红旗帮,蔡牵各位一方渠帅,带齐其余全部兵力,开往广州湾,歼灭唐若拉主教所在的,英格兰及葡萄牙人的舰队主力。

    今晚三更出发。

    哨子急促……

    青黑帆林立高耸,炮口森森。前后不下千条大船汇聚又分散,各自归拢成三道海上黑流,有小船回自家老巢报信。

    万里南洋,蝇头黑流各自攒动。各家势力拿出了压箱底的人马船只,实打实二十二万人,大小船只数千,遮天蔽日的黑潮压往沿岸……

    ……

    章何者,客家人,潘村小民也,有胆略,少强征田土。殴死人命,捉收断事司监问,遇赦,出则摄众,挂九星黑旗,奉事黄老道,畜养弟子,跪拜首过,符水咒说刀枪不入,外多传“妖贼”军,聚众万余,旌旗蔽日。

    《德顺龙江乡志》

    朱贲,号九麻义豕,少读书不成去而为盗于海,其人机敏,侪辈听其指挥,为避兵锋,尝往来西江日本。交通苏松,觊觎闽粤,久为东南之患。

    《蓝寇始末》

    夜色渐浓,潮水拍打大船,声声入耳。

    这是妖贼军炮船的一间顶舱,朱贲深夜来访,言称要见章何。

    “我可是听说,天舶司大会之后,蔡牵请了天保仔去了蔡氏祖祠,嘿嘿,这姓蔡的还真是顺杆爬……”

    朱贲语气酸的紧,忽然眉头一皱,问向齐道济:“章何兄弟呢?”

    齐道济一拱手,又抹了抹八字胡子:“都督大人正在闭关,朱龙头请稍等片刻。”

    朱贲虚了虚眼,想起章何败回到天舶司时,那张阴沉似水的脸来。嘿嘿一笑道:“怎么?章兄弟,莫非还有什么秘术未曾施展么?”

    齐道济唔了一声,笑着摆手:“我家都督,是在和天保龙头的比斗当中,伤了三魂七魄当中的“尸狗”魄,这才闭关疗伤而已,哪还有是什么秘术后手。”

    “哼哼,你又何必瞒我,南洋如今谁不知道,章何当日高搭法台,红毛的瓦斯科战舰也如同孩子的玩具任意揉捏,只是比斗当中,这等法术施展不开罢了。”

    两人客套了几句,外面帘子一挑,一身大氅的章何走了进来。黑发上有袅袅的白雾升腾,煞是惊人。

    章何拧着眉头,满头虚汗,偏偏一对眸子亮如火炬:“久等了朱龙头,深夜到访,所为何事啊?”

    朱贲一见章何,抖了抖袖子:“看章兄弟这副模样,莫非又有精进?”

    “这天保仔恐怕是得了哪家小神的供奉传承,一身业艺已经今非昔比。我若不思进,岂不是没几年就要被红旗帮的人摘了脑袋。”

    朱贲探身说道:“我可是听说,厌胜之中,有一门令人发指的秘术,吞了厌胜高深者的后半截脊骨,可得此人生前一半修为,天保仔是不是……”

    章何摇头:“十夫人的法术,我再熟悉不过,天保仔施展出的手段与她全然不同。”

    朱贲一拍手:“那岂不是说,大屿山里,还藏着一个有厌姑一半法术的人物?”

    章何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朱龙头有话不妨直说。”

    朱贲咳嗽两声:“章兄弟,咱们那位“盟主”大人已经进令,今夜出兵,要我和章兄弟先行攻打香山,这事~”

    “我的弟兄们点齐人马船炮,就等开船了。”

    朱贲跳脚:“诶呦,我说兄弟,你怎么这么实诚啊!”

    章何摁了摁手指:“朱龙头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盟主……说是郑秀儿,其实,不就是他天保仔么,当婊子还要立牌坊罢了。从十夫人活着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红旗帮这些人,少恩寡义,不足与谋啊,五方海盗,咱俩和天保仔关系都不好……”

    朱贲咽了一口唾沫:“章兄弟,这次南洋海盗倾巢而出,加起来有快二十万人,红毛虽然厉害,也是肉身子,绝不是我们的对手,可咱们都到了广州,那天保仔能让咱们喝上一口汤就不错了。”

    “那……依照朱龙头的意思?”

    “咱俩到了香山,故意透出消息,叫他们知道自家主力在广州湾有难,红毛必然突围增援,咱们假意追击,放走红毛军舰去给红旗和蔡牵捣乱,然后上岸直奔广州,要是咱先到了广州城里,还不是予舍予求么?!”

    章何闻听,哈哈大笑站了起来。

    “我思绪半响,想不到和朱龙头想到一起去了。”

    朱贲一看章何架势,知道自己此行成了大半,也十分振奋。

    “如此,便说定了。”

    “就听朱大哥的。”

    “一言为定,届时先破广州,城北归我,城南让给章兄弟你,这一票捞完,金盆洗手都不愁吃穿了!”

    章何应了两声,眼里深邃。

    等朱贲心满意足的下了船。齐道济走到章何身边。

    “都督,那朱贲……”

    章何扬了扬手,转头问齐道济:“齐师,你之前查到的那些,可有把握?”

    齐道济点头:“朱贲和咱,就是给红旗帮背的黑锅!那鸭灵号上的炮,和红毛军舰上的火炮一模一样,绝对错不了!”

    “红毛子发了疯似的要夺回来的那东西,也在天保仔手里了?”

    “**不离十。要不然,当初大伙都熬干了军备,天保仔哪里有把握,再拿出几十门炮来?”

    “道济,要是咱们拿到那东西,你会怎么处置?”

    “自然是藏进老窝,闷声发大财……”

    齐道济语气一住:“提督?”

    “朱贲眼皮太浅,广州的确是富得流油,可这盆肉,你多吃一口少吃一口,改不了大局。天保仔依旧是南洋盟主,纵然折损部分兵力。声望也将达到顶峰……”

    章何眼色深沉:“到了香山县,届时如何,听我指挥。”

第八十章 大盗枭声(二)

    宝船林姓者,乳名阿金,世落拓游江湖,多携炮弩兵器出洋,掳袭一舟得志,后屡为之,以众水鬼夺帅之法驰名,但其著令不杀人,船货只取其半,有穷可怜者,全释之,海上称“仁盗”,

    《只见编》

    两天后,天色将晚。

    “那姓蔡的,自己放弃做盟主,却连累得我们里外不是人。”

    敖兴抱着肩膀,古铜色的皮肤仿佛铜铁浇筑。

    林阿金摁着海图:“还有多远?”

    敖兴回答:“自刚才我就瞧见飘在海上的船骸,应该快了。”

    “叫儿郎们打起精神~”

    说着,他眼神一眯。

    林姓船队西面,一抹黑光自海际翱翔而起,红绿二色相间的旗帜飘舞,金蓝色圆盾的风帆之下,军装笔挺的葡萄牙人挂起红旗,一道道黑红色人影在船上奔走,双方几乎同时发现了彼此。

    “哼!”

    林阿金把海图一卷。

    “降三帆,架炮!左右船只排开,泉郎种下水。”

    船舷露出三排几十个窟窿。包头巾,**上身的林家汉子把大炮推出一尺。

    “扑~”

    葡人的黑色炮舰上,打出几枚实心弹,却在距离林姓舰队的前头入水,倒不是葡人连炮弹射程都算不清,这是在警告林姓。

    “家主,我们?”

    “等。还有,叫后面的船,别冒头~”

    林姓的船,最前头大概七八条六十来米的闸船环成一个月牙,船上的人扬着火把,对着葡人的船只虎视眈眈。

    “检查长,发现不明船只。”

    检查长巴罗斯的服装一丝不苟,他转动桌上的巨大地球仪,快步走下楼梯,只瞟了一眼,就笑着对属下说道:“又是这种古老的中国船。”

    自突袭战打响一来,东印度公司连同葡萄牙的雇佣军队,面对的官府主力,便是这样的中国闸船和广船。

    那些连大些海浪都承受不住的渔船,自然不必说,就是所剩不多,那些所谓“大帆船”,葡人的火炮只要一轮齐射,就要沉个一两艘,这些老掉牙船只的航行速度又慢,自己的人慢悠悠地填弹,发射,不超过三轮,这些船只基本就完全溃败。

    “应该是海盗船,我们已经打过招呼了,可是,他们似乎没有退开的打算。”

    巴罗斯皱了皱眉头,出发之前,唐若拉主教也曾叮嘱过,如无必要,不要和南洋海盗发生冲突,可眼前,对面的船队好整以暇地摆开架势,火把也带着,分明来者不善。

    巴罗斯当机立断:“开炮!轰沉他们!”

    红绿旗帜飘扬下,十二条黑色三桅船列成一个箭头,打了一个转儿,斜着绕向林姓舰队逼近,森森炮口敲得林家水手直皱眉。

    “砰~~”

    葡人的箭头船队的十几条黑船,齐齐歪向一边,白烟弥漫,咻咻的炮弹砸在林姓船队的船板上,猛烈的红色火焰舔过甲板。

    火光当中,满脸冷酷的葡人指挥官刚要下令再次开炮,瞧见烟雾散尽后,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的林姓舰队,硬生生把冲锋开炮的命令吞进了肚子。

    一轮火炮之后,面前这些船尖又细长,甲板脊弧很矮的中国老船的表面,只有一些浅浅的伤痕。

    巴罗斯敏锐地发现,这些在样式上和官府船只没有区别,也称不上崭新的中式闸船,吃水非常得深……

    “检查长大人?”

    “冲过去,离近些再打!”

    长久以来,葡人在南洋的势如破竹,让巴罗斯具有极大的自信。

    五个呼吸的事件,敖兴眼前一亮:“家主,红毛进入我们火炮的射程了。”

    “等~”

    林阿金还是这句话。他老于海战,对红毛的船只,不说了如指掌,可也有着极深的了解。

    实打实地说,自己手下的林家老船,尽管代表着南洋数百年最高的的制造船艺,可和红毛比,还是差了不少。

    火炮射程近,能承载的大炮数量少,速度慢。唯一的优势,是比红毛的船坚固一些,且耐用。

    追击的话,自己一方容易陷入被动。

    可葡萄牙人摸不清自己的火力,又带着对官府船只的一贯轻蔑,必然冒进。

    谁也想不到,整片南洋,拥有最多火炮的势力,不是官府,而是各家海盗!

    只有等葡萄牙人的船足够近,自己才能打出丰厚的战果。

    “砰~”“砰~”“砰~”

    船只越发近了,最近一枚炮弹距离林阿金只有十五丈!

    林阿金毫不动容,嘴里默念。

    “咻~”

    林阿金一抬头,褐色火药弹以一个弧度对着自己鼻尖落下。

    “真背啊~”

    他喃喃地说。

    敖兴怒目圆睁,一个箭步跃向空中,两只胳膊环抱,迎向炮弹。

    火花似玫瑰绽放。

    几乎在同时,林阿金对着旗手大吼:“扬旗!开炮!叫后面弟兄露招子i(一齐上)!”

    月牙形状的林姓船队之后,两道黑流一左一右冒了出来?

    砰砰砰~~

    林姓舰队还击,层层火炮孔绽放火舌。

    数十发黑火药炮弹轰在葡人的帆船船体上,船头,船舷上顷刻扬起了大片褐色的尘烟,那是木屑,水浪,铁钉,乃至屑状的血肉!

    巴罗斯又惊又怒:“这些海盗手里有火药弹?!”

    他还没来得及下令,只见两道黑流自对面舰队后面一字排开,闸船让开,两艘庞然巨物自船队中间冲撞而来,船头足有二十来米高,长百余米,三层木楼。

    林姓福船。

    夕阳染红晚霞,海浪跌宕涌动,炮火连连,各色帆船齐刷刷地冲向葡人黑桅舰队,船头上,海盗们或舞刀枪,或举火铳,或攀帆绳,海水倒影火焰,有林家泉郎种破水而出!嘴咬钢刀,身背鱼叉,三两纵越,跳上了葡萄牙人的舰队!

    在比斗中败于禁婆手中的白茹玉中气十足:“那挂金叶子边儿围的船上是他们龙头!先夺这艘船!”

    敖兴从空中摔下,黑辫子散开,披头散发,他口吐出一颗带血牙齿,眼露狰狞之意,身下船只火焰烟雾时隐时现。

    林阿金沉声道:“没事吧?”

    “四不了!”

    敖兴说话漏风。

    林阿金转头,顺着海风方向大喊:“林姓的弟兄们,诸位头领!大家伙扬名立万的机会到了,莫放走了这些贼心不死的红毛!”

    海上轰然响成一片!

    ……

    夫粤海以多盗闻,天保仔其巨魁也,挟数万之众,以横行于洪波巨浪之间,轰炮如雷,烟蔽天日,向为粤督者皆为其忧三十余年,莫敢奈何。

    《靖海氛记》

    平夷侯蔡牵,字顺官,其族显赫,祖上为南洋巨贾。牵有胆略,礼贤下士,乐施与,尤喜振贫困,恤人于厄。与番舶贾人交,多得厚资。

    《佛山忠义乡志》卷二十一《书院膏火碑记》

    这里距离广州湾只有五十里。

    “嗒~”“嗒!”

    鼻尖贴着湿腻的甲板,嘴巴里的咸腥味道久久没有散去。天色阴沉,暴风雨即将席卷而来。

    男人睁开眼睛,直起上半身,回首四顾,是汪洋不见边际的海水。骤然一声炮响,他下意识蜷缩起身子,等待风浪小些,他抬头去看,目力范围以内,船舷以东,是一艘银灰色的船艇,上面飘扬着红白二色的圣乔治十字旗。

    男人胡茬唏嘘,嘴唇干裂,眼袋极重,眼睛里全是血丝,看得出很久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船只突然遇袭,他有心下令还击,可填砂炮弹根本够不着人家,自己这几条闸船,却扛不住两三炮。

    林栋眺望一眼,至少有超过五十条银漆瓦斯科战舰朝自己冲来。

    “转舵~”

    他咬着牙道。

    此人是广东右翼镇林栋,是个四十多岁的络腮胡子。红毛之祸,事发太过突然,南洋海防骤然之间飘零破碎。广州湾最先沦陷,布防总兵陶果先战死,官府兵卒溃败逃散,林栋及其部署,带着三两余部流亡海上。

    这些人已经在海上漂流了几天,若是弃船上岸,换了便服扎头进山野穷乡,红毛子也找不到,可作为长官,林栋却坚决不允。

    红毛两万不足,各地方营盘则有兵将七万余,可短短几天,香山,东莞,新会,番禺,顺德等县的守军,却前后被击溃,如今的珠江口上,挤满了红毛的大船坚炮。

    上官不知所踪,孤魂野鬼似的在船上游荡几天,粒米未粘牙,非但没有等到转机,反而再次遭遇了红毛的战舰部队。

    林栋晃了晃脑袋,那红毛子的漆船却逼近了。

    咻~

    林栋头上的黑色暖帽被子弹射飞到甲板上。

    他仰脸,船上蓝眼珠洋鬼子端着击发火铳瞄准自己。

    林栋抹了一把脸,弯腰捡起黑色暖帽戴在头上,一提腰刀,子弹铛地一声打在刀身上。

    尖锐的金铁声音经久不绝~

    扑通~

    钢刀入水。可尖锐的声音还在。

    是哨子声。

    滚沸的喊杀声音潮水般涌来。

    海上掀起层层白色细浪,起风了。

    【五婆仔之壳怒风】!(制造一场持续十五分钟的海风,方向自由控制。)

    橘红色花瓣在银色战舰的风帆上绽放,海波摇晃,一股股木屑在红毛子的船上纷飞。灰尘气浪喷涌,炮车翻倒,连带着林栋这几艘闸船,一起被炮火笼罩!

    “开炮,开炮。”

    指挥官叫嚷着:“起浪了,解帆绳,转舵!”

    轰轰轰轰轰轰~~

    轰轰轰轰轰轰~~

    东印度公司重金引购的黄火药炮弹以强大威力著称,而面对这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袭击,竟然完全无法在火力上占得优势。

    怒涛飞卷,挂在浪尖上的大红帆闸船火焰张扬,一艘艘船只在红毛子的强大火力下沉没,瓦斯科战舰虽然摇摇欲坠,却没有一艘倒下。

    描有绿色眉毛的鸟船左右包抄过来,尖锐船尖触在瓦斯科战舰的底部,而大批的广船和闸船经过炮火洗礼,也冲到近前。

    眼看两边的船近了,东印度公司的雇佣军们推开火炮,抄起火铳,顶在了前头。

    甲胄破烂,刀子锋利,衣着各不相同,却个个头包红色头巾的红旗海盗红了眼似的,冲上了敌船。

    一杆黑色长枪腾出如龙,枪锋划过,五六道血箭飙升,赵小乙拧腰撑枪挥舞双臂,枪杆扫倒一排雇佣士兵,数名高里鬼带路,袭杀先头部队,如同一把尖刀,插入敌人柔软的小腹!

    “退!退!退!”

    指挥官眼见海盗凶猛,当机立断,叫所有士兵分队伍躲进舱室,依托狭窄地形,等待援兵。

    一只黑色布鞋踏上甲板,高瘦身影突出如同青色竖峰,李阎左右环顾,一名眼力很毒的雇佣士兵朝他射击,被他轻轻仰头躲过,那人滚地躲进通道,李阎瞧也不瞧,脚尖挑起一杆钢刀,反手飞掷出去,只听得扑哧一声,黑色血点洒了一地。

    眼见这艘船的甲板已经被占领,李阎眼角瞄见海上漂着一颗黑色官帽,招手叫来一人,指着海面:“水底下有官兵,先救上来看看。”

第八十一章 大盗枭声(三)

    李阎话刚说完,立马有个敞怀的疤脸汉子答应一声,扑通一声钻进水里。

    当初从广夷岛入手【五婆仔之壳】,李阎回来把他安置在了鸭灵号上,怒风发动,船队借风势,以最前头,三艘加持了【**海水涡轮】的八十米广船作为刀尖,红旗帮的先头舰队,在英国的水兵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穿过炮火,一股脑地撞了过来!

    红帆闸船一拥而上,齐齐撞在瓦斯科列舰的船体上,白色和红色的风帆交叉,后面的鸟船穿插,蚂蚁般攒动的海盗甩出套索,背着刀枪火铳登上甲板,和红毛子展开惨烈的白刃战。

    红旗帮这次出动了上百条大船,小船若干,蔡牵的队伍就在身后,前后大小船只近千。炮弩人手,都是南洋顶尖。

    而红毛子这只舰队,应该是红毛占领广州之后,派出来清剿官府残余兵力的,五十多条瓦斯科战船,占到这次英葡联军的九分之一,以瓦斯科战船的航行速度,以及炮载量,这是一支堪堪可以对抗南洋五大海盗任意一支的精锐战力。

    可惜地是,李阎投入这次事件以来,红旗帮的尖刀力量,以及舰船火炮水平,都提升了一个大档次!加上蔡氏的鸟船支援,这场遭遇战,没有打不赢的道理。

    南洋海盗的凶悍,在船只和火力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发挥得淋漓尽致。

    李阎收回目光,自己身边的伙计,在整个南洋也是顶尖好手,脚下这艘战舰上的水兵,在接触到红旗海盗的一开始,就被狠狠压制,对方指挥官的反抗意志很坚决,头脑也灵活,眼见势头不对,下令让水兵躲进甬道和狭窄舱室,依托地形作战。

    “天保哥,搬火药桶,炸了他们的船!”

    薛霸耳濡目染,对海战绝不陌生,当即叫道。

    “咱们的人是他们的几倍,用不着下手这么惨烈,保船,进舱室把红毛一点点清剿干净,顺带抓几个舌头问话。”

    李阎话音刚落,脸上杀气一露。

    他拧眉转身,身边薛霸那句“小心”还没出口,但见李阎腾舞錾金虎头大枪,枪花朵朵绽放,白金光影密不透风,叮叮当当响作一气,褶皱的弹头落在地上。还冒着余烟。

    原来有英军水兵注意到发号施令的李阎,竟然不要命似的,舍下用圆桌,绞描台搭建的临时阵地,一轮火铳齐射过来不说,几名眼神锐利,手持水手刀的的士兵,更是直接对着李阎冲了过来。

    噗~

    大枪落地,木屑纷飞,枪刃砸入甲板三寸有余,眼见水手刀已经劈了过来,李阎一压枪杆,虎头枪刃宛如蛟龙出水,但见一道白金华彩凄厉划过,眼前水兵两截肉身从中间裂开!

    连同军服和三角水兵帽子,这个冲锋在最前头的水兵被整个枪刃撩成了两半,血糜翻涌,几枚沾血的金色圆纽扣滚落老远。

    只一枪,便把水兵队伍视死如归的疯狂气势浇灭了一个干干净净!

    其他水兵的脚步用硬生生被遏住,同僚的血肉溅了他们一头一脸,却是都懵了一个呼吸左右的时间,

    李阎冷冷逼视这眼前众人,红旗海盗呼啦超涌了上去。再不用李阎出手。便把这只水兵队伍淹没了。

    “轰~”

    炮弹轰在船身上,一艘东印度公司的战舰船腹破了好大一个洞,轰隆轰隆沉下海面。

    焦灼的海战边缘,有瓦斯科战舰拨动海水,开始掉头逃窜,这是溃败的信号。

    ……

    唐若拉轻轻把鹅毛信放到桌上,拨开一边的精美瓷器,珍珠玉帛,苍老的脸上,有深沉的怒气。

    东印度公司的舰队抵港后不宣而战,一路势如破竹,杀伤官兵无数。接连占领县城,港口。

    当几位在欧罗巴声名赫赫的体面贵族指挥官,终于攻破广州城,打开银库大门的时候,脸上的震惊贪婪的扭曲神色掩也掩不住!

    瓷瓶,玉具,漆器,金帛,以及最直观的,足以让大伙其中酣畅游泳的银锭子!

    这还仅仅是公库而已,其他诸如福临的将军府衙,城内大商人的私窖,香火旺盛的佛寺……软红十丈,说不尽的富贵繁华,如今羔羊似的,**裸地摆在大伙面前!

    可短暂的兴奋过后,经验丰富的葡人主教,以及东印度公司的几位大管事心知肚明,想把这些富贵吞进肚子,当务之急,是消灭就近的有生力量,叫官府再无还手的余地。

    可就在刚才,唐若拉受到急报,南洋五大海盗,妖贼章何,宝船王林阿金,红旗帮天保仔,连一向和葡萄牙人保持密切联系的义豕朱贲,也扯起大旗,自南洋反攻两广,要帮助官府打败英葡联军。

    那位面见过黑斯汀本人,和东印度公司一直保持极大货物吞吐量的天舶司大老板蔡牵,更是义正言辞:“红毛犯我河山,杀我百姓,凡中国之男儿,无不咬牙切齿,纵然洒尽一腔热血,也誓要把红毛赶出南洋!”

    旁的不说,如今,数万人的红蔡联军逼近广州湾,已经不足五十里了!

    红蔡联军声势浩大,按照道理来讲,唐若拉主教不可能收不到消息,可实际上,番商在南洋的消息往来,一直被蔡牵密切关注,如今军机迟缓,很大程度上就是蔡牵在搞鬼。

    他们可没想到,蔡牵把他们当做擦屁股纸,可是一点旧情都不念,反手就把英葡联军卖了一个干干净净!

    其实,在达成了勾连南洋群盗,以及敲打福临,扩大实权的目的之后,天舶司蔡氏,早就动了剿灭红毛,为蔡家祠堂添一件光辉功绩的心思。若是能封侯拜相,自然光耀门楣。

    当初天舶司大会之前,唐若拉还坚信,蔡即使不站在他们这边,也一定会保持中立。

    实际上,红毛子的强大舰队,能这么顺利进入南洋,蔡牵在其中是出了力的。

    自从黑斯汀从蔡牵这里听闻,官府要进一步收紧海关贸易的消息之后,转过个把月来,花费重金,贿赂蔡牵。谎称商船在在南洋受到海盗威胁太大,想派重兵又怕官府不允许,这次拜托蔡牵说和。暗地里,勾结葡萄牙驻扎澳门的部队,要用武力叩开官府海关。

    蔡牵收了银子,办事真是利落,没过两天,官府主动花银子请自己来剿匪,正中了联军下怀。突袭广州之后,十三牙行的账房管事还来闹过,洋人方面自知理亏,何况日后仰仗蔡氏的地方还有很多,黑斯汀大董事来专信,语气诚恳地向蔡牵说明苦衷,做出承诺,还捎带脚赔付了蔡牵上百名熟练工匠,原以为,蔡氏亦商亦盗,追逐名利,又讲信义,不会再追究,可没成想,这才几天的功夫,蔡牵竟然伙同四大海盗,打上门来。

    二十万海盗反扑两万多英葡水兵,无论如何,这都是一场苦战。

    可是退走?舍不得!

    唐若拉捻起一尊精美香炉,爱不释手:“杰姆蔡,你说过中国商人最讲信义,你出尔反尔,一定会自食恶果的。”

    他又瞧了一眼来报信的士兵,谦和地笑了笑:“我要是没猜错,这五大海盗当中,发号施令的,就是杰姆蔡了吧?呵呵,把皇帝和官员,连同黑斯汀冕下,一齐耍了一个遍,我还真是有些佩服这个中国人的心机和执行力啊。”

    “事实并非如此,主教大人。”士兵右手放到胸前:“南洋海盗的领头人,指挥二十万海盗作战的,是一名小姑娘,名叫郑秀。”

第八十二章 大盗枭声(四)

    “郑秀?郑秀是谁?”

    唐若拉愣了愣神。

    报信的士兵也说不清楚,只保留地说:“这是一位大海盗的女儿。”

    唐若拉脸皱在了一起,他呢喃几句什么,把杯子里的新鲜绿茶喝干净,这才说道:“带我去见亚力克斯爵士。”

    亚力克斯贝奇,这次东印度公司派出的,地位最高的一位的管事人,毕业于伊顿公学,下议院议员,曾任黑斯汀总督的高级秘书,不列颠海军准将。

    而当唐若拉见到亚力克斯爵士的时候,被这个刚满三十岁的硬朗青年人的眼神吓了一跳。

    “主教大人,有一件事,我务必要通知到你。”

    “南洋海盗的联军已经逼近,先头部队甚至有直接遭遇的可能,我已经知道了……”

    唐若拉点点头。

    “是……另一件事。”

    亚历克斯语气古怪,把手里精致的羊皮纸递了过去。

    唐若拉漫无目的地扫过执掌,瞳孔猛地收缩,脸上的老人斑都颤抖起来。

    欧罗巴史上最好的战术家之一,法兰西皇帝陛下拿破仑波拿巴麾下,有“胜利之子”之称的安德烈率领七万法兰西军队,直指葡萄牙东部城市阿尔梅达,而葡萄牙境内最具战斗力的,也只是一支两万人不到的英格兰援军……

    “唐若拉主教,你的看法呢。”

    亚历克斯爵士问道。

    唐若拉艰难回答:“我觉得,如果远东的局势陷入僵持,也许我们可以考虑……”

    “那就不要让他陷入僵持,我们需要一场快战。”

    亚力克斯拳头缩紧:“正因为局势吃紧,我们才要保证远东的利益,我们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可能战事已经打响,这不是我们的干预的了,可巨大的利益,就在眼前,主教大人,我们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了。”

    唐若拉主教久久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轻轻点了点头:“我,我明白。”

    ……

    五十多条英格兰战舰,最终全部溃败,只逃回了二十二条,其余要么被火炮击沉,要么在接舷战当中,被红蔡联军的海盗清剿干净,连船带人都被俘虏。

    “首战告捷,红旗帮兵威之炽,我今天是见识到了。”

    甲板上,蔡牵和李阎并肩而立,他一身紫底黄纹的长马褂,话中半是恭维,半是惊叹。

    洋人的坚利船只,兵员素质和海盗的差距有多大,蔡牵心里是最清楚的,前几日,葡萄牙大检察官巴罗斯带队撕破官府防线,双方七万人在海上交锋,官府水师一触即溃,伤亡逾万,而葡人的损失,是让人不可置信的十位数!

    也是这一战,让官府的水军将领彻底看清,如今的官军,远远不是这些远道而来的虎狼的对手,从而收缩防线,放弃海战,据险而守,可惜,最终也没能回天。

    而今天,被官兵吹成妖魔的红毛水兵,却猝不及防地尝到了失败的滋味,折损一千多名水兵,还是在一群海盗的手里。

    之前蔡牵已经尽量拔高去评价红旗海盗的敢战,以及其船只火炮的精良程度,可如今看,还是低估了人家。考虑到天保仔担任红旗龙头不足一月,这份基业的牢固,还得把功劳算在已故的厌后手中。

    此战之后,蔡牵也不禁慨叹,如今的天保仔虽然勇猛无匹,堪称万夫莫开,可海战一打,一身诡异厌胜,出手能让百里尽是一片赤水的厌后才更让人忌惮。

    想起这女人还活着的那些岁月,其余四旗也甘心蛰伏。五旗联盟,的确是整片南洋最大的拳头。明显高出其余四大海盗一个层次。

    不过那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李阎听到蔡牵的吹捧,摇了摇头:“人手是对手的几倍,船是差了点,也没差到天上去,红毛也不是三头六臂,这都打不赢,抹脖子算了。何况,我们的船只人手的损失,是对手的两倍,没什么值得夸耀的。”

    李阎心里算过,单是这次开胃战当中,红蔡联军的折损,换算成银子,大概是三十万两左右,够得上他和查小刀两个人加起来,打生打死才能获得的收获了……

    众木支持的凌云宝树,便是如此的格局。

    想着这些,李阎拿起一把水兵配的单眼火枪,砰地试射了一发,盯着草靶子上的窟窿眼,心中估量:“比苏都的羽毛威力强点有限,有雕雪在身,倒是不碍事。”

    蔡牵笑了笑:“对了,天保龙头,这场遭遇战打下来,大概有四五百人的俘虏,你准备怎么安置?”

    李阎眼珠一转,哼了一声:“仗打得紧,没工夫防备他们,这帮票又扎手,干脆割喉扔下海。省的麻烦。“

    蔡牵一愣,急忙劝阻:“就这么把这些洋人杀掉,不仅会激起对方的愤慨之心,也太过残忍,留下他们,等胜下英葡联军,让他们花钱赎买岂不是更好?”

    “残忍?红毛对着我的兄弟捅刀子的时候,就不残忍了?这次蔡老板的人只是敲敲边鼓,自然轻松,可我红旗兄弟折损就超过两千人,不杀他们,还留着过年么?至于赎买。你就知道我们一定打得赢,再叫这帮子水兵闹出事端,折的可不是你的弟兄。”

    蔡牵摘下瓜皮帽子拢了拢头发,苦笑摇头:“天保兄弟,你我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你怎么又拿出这副面貌来谈生意?直说了吧,这次反攻,我有七成以上的把握能打赢,俘虏破牢闹事这种离奇话本,不必饶舌,我想让天保仔做出承诺,对投降的红毛网开一面,并把这次南洋大战的所有俘虏,都发送给我。”

    “诶呀,我的弟兄辛苦流血,你叫我把俘虏给你……再说其他几位渠帅头领,也未必答应吧?”

    这次反攻,给各家海盗头领的职务官称,仿了当初黄巾起义三十六渠帅的制式,五大海盗头领,封作五大渠帅。

    当然,也就是个称呼,做不得真。

    “要多少赎买银子,天保兄弟你开个价。”

    “嘿嘿,从我这买了,再倒手卖给红毛。还赚了交情,蔡老板做的好生意。”

    “这生意,你等也不好做不是?”

    “银子,我不稀罕,红旗的需求,当初在琉球岛也提过了。蔡老板这话,可真是让我为难啊。”

    李阎眯了眯眼:“我倒真有件东西,想让蔡老板帮忙。”

    “请讲。”

    “林阿金手中,那位泉郎海鬼,是如何炼得的?”

    蔡牵闻言一皱眉毛:“泉郎种之术难得,更是林姓不传之秘。好比是厌姑手中的楚服厌胜,章何手里的太平文疏,我可弄不到手,天保龙头的胃口实在太大了。”

    “这就奇怪了,高里鬼,泉郎种本是一套,他林姓只有泉郎种,那个敖兴哪里得到我们五旗联盟高里鬼的炼制法门的?”

    蔡牵回到:“好像是当初黑旗内乱,林阿金从郭婆一个心腹手中得到。当然,我也是道听途说。”

    李阎随即说道:“这样吧,法门就算了。你和林家交涉,我要林家为我红旗,炼一位泉郎海鬼出来!这总没问题了吧。”

    “我尽力而为。”

    “那我可就等蔡老板的好消息了。”

    两人三眼两语,浩大舰队兵和一处,兵锋直指广州湾。不料,天际的海面上,突起无数黑色桅杆,海浪翻卷,气势如虹的黑色三桅帆船舰队,纠结着大批银色瓦斯科战舰,正静静等待着红蔡联军的来临……

第八十三章 大盗枭声(五)

    弃港?

    李阎和蔡牵不约而同地惊疑出声。

    “嘿!蔡老板,人家这是没把咱当回事啊。”

    李阎怪笑两声。

    倾巢而出,弃港作战,比起据守最大的优势,就是能尽快结束战斗。

    蔡牵也没说话,他轻轻转了转手指上的戒指,爪趾抓在帆绳上的红顶鹦鹉扑腾翅膀飞舞在海上,嘶哑的鸟语传遍蔡氏舰队。

    “红毛来了!露招子!”

    “红毛来了!露招子!”

    蔡氏的船上,画着花花绿绿的青面獠牙,家仆水手皆穿青色藤甲,挎着这时节在欧罗巴也是凤毛麟角的撞击式火帽击发枪,声浪震天。

    近千条不同样式的大船在海上遭遇,在青黑色的海水衬托下,载浮载沉的船板带着厚腻质感,火炮林立之际,船只齐齐一扭,两只纠错的舰队太极勾玉图似一般咬向彼此,又像两群矫健鱼群彼此来回游动,战线绵延四十几里,分外壮观。

    海风把李阎的裤脚吹得来回摆动,他矗立在千帆之间,背后的獠牙似林立风帆,脚下是森森的炮口。

    中间的海面上,两股白沫子撞在一起!

    李阎咬着尾指,吹出一声长哨。

    波澜壮阔的海面上炸起数百道火花,红旗血帆闸船,和银色的瓦斯科战舰几乎同时开火!

    黑烟弥漫,海浪汹涌,红旗水手们擦拭着各自刀枪,李阎凝视蔓延的红黑色炮火,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放平的环龙汉剑。

    上面有指甲盖大小的缺口,还有蔓延的裂纹,若是触碰,可能还会有碎片落下。

    他叹息一声,把环龙收回个人印记,反手抽出錾金虎头大枪,吞刃如同狂蟒一般抖动,六十厘米的白金枪锋直指对手战列。

    喊杀震天。

    金红色炮火之下,英葡联军对红蔡海盗火炮惊人的威力和射程的微弱惊呼,被狠狠压下!红褐色的烟尘木屑大股大股的飞溅四射,剿灭落后野蛮的远东海盗,眨眼之间就变成惨烈如绞肉机的血腥屠场,一枚枚威力奇大的火药弹舔舐着每一个不列颠水兵的生命,转动的船舵被炸成粉碎,整只英葡联军的前端,陷入了一片火海。

    红旗帮和天舶司同样不好过,一名正在给火炮填弹的红旗水手被一枚火炮正面砸中,十来吨重的炮台被整个掀翻出去,带着散落的残肢断骸……

    烈火烧灼,一双断脚还站在原地。

    一艘艘蔡氏的船只还没来得及交锋,就在双方舰队彼此咬合的时候,陷入一片猛烈的火炮当中,死伤无数。

    蓦地,红旗一枚看似普通的火药弹落在正凶猛开口的瓦斯科战舰甲板上,紧跟着,周围四五条不列颠的船只都笼罩在一片黑雾当中,火炮大失准头,在两方彼此交掠,战列不断变幻着接近的时局下,甚至还出现了误伤友军的情况!

    而这样的攻势,东印度公司的管事们再熟悉不过!

    这是暴怒独有的黑雾弹!

    “赫伦科技果然落在了远东海盗的手里!”

    不列颠旗舰上一行人中,艾伯失心疯似的锤着桌子。

    “难怪……难怪海盗拥有丝毫不输给我们的火炮配备。”

    “海盗里不可能有人能操纵那台机器,我们当中出了叛徒!”

    “现在不是争论这种东西的时候。”

    亚力克斯爵士打断了众人的七嘴八舌。

    “赫仑科技……”

    他沉吟一会:“我是听那位自诩天才的船匠说过,只有七大船才能抗衡七大船……”

    红旗的黑雾炮弹,一度扭转双方惨烈的换攻局面,尽管火炮威力相当,可对轰,红蔡联军的船只战损,依旧在丧气的三比一。

    无他,不列颠的瓦斯科战舰,在灵活性上领先了红蔡联军太多,这是再娴熟的水手也无法弥补的差距。此刻的南洋,乃至全世界,面对火力强劲的爆炸弹,依旧没有太高的抵抗能力,可打不中的话,一切都是徒劳。

    李阎想打的,依旧是接舷战,有财大气粗的蔡老板援助,红旗帮的手里的鸟铳,也统一换成了不列颠最新的火帽击发火枪,比眼前这些东印度公司使用的雷汞击发枪,还要先进一些,加上人数的优势,才能把战损弥补回来。

    蓦地,一条中等体型的三桅黑船冲出了英葡联军的战列,而让人瞠目结舌的是,整艘黑帆船上,竟然镀上了一层华彩烨烨的巨大肥皂泡!火焰烧灼也不能破坏分毫。

    【嫉妒】

    赫伦公司七大船之一

    葡萄牙王室最后的光辉,长度八十五米,吃水八百二十吨

    魔动科技(传说)(唯一):气膜制造机

    【嫉妒】毫无凝涩地冲出火海之后,红旗打先锋的一条闸船突出,凶狠撞向嫉妒的船舷,船头,赫然坐着薛霸!

    可当这条闸船接触到【嫉妒】船体上的气泡膜上的时候,那烨烨生辉的气膜迅速蔓延,把整条闸船镀上了一层同样的气膜。

    薛霸不管不顾,一扯帆绳荡在空中,竟然想就这么跳到对手的船上去!

    可惜在他起跳之前,一层气泡已经从他的草鞋往上蔓延,将他下半身给裹住。

    腾跃在空中的薛霸感觉身子一沉,整个人完全不受控制地坠落下海,扑通一声掀起好大的火花。

    这还不算完,海水烧沸似的咚咚冒泡,和嫉妒接触得整条红旗闸船,竟然也开始下沉,最终淹没在青黑色的海水当中!

    而在这个过程当中,前后至少有三四条船,和最开始的那条闸船一样,在碰到【嫉妒】之后没有多久,就被镀上气膜,然后整个沉没了,更让人倒抽一口冷气的是,那些在船只沉没过程当中,试图用帆索救援的其他船只,同样被无孔不入的气膜所侵蚀,最后连救援的船,也落得了一个沉没的下场!

    不过,这东西到了人身上,一扯就能扯下来,于是大量的水手纷纷弃船逃生,可这种纷乱的局势之下,再好的水性,也难免碾压和乱炮的波及,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死在了这个过程当中。

    火炮打不动,接舷战更不用提,【嫉妒】俨然成了海上的瘟神。

    “欲攻下此船,必须派精锐水鬼从海底,或是夺船而入,或是凿船,可惜林阿金不在,这可是他麾下泉郎种的拿手好戏。”

    李阎身边的几位高里鬼立刻露出了不屑的神色,可天保龙头一语不发,只得按捺不语。

    “哪里,火鼎属种天生踏海,蔡老板的几名伙计又在天舶司大会上出尽风头,拿下一条红毛的战船,还不是手到擒来?”

    李阎笑呵呵地回应。

    蔡牵沉吟一会,点了点头:“好,我便派一支水性娴熟的家仆过去,叫老大带队,老四,老五,老六,阿九也跟着。“

    阎老大应诺一声。

    蔡牵问道:“天保龙头,你这边如何?”

    李阎也不含糊:“老古,吩咐手下弟兄,组织人手,下海夺船。”

    一干精锐准备完毕,红旗高里鬼自不必说,蔡牵也准备出一支穿四角裤的精悍水手队伍,大概有两百来人。

    蔡牵扫过自己的人手,一作揖:“诸位此去,无论生死,一众家小三代以内,由我蔡氏抚养。若能活着回来,我天舶司,保他一生富贵。此去不能夺船,也要把这条赫伦大船凿沉。广州湾胜负,乃至家国形势,就托付给各位了。”

    蔡氏人人脸色严肃。

    蔡牵说完,拍了拍阎老大的肩膀,压低声音:“路上小心。危急关头,保住性命才最重要。此物你拿着,关键时候,也许能救你们兄弟姊妹的性命。

    阎老大看了一眼蔡牵递进手里的小物件,一抬头连忙拒绝:“老板,这东西是……”

    蔡牵不悦地一皱眉,显然不想再多说话。

    阎老大见状抿了抿嘴:“老板,我做事,你放心。”

    李阎也扫过自己的的手下弟兄,转身两步站到船边,抛下一句话干净利落:“随我下海。”

第八十四章 大盗枭声(六)

    老古眼眸一抬,众多高里鬼气冲霄汉。

    蔡牵揉了揉眉毛,没有说话。

    李阎膝盖一弯,纵跃跳下海面,他的鞋尖接触到海水的一刹那炸起无数冰凌,瑰丽无比。

    李阎抬头,一身暗红皮甲停在浮冰上,道道黑影从他身边掠过,扑通扑通跳入海中。他深吸一口气,把沸腾海战中的血腥烟尘味道连同咸腥的海水味道一齐呼吸进肺里,瞳孔当中,有一座巍峨的蔚蓝色冰山轰然炸碎,一声清冽凤鸣自冰山中传出来,紧跟是一片模糊。

    随着姑获鸟觉醒度的提高,九凤之力的效果,也越发强劲了……

    九凤之力,严格意义上讲,不是冰,而是冷,李阎在燕都乱战的时候就发现,空气中的水分,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九凤之力显化出的能力高低,江河湖泊海洋,正是自己的主场!

    蓦地,一张眼角带泪痣的清凉面孔自李阎面前划过,接着是细嫩的脖子,微隆的胸脯,衣服间隙下的白皙的腰脐……

    扑通!

    阎阿九入水,捡起的水花沾到李阎的脸,顷刻间化成无数冰珠子噼里啪啦落在浮冰上。

    李阎扯了扯嘴角,蹬冰面朝【嫉妒】狂奔而去,一路冰尘爆碎,霎时骇人。

    这般声势,为红蔡两边的好手都提供了掩护,英葡联军的人注意到这一幕,大批的火炮调转炮口,朝李阎开炮,咻咻的火炮将李阎所在几十米完全覆盖住,发红的炮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皲裂破开。红色火焰顷刻间将李阎淹没。

    几名金发碧眼的水兵炮手咒骂着什么,大抵是“该死的巫师”这类的话,当初东印度公司和妖贼海盗在越南交战,虽然最后不了了之,可妖贼海盗千奇百怪的太平文疏,也给红毛们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他们此刻,也把李阎身上的异像当成了类似的东西。

    砰~

    冰尘爆出火焰,李阎肩担錾金虎头大枪,一身暗红色皮甲上有焦黑的痕迹,却连半条眉毛也没有损伤。他径直冲出火炮范围,脚下浮冰绵延又迅速融化,手掌压大枪翻手投掷,吞刃翻卷戳中气膜,钉在黑色船板上,紧接着抓住枪杆借力一拽,一个跟头落在船板上,錾金虎头枪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曲线,咚地落在李阎脚下。

    蔡牵眺望一路摇晃融化的浮冰,眯了眯眼睛,喃喃自语:“又一个妖贼罢了……”

    率先踏入【嫉妒】甲板的李阎环顾船板,几十把黑洞洞枪口高抬,准星对着自己,子弹劈头盖脸射了过来。

    实验过火枪弹威力的李阎一开始完全没当回事,等四面八方的子弹刺穿他周身寒气,李阎的太阳穴才穿来一阵阵刺疼。

    “这火枪不对!”

    意识到这一点的李阎箭步前冲滑倒,耳边有尖锐的气浪钻过,大部分的子弹一下子落空,可还是有少数几颗锥形的子弹角度刁钻,擦破了李阎的脸和胳膊肘。

    仔细去看,这些水兵和普通的葡萄牙水兵的打扮完全不一样,头上是红铜色的圆兜帽子,一身黑色高领军装,手上的的枪支通体乌黑,枪膛上勾勒出一个鸟喙的形状。

    惊鸿一瞥传来相关信息。

    魔动科技:黑贝克步枪

    李阎虎吼一声,虎头大枪带着千钧之力砸在桅杆上,十几米的桅杆被硬生生砍断,一节风帆摊倒,盖住了大部分正在填弹的水兵。

    李阎又瞧了一眼舱室上子弹射穿留下的黑色空洞。

    魔动科技:不稳定雷汞针击子弹(穿透力增加)。

    李阎一眯眼,抬大枪往前踏步,一名葡萄牙水兵才冒头,红铜帽子连同天灵盖,就一并被白金吞刃轰了个粉碎。

    森森寒流在甲板上纵横捭阖,除了刚上船时,这些铜帽子水兵的一轮攒射让李阎避无可避之外,一身红甲的李阎拿大枪如虎入羊群,几个呼吸就戳杀了十几个水兵,眼前这块甲板为之一空。

    急促的脚步和惊呼汹涌起来,【嫉妒】船上,各处都拿着黑贝克步枪的红铜帽子朝大船边缘的李阎涌来,开火的命令层层传递,不过这些红铜帽子的子弹虽然厉害,可击发枪的射击速度和动作幅度太大,李阎加了小心,凭他的脚步和眼力,雷汞针击子弹很难命中,而一旦被李阎近身,大枪扫荡,血飚一片,伤亡会非常惨重。

    也有一些年轻气盛的年轻水兵,拿起水手刀一拥而上,下场可想而知。

    又一名水兵倒地,喉咙上一个鹅蛋大小的血洞显得十分可怖,李阎反握虎头大枪,枪头垂下来,眼前是一大片的空地和凌乱的尸体,心中也对这些葡萄牙水兵的坚毅和冷静大为惊讶。

    一人只身,独闯敌船,这固然是飞蛾扑火的危险举动,可一旦狠狠挫伤了敌人,打击力度是非常惊人的,这也是李阎当初在壬辰战场上的经验。

    而这些水兵,尽管脸色有明显的惊恐和苍白,却依旧保持着射击精度,且站位逐渐分散,让李阎的躲避和扑杀都越发吃力。

    叮~

    一道**的钩爪扎在船上,阎老四翻身上船。

    火鼎属种镇海蝾螈,

    叮~叮~叮~

    又是几道钩爪咬住了船,反应快的红铜帽子立马转移枪火,把子弹都倾斜向了阎老四,李阎眉头一拧,嘴里的“躲开”和魔动子弹几乎同时到达。

    阎老四听到动静,像驱赶苍蝇似的,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才刚听见李阎的“躲开”,就感觉自己的手臂一阵钻心的疼痛。

    镇海蝾螈的妖力力场之下,魔动子弹有一瞬间的停滞,紧跟着噗噗噗几股血雾,黑色锥形子弹直接洞穿阎老六的手臂,陷进了他的胸口当中。

    阎老四眼前一黑,口溢鲜血朝后倾倒,径直栽下了船!

    跌宕海面,一个少年人头突出海水,接连呸了几口海水,呲牙咧嘴的,嘴里有一个明晃晃的牙洞。

    “我浪!什么鬼东西把我拽下去的。唔……”

    他说着话一抬头,阎老四无力跌落,劈头盖脸砸在他身上,两个人一上一下沉入海里。

    刚刚上船的阎老大收回目光,森森的苍老面孔沉如火焰,先后几颗雷汞针击子弹穿过他的胸膛和头颅,只溅起一点火苗。

    “红毛鬼……”

    阎老大抿着嘴,甲板上十几道火舌狂暴舞动。和李阎周身的森森寒气形成鲜明对比。

    火鼎属种车鼓烛!

    阎阿九化作一道黑色劲影,膝盖轰在一名水兵的脸上,脸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伴随着颗颗飞舞的水珠。

    女人咬着湿漉漉的辫子,充满爆发力的野性大腿曲弓,火精长剑飞掷出手,洞穿一名红铜帽子水兵,一边的阎老二拿手指一点,火精剑又灵动地飞了回来。

    火鼎属种泪鲛!

    火鼎属种牵丝葫芦!

说两句

    以下内容,属于作者私事,非正文,无感的读者请跳过。

    额,我最近炸了,说两句,不出现具体人名,怕被穿小鞋,更怕闹大,说下面这些内容,一是让读者老爷们明白明白,我为什么最近更新和状态滑落这么多,脾气也暴躁起来。希望谅解,另外,也算找个树洞,发泄一下吧。

    我,在一个三线城市,读一所省重点大学,本科,还是一本嘞,今年大三,学校要求我们上当地一所知名企业实习。

    说起这家企业,还真是厉害,明明是座三线城市,却出了这样一个世界五百强的企业,在北方,在国内外,都享有盛名。

    于是我们去了,二十八天,没有签订三方协议,没有劳动合同,经过一上午的安全培训,开始干活。

    三十多人进车间,有男有女,粉尘,上料,绑铁丝,装配,锅炉,工作环境很差,喷漆,一部分同学要在高温下工作,锅炉嘛。一线流水线,每天重复一个动作,单纯体力活,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和工人一起工作,用专业名词,我们这是顶岗实习。

    每天要工作十二个小时,全程站立,午饭三十分钟,两次休息共二十分钟,其他要一直工作,没有工资,没有加班费。只管一顿中午饭。后面闹得凶,说给每天二十五补助。摁,注意,我们是在学期内,而且早晚饭自理。

    不能不去,不去不给毕业证。

    有意思的是,这里头有很多细节,比如:

    我们问,为什么没工资。

    “工作二十八天,连一个月都不到,怎么要工资?”

    “你们这是实训,都没有工资。”

    我们说,强度太高,受不了。

    “什么叫高强度?哎,也对,你们没有经过这个公司的军训,体力差。”

    “我们用咱们专业知识衡量,你们的工作价值,能比得上正式员工么?”

    “来这实习,学校要给公司每天每人三十五的培训费。”

    我们要求不加班,八小时下班,工资不要了行不?

    “和班组长协商。”

    我们说,你们让我没签订合同,还有三方协议,这是违法的。

    “你们到底是嫌弃加班工作累,还是在法律上有疑问,你不能混在一起说啊。”

    “这个公司的短期实训历来没有协议和工资,要求三个月以上,才会签订协议。”

    私下问,我们要是闹大,闹到媒体上,或者举报呢?

    “你是成年人,你得为你的言行负责。”

    以上,出自我们带队的老师的嘴里,副教授哦。

    最值得一提的,还是一开始那句,不参加学校组织实习,就不给毕业证,据说,这话要是直接说,被录音,会闹大,我们这位副教授说的就很有技术含量了。

    “实训是培养方案的一部分,你们不参加,就会很麻烦,而且这东西不能补,如果你觉得工作累,可以找班组长,申请调换。”

    我们说,人家就是要往死了用我们,去哪都得加班。

    “如果你说你哪一个岗位都完成不了,那说明,你不适合这个专业,教育部要求我们保质保量完成教学工作,你这情况,我们不能给你这个必修学分,可没有这个分,会影响你的毕业证,以及学位证啊。”

    摁,你看,这么一说,我们哑口无言。这倒是很有副教授的风采嘛。

    上面这些,我说我十成十都是真话,还有一些那些正式工私底下告诉我们的,什么学校吞了我们的钱什么的,就像这个教授说的,这个没有证据balabala

    至于,这家五百强企业,在当地的评价啥的,同样主观,我不评价。

    我吧,年轻气盛,很多人,很多事,很多环境,我也得克服,毕业证三个字压下来,我没有脾气,我不想我自己,我也得想想父母,想想别人嚼舌根。那个谁谁,念大学连毕业证都没有拿到。

    我,我们,只能忍,学校也好,著名五百强企业也好,我们惹不起。对了,请读者老爷不要炒作发挥,也别复制粘贴啥的,我只是想把这些,和我的书友分享一下,倒倒苦水,也希望各位理解,这种情况下,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我出现了一些不好的状况,嗯……

    哈哈,谢谢书友读到这儿,当然了,这种恶劣的事,是极少数,请不要随便就对社会啊,世界啊这些东西大放厥词。我相信正义和公理,我也会争取,用温和些的方式。

第八十五章 大盗枭声(完)

    叮~叮~叮~叮~

    【嫉妒】的甲板上,越来越多的水手爬上船来,他们身穿劲装短裤,嘴咬匕首,身背鱼叉,一波又一波地摸了上船来,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这些人前前后后约莫有两百多人,高里鬼也就罢了,蔡牵抽调的这批精熟水性的普通人,在这样的火炮对轰,舟楫沸腾的混乱场面下,折损了将近一半,何况,虽然蔡牵财大气粗,门路又广,手下兵力装备不比葡萄牙的人的差,可火枪不能沾水,也不太可能穿着藤甲游过来,这些水手只拿着白刃上船,对上这种特殊的葡萄牙人部队,生还希望及其渺茫。

    可每两三个看似孱弱的蔡氏伙计当中,就掺杂了一名高里鬼!

    高里鬼,沿海传说中兴风作浪的恶鬼,也是天母近卫,泉浪海鬼的弱化分支。

    “红毛火枪厉害,务必小心。”

    老古之前冒头观察了一会才指挥人手上船,此刻对着身后的高里鬼兄弟们,大喊,叫他们重视葡萄牙人手里的火枪。

    砰~

    葡萄牙水兵射穿一名蔡氏水手的喉咙,冷静后退,上弹,有另一名水手自侧翼滚地过去,手上匕首戳向这洋鬼子的后脑,不料那黑发鹰眼的铜帽子背后生眼似的,把枪托往后一顶,稳准狠正中水手小腹。紧接着弓身暴跳回身射击,利落反杀,在李阎枪下毫无还手之力的红铜帽子,面对也算老辣水手的蔡氏伙计,却个个凶猛凌厉。

    这名以一敌二的红铜帽子,抿着嘴角神色冷硬,耳边听得一声炸响怒吼,一名红旗高里鬼挥舞长刀,这洋鬼子来不及闪躲,帽子被刀锋砍中,当啷一声响,水兵固然头昏眼花,可那刀,却断成了两节。

    这水兵嘶吼一声,千锤百炼的反应速度让他瞬间举枪射击,那断刀的高里鬼反应也极快,却下意识拿手去捏枪管。

    坷拉,铁皮褶皱。

    砰~

    火花四溅,炸膛的碎片同时往两个人的脸上飞去。这水兵被一发子弹戳中眼窝,当场毙命。这名高里鬼也被喷了一个满脸花。

    混战逐渐激烈起来,

    【嫉妒】的船身,虽然不像暴怒那样庞大无匹,可在一众船只当中,体积依旧是最为庞大的一批,李阎一人上船,虽有声势,可见效太慢。而随着火鼎属种的支援,连同李阎和阎姓五种在内,一共六名千军劈易的“十都”级,外加高里鬼一众,【嫉妒】的甲板上的葡萄牙水兵们。有些支持不住了。

    情势逐渐朝红蔡联军方面倾斜,红铜帽子水兵节节败退,阎老大捏了捏帽子:“我听说,红毛的船,除了靠各色风帆作为动力,还有一颗铁皮心脏作为辅助,阿九,你进找找看。”

    阎老大话音刚落,折舞在众红铜帽子之间的阎阿九应了一声,飞身冲进舱室,带起的劲风把舱门啪的关紧……

    大概两个呼吸的时间。

    “砰!!”

    舱门重物猛烈撞开,门板脱离舱室飞出去老远,阎阿九在半空中翻了几个跟头,才堪堪落回地上,脸上有深红色的拳印。看上去有点破相。而那滴泪痣,也流到了下巴。

    一只烟斗突出舱门后的黑暗,掉着烟斗从黑暗中走出来的,是个肩章歪斜,脸有刀疤的葡萄牙水兵军官。

    这军官体型魁梧超过两米,嘴巴上的烟斗冒出一团又一团烟雾,刚毅的脸刀削斧剁一般,牙齿把烟嘴把咬的咯吱作响,往人前一站,就让人无端端地想起蒸汽,齿轮,活塞,烧红的烟囱,在钢轨上呼啸驰骋的铁皮列车!

    李阎眯了眯眼睛,消瘦却挺拔的身子往前一挺,不料火精长剑却先一步钉在了自己的脚面前头。

    阎阿九正握火精长剑,眸子平静地盯着眼前的军官。

    “天保龙头,不妨先行一步。”、

    火蛇缭绕,阎老大也走过来,他摘下帽子,眉毛发辫顷刻间化成烈火模样。

    李阎也不坚持,而是回头叫道:“老古!带一半兄弟跟我走。”

    ……

    眼见远东海盗派出人手强行登船,李阎更是脚下踏海,冰尘暴起席卷【嫉妒】,英葡联军方面的高层也不乏担心。

    “羔羊跳入深涧,只会摔得粉身碎骨……”

    唐若拉主教嘀咕了一句,强自镇定。

    一边有人带着礼帽的英国爵士摇头:“南洋海盗的士气很高,远东的巫术也独树一帜,坦白地说,胜负难料。”

    这位自印度来的亚历克斯爵士的看法相对客观一些。原则上,真的让远东海盗们杀上【嫉妒】,己方就已经输了半筹。

    “不过嘛,这些远东海盗未免太小看【嫉妒】了。”

    这个年代的欧罗巴,是崇尚英雄和霸主的浪漫时代,人们相信,一场战争的胜负关键,更多取决于军队当中的灵魂人物,也就是统帅。

    冷静的判断,出色的武力,难以名状的亲和力和个人魅力,一名传奇的统帅,可以创造奇迹。

    正如欧罗巴那位不可一世的皇帝陛下的所说:高卢人不是为罗马人所征服,而是为恺撒所征服的。侵入印度的不是马其顿的方阵,而是亚历山大。到达威塞河和洇河的不是法兰西的军队,而是屠云尼。七年战争的围攻中,普鲁士能屹立不倒,这不应归功普鲁士的军人,而应归功于非特烈大帝。

    对于那个矮子的理论,出身古板贵族家庭的亚历克斯嗤之以鼻,他崇信的,是兵力,装备,战术,地形等等,更加理性的因素。

    胜负在开战之前,就已经注定……、

    就在李阎带人和葡萄牙人在船上来回拉扯混战的同时,【嫉妒】对整片战场的影响力和破坏力依旧不减,它本身没有装配火炮,可任何火炮,也奈何不了那诡异的气膜一分一毫。嫉妒的速度又远远超过红蔡联军的大部分船只,只要他碾压过的地方,气膜向传染病一样飞速传播,只要被笼罩住,整条船就会以极短的速度沉没进海底,而舵手胡乱躲避,非但不会让形势好转,还可能把这诡异的气泡沾到别的船上。导致更加糟糕的局面。

    而借助【嫉妒】冲散红蔡联军的舰队后,葡萄牙人依托于此,朝海盗们疯狂开火!

    蔡牵盯了一阵,说到:“吩咐下去,叫伙计们划四百条小船,撞上去,能拦多久是多久,天舶司那些个积年的老船都过来,往前顶!别心疼!把红旗那些火炮威力大的船替下来,不然这仗打不赢!”

    有人接话:“拿咱们的船去顶,能挡多久啊。”

    蔡牵眉头一挑:“这仗能赢,沉多少船我都能再拿回来,给我顶!”

    海战的局势,依旧扑朔迷离。

    ……

    画着林字的风帆大船,成功靠岸……

    刺鼻的火药味道扑面,船上无人喝闹,只有伤者的低沉呻吟,可每个海盗绑帆索,搬木桶,下铁锚的忙碌当中,却都透着一股盎然味道。

    林阿金带队,大败葡萄牙舰队!

    他带队在海上撵着巴罗斯追击出去老远,上岸后前后在顺德,新会两个县城再次击退巴罗斯的水兵,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更值得一提的是,林姓打败红毛,靠的是独到的眼光和判断,老辣的海战指挥,和精锐的尖刀兵力,可以说,巴罗斯输的毫无脾气。

    此刻林阿金风尘仆仆,还要乘胜追击。

    “家主,情势不对!”

    敖兴噔噔噔上了船梯,对林阿金说道:“香山那边有消息。”

    “朱贲和章何那边?怎么说?”

    林阿金一皱眉头,三边的战场上,朱贲和章何负责对付香山附近的红毛水兵,以他们两人雄厚实力,是绝无问题的,这点上,在联盟当中话语权更高的红旗帮没有坑害他们。

    不过,他们的战场距离广州城里是最远的,而广州湾的战场最近,换句话说,一旦打赢,一般情况下,一定是天保仔和蔡牵先进广州里城搜刮财物,向城里的达官贵人拿人情,他林阿金次之,至于朱贲章何,拿的好处就要最少。当然了,成王败寇,如果章何当上盟主,今天去打香山的就是红旗帮天保仔。这没什么可说的。

    按道理来说,香山方面不该有问题,就算朱贲靠不住,章何的能力,林阿金还是十分认同的。

    “香山附近的葡萄牙水兵,连同零星的不列颠瓦斯科战舰,几乎没什么损失,红毛很轻易就突围出了朱贲的包围圈,两边人错开来,红毛不知道哪里得的消息,知道老巢起火,正火速驰援广州湾,至于朱贲这兔崽子,直接朝广州城里去了!”

    傲兴急匆匆的:“家主,这可是不守规矩了!”

    广州湾这块骨头本来就最难啃,红毛鬼的这只精锐舰队加入战场,很有可能导致正在进攻广州湾的红蔡联军全军覆没!

    “家主,咱怎么办?先发兵进城,还是静观其变?”

    “……”林阿金低着头,忽然一脸严肃:“把各家头领叫过来,回去,务必把这只红毛拦下,不叫他们赶到广州湾。”

    林阿金向来说一不二,敖兴舔了舔嘴唇,有点焦躁和迟疑的样子,可还是点点头就往外走。

    “阿兴。”

    林阿金忽然叫住了傲兴。

    “家主,还有什么事?”

    “人,先得看得清自己,更得看明白局势,别以为争着进城是好事。”

    “……家主,不说进城的事。那姓蔡的,对咱提防的地方可不少。红旗跟咱更是世仇,咱又不是吃咋斋念佛的!你何必大包大揽?红旗帮和蔡牵伤了元气,对咱不是坏事阿。”

    林阿金摇摇头:“你真以为,朱贲故意把这只红毛放到广州湾,红蔡联军就会败亡?没用,红蔡联军,比你想象得游刃有余。”

    他顿了一下:“我是叫天保仔和蔡牵,承我的情呢。”

    说着,他想起了什么似的,又一皱眉。

    “你说朱贲放走了红毛搅局,章何呢?他做了什么?”

    “章何……带兵去了天保仔的老巢,大屿山。”

    林阿金闻言沉默半响,忽然摇了摇头:“天保仔,这可不是我不帮忙,看你的造化了……”

    ……

    李阎说完,刚要迈步,却冷不丁一回头,盯在了当时自己和蔡牵的闸船上。他的瞳孔,和闸船上的苏都鸟瞳孔相互重合……

    甲板上,坐镇中央的蔡牵负手而立,正听属下说着什么,而两人的对话,都让在船上的苏都鸟听见,又被掌握着九十九只苏都鸟的李阎听了个一清二楚。、

    “好你个章何……”

    “天保哥,怎么了?”

    李阎笑了笑:“无事,走,先把这条船掀个底朝天。”

    ……

    “老板,老三有消息传过来。”、

    “哦?”、

    “姓朱的耍小聪明,放了本该他们负责的那部分葡萄牙人过来,自己带人上岸,先去破广州城了。”

    “呵呵,先破广州,他也不怕撑死,小事。章何呢?”、

    “还有就是……章何带队折返,朝,朝红旗的老窝,大屿山去了!而且………”

    那人满脸纠结:“火鼎娘娘,说要去大屿山做客,此刻已经到了。”

    “哦?”蔡牵先是一愣,然后苦笑起来。

    “章何啊章何……”蔡牵罕见地爆了粗口:“这不是……他娘的!”

    ……

    亚历克斯打了个响指:“【库克三号】应该到了发报的时候了吧??”

    “士兵!士兵!”

    有人朝外面喊。

    “算了,我去看看。”

    亚历克斯站了起来,唐若拉主教一看,也跟着站起来往外走。

    库克三号。是由一些铜盒子,齿链,还有圆轮组成的奇怪机器,有一根天线竖着,杂音不断。还有一只被机械卡住的鹅毛笔立在羊皮纸上。

    虽然磨样古怪,却被安置在船舱最稳妥的底部,有专门的士兵把守。

    亚历克斯过来推门,刚要张嘴,就瞧见那只鹅毛笔动了起来。在羊皮纸上攒动,文字描述的,竟然是此刻,其它战场上的实况。也就是林阿金,朱贲,章何等人的动向。

    其中,一连串的夸张的战报情况让亚历克斯的心脏跌宕起伏,复杂的情势叫他这个自命思维缜密的统帅也觉得诡异莫测。

    巴罗斯惨败,自己即将迎来一只援军,远东海盗内讧,妖贼去了天保仔的老巢,情况,好像也不是太糟糕……

    然而,鹅毛笔没有停下,依旧在写着什么……

    “澳门遇袭!红旗帮大批的船和火炮!”

    “蔡氏精锐五百金人!广夷岛五婆仔血脉!肩膀扛着白妖怪的黑甲骑士!已经杀上来了!”

    “蔡氏贸司的人鼓动澳门当地居民暴动,赊给他们火枪!局面失控!”

    “驻守的澳门总督亚利加被一名浑身冒火的刺客用双刀杀死!澳门失守!澳门失守!”

第八十六章 洪流下的杂音

    澳门,福克斯教堂,此刻已经化作一片废墟。

    唐若拉的留守兵力并不算多,何况李阎和蔡牵筹划良久,对这次行动早有腹稿。

    唐若拉发兵之前,杀死了当地同治郑达,清香山县丞赵光义,派人封锁了官府府衙,杀死澳门当地的官兵数超过千人,镇里乡里的百姓,也被留守的葡萄牙人残暴镇压,其中惨状,不必详述。

    可正因如此,澳门当地百姓对葡萄牙人长久以来的不满,几乎达到顶点。官府天差被杀,那层“租赁”的遮羞布被扯下来,亡国奴的恐怖切切实实地压在头上,红旗帮利用自己在沿海的影响力,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鼓动了数百人,悍然冲击葡萄牙人的教堂。

    葡人方面,精神绷得很紧,在这样的情势下,毫不犹豫地下了杀手,然而却是火上浇油。反而引起了当地土人同仇敌忾。

    蔡氏的走私船运来成箱的火枪和兵器,由天舶司护卫部队,五百金人亲自押送。千钧标,侄侬,赵小乙一干人等也在其中,干脆纠结当地土著民,揭竿而起,连同残余官府兵力,杀上了亚利加的总督府……

    此刻尘埃落定,举着火把的当地土民把长久以来积压的愤怒和血泪都宣泄出来,抢掠,放火,哭喊,怒骂,四下一片混乱。

    遍地的尸体和焦黑痕迹触目惊心,查小刀咬着烟卷,明明奇袭成功,大获全胜,他的神色却有些阴郁。

    查小刀的眼帘正瞥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扑倒在血洼当中,她穿着脏兮兮的黑白修女服,似猎枪下的牝鹿,后面有四五个神色癫狂的瘦弱村民举着火把拼命追赶。

    咒骂逐渐逼近,查小刀盯着女孩的脸,眉眼高挑,睫毛很长,是个脆生生的美人胚子,乍看上去,和当地人没有区别,可仔细看,的确能看出葡人的血统特征来。

    是个混血。

    “别放走了这小红毛……”

    “我亲眼瞧见她躲在红毛的画像后面!”

    查小刀冷着脸摸起一块碎砖头,砸在带头男人的后脑壳上,这些暴民立马举起火枪,瞄准查小刀,带头的仔细端详了几眼,急忙叫身后的人把枪放下。

    “壮,壮士……您?”

    “滚。”

    那人低眉耷眼,私底下慌忙摆手,带着身后的人灰溜溜地离开。

    查小刀虎着脸,噼啪作响的火堆周围,有的是躺倒的尸体,可若仔细去看,葡人并不算太多,更多的是遗留的混血,甚至干脆就是纯血的当地人,只是信奉天主教,或者和葡萄牙人关系亲近一些,也被红旗和蔡牵煽动起来的暴民活生生杀死。

    红毛鬼占据澳门超过百年,拔出萝卜带出泥,情绪被煽动起来,有些时态是不可控的,何况无论是蔡牵还是李阎,事先也不可能去考虑这些。

    可很多东西,意识到和亲眼见到是两码事。

    查小刀久久无语,李阎搂着自己肩膀时的谈笑还在耳边:“十二张异兽图,还差一张没有下落,可红毛暴动这样机会千载难逢,眼下他们老窝空虚,我又联系了蔡牵,咱先占了澳门,剩下那张图再慢慢找。刀子,到时候你可别心软啊……”

    “天主大人伟力,赐信众福乐安康~”

    女孩抱着脑袋,哑着嗓子反复念叨着这句。暗淡的眸子里没有光彩。

    查小刀蹲了下来,布满血丝的眼睛盯了那女孩一会儿,半天说不出话。

    “你……”查小刀憋出一句:“你饿么?”

    “天主大人伟力,赐信众福乐安康~”

    “天主大人伟力,赐信众福乐安康~”

    “天主大人伟力,赐信众福乐安康~”

    女孩瑟瑟发抖,没有任何表示,嘴里神经质地嘀咕着,她在教堂长大。最亲近的人是修女亚修莎,最爱吃的是亚修莎阿姨的牛角面包,只是今天,火焰和血粗暴地毁灭了她狭窄的世界。

    有马蹄踏过泥土,一个中年人挎着火枪骑在马上,威风凛凛。

    这次奇袭,红旗带头的是查小刀,他的实力已经在天舶司大会上证明,没人不服气。而蔡牵方面,则是在天舶司大会上没有出手的阎老七带队,这人满肚子的鬼主意。煽动澳门土著居民暴乱的细节,就是他一手策划。

    阎老七扫过一片狼藉的尸堆,马屁股后面是参与冲击总督府的当地土著,个个刀刃带血。

    “乡亲们!天杀的红毛子杀我爹娘兄弟,辱我妻子女儿,如今,你我报仇雪恨的日子到了。”

    阎老七长相英武,卖相极佳,嗓音极具感染力。

    众人双眼发红,一片轰然。

    “报仇的时候到了!”

    阎老七接着大喊:“一个红毛鬼都不能放过,绝不让这些王八羔子,再去祸害别人!”

    “一个红毛鬼都不能放过。”

    人群中,音浪越来越大。

    查小刀一身邋遢皮甲,头发开叉发油,乱糟糟的。他抿着嘴,扯了地上的女孩一把,不顾女孩的哭闹,把她扛在肩上往回走,正和阎老七率领的队伍交错而过。

    阎老七自然看见了查小刀,他一拱手,语气中带着几分恭敬和刻意的亲近:“查兄弟,这是要去做什么。”

    查小刀扛着穿着的修女袍的小姑娘,看也不看他。

    “肚子疼,去拉屎。”

    ……

    唐若拉主教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他不顾旁边扈从的搀扶,抢步上去,两只枯瘦的手掌撑着桌子,低头扫视着羊皮纸上的内容,嘴里蠕动了一会儿,他紧了紧身上的金纹长袍,后退了几步没有说话。

    亚历克斯的脸色数变,可他咽了口唾沫,还是勉强开口:“主教大人,只要我们在正面战场击溃远东的海盗,我们就可以拿回失去的一切。”

    “而一旦失败,我们也会失去所有,在您的一意孤行下,阁下!”

    唐若拉冷冷回了一句。

    考虑到国内的政治形势,以及东印度公司在大洋彼岸强大的影响力,即使对方是个该上火刑架的新教教徒,唐若拉主教也一直对这位爵士大人保持着相对客气的态度,可这次,老窝被端的唐若拉有些忍不住动火气了……

    亚厉克斯察觉到唐若拉主教的话里带刺,也没有失态,而是沉声劝阻:“那么,我换个说法吧,主教大人。除了战争,你能觉得贵国教会和王室,还有重新夺回澳门的可能么?”

    顿了顿,他又问道:“主教大人是觉得,对官府不宣而战的葡萄牙王室,可以继续获得中国皇帝对你们租赁澳门的许可,还是觉得,无法无天的远东海盗,会乖乖地撤出澳门?”

    有沉不住气的教会扈从朝亚历克斯吼道:“这次的战争!本来就是黑斯汀一手挑动!”

    唐若拉回头瞥了那人一眼,盯的那人脸上直流冷汗。好一会,唐若拉才收回目光,深深叹了口气:

    “你说的对,爵士大人。那依照你的判断,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亚历克斯深呼吸一口气:“后院起火的不止是我们。不是么?”

第八十七章 学舌

    大屿山码头,平日里挤满船只的海面此刻却稀疏了太多,只有零零散散的大船列着,且船上也看不到几个人。

    红旗岗哨上,潮义捏着拳头,脸色并不算好看。

    无论是反攻两广,还是奇袭澳门,李阎图谋大,动作就大,动作大,破绽就多。赢了固然通吃,可输了也就没有回旋的余地,此刻的大屿山精锐皆出,的确拉不出一只能上得了台面的队伍了,若是旁的海盗,红旗帮依托炮台固守,绝无问题,可面对几乎全盛,气势汹汹的的妖贼,这点家底和准备就有点不够看了。

    眼下的大屿山里,有妇孺老弱有十万余众,工匠数百,船厂六处,红旗一干辛秘海图名册,以及李阎在天母过海中捞到的【重炮再生机】,原东印度公司管事索黑尔,三旗帮龙头郭婆等人。

    除此之外,海战操急,李阎用来和官府做交易的肉票,两广总督林元抚,也被送了回来。这些统统不容有失……

    最要紧的是,郑秀儿几次抗争,都没能拗过李阎,在天舶司调兵遣将之后,广州湾大战打响之前,李阎就派人,把郑秀儿这位南洋盟主,和拜访红旗帮的“蔡氏神明”火鼎娘娘共乘一船,一齐送回了大屿山。

    “你以后有的是机会见死人和火炮,可我总得先等我给你打一个扎扎实实的底子来,旁的都无所谓,唯独这次,你老老实实给我回去。”

    李阎这样安排。是为了郑秀儿的安全考虑。却也让章何有搂底的机会,大屿山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青黑色的海面上,九星黑旗飘扬,章何高搭法台,摆十二条高大紫金幡,一身黑色云服显得妖异威严。面前摆着香炉,炉孔上白烟袅袅,一片跌宕海面在烟中浮现。对面的红帆船只,水手面孔,都清晰可见。

    太平文疏六壬魁烟!

    全本阴阳两卷,共四十二章的太平文疏,有六百一十二道法术,其中超过五百道,章何别说参悟,连看都看不懂。尽管如此,却并不妨碍妖贼成功修炼这道,在整卷太平文疏当中,神通威能也名列前茅的六壬魁烟。

    六壬魁烟,可以说是章何压箱底的本事,当初东印度公司蛮横打进安南,妖贼就是靠这一手,打出声势。

    不过,此术的限制也极大,施展时候需要法台,黄纸,沐浴,焚香。至少要提前两个时辰准备。天舶司大会,章何和李阎接船便打,这道六壬魁烟,自然排不上用场。

    而此时此刻,情势当然不同。

    章何面无表情,手指抓向烟雾当中的大海。

    青黑浩瀚的海面上,蓦地出现五根指头的凹陷来!

    群盗沉默,妖贼长笑一声:“徐潮义,你我得有两三年没见了吧?”

    潮义皮笑肉不笑:“得有了,你被我家夫人吓破了胆子,龟缩在安南不肯出来,你我当然见不到面了。”

    船上的红旗海盗起哄架秧,吹口哨骂脏街的比比皆是,更有诛心地把章何这些年的黑料嚷嚷一个底掉。章何被十夫人压制多年,狼狈的的事实在不少,此刻红旗海盗抖搂出来,句句戳妖贼的肺眼子。

    章何不急不恼,语气阴沉:“我这不是来了?如何啊徐潮义?到了大屿山门口,总给让我给厌姑上柱香吧?说起来。我怎么见不到那位盟主丫头啊,天舶司之后。她不是被天保仔送回大屿山哭鼻子了么?”

    “哼哼,我徐潮义旁的不敢说,崩掉你几颗牙的本事还是有的,你背信弃义,撕毁盟约,倒转枪头攻我大屿山,已经坏了在南洋的名声,别说我红旗。蔡牵,林氏事后都不会放过你,章何,你费这么大劲儿,就为了和我红旗两败俱伤?”

    “两败俱伤?”章何指头往烟里一戳,徐潮义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好像有山岳压来,可面上一点不露。

    “别说天保仔自顾不暇,就算他真的打赢了红毛,纠结南洋海盗来剿我……”章何舔了舔嘴唇:“我也觉得,你大屿山里,有值得我冒这份风险的宝贝!”

    岗哨上,徐潮义不再说话。

    章何越发笃定自己的想法,红毛子发了疯也要夺回来的宝贝,就在大屿山上,就算没有,踏平大屿山,也是章何毕生夙愿,红毛侵广,南洋海盗啸聚,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十夫人已死这毋庸置疑,至于千夫所指,和南洋海盗为敌,连这点风险都不敢冒,章何也枉称妖贼了!

    夜长梦多,章何懒得再和徐潮义扯皮,一巴掌拍碎白烟,前后两艘红旗帮的闸船,顷刻间化成了漫天的碎片,那情形宛如神魔盖世。

    徐潮义见到这样的景象,也不禁暗自抽了一口冷气,南洋之中,顶尖的好手,也不过是高里鬼这般,再强横一些便是天纵奇才,纵有法术咒魇,也绝不是人力不能企及的,可妖贼这手段俨然通天。能让章何有今天风光的太平文疏,简直是天母的恩赐……

    徐潮义调转目光,望向桌子后头,探着雪白脖颈张望的年轻女人。

    这女人自天母过海中来……

    他心中暗想,虽然不知道天保仔在天母过海当中带出来的这个女人,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蔡氏天舶司的火鼎娘娘,可这并不妨碍,潮义对丹娘抱有极大的期待。

    潮义想张嘴,却卡壳了一会儿,丹娘看出这汉子尴尬,率先开口:“叫我丹娘就好。”

    “额,火鼎娘娘。”潮义看了一眼丹娘旁边面无表情的蔡氏扈从,还是如此称呼道。

    “我大屿山诚危急存亡之刻,恰逢尊神莅临,望娘娘搭救。”

    徐潮义深鞠一躬,却还是有蔡氏的人神色不满,嫌弃徐潮义的礼轻了。

    “太平文疏,这法术和香火神通类似,我倒是有些把握……”关于自己的立场,丹娘也不好说太透,私心想来,自己和李阎的身份,叫蔡氏和红旗的人这般认识就好,不会有太多麻烦。

    “只是劳烦徐头领,帮我一个忙。”

    “娘娘但说无妨。”

    潮义正色。

    “他搭法台,设香炉,我也要搭法台,设香炉,且只能比他的高,不能比他的矮。”

    “我这就去办~”

    徐潮义刚要往外走,红旗的人一个没拦住,南洋海盗盟主,红旗帮前两任龙头的遗孤,昨天才过了九岁生日的郑秀儿,一头扎了进来。

    “秀儿,这里危险,你先回去,有什么委屈,等天保回来,潮义叔给你做主。”

    徐潮义下意识地哄道。

    不料郑秀儿嫌弃地白了他一眼,径直让过了他,奶声奶气地冲蔡氏扈从问道:“我听说你家老板曾对火鼎娘娘施三拜九叩的大礼,是真是假?”

    扈从一愣,只点了点头。

    郑秀儿听罢,正对丹娘扑通跪下,丹娘站起来去拉她的肩膀,可一看女孩神色,也是一怔,就没有阻拦了。

    郑秀儿跪了两次,扣头六回。额头通红地站了起来,小姑娘拍打青布裤子上的尘土,嘴里说道:“蔡叔叔虽然年长,可身为联盟渠帅,却要低我一头,他冲娘娘三拜九叩,我自然也要二拜六叩才是。”

    丹娘瞧着一脸认真的郑秀儿,笑着问:“那,秀儿盟主有何请求呢?”

    “与潮义叔一样,望火鼎娘娘,搭救我大屿山。”

    “如此,我应了便是。”

    丹娘颔首。

    “潮义叔。”郑秀儿转过头来:“天保哥扣押的四位旗帮头领何在?”

    徐潮义一愣,这时节提这个做什么?不料郑秀儿又说道:“我早听天保哥说,此间事毕,便放了三位旗帮龙头,五旗本来同气连枝,如今闹到这般地步,只是误会。眼下大屿山危在旦夕,潮义叔可要看住了三位龙头,若是他们性命损伤,红旗必让妖贼血溅当场,给三位龙头偿命。”

    徐潮义何等心思,郑秀儿说道一半,他便领会了个中含意。

    如今三旗龙头在红旗手里,已经是烫手山芋,杀了,不合适,放了,更不可能。若是死在章何手里,才是干净利落,没有半点手尾。李阎那里,对蓝旗千钧标和黑旗赵小乙,可是觊觎良久了。

    “潮义领命。”

    徐潮义拱手,缓步离开。

    他带上门,门外站着林元抚……

    两人四目相对,徐潮义抿着嘴盯了老头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林老头拎着半斤花雕酒,他听了多半会儿的墙根,到这时候才点点头:“没忘词,也不怯场,还行。”

    ……

    妖贼海盗个个悍勇。舰队摧枯拉朽撕破红旗防线,没过半个时辰,大屿山的岸口已经沦陷大半!至少有六只妖贼的队伍已经杀进大屿山内,甚至有人冲进了大屿山的船厂腹地!

    郑秀儿此刻十根手指交错,牙齿咬着嘴唇,神色虽然焦躁,可顾盼之间,却透着一股别样的味道来。

    丹娘等着潮义准备法台香炉长幡,百无聊赖之下,便直勾勾地盯着秀儿的脸。

    好一会儿,秀儿抬头,也盯着丹娘。

    “……”

    “……”

    “吃糕么?”

    “不饿。”

    “好。”

第八十八章 深入黑船

    枪身抖擞,朝上抹出一点刃光,绽放数点血花。

    李阎快步掠过,脑后两三名体格壮硕的葡萄牙士兵僵硬了一下,胡拉歪斜瘫软一片,

    一众精锐红旗海盗抬起脚越过尸体,被枪挑杀的葡人胸口被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粘腻的血滴滴答答直流,还有一些黑褐色的液体留下。

    这些红铜帽子的水兵一个个骨架要比甲板上那些要大上一个型号,虎头大枪撕扯开他们的身体,偶尔能看到镶嵌在内脏之间的齿轮和黑色油管。

    杜瓦王室护卫(退役)(装配初级魔动科技)

    【魔动科技:缇希比奥斯中轴器官】(已损坏)

    评价:十都(准)(相当于传承觉醒度39%)

    备注:这些天生器官缺失,或者在战乱中残疾的可怜虫们,在缇希比奥斯的齿轮下开始了第二人生。

    “有机会一定去这颗果实的欧罗巴看一眼。这是这次是来不及了。”

    李阎如是想着,踢开一块崩碎的齿轮,冲身后的高里鬼吩咐:“走。”

    高里鬼们又敬又畏地看了一眼最前头的李阎一眼,赶紧跟上。

    李阎等人上船的时间说起来不长,大概有四五盏茶的功夫,造成了极大的破坏,葡萄牙水兵也可这【嫉妒】就这么被海浪和蒸汽引擎推着,

    大概是从上次天母过海回来,天保仔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了。

    厮杀汉没有十夫人那么敏锐的心思,可实力变化是最直观的,尽管之前的天保仔,也是和大伙一起在沾血的甲板和挂着残骸的帆索旁厮混过来的。可那时的天保仔,给人的感觉是可以托付性命的好兄弟,

    而如今,“龙头”两个字的分量,在高里鬼的心里踏踏实实地有了分量。

    天舶司枪压阎老四,马尼拉大船斗败妖贼,如今一马当先,连克数敌。单是有这么一杆突出如青峰的大枪在身边,便有一种攻无不克的豪气在身边。

    至于怀疑天保仔被偷梁换柱,那就是天方夜谭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千钧标,在天母过海里拿到一把妖叉,就摇身一变,成了整个南洋首屈一指的海盗头领,凭什么我家天保龙头就不能脱胎换骨?何况天保仔的谈吐和小动作都没有什么变化,对于一帮子海盗来说,“行走”“夺舍”之类的概念,太过朝前了。

    越往里走,舱室走廊就越发狭窄,潮湿的木板上,依旧结着一层踩上去咯吱吱作响的气膜。

    李阎原本的意思,找到这条船的火药库,点把火烧了得了,或者让阎老大出手,可到了船上才发现,这船上的膜不知道什么材质,锋利些的刀枪,一戳就破,可极粘,刮不下来,火焰和冲击力则完全无效。摸上去还会自己蠕动,恶心又诡异。

    这层气膜,毫无疑问,就是【嫉妒】最大的依仗了。

    几名阎姓属种牵扯了大部分葡萄牙精锐的注意力,头上的滚滚的喊杀和一声声炸响接连,给人巨大的心理压力。可依旧掩盖不住走廊尽头巨大的机器轰鸣声音,李阎在大屿山船厂里,见识过索黑尔发动【重炮再生机】的声音,和这声音一般无二。

    依照这个声音推算,【嫉妒】的心脏所在的舱室,应该就在附近。

    “天保哥,换我在前头走吧、”

    老古开口。

    李阎回头看他。

    老古笑了笑:“你一道杀过来,都没歇过气来,我都来不及说一句,哪有让自家龙头站在前头的道理。”

    李阎摇头:“这样吧老古,你站最后面,帮我照看着点,咱这么往里闯太吃亏,要不是海战吃紧,我也不会这么冒险。”

    老古闻言点点头,往后走之前,还走过来冲李阎低语道:“天保哥,我看你心神不定啊。”

    “我没事,你放心。”

    李阎面无表情。老古嗯了一声,也就没多问。

    老古看的不错,李阎心里是有点暴躁。

    尽管有苏都鸟作为耳目,让身居战线的李阎不至于消息闭塞,可红毛和海盗纠错复杂的局势,他也说不好谁会是最后的赢家。

    朱贲满心欢喜地去了广州城,义豕海盗一向臭名昭著,如果让这些人进了十里洋场的广州,造成的破坏会比红毛大上百倍千倍,也会影响李阎后面的计划,如今只能希冀,自己放走的那些残余官军能稍微拖延一下。

    查小刀带着李阎一众家底以及蔡氏五百金人去打澳门。现在还没消息,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妖贼兵发大屿山想兜自己的底,却是撞在了丹娘手里!妖贼太平文疏对上野神香火神通,李阎对丹娘极有自信,可妖贼还带着数万安南海盗,如此一来,胜负就不好说了……

    还有自己这边,再不把这条邪门大船给拿下,广州湾之战一旦输掉,那可就万事皆休。只能灰溜溜地回去了。

    甚至会死在红毛的炮火下……

    李阎一边走着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往前走,耳边忽然传来忍土的声音。

    “你获得了一条会话。”

    是查小刀。

    澳门,妈阁祖庙前,查小刀扛着昏厥过去的混血小修女,脸色阴沉地点了一颗烟:“拿下了。”

    李阎听得心中一阵颤栗,拿下澳门是他所有目标当中最重要的一环,只要这一点能保证,其余的阎浮事件全都失败,李阎也有重头再来的资本!

    奇袭澳门虽然轻描淡写,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李阎也十分重视,把手边的人都派了过去,连黑骑鬼和白老头都塞到查小刀手里。

    “你自己怎么样?受伤重不重?”

    李阎脚步急了一些。一个拐角。

    “小伤而已,这边摧枯拉朽。李阎,我问你个事儿……”

    咚!

    “唔”

    铛~

    最后是坷垃坷垃的霜冻声音和男人的怒吼!

    查小刀眉头一皱:“怎么了?”

    “咳~咳咳。”

    李阎抹了抹嘴角站了起来,往嘴里塞进所剩不多的元谋大枣,后背的木舱门上镶嵌着穿透肺叶的子弹,带着斑斑血迹。

    “碰上点小麻烦,晚点联系你。”

    李阎声音冷然地切断会话。

    杜瓦王室护卫(退役)(装配中级魔动科技)

    7字拐角旁,一列铜帽子葡人水兵急匆匆地往外走,正和李阎碰了一个对脸,领头那人抬枪瞄准枪扣动扳机一气呵成,李阎也不含糊,虎头大枪出手动若雷霆,把他手里的【黑贝克步枪】砸成了碎片。可自己还是肺叶中弹。

    后面的水兵纷纷举起步枪,却迟迟等不到头领的命令。

    扑通~

    带头的水兵军官双肩连同锁骨被虎头吞刃划出一道翻涌血浪,整个人栽倒在血泊里。

    换成环龙的话,能快一点,就不会挨这一下了。

    李阎心里可惜。

    高里鬼一窝蜂地冲了上去。

第八十九章 嫉妒的秘密

    “火鼎娘娘,您要的法台和香炉,都已经准备好了。”

    丹娘一抬眸子,颔首表示清楚。

    潮义准备的法台,在一角突出的险峰边上,足够高,环水环山,后崖是一片山木棉,正是十夫人的安眠之地。

    丹娘从山上眺望,海岸边黑烟沸腾,妖贼的气焰不可一世,他的手掌在一片白烟当中拔出,汹涌海面上被挖出一大块!一条红旗帮的闸船带着厚厚一层青苔和贝壳拔海而起,然后轰然粉碎。

    “阿秀,替我打盆水来。”

    “我去。”潮义刚开口,阿秀已经拿起铜盆,朝泉水边走去。

    “好了。”阿秀把铜盆抬到桌子上,袖子上带着水渍。

    丹娘点了点头接过铜盆,修长的食指在水上点起阵阵涟漪。

    蓦地,一点旋涡从水盆中间升起,一点黑色石块在水面上迎风而长,大概七八个呼吸的时间,已经成了一块头颅大小的布满青苔的不规则怪石,漂浮在水上。

    丹娘脸色一白,可脸上带着沉静的颜色。

    潮义皱眉看了半天,也看不出门道。

    几乎是在盆中怪石形成的瞬间,妖贼脸色狂变不止,他目光往向苍翠山峰,一抖袍袖,削掉了烟雾中的一角。

    与此同时,丹娘眼神一厉。一把拉出伸着脖子往海边看的阿秀往后一扯,然后把攥紧白嫩拳头,朝铜盆的水里一砸!

    轰隆。

    阿秀脚下,至少三十多丈的一块崖石,从中间平整断开!带着烟尘错入大海!

    铜盆中间的怪石头边上,也有牙签大小的一块石头断开,沉入盆底。铜盆里的水来回荡漾。

    章何拧着眉头,就感觉眼前一黑,比自家闸船的帆尖还有个高出足足五米的巨浪,疯狂地妖贼舰队拍了下来,至少有五六条妖贼的船结构瓦解,直接倾覆!

    “十夫人?!”

    章何的嗓子骤然尖利起来。

    ……

    李阎步步踩出霜色冰碴,寻常人挥舞吃力地虎头大枪在他手中化成道道白金色锋流,甬道极长,李阎踏过模木板,连人带枪拉出道道残影,转瞬之间,大枪来回冲杀了四五次,把杜瓦王室护卫的火枪阵列冲了个粉碎!

    这时候,他胸口的伤口已经止血,可胸腔里一阵阵火烧似的疼痛,依旧提醒着李阎,不要小看了这些人手里的针击子弹。

    这些葡人个个身手敏捷,且依仗手中的魔动步枪,一轮击射反倒伤了不少高里鬼,可惜没杀掉一个,反而让李阎带人冲散了队形,各自陷入了高里鬼的绞杀当中,这些号称植入了齿轮器官的杜瓦护卫,单论身体素质的话,是比高里鬼差一些的,加上人数较少,陷入红旗海盗的围攻后,一下子死掉了。

    扑哧~

    一名葡人不顾吞刃,径直朝李阎扑过来,尽管被枪锋戳穿胸腔,却死抱着枪杆不撒手,逼得李阎一顿,立马有葡人反应过来,几颗魔动针击子弹对李阎射过来,李阎此刻反应快的像怪物一样,身子一扭避过要害,不料一名高里鬼却挡了上来,那子弹射穿了这名平时缄默的高里鬼脑袋,擦过李阎手背的时候杀伤力已经弱了太多。

    李阎眉头大拧,旋拧枪身连同枪上的红毛一并砸了出去,越过瘫倒的红旗海盗朝前挥动大枪,大拇指下压枪杆,燕穿帘淹没了一排三名水兵……

    眼看事不可为,这些退役的杜瓦王室护卫开始收缩回去,李阎哪能放任,只要视线所及,几乎没有能从他手下逃生的。

    扑哧~

    吞刃夺走了一名铜帽子护卫的生命,李阎的手感很硬涩,正惊疑之间,那具尸体迅速膨胀发烫,但见轰地一声,血肉和火焰齐飞,把李阎和他周围两名高里鬼都笼罩在里头。

    李阎头皮一阵发麻,滚地护住头脸,剧烈灼烧之后,李阎翻身坐起,他反应快,而且经历过九凤强化,李阎对普通火焰已经不怎么惧怕,可那两名高里鬼却被烧坏了眼睛,此刻痛苦哀嚎着,手指陷进地板里。

    “孙小巴,赵胜。张牙子。”

    李阎叫了三名一路跟随过来,没受什么伤高里鬼。

    “安顿好不能走动的弟兄,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我们消息。”

    李阎又低头看了一眼给自己挡了一弹脑壳洞穿,此刻已经没了声息的那名海盗。

    “其他人跟我走。”

    船舱一阵剧烈的颠簸。除了李阎,剩下的人都或多或少一个趔趄,种种不似人的怒吼在他们头顶响起,带着裂缝的木板开始渗水,惨烈的火光和船与船之间的凶恶冲撞的声音透了过来,所有人都知道刻不容缓。

    “天保哥,前面后面都有人!”

    老古的声音传过来

    可李阎心里一紧,前面的人不说,后面来人,说明阎姓伙计那边情势不妙,以至于葡萄牙水兵有余力抽调士兵过来……

    李阎舔了舔舌头,四下打量着昏暗的底舱。

    “呵呵,老古,高里鬼的水性一定够好吧?”

    “天保哥,这还用问?不是我吹,这里头你随便挑一个,一手一个百十来斤的麻袋,多了不敢说,游个十几里还是没问题的。”

    “那我可对不起各位兄弟了!”

    李阎敲了敲粘着气膜的底舱木板,抡舞大枪带着万钧之势砸在上面!

    砰~

    一股水花倾泻出来。

    “有这怪膜在,火药没有作用,老子拿大枪硬砸,也能弄沉了它。”

    砰砰砰砰砰~

    铁钉乱飞,一层厚实的船肋硬生生被轰碎,裂纹迅速蔓延。用麻绳,油灰,沥青,贝壳鱼骨填充起来外板缝隙被李阎轻描淡写破出几块大洞。

    一层隔板直接被李阎踹倒,没成想有三四个葡人水兵躲在后面,准备打这些远东海盗的黑枪,不料被直接抽冷子砸船的李阎发现,直接被高里鬼乱刀砍死。

    整条【嫉妒】歪斜,尾端一份沉入了海里,李阎等人的脚下,水已经没过膝盖,几块破洞能直通大海。那些前后夹击过来的水兵,也因为李阎的作为手忙脚乱。

    【嫉妒】的底舱大概十来米的方圆,几乎被李阎一把枪捅了个穿,让李阎想不到的是,耳边,那种机器轰鸣的声音,在自己一番肆意施为下竟然有大了一些。

    李阎摩挲着隐隐作痛的虎口,仔细听了一小会,抡起大枪砸向自己右手边上!

    木渣滓和铁钉烂了一地,李阎,面前,是一颗纵向贯穿整条【嫉妒】的木头,也就是俗称的龙骨,而这颗龙骨是中空的,上面还有许多李阎看不明白的玻璃管和装有各色液体的器皿,以及一个美人鱼标志。

    而龙骨里面,正是那水油滑腻的气膜,而嫉妒的魔动科技,也浮现在李阎面前。

    【魔动科技:气膜制造机】

    品质:传说(唯一性)

    产地:赫伦船厂

    状态:完美

    效果一:利用“塞壬藻菌”构成防备火炮的气膜

    效果二:“塞壬藻菌”具有极强的繁殖能力,被“塞壬藻菌”覆盖物体的三分之二表面,会强制下沉。

    制作者:欧罗巴最伟大的微生物学家,赫科斯。

    备注:我羞于和那个酒鬼和痞子并列七大船的科研顾问席位,他就像他那个中指的标志一样,是个让人恶心的下流胚子,可当那个老**在黑斯汀沙发上撒尿的时候,我竟然感到了快意,上帝啊,请原谅我内心的魔鬼……

    赫科斯

第九十章 定调!

    李阎放声大笑,一滴鲜红血滴自空中滴落在这根龙骨上面。

    血蘸!

    李阎抬手打断一截船梁,下摆枪身轰在底板上,底板的裂纹迅速蔓延,加上红旗海盗的践踏,终于支撑不住,开始塌陷。

    李阎脚下一空,却纵越踩在一块断开的舱壁上,壁虎游墙一般,朝龙骨冲去。

    有九凤之力在,加上【倔强的千层底】永不打滑的特性,尽管李阎还做不到完全无视地心引力,可踏水而行,飞檐走壁,已经是轻而易举,被他大枪抡砸过的地方无处下脚,几名高里鬼都背着受伤的弟兄下了水,而李阎却如履平地。

    那些铺满【嫉妒】的气膜,也就是“塞壬藻菌”,貌似意识到了危险,涌动的膜泡猛地收缩,一层又一层裹在了龙骨的本体上,膜泡足有三尺多厚,那滴嫣红的血蘸被夹杂在里面,深深嵌进木头里。

    ,中空的龙骨里头,“塞壬藻菌”组成的膜泡潺潺流动,终于扭曲成一张五官模糊的猛兽头脸,从玻璃器皿和中空的机腔里头凶恶扑向李阎,可顷刻间便被虎头大枪迎面打散!

    隐飞!

    燕穿帘!

    血蘸!

    白金色流光把“塞壬藻菌”,玻璃器皿,连同半截软木龙骨直接淹没在其中,整块“塞壬藻菌”分裂成一团又一团,四下逃散,却在森森寒气下寸步难行,紧接着被狂风骤雨般的白色羽毛戳成了冰疙瘩。

    可这样的破坏力,李阎仍不满足。

    砰!

    嫣红的血点轰然炸裂,血丝伴随霜白色纹路在【嫉妒】的核心龙骨上迅速蔓延到整条船架。

    呼呼呼呼~

    龙骨贯穿整条嫉妒,隆隆的碎裂声音从李阎这边涌动,一直传出去好远,整条船上,被蔡氏和高里鬼闹的惶惶不安的水兵,都听到了这道怪异的崩坏声音。

    让人无端端响起将死的男人沉重的喘息。

    嫉妒上大量的“塞壬藻菌”一下子癫狂起来,疯狂攀附起四下的构件,木桶,碎木板,哪怕一颗螺丝钉,然后黏着这些物件,下沉入海!

    整条大船的木料和铁皮一层层剥落,李阎脚下全是空空的船架子,而【嫉妒】,似乎终于成为七大船当中,唯一不是毁在七大船手里的传奇战舰。

    李阎一晃脑袋,又隐约的失重感,【血蘸】和【隐飞】的副作用一阵阵袭来,不过面上看不出什么。

    这时候也,李阎头顶的舱壁突然破开!

    一只头颅大小的拳头朝李阎头顶砸落,李阎貌似缓神,惊神间宛如怒虎抬头,两只脚硬生生立在大船肋架之间,举手大枪上挑撩向拳头!

    气浪四散!

    “咯咯……”

    李阎抬头,透过根根船梁,和站在夹板上的葡人水兵军官对视。

    这人正是被几名阎姓伙计拖延住的,叼着烟斗的葡萄牙人。

    此刻,他的烟斗不翼而飞,嘴上只有一个滑稽的把儿还露出来,半张脸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大小错列组合的齿轮,铜金属线,还有微末的白色头骨。

    不止如此,他上半身的衣服被火焰烧毁大半,露出肌肉和半截手臂,可从表皮往里看,这人的内脏和血管大半不见,却而代之的,是大大小小,有磨损痕迹的齿轮和泵。

    貌似杂乱,粗粝,却也巧夺天工、井然有序。

    这些齿轮此刻正疯了似的运转,腾腾的汗水蒸腾成雾气,从这水兵的皮肤上透出来。

    菲烈特

    杜瓦王室护卫教官(装配顶级魔动科技)

    状态:重伤,过载(中轴器官超负荷运转,获得更强动力)

    威胁度:紫红色(可匹敌极限)

    评价:九曜

    备注:他一个人价值比得上半座波尔图港!

    某位葡萄牙国王

    李阎眉毛越皱越紧,便是自己,面对阎老大,阎阿九等人的围攻,也是输多赢少,甚至有败死的可能,这个菲烈特的,至少也是甩脱了几名阎姓伙计,还依旧保留着九曜的实力,那他全盛,恐怕要有九曜巅峰甚至更高!

    可惜的是,菲列特面对李阎的虎头大枪太过托大,一照面就吃了大亏。

    他竟然自信到用自己的手臂去接李阎的枪!

    菲烈特的整条手臂,是金属打造,看上去黑沉沉的,五根手指却不笨拙,伸手抓向锋利度足有一百的虎头大枪……

    菲列特抿着嘴,牙齿把烟斗把子直接咬碎。

    枪铳牙!

    零件和碎块大把地往下掉,没一会,菲列特的整颗拳头都碎烂落下,黑色碎点划过李阎的脸落入大海。

    李阎怪笑着仰视失去一只手的菲列特,冲他勾了勾手指。

    “红毛蛮鬼,还我六弟命来!”

    阎老大早已不是人形,而是斗篷下面一团张扬火焰,五官都模糊下来,黑辫子随风摆动,火蛇铺天盖地,失去“塞壬藻菌”保护的嫉妒,在阎老大的全力施为之下,终于燃起了熊熊烈火!

    这个在海盗眼中半人半鬼的葡人毫不迟疑,反身朝海中跳去!

    火焰追不上他,一道惊鸿却快过火焰,径直朝菲列特扑过去!

    阎阿九!

    火精长剑已经断裂,这女人的脸上的泪痣不翼而飞,周身泛起蔚蓝色的华彩,轰向菲列特。

    两个人同时落在半空当中。

    这女人双目发红,显然失去理智,不料看似狼狈逃窜的菲列特嘴角却一勾,只听得砰地一声气浪,菲列特的身体在空中折向,划出一个对勾!

    他不仅让过了阎阿九的拳头,剩下的一只右手更是飞快摸向腰间暗金色的短火铳,对阎阿九的后背扣动扳机!

    “阿九小心!”

    阎老大吓得亡魂皆冒。

    风泽!

    李阎纵越而下,后发先至!大枪迎头砸下,看见那口白金大枪,菲列特一阵头皮发麻,无奈之下只得调转枪口,朝李阎射击。

    刚身!(虎头大枪另一特性,用于格挡)

    子弹砸在錾金虎头枪的枪头上,歪得不知道去哪了。

    扑通~

    菲列特和阎阿九前后落入水中。

    李阎被强大的冲击力震的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在空中收了长枪,单手攀住一节帆索。

    阎阿九的脸跃出水面,湿漉漉的头发劈散,混战中四顾,却已经找不到菲列特的影子了。

    李阎冲着阎老大喊出了声:“大局已定,穷寇莫追!”

    阎老大脸色复杂地看了李阎一眼,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的鼻腔里喷出一丈多长的白烟,拳头攥得死死的。咬牙切齿。

    “红毛鬼,这事不算完!”

第九十一章 丹焰煮海

    朱贲的队伍上了岸,沿途留下海盗劫掠不谈,朱贲自己带着五千多人的精锐队伍,朝广州城进发,已经不足五十里。

    “自北宋年起,南洋时有巨寇,可试问一句,有哪一个海盗,能拿下一方省会?”

    朱贲心里起伏,他野心胃口都不小,妖贼折返,他也乐得少人分赃,更窃喜章何能拖住天保仔的脚步,至于红蔡林三家的报复,以及义豕在南洋海盗的名声毁于一旦,这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我怎么没拦?红毛船坚炮利害,我挡不住啊。这吃败仗的事,谁也不想啊。

    我怎么进了广州城?咱这次来不就是为了打下广州么,我拦不住红毛突围,当然奔广州城去啊!

    这当然是推辞,红蔡也不会信,可有钱!有人!那就有名声!有地位!红蔡经此一役,还真不一定是自己的对手,等官府福临再封自己一个官身,这辈子功名富贵,兵权财货都在手里,还怕他们不成?

    没料想,朱贲正打着如意算盘,手下队伍传来消息,说路被官兵挡住了。

    “官兵,如今两广,哪还有能挡住咱的官兵?”

    朱贲闻言又惊又怒。

    属下慌张回答:“领头的是个叫林栋的,官拜广东右翼镇,我打听过了,这人之前被天保仔的人搭救,蔡氏给钱给人,叫他沿路收拢溃散的官兵,可巧,和咱们撞上了。”

    朱贲听得眉头大皱:“他们有多少人?”

    属下摇头:“两千多,拦着不让咱们过去。”

    朱贲勃然大怒,拨马望前一看,的确是官府的人马不假。

    他眼珠来回乱转,此刻他存的是进城发财,再拿福临的封赏,可要是在这和官兵翻脸,自然不美,一时间进退两难。

    ……

    广州湾正值酣战。

    红蔡联军,船头的蔡牵久久眺望,摘掉看见【嫉妒】上的大火,不由得放声大笑:“黑斯汀吹得神乎其神的七大船,也不过如此。”

    他脸色一正:“放鸣矢,一鼓作气抢攻英国人的甲板。”

    错杂的大船在来回炮火和枪鸣的扭撞在一起,把辫子盘在脖子上的凶恶海盗和英挺的海兵扑杀在一起,重重的蹬踏让船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不时有尸体跌落大海,溅起水花朵朵。

    水下黑不见底,大多数摆动的鱼群早早地惊恐避散,海里多是沁透的血花和沉没的残破船骸,一只咕噜咕噜冒泡的黄鱼慌张仰头,平日里金白色的水面上,被一块一块的黑色遮蔽,橘色火焰和泥沙混沌一片,纷乱的水泡下,宛如梦幻。

    李阎没再冲杀在前头,而是在局势稳定下来之后,与一干高里鬼回了红旗的船上,招呼船医,收拾伤口,指挥作战不提,几名阎姓伙计也回了蔡牵的船。

    “天保龙头呢?”

    蔡牵扫了一圈。

    阎老大沉着眼皮:“他中途上了红旗帮的船,还叫我带话给老板,等尘埃落定,他会兑现承诺。”

    蔡牵低头皱眉,不知道想到什么。

    “老板,老六死了。”

    蔡牵一抬头,脸色数变,喉头涌动了好一会儿……

    “知道了,你们先去简单包扎一下。”

    阎老大点点头,带着几名伙计进了船舱。

    ……

    黑色【嫉妒】上燃烧的熊熊烈火,烧的天主教的主教唐若拉眼前一阵阵发黑。他怎么也想象不到,短短几天的时间,情势会急转直下到这个地步!

    “撤兵!我要撤兵!当初是黑斯汀信誓旦旦,征服官府比征服莫卧尔还要简单!现在【嫉妒】被毁,澳门被占,这一切这是你方的责任,”

    唐若拉尖叫着,满是褶皱的脸上气急败坏,再无风度和城府可言。

    亚历克斯苦笑出声:“主教大人,难道当时你真的相信了那种在议会上鼓动士气的场面话,才同意加入的吗?”

    顿了顿,他才艰难地说:“事在人为,我们还未必会输。”顿了一会,他又说:“无论如何,公司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唐若拉没有说话,可他知道,无论胜负,黑斯汀通过战争打开贸易市场的想法基本上可以宣告失败,很显然,他们如今的战果和局势,绝不足以支撑他们提出这样的条件。

    ……

    大屿山,

    章何拨雾,削断半截山崖,丹娘弄水,掀起滔天大浪。貌似斗了一个平手。

    大浪过去,甲板上的水没过膝盖,妖贼海盗嘶吼着往外舀水。

    妖贼脸色狰狞,再看香炉,已经被海水扑灭。“六壬魁烟”也消失无踪。

    “哈哈哈哈哈……”

    法台一身黑袍的章何不惊反笑。

    “不是厌胜术!不是十夫人!“

    厌后十夫人,多年以来已经成了妖贼一块心病,甚至有了心悸失眠的毛病。所以潮义耻笑他,是有缘由的。

    章何笑罢脸色一正,拔开香炉盖子,一口舌尖血喷了进去,一团血色火焰突地升起,滚滚的白烟再现,烟雾升腾,化成一个眉眼风韵极足的女人。正隔着烟雾,凝视着自己。

    “吼~~~”

    章何目眦欲裂,那新生烟雾整个沸腾起来,丹娘设法台的山崖,顷刻间龟裂开来,地动山摇。阵阵厉啸传来,滚石崩裂,戳向法台边上的众人,蔡氏的扈从和潮义等人慌张躲避,倒是丹娘附近,没有任何异样。

    潮义稳稳立在山石上,四顾之下,心中有些惊惶,且不说自己,秀儿也是在场的。不仅有点埋怨这位火鼎娘娘,她帮大屿山斗法,无论输赢,红旗都感念恩德,可原来斗法如此凶险,你却还把我家秀儿带在身边,这是何道理?

    “没事吧?”

    崖边的丹娘细声问道。

    差一点跌落山崖的秀儿惊魂未定,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那便好。”丹娘低语,回首又望向潮义:“潮义头领,红旗借妖贼的手除掉郭婆几人,可已经处置妥当了么?”

    丹娘说话太直,这本来是林元抚指点秀儿的话,潮义也有此意,可这种话当面说出来,总归是不太好看。

    潮义讷了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说:“妖贼来势汹汹,大屿山自身难保,几位旗帮帮主的安危如何,我实在不清楚。”

    “那就是妥当了?”

    “额……”

    丹娘望向,盆中水波潺潺,她的手往盆中一拢。

    “既然如此,这妖贼如何处置,就让天保龙头自己来决定吧。”

    “什么?”

    潮义没听明白。

    丹娘笑了笑,从腰间摘下一只漆黑小鼎,攥着拳头把小鼎沁入水里,然后用力一捏。

    噗~

    丹娘的指缝之间滚出一丝碧色火焰。紧跟着,整个铜盆的水,都被这碧色火焰点燃!

    浩瀚无际的南洋海面,以妖贼百条黑帆大船为中心,至少方圆十五里的范围,海水都化作了一片碧色火焰,而海盗凡虫肉眼,只感觉遮天蔽日都是碧火,好似末日景象。

    铛朗~

    妖贼法台上的香炉碰在地上,被摔了一个粉碎,火焰将章何的脸映成一片碧绿,他身子摇晃,强自支撑不会瘫软倒下。嘴唇哆里哆嗦,说不出一句话。

    无论是杀红眼的妖贼海盗,还是奋力抵抗的红旗军,此刻都被这惊世骇俗的景象震慑,一时间都忘了厮杀。

    咚~

    丹娘把铜盆倒扣,崖前海水顷刻间翻覆,碧色火焰如同花瓣合拢,把妖贼连船带人包在里头,阳光普照,海上升起一座燃烧着火焰的碧色山峰,惊世骇俗。

    方才还不可一世的妖贼,转眼间就败下阵来!

    有已经上岸的妖贼海盗幸免于难,看到这副景象,刀都要拿不稳了。但听红旗海盗中传来声声呐喊。

    “火鼎娘娘真身显世,尔等宵小还不束手就擒。”

    “火鼎娘娘真身显世,尔等宵小还不束手就擒。”

    他们这边喊的起劲,丹娘沉了沉眼皮,心里可觉得有点羞耻。

    她神色疲惫,有蔡氏扈从看见,连忙过来为她打了一顶伞。

    丹娘冲那扈从笑了笑,低头暗自思绪:“火鼎神通,摄山幻术,运用接洽还算得当,可内里驳杂依旧,缺乏调理。可我分明已经吃尽火鼎公婆的余波影响,施法还是紊乱,长此以往,必将坏我根基。”

    潮义一干人脸色不提,在山坡那头,林元抚也瞧得清清楚楚。

    “蔡牵,天保仔,火鼎娘娘……”

    他眉头紧皱,一时间觉得前路难行,宛如深陷泥潭,拔脚都艰难异常。

    “蛮浊苦瘴之地,怪力难言啊。”

    ……

    广州湾海战,打了一天一夜,红蔡船只折损接近一半,伤亡人数过万,而英葡联军,大概折损四成,有四千水兵阵亡。

    若是继续打下去,红蔡联军未必能赢,即使失去了【嫉妒】,英国人的战术船只的水平,高出南洋海盗太多,红蔡联军攻打广州湾的人数,是亚历克色麾下水兵的六倍,可最终的伤亡,却是英国人的一倍多,这让李阎和蔡牵的心情都不是太好,可红毛的压力,远比根基在南阳的海盗们要大的多,本土战线的吃紧,更让亚历克斯不敢再把珍贵的海军兵力浪费在远东。

    亚历克斯苦苦等候的援兵久久未至,眼看唐若拉越发暴躁,这场战争的损失,也早早超过黑斯汀的预计,亚历克斯最终挂出白旗。

    广州湾之战,最终以红蔡联军的胜利告终!

    亚历克色一路败退到海上,李阎登岸气势汹汹直奔广州,正赶上耐心用尽,翻脸对官兵动手的朱贲,李阎也懒得说什么场面话,更没理会朱贲的狡辩,带着红旗的精锐加入战团,一口气把朱贲杀退到广西深山里,这才慢悠悠地回转,带着人马直入广州。

    灰头土脸被李阎赶跑的朱贲一路收拢人马,退到西江岸附近,他也犯难,就这么带人回去,没面子也没里子,可这时候再想进城,李阎和蔡牵未必答应。

    不过话说回来,红旗和天舶司,对耍滑头的朱贲,都没有进一步的表示,这让朱贲心存侥幸,就这么带着自己的人马,在西江水口扎了营口,每天派人和红旗帮交涉,大抵是“都是误会”一类的话,他没皮没脸,李阎和蔡牵忙着善后和瓜分战果,也懒得搭理他。

    各处海盗纷纷传来捷报,林阿金拦截下葡人援兵,等广州湾胜负分定,自然也以胜利告终,在蔡牵李阎进城三天以后,林阿金也带兵进了广州城。

    他为红蔡拦截援兵这事,传到李阎耳朵里,李阎专门派人给林阿金送了不少财货去,表达谢意,也缓和了两家百多年的宿怨。

    有个插曲是,葡人曾派小船,将这次劫掠的许多财货从红蔡的眼皮子地下运出去,不过没有成功,拦截下的货船,经过天舶司和红旗帮两方的统计,大概有七十多条,至于有没有漏网之鱼,就要另说了。

    大屿山传来消息,老家无恙,但是叫天保龙头速回。

    另一边,天舶司和红旗大批船只驶入澳门港口,谨防东印度公司发难。

    按照之前说好的,红旗和天舶司联合发兵拿下澳门,事后两家一人一半,一齐在澳门驻兵。

    蔡牵对广州城的兴趣,远比澳门要大,可李阎却正好相反。

    广州虽然富饶,对阎浮行走的意义未必有多大,澳门的阎浮秘藏才是李阎上心的事。

    而蔡牵则认为,澳门被红毛占据良久,占了这个地方,无疑会成为红毛的眼中钉,何况油水不多,他蔡牵如今走的也不是占岛称王的路子,澳门对他来说实在鸡肋。

    至于广州对蔡牵的重要性,自然不用多说。

    两人一拍即合,李阎让出了一大部分进城之后的甜头,都让给蔡牵,让他去跟官府作人情,而蔡牵让出澳门……

    官府封赏,李阎不稀罕。

    财货珍宝,如今两广瘫痪,进了城的李阎随便一划拉,就已经盆满钵满。

    拿下澳门,红旗的郑秀儿做了名义上的海盗盟主,有这两样在,李阎的目的基本上已经大功告成。

    南洋的战事,基本落下帷幕。李阎掰着指头,才发现自己这次做成的事实在不少。

    打服红毛联军,名为“妈阁具”的阎浮秘藏唾手可得,十二张异兽海图只剩一张,建立永久通道只差临门一脚,

    十万白银献祭湘君,率兵破虎门,滔天大匪勒索官府,广夷岛五婆仔的伤病,南洋海盗驱赶红毛。

    这足足五次阎浮事件。对李阎来说,只剩下零星的收尾工作,就可以统统大功告成。

    剩下的,就是收割胜利果实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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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姑获鸟开始介绍:
身如鸿毛,命如野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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