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 调戏还是调教?
丁浩正觉诧异,身后突然传来怯怯的一声叫:“浩哥儿……”
丁浩唬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罗冬儿站在他的背后。丁浩难得见她主动与自己搭讪,不禁喜道:“你怎么跟小猫儿似的,走起路来没半点动静,什么时候跑到我背后去了。”
罗冬儿害羞地道:“方才……,见你与甄保正讲话,奴家不便过来,所以只好躲在一边。”
“哦,有什么事吗?”
“没有什么大事,就是……”罗冬儿抬头,向灶坑那边看了一眼,丁浩一回头,只见一排灶坑,几个村妇正在那里忙碌,顿时便会错了意,连忙欣欣然地道:“你有什么话儿要与我说,不方便被人看到么,走,咱们找个安静的所在去。”
罗冬儿有点窘,轻啐道:“你这人……胡说甚么呢,谁要与你去个什么安静所在。奴家……奴家只是想求你帮个小忙儿。”
丁浩干笑道:“喔,这个……什么忙儿,你说。”
罗冬儿道:“方才奴家正在煮饭,去旁边搬取干柴时,忽地看到掘开的土堆里有一条人脚骷髅。”
她轻拍胸口道:“可真是吓死人家了,到现在心口儿还在砰砰直跳,眼看着……这天都快黑了,奴家实在有些怕,想请浩哥儿把那只脚给弄走。”
丁浩笑道:“这里百十条汉子,阳气十足,真有野鬼也吓跑了,一只脚骨有甚么好怕,我去看看。”
罗冬儿引着丁浩到了那灶坑不远处,有点害怕地往前指了指。丁浩抬头一看,只见掘起的一堆新土上有半条腿骨,看那模样,土里埋的本应是一具骨骸,那些村民掘土时,遇见这样的无主之尸哪会客气,也不换个地方,乱七八糟的就是一通掘,整具骸骨估计都掘碎了,只留下这连着半截腿骨的脚在土堆上面。
骨头是森白色的,由于年久,骨头上都腐出了一个个坑洞。半截腿骨里都是泥土,就这么杵在那儿,漫说董小娘子看了害怕,丁浩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儿,其实瞧了那脚骨心里也不太得劲儿。
“有锹么?”丁浩左右看看,他可不想用手去拿那只脚丫子。
“喔,我这儿有支火铲,你等等。”罗冬儿转身跑开,取了柄火铲回来。
丁浩接过铲子,走近土堆,随口问道:“昨天我走后,你婆婆没有再难为你吧?”
“没有……”罗冬儿抬起手指,掠了掠鬓边的发丝,有些不自在地道:“你昨天那么凶,奴家都被吓住了,我看婆婆也是那样,你们走后,她呆呆地站了半晌,就回屋去了,也不曾打骂我一句。”
“嗯……”丁浩在土堆上挖着小坑,扭头看了她一眼,突然说道:“其实,董李氏和柳十一的事,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啊?”罗冬儿吓了一跳,慌忙道:“我不知道,人家……人家不知……道……”
在丁浩的目光下,罗冬儿的声音越来越小,慢慢低下头去。
“呵呵,这就是子不言父过吧?唉,董家有你这个媳妇,也不知是烧了几辈子高香,你对得起董李氏,可董李氏对不起你呀,董小娘子,你打算在董家受一辈子的罪?”
罗冬儿声音低低地道:“这是人家的命……”
“命?我也信命,但是我不认命。古人说‘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可见,影响命运的变数实在太多,在我看来,我生而为男子,那是命!我托生在贫穷人家,那是命。可是如果逆来顺受,受一辈子窝囊气,把那也归纠于命数,那就是冤枉了老天了。老天给你的,只是一条命、一个出身而已,要怎么走,那是你自己的事。”
罗冬儿扑闪着一对大眼睛,抿了抿嘴不说话。丁浩挖好了坑,把那只白骨挑进去,举起火铲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百年之后,皆与草木同朽,与其寄望于来世,不如现在好好的活着。我是不想委屈了自己的,只要不违背一颗良心,何事不可为呢?”
说完,他一铲子拍下去,那半截枯骨顿时粉碎,与泥土混为一体,淡淡的烟灰飞起,转瞬化为尘埃。
丁浩拨了些土把骨灰掩上,把铲子往泥土上一插,拍拍双手走过来,淡淡笑道:“看吧,这就是一个人,不管他生前是男是女,是贫是贵,如今都彻底化为了尘土。你不觉得,一个人,应该珍惜现在么?”
罗冬儿被他灼灼的目光盯着,局促地退了一步。
“我有件事……一直想问你……?”
“什么?”罗冬儿仰起脸,一双眼睛澄澈如水。
“有个男人,没什么钱,他真心喜欢了一个女子,却只能买最廉价的钗子送给她。他没有多大的势,看到公子哥儿调戏那个女子、看到恶婆婆欺负那个女子,也只能拐弯抹脚的帮她解围。他还有一个老娘,虽然心地善良,却体弱多病。谁要是嫁给这个男人,还要侍候她。可是我想问你……”
“什……什么?”罗冬儿结结巴巴地答,脸蛋已红得像只熟透了的苹果。
丁浩凝视着她的眼睛,轻轻地说:“没有绫罗绸缎的衣裳穿,没有雕梁画栋的房子住,没有山珍海味的东西吃,可能还要吃些苦,这样的条件,你愿不愿意……管他的老娘叫婆婆?”
“啊?”罗冬儿突然回过味儿来,像只中箭的兔子似的惊得一跳,连火铲都不敢拿,转身便逃:“奴家……奴家去烧饭……”
“罗冬儿!”
丁浩叫了一声,声音不大,左近也只有罗冬儿听得到,可是这是丁浩头一次用她未嫁时的闺名唤她,罗冬儿听在耳中,不亚于听到一声惊雷,一下子被定在那儿,这一刹那,她的心中竟升起陌生的异样滋味。
她明明不敢回头、不想回头,最终却还是中邪似的慢慢转过了身,丁浩微笑着望着她,柔声道:“烧饭就烧饭,跑那么急干吗,要是摔着了,我会心疼的。”
“啊?”罗冬儿的脑筋好像不太好使了,望着他直发呆。
丁浩继续微笑:“烧饭的空暇,你可以好好想想我的话。”
“奴家……”
“吃饭的时候,你也可以想想我的话。”
罗冬儿有点急了:“不是,我……”
“还有,晚上睡觉的时候,你可以……一遍一遍的想我的话。”
“不用想了,人家不要!”罗冬儿恼羞成怒了。
丁浩追问道:“不要什么?”
罗冬儿脱口而出:“不要嫁给你!”
情急之下,这层已经透明的窗户纸被她自己捅破了,话一出口,她就懊悔不已,臊得眉毛都像着了火,粉腮上两朵桃花冉冉升起。
丁浩笑了:“其实,我准备问你一百次的,第二次才打算问你要不要嫁给我,你怎么可以抢答呢?好吧,我们颠倒一下顺序,就当这是我第一次问你。好,现在我问你第二次,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娘子?”
“我不……”
“别急着回答!”丁浩抢着道:“这么严重的大事,你想都不想就回答,是不是太没诚意了?我脸皮子太嫩,你想想再说,我脸上也好看点。这样吧,你烧饭时好好想一想,吃饭时好好想一想,晚上睡觉时再好好想一想,想好了再回答,我不着急……”
丁浩微笑着转过身,施施然地向山坡上走去。
“秀而不媚、清而不冷,贤惠持家,不辞风雨,这就是小家碧玉的好处了。不过就是过于腼腆,羞涩难禁,要掳获这个小娘子的芳心,必须主动进攻,却又不能一轮急火把她吓跑喽,真不容易呀。”
丁浩喟叹着想:“慢慢来,让她养成习惯。习惯了,也就自然了;自然了,也就而然了;而然了,那便水到渠成了。不知道她今晚会不会数一宿星星呢?明早还要起来烧饭的,真叫人心疼……”
罗冬儿望着他的背影,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她傻傻地站了半天,才像刚还魂儿似的一溜烟儿逃开。
远远的,丁浩站在坡上,用眼角的余光瞄着罗冬儿蹲在灶坑旁神不守舍,手忙脚乱的模样,嘴角逸出一丝得意的微笑。他的目光,就像一头盘旋在空中觅食的鹰,而那蹲在灶坑旁、小脸红通通,一身月白衫儿的罗冬儿,在他眼中俨然就是那只正在草丛中拼命寻找着藏身之处的小兔子,一只雪白的、可爱的小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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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1章 及时雨老柳
挖河修渠的工作是乏善可陈的,清早起来,吃过早饭,就是督促一帮壮汉挖掘河道,移栽堤柳。中午加了一餐,吃过午饭,还是掘土挖河,枯燥的很,可是有了罗冬儿这个养眼的小娘子在身边,本来枯燥的生活就变得有趣了。
这里的土壤肥沃松软,挖掘起来并不吃力,那河道挖掘进展很快,州府负责水利的官员巡视至此时,对甄保正很是褒扬了一番,甄保正受宠若惊,送走了上差,站在堤上咬了半天牙根,仔细盘算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决定出点血,从自己克扣的工钱里再拨付一些给这些苦力,于是高声宣布:“大家伙儿给我卯足了劲儿干活,甄大爷不会亏待了大家,每人每天,再加两文钱的工钱!”
不知由于金钱的力量,还是由于有罗冬儿这个养眼的小姑娘在一旁,反正大家伙儿的干劲是更足了。甄保正便在一旁暗骂:“这帮鳖犊子,多加俩钱儿,就美得鼻涕冒泡了。真是一群土包子……”
在丁浩看来,却如某位大智先贤所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有罗冬儿这么个宜喜宜嗔、娇美可人的小姑娘在身边,他明显感觉干活不累了,干劲更高了,想必……大家伙儿也是同样的感觉吧。
丁浩对罗冬儿的好,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丁浩对大家很好,不克扣工钱、伙食上不做手脚,每日进度完工,就体贴地招呼大家歇息进餐,对谁都客客气气的,从不摆管事架子,上上下下的人对他自然也就亲近得多,再加上大家伙儿同情罗冬儿的遭遇,讨厌董李氏的跋扈,对他们的事也是乐见其成的。
离开了董李氏的视线范围,不用每天回家受她欺凌,罗冬儿本来活泼的天性,也像这春天的草木一样蓬勃生长起来。每次丁浩对她呵护体贴后,随后迎来的村民们善意的打趣,虽惹得她小脸红扑扑的半天消褪不去,可是窘迫越来越少,每次受人打趣,心里甜滋滋的感觉倒是越来越浓。
罗冬儿是个小寡妇,而且是一个很俊俏的小寡妇,平常出门,少不了要被村中汉子调笑几句,可是现在有丁管事在,大家虽然还是开她的玩笑,但是恭维、祝福的意味明显比往昔的调笑戏弄要多,这种尊敬和爱护的感觉对罗冬儿来说,是自她嫁入丁家庄从未体会到过的。而这种改变,完全来自丁浩。
雌性倾慕雄性的是什么,不就是这种安全感么?冬儿那一颗芳心呀,正在不知不觉间一天天沦陷,于是她数星星的日子也就越来越多了。
数来数去,她那两只刚刚洗过的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便显得越来越大、下巴却有些越来越尖,腰间的衣带子似乎也越来越肥……
相思令人瘦,她和丁浩虽近在咫尺,朝夕可见,但是多年积威之下,董李氏在她心底,仍如一座永远不可翻越的高山,令她的心不敢逾雷池一步,甚至不敢有一点禁忌的幻想。
愈觉丁浩情重,她便愈发觉得彼此的距离是那般遥远,永远也无法靠近。于是辗转反侧、衣带渐宽,也就在所难免了。
可是,那难得的温情和受人呵护的感觉,是那么令人难舍,她宁愿这条河一直挖下去,挖到地老天荒,那么她便可以在这堤上,永远享受那痛并快乐着的感觉……
而对丁浩来说,虽然他有足够的耐心,却没有足够的时间去一点点让罗冬儿那颗敏感、怯懦的心彻底的向他敞开,偏生又急不得。虽然在罗冬儿看来,每次看到他既可爱又可恨的笑脸时总觉得这个冤家是自己命里的灾星,生来就是折磨自己的。丁浩何尝不是同样的感觉,可是……他始终找不到一个让彼此感情突飞猛进的楔口。两人就只能这样不愠不火地捱着。
这时,柳十一柳大管事突然很拉风地乘着一辆豪华马车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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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还没到晌午,柳十一乘着一辆马车来了,驾车的居然是臊猪儿。柳十一穿着一袭黑色缎料的丝袍,后边跟着两个跟班,这俩人儿是兄弟俩,哥哥叫王羽、弟弟叫王翊,是一家破落户儿,因为兄弟二人识得字儿,于是投入丁府做了家仆后,便渐渐成为柳十一的左右手。二人毕恭毕敬地跟在柳十一背后,柳十一背着双手,漫步堤上,指指点点,品头论足,真是派头十足。
丁浩此时正卷着裤腿儿在前边指挥施工。如今河道正经过一条小河,本来这种连接现成河道的地方,由于已经有着天然河道的基础,挖起来更快一些,只须拓宽挖深就成。不过这条小河本来就有水,如今虽堵住来源引向他处,但是河道淤泥又粘又厚,一锹下去,泥土粘连,反而不及普通泥土好挖,这一来一天的进度反不及以前快速,甄保正刚刚受到上差嘉奖,见此情形心急火燎,整日与丁浩在前边督工。
听说柳十一来了,丁浩急忙扔下锹向后边赶去。远远的他就看见柳十一站在堤上,正指着河道说些甚么,旁边有两个河工跟他说着什么。一见丁浩走来,那两个河工便调头离开了。
这些河工都是柳十一敲定的人,丁浩早知其中必有他的耳目,不过他在堤上的一举一动并不想向柳十一隐瞒什么,也没有必要隐瞒什么,所以见了这一幕,丁浩只是一笑,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很坦然地走了过去。
“柳管事”,丁浩上前拱手施礼,柳十一仍然负手而立,目光从正在坡下灶旁忙碌的罗冬儿身上徐徐抽回,矜持地一笑:“小丁啊,进度不错嘛,河道挖得又深又宽,河提砌得齐齐整整,瞧瞧,这整理好的河段连柳树都栽好了,嗯!比起我当年来也不遑稍让,真是后生可畏呀,哈哈……”
丁浩略怔了怔,这家伙怎么突然变成这副嘴脸了?
他狐疑地看着柳十一,轻轻笑道:“还成,这不都是柳管事向小弟多加指点的结果嘛。对了,柳管事今儿怎么有空过来?外院儿最近很空闲么?”
柳十一晒然一笑,矜持不语,他身后的王羽立即把下巴一翘,得意洋洋地道:“柳爷如今不再管外院儿的事了,杨夜杨头儿已被提拔为外院管事,柳爷如今是九爷的副手,兼着内院儿一些差事,还有五家解库的巡察。”
丁浩一怔,这不就是自己的继任?内院副管事,名头上虽有个副字,却比外院管事的职权范围要高的多,他如今是内院副管事,那整个丁家的管事里除了雁九,他就是第二号人物了,难怪现在笑的这么不自然,那张驴脸都不知道该皱起来还是该拉长了。
丁浩不以为意地笑道:“哦?原来柳管事高升了,恭喜恭喜,若不是这堤上没有酒楼茶肆,今儿就得让你请客才是。”
柳十一摆足了谱,本想看到丁浩失望颓丧的表情,不想他却是宠辱不惊,平淡若水,不禁大失所望,也就淡了显摆的念头,无趣地摆手道:“什么升不升的,不都是给东家办差的人嘛。小丁啊,如今内外差使,我都管着些,这修堤事关田地的收成,老爷很是关切,今日派我来,就是看看修建的进度、修得妥不妥当,回去也好禀报老爷得知,你是不是带我四下走一走啊。”
“那是自然,柳管事,您请……”丁浩笑容可掬,不愠不恼。柳十一把头一扬,毫不推辞地头前行去,他的两个跟班立即紧随其后,倒把丁浩挤在了最后面。
丁浩摇头一笑,这样更好,懒得与这得志小人客套。追上来的臊猪儿见了这一幕可看不下去了,他涨红着脸对丁浩道:“这个老东西,如今不是你放他一马时的模样了。你看他得意洋洋的样子,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这差使,还不是你曾经干过的。那时也不见你这么摆谱。咱都要走的人了,你何必在他面前装孙子,应该讪他一讪。”
丁浩微笑道:“装孙子怎么了?哪个爷爷不是从孙子辈儿过来的?猪儿,你记着,该装孙子的时候就得装孙子。明明是孙子,偏要装爷爷的人,人家宠你时就逗你玩玩,不喜欢了,一脚就把你踩下去,你想当爷爷,偏叫你当孙子,这辈儿永远也长不上去。咱们又不是斗鸡,若非必争之事,何必与他计较,把他唬弄走就完了。”
丁浩话音刚落,就听前边甄保正扯着公鸭嗓子道:“老柳今天不走了?那敢情好,我这就叫人准备准备,今儿晚上,咱们好好地喝一顿,庆祝你高升内院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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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2章 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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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十一此番来到河渠工地,自然要卖弄一下,虽说河道修得齐整,但是要成心挑毛病,那也容易的很。
丁浩不是视名利如浮云的有道高人,否则何必还在红尘中打拼?但是他既志不在丁家,那么在丁家做事只要对得起本心就好,也不在意他对自己的成绩是褒是贬了。
丁浩的态度令柳十一有点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空落落的浑不着力。而丁浩但笑不语,但让甄保正有些看不过眼去,一直在旁为丁浩表功。他与柳十一素来友好,柳十一倒也不便太过拂了他的面子。
他们来到河上时,见河工们正一身泥水地在河道中奋战,但是那河道又是汤又是泥,使那些简单的挖掘工具效率很差,河工们叫苦连天,挖掘进度极其缓慢,柳十一见了不禁皱起眉来。
甄保正见他神色,诉苦道:“老柳啊,我们挖掘的速度一向很快,就只在这里出了岔子。这河道清淤着实不易,河工们已经尽了全力,想要再快,除非增加人手,否则,神仙也没办法。”
柳十一撇撇嘴道:“你烧上无数高香,神仙又怎会理会你修渠的凡事?这河道……可是州府一早划定了的?”
“是啊。”
“即如此,那你们早便知道河道至此,要连接一道现成的河流,自该想到河中淤泥松软是不好挖掘的,那么为何不早做绸缪,提前就把河水断开?既未早做打算,那也罢了,如今断开了河水,河泥松软不易挖掘,那何不跳过这段河道,暂且继续向前挖掘呢。如今天气渐热,河水一断,只消几天工夫,这里的淤泥就会裂成一块块泥巴,那时你们再回头清理这段河道,岂不省事的多了?”
“着哇!”甄保正大喜过望:“老柳你一语惊醒梦中人呐,我和小丁都被这条河相住了,绞尽脑汁只想着如何把它清理出来,偏生这么简单的法子却未想到,哈哈,我这就叫民壮们停工,暂且越过这一段去。”
丁浩听到这里,脸上也是一热。清理河道遇阻时,他也竭力想过许多办法,但是每个办法都是从如何解决挖掘淤泥的困难上着手,但是他这方面的知识极其有限,想的最多的就是依靠机械力。可他就算前生是个挖掘机设计师,以现在的客观条件,他也造不出一台能用的机器来。谁想到,柳十一一句话,便省了他们的大力气,其实这法儿实在没甚么高明之处,但却不是每个人头一回做事都能瞻前顾后想的周全,若无前人传授经验,全凭自己摸索,少不得要多走几条弯路才悟得出来。
他瞟了柳十一一眼,心道:论到适应这个时代的做事经验和窍门,看来我还有许多需要向别人学习的地方啊。
是夜,柳十一就留宿在了工地上。甄保正尽其所能,利用现有条件拾掇了几道小菜,还叫人上山打了只野鸡,采了些鲜蘑菇炖上,并把自己带来的一坛子老酒拿出来,邀来丁浩,一起为刚刚荣升内院二管事的柳十一祝贺。
柳十一坐到酒桌上时,便没了白天颐指气使的态度,再受人几句恭维,就更是满面春风起来。丁浩话不多,只是敷衍着喝了几杯,看在甄保正眼里,便觉得丁管事被人抢了重要差使,这是心中郁闷。
在甄保正看来,丁浩实在难过年轻,论为人处事、阅历经验,实难与柳十一相比,纵不论他甄扬戈与柳十一的私交,单是持公而论的话,柳十一和丁浩彼此换个位置也是应该的。丁浩能年纪轻轻成为管事,已经证明了他的本事,再熬几年把资历熬上去,他在丁家还是前途无限的,年轻轻的大可不必想着一步登天。于是便向他殷勤劝酒,柳十一似乎也放开了姿态,向他频频举杯,丁浩随意应付,这酒却也没少喝了。
明月高升时,丁浩有些乏了,便推杯告辞,柳十一虚拦几番,便笑容满面地送他出帐,眼见他脚下微虚独自离去,便向自己的跟班王羽使了个眼色,然后拉住也想告辞离去的甄保正,笑嘻嘻地把他拖回了帐蓬。
随着河道的掘进,河工们的帐蓬也是随时沿河道向前移动的,今天得柳十一授计,甄保正令他们暂且跳过这段刚刚断流的河道向前挖掘,晌午的时候帐蓬便也随之向前挪动了。因为几处锅灶正在煮饭,是以锅灶、几个厨娘的帐蓬以及甄保正、丁浩、柳十一等几位大小管事的帐蓬仍留在原地。这一来两处营地隔着一二里地,这里就清静了许多。
四野寂寂,天上一轮明月清冷,草丛中虫鸣唧唧,一派静谧幽雅。略带几分酒意的丁浩独自行走,竟未注意后面悄悄地摸上两个人来。
走着走着,丁浩忽地站住脚步,朝四下看了看,悄悄尾随过来的两个人立即灵巧地伏进了草丛,丁浩看看四下无人,便站稳脚根,解开袍子,在野地里方便起来。那两人一见,互相打个手势,又像狸猫一般轻轻地迫近了来。
丁浩解了手,刚刚系好袍子,正要转身离去,忽地眼前一黑,他还未反应过来,头上又挨了一下狠的,顿时就昏头转向地倒了下去。
此时,罗冬儿与几个厨娘还没有睡,待柳管事喝完了酒,她们还要去收拾碗筷的。微弱的灯光下,四个妇人坐在那儿一边缝补着衣裳,一边唠着家常。几个大婶儿家长里短的唠着,说着说着就聊到了罗冬儿身上。几个大婶儿对那位刁横的董李氏都有些打怵,本来不会谈论董家长短,不过这地方就这几个人,平常又是见惯了丁浩对罗冬儿的亲近和河工们的谈笑,便也没有忌讳地谈论了起来。
“冬儿呀,说实话,丁管事人真的不错,这孩子虽说打小呆一些,可是一直是个本份老实的好孩子。如今受了狐仙点化,通了心窍,说话办事儿更是没得挑。他如今是丁家的管事,多么出息的人?”
罗冬儿红了脸,低下头去不吱声儿。
另一个大妈便道:“当然啦,如果你愿意为夫守节,大娘也不该说这样的话,可你嫁进董家时才多大的人儿,董家那孩子瘦骨伶仃天生的药罐儿,娶你过门儿时就像个没长开的童子,你们两个能有甚么情意?你那婆婆待你又是这般刻薄,虽说她的刁横村里闻名,她娘家兄弟叔侄众多,没人敢招惹她,可那也得分谁,丁管事是什么人?那可是丁家的管事爷,他要是娶你,董家敢上门招惹?”
“这话在理儿,”第三个妇人便凑趣道:“说起来,就算你想再嫁,整个丁家庄里也就只有丁家的管事爷娶你,才不怕她董家打上门来。你就说吧,浩哥儿论身份,那是体面的。为人品性,更没得挑;论年纪,也般配的很,他这么稀罕你,真要嫁过去,准疼你,你年轻轻的,真打算这么过一辈子?就不说有那么个刁婆婆,也不易熬呀。”
罗冬儿被她们说的心烦意乱,背转了身子,忸怩道:“几位大娘,这说的好好的,怎么唠到我身上了,咱不说这事儿成不?”
一个大婶儿道:“冬儿啊,人家浩哥儿对你热诚的很,你这么不言不语的,倒底是个啥章程,给人家回个话儿总应该吧?人家丁管事可是连老刘家的黄花大闺女都不要,巴巴的就想娶你过门儿,配不上你?你可得想好喽,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儿了。”
罗冬儿想起自己婆婆的凶悍,董家几十号男丁的势力,心头便是一寒,再听大婶说起刘家姑娘,那黄花大闺女几个字一落入耳中,顿时自卑自怜起来:“是啊,我摊上这么个恶婆婆,又是嫁过了的妇人,怎配上得人家丁浩。丁浩,听说跟县尉老爷、广原将军,那都是熟络的人物,真要嫁去,没得污了人家的体面。再说我那婆婆若知道我有心再嫁,还不活生生打死了我……”
想到这儿,那眼泪便在眼眶里打起了转转,心中失神,手下的针一下子扎在指肚上,疼得她“哎呀”一声叫,一颗殷红的血珠便沁了出来……
“怎么着了,你这丫头,咋背着灯儿缝衣服……”一个大婶儿忙摞下衣服走过来,就在这时,门口一声咳嗽,柳十一的跟班儿王羽逛了进来,拖着长音儿道:“这都没睡呐?”
“哎哟,是不是柳大管事喝完酒了,我们这就去拾掇拾掇。”另外两个大婶儿忙站起来。
“不急,不急。我们柳爷跟甄保正聊得正投机呢,董家小娘子,柳爷说你厨艺好,让你再给拾掇俩钱,我看你也别跑来跑去的了,两位爷喝的都有些高了,你就在那看顾一下。”
“哦,奴家这就去。”罗冬儿连忙摞下衣服,跟着他出了帐蓬。
罗冬儿到了柳十一住处,又炒了两道青菜,把野鸡炖蘑菇也热了热端上去,便在门口一个小杌子坐下来。柳十与甄保正刚聊到兴处,见她动作,便道:“董小娘子,你坐在那儿做什么?”
罗冬儿站起身道:“奴家在这里照应,方便随时取热食物。”
柳十一摆手道:“夜深人静,你一个妇道人家多有不便,我与甄保正还有许多话说,这一遭酒要饮上许久,你先回去吧。”
罗冬儿应了一声,返身便往外走,守在门外的王羽、王翊两兄弟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阴笑,王羽轻咳一声道:“董小娘子,我送送你吧。”
罗冬儿应了一声,道了谢后走在前头,就着月光小心地辩识着道路,刚刚走出几步,王羽看看左右无人,便猛扑上去,一把捂住了罗冬儿的嘴,罗冬儿惊得魂飞魄散,使劲挣扎,旁边王翊也蹿上来,用一条毛巾勒住她的嘴巴,捆住她的双手,便将她装进一条麻袋,二人抬起麻袋,一溜烟儿地潜进了静谧的月色……
PS:广告,<猥琐贵族>,属于华丽流西方贵族文作品。书号1379736。
作者自评:二十万字的阅读让你们得到一本足以在以后打发时间的粮草,何乐而不为?大家都去踩踩吧!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093章 整人,得从男女关系上说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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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浩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脸上一片茫然。
这里是半山腰,距他驻营处隔着能有三里地,在这破庙里拼命叫喊也没人听得见。破山神庙的屋顶已经露了,月光从房顶倾泻下来,正好投注在他的身上。他被双手反绑在被虫蚊啃咬得满是疤痕的木柱上,困惑地打量着四周,不明白是谁把他拖到这儿,目的何在。
为财?
不可能啊,哪个不开眼的小贼跑到这种荒山野地里打劫?
为色?
丁浩心头一阵恶寒。
他之所以还有这种闲心打趣自己,是因为他猜测对方的目的不会是想要他的命。否则在山下就杀了,何必累个半死把他抬到山神庙来。可是既不想杀他,就更叫人想不通了,那两个蒙面人把自己绑在这儿,也不提什么条件,怎么转眼就跑得不见人影儿了呢?
丁浩正在想是不是某些看自己不顺眼的家伙恶作剧,只是打晕了他,在破庙里绑上一宿吓吓他出气,就听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那两个青巾蒙面的男人又抬着一只麻袋进了破庙,看那麻袋中拼命挣扎的动作,应该也是一个人。
那两人走到丁浩身旁,解开麻袋便拖出一个女人,二人解开她手上绳子便要往柱上绑,丁浩看清那女人模样,不禁惊叫道:“董小娘子?”
罗冬儿只当王羽王翊两兄弟把她掳走要对她有所不轨,惊得手脚酥软,骇得心惊肉跳,待见丁浩却也是一呆,失声叫道:“浩哥儿!”
丁浩惊疑不定地转向那两人,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们绑到这儿来?”
罗冬儿急声道:“浩哥儿,他们是柳管事身边的那两个下人。”
“甚么!你们是王羽王翊?”丁浩大吃一惊。
那两个蒙面人迟疑了一下,其中一个便拉开面巾,嘿嘿冷笑道:“认出来爷们又能如何,爷们蒙面,只是怕万一撞上别人,至于你们……嘿嘿,嘿嘿……你们还是自求多福吧!”
丁浩借着月光一看,认得他果然就是柳十一身边的跟班王羽,不禁又惊又怒:“是柳十一叫你们来的?你们倒底要干什么?”
虽说罗冬儿身子轻盈,可是抬着上山,她又一路挣扎,王羽王翊两兄弟也是真累坏了,此时哪有闲心搭话。二人嘿嘿一笑,也不搭话。二人把罗冬儿胡乱绑在丁浩身旁,这才一屁股坐在旁边一根从房顶塌下的大梁上,呼呼地喘着粗气歇息。
稍稍喘匀了气儿,王羽没好气地骂道:“奶奶的,为了成全你这对狗男女,可把我两兄弟累坏了。”
王翊站起来晃到他们面前,笑道:“爷们把你们两个送作堆儿,让你们男欢女爱,好生快活一晚,不知你们两个想怎么谢我们呐?”
说着他轻佻地在罗冬儿的脸蛋上捏了一把,罗冬儿狠狠地扭过头去,王翊心痒痒的还想调戏她,一只贱手便探向罗冬儿贲起的酥胸,王羽在一旁咳嗽一声,王羽被大哥提醒,这才记起柳管事交待过,绝不可顺手牵羊占那罗冬儿的便宜,便嘿嘿一笑,讪讪地收了手。
二人坐在那儿又歇息了一阵,恢复了体力,便在破庙里忙碌起来。他们在殿中生起一堆火,又抬过一块破案板竖在一旁,尽量挡住火光。随后又在不远处铺了一片杂草,这才重新把蒙面巾系好,返身出了大殿,把那山神庙的破门也轻轻掩住。
见了他们这样诡异的举动,丁浩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罗冬儿在丁浩身旁怯生生地问道:“浩哥儿,他们……要对咱们怎么样?”
“不是说要把咱们送作堆儿么,这么绑着,如何快活?”丁浩一面调笑,一面侧耳听着外面动静。
罗冬儿本来怕的要死,听他说的不是好话,不禁又羞又气,窘的别过脸去,不过被丁浩这么一逗,她恐惧的心情倒是淡了许多。
门外,王羽王翊两兄弟把门掩好,蹑手蹑脚地走到破山门前,暗中立时跳出两个人来,身形高矮乃至胖瘦与他们兄弟俩都差不多,打扮更是一模一样,脸上也系着蒙面巾。
双方都不说话,只是互相做了几个手势,王忌王翊两兄弟便悄没声儿地向山下掩去。那两个蒙面人对视一眼,轻身走到山神庙大殿门旁,往左右一站,蒙面巾拉下,便含糊地模仿着王羽王翊的口音唱起了双簧。
“嘿嘿,不知死活的东西,得罪了咱们柳管事,还有你的好儿?”
另一个阴阳怪气地道:“这深更半夜的,咱们在这把门儿喝西北风,人家和那水灵灵的小美人儿你挨着我,我挨着你,亲亲密密抱做一堆,这等艳福还叫不好?”
“哈哈,你羡慕?羡慕换你上呀。”
“嘿,我可不敢,过一会儿,柳爷带着人找上山来,看见一对狗男女抱在一起,啧啧啧,我还要不要在村子里待着了?光是那唾沫星子就能把人活活淹死,我能一辈子把头埋在裤裆里见人。”
这话一说,罗冬儿顿时脸色惨白,身子簌簌地发起抖来。只要是个要脸儿的,谁受得了这样的侮辱?想想都让人魂飞魄散。
丁浩的脸色也变了,他追求罗冬儿,那没问题,谁也不能指摘他什么。可是,这个时代是重名份、讲名份的,是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两个人没有名份,却被人发现在一起鬼混,那是什么名声?他可以不在乎,但罗冬儿受得了么?
不对!丁浩定了定神,忽地想到了问题所在:他们把我们绑在这儿,就算别人寻上山来,谁会相信我们这副样子是在偷情的?柳十一……不可能蠢到这种地步,莫非他还有后着?
丁浩刚想到这儿,就听外面一人道:“二哥,看紧着点儿,待山下亮起的火把往这边寻人时,就给他们把药灌下去,趁着他们手足无力,再扒了他们的衣裳,然后迅速离开,可别让人把咱们抓个正着。”听这称呼,他该是王羽了。
王翊便道:“我知道,大哥,那药没问题吧,可别吃死了人呐?”
王羽不屑地道:“瞧你那胆儿,柳爷交待过了,这药跟蒙汗药差不多,只是量小一些,能让人麻痹片刻,咱们手脚要利索点,时间拿捏得好的话,柳爷带人赶到时,他们正好恢复体力,纵然晚到片刻,他们想要穿戴齐整逃出这儿怕也来不及,那时候……哈哈,上百双眼睛瞅着,他就是说得天花乱坠也没人信他了。”
罗冬儿越听越怕,想像自己赤身裸体,被百十个男人看着的羞耻模样,只恨不得马上死了才好,那张小脸骇得惨白一片,再无半分血色,就连那呼出的气息都觉得凉凉的。
丁浩听清他们的计划,心头也是巨震。如果真如这两人所说,那他和罗冬儿是真的百口莫辨了,就算他有苏秦张仪之才,说破了大天去,也休想再让人相信他们不是在此合奸偷情。
整人,得从男女关系上说事儿,这是自古至今颠扑不破的真理。纵然捕风捉影,自也有人发挥群众智慧,给你编得有鼻子有眼,让人信之无疑,何况让他们亲眼看见二人搂抱在一起?多少官吏名士也因为这种事被整得有口难辨、狼狈不堪。想不到我竟会栽在这么粗俗鄙陋、却屡试不爽的计谋当中。
柳十一难道不怕我把他与董李氏偷情的事儿抖露出来?是了,我被抓个正着,就算有臊猪儿作证,那时还会有几人相信我的话?必然以为我是报复他才胡乱攀咬了。
丁浩心乱如麻,忍不住低声唤道:“董小娘子……”
罗冬儿没有作声,丁浩扭头向她看去,清冷的月光从破败的庙顶凝成一束投射下来,正映在罗冬儿姣好的俏脸上,她花容惨淡,双眸凝滞,似乎已完全失去了光彩。
丁浩低低地又唤一声:“董小娘子……”
罗冬儿身子一震,两行清泪簌簌地流下来,两颊沾泪,惹人怜惜。
丁浩涩声道:“我实未想到……,柳十一会用这般阴险的计谋害我。我是不怕的,大不了丢了这管事职位一走了之,可你……你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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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4章 小娘子乃是性盲?
罗冬儿脸上一片惨淡,出神半晌,她才凄然一笑,喃喃地道:“这一世,我活的本就不快活,纵是死了也没有甚么好怕的。不过就是一死罢了,我想开了,死了吧……死就死了吧……”
丁浩怒气上涌,喝道:“至于么,这是要命的罪过不成?”
罗冬儿惨笑道:“这不是要命的罪过吗?”
丁浩呆了呆,忽地说道:“莫不如……你跟我走吧,咱们远走他乡,离开这儿,管他们流言蜚语,说三道四。”
罗冬儿抬起眼睛,仔细地打量着丁浩的脸庞,最后目光与他痴痴交接,轻声说道:“浩哥儿,这些日子,你对奴家如何,奴家又不是一块木头,心里如何不知?自从奴家八岁时……爹爹过世,这许多年,最快活的就是这几天……。奴家感你的情儿,可是……奴家不能走,人活着,不就图个名声儿?奴家要是走了,这一辈子都脱不了这污名儿,连我死去的爹娘都要跟着奴家蒙羞……”
丁浩急道:“那你想怎么样?”
“我……”罗冬儿痴痴想了一阵,神色渐渐坚毅起来:“我去死!纵然百口莫辩,奴家也要以死明志!人欺我,天不会欺我,我豁出这命来,总会有人信我……相信奴家是冤枉的。”
“别人信与不信,就那么要紧?冬儿,你根本不必理会别人的闲言碎语,别人诽你谤你,何必放在心上,你是为亲近你的人而活,还是为那些不相干的人而活?只要离开这儿,管他们说甚么,我们眼不见心不烦。你不是信命认命吗?他们用这样的手段对付我们,何尝不是老天要给我们一个机会在一起?跟我走吧,”
罗冬儿迷离的眼神痴痴地看着丁浩,噙泪轻轻摇头:“那样的话,奴家真是死都没得辨白了,九泉之下也没脸去见爹娘。奴家……奴家今世欠你的情,来世再还你!”
她惨白的脸上慢慢升起一团红晕,两颗眸子也变得又黑又亮:“浩哥儿,来世,冬儿嫁给你,做你的娘子,侍候你一生一世。”
“屁!”丁浩没被这番话感动,反而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人死如灯灭,哪有什么来世,看你长得灵秀,怎么……生了个榆木疙瘩的脑袋!”
罗冬儿见他关切焦急的模样,心中为之感动,眸中便渐渐漾起一抹温柔,她忽地抬起下巴,竭力凑近了丁浩,壮着胆子在他唇上飞快地一吻。
轻轻的一下触碰,芳唇的柔软一触即逝,丁浩一下子愣住,罗冬儿看见他的表情,眼光忽地转开,螓首低垂下来,红晕渐渐笼罩了脸颊,娇羞无邪。
抱定了死的念头,她反而放开了,微微低着头,她一字字很清晰地向丁浩表白着:“浩哥儿,你不信来世,冬儿信!冬儿相信,人,一定有来世,来世,冬儿愿意做你的娘子,你要不要、嫌不嫌?”
罗冬儿说完了不见丁浩回答,便又慢慢抬头,眼光一转,恰与丁浩目光一碰,那脸上本已褪下的红晕突然又泛上来,那双眼睛似乎想要躲闪,可是眸光流转,只游移了片刻,便勇敢地与丁浩对视起来,再不离开片刻。
丁浩凝视着她,感受着她心中的绵绵情意,忽然竭力地凑近过去,挤着她软绵绵的身子,俯身向她樱唇凑去。他是被反手绑在柱上的,不比罗冬儿只被双手贴身胡乱绑住,要移动一下很是困难,可他不顾腕上越勒越紧,越勒越疼,只想亲她一下,疼她一下。
罗冬儿的身子颤抖起来,但她没有躲闪,眼见丁浩越凑越近,她的呼吸渐渐急促,双眼没有闭起,反而越睁越大,俏脸上,绽起了两张桃花……
那张脸越来越近了,都已感觉得到丁浩的喷息,因为太近,罗冬儿已无法睁着眼看他,她自然而然地闭上眼睛,屏住呼息,正想尝尝跟男人亲嘴的味道,忽听“啊”地一声惊呼。
罗冬儿急忙张开眼睛,就见丁浩已缩回头去,眼中闪着惊喜莫名的光茫。
罗冬儿被他看得大羞,身子都有些酥软,不禁垂下粉颈,低低问道:“怎么了?”
丁浩侧耳听听殿外动静,王羽王翊两兄弟他以前也不熟,如今看来倒是一对话唠子,一刻儿功夫那嘴都不带歇着的,两个人东拉西扯,已经说到回去之后得了柳爷赏赐,要去哪里寻个中意的粉头快活快活,说得性起,淫笑不已,并没注意殿内动静。
丁浩强抑激动,低声道:“冬儿,不要声张,我有办法脱身了。”
“什么?”罗冬儿双眼霍地大张,满脸惊喜之色。
丁浩看看殿外,小声道:“在我‘怀揣’之中有把刀子,是藏在一截黄杨木棒中的,你试试靠近些,看看能不能帮我把它掏出来,快一点。”
古人的口袋都是藏在衣服下面的,重一些大一些的东西,他们放在背囊、褡裢里,轻便而贵重的细软之物则放在‘袖袋’中,故而古人形容一人清廉,有两袖清风之说,喻示他袖袋中不藏财物。有些需要时常随身携带,却又非贵重的物品,就放在‘怀揣’里。
这个口袋相对较大,可以放一些稍大的物品。丁浩那日收了臊猪儿送他的那柄契丹小弯刀,就顺手放进了‘怀揣’,方才丁浩竭力扭动身子,想去亲吻罗冬儿,‘怀揣’中的刀子顶在小肚子上有些生疼,让他一下子想了起来。
丁浩往罗冬儿身边凑了凑,急促地道:“快,东西就在我的‘怀揣’之内,我双手反绑动弹不得,你试试尽量把手探进我怀里,够出那柄刀来,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
罗冬儿见他说得急切,不敢怠慢,也急忙向他迎凑过来。可罗冬儿虽是被麻绳一圈圈绑在柱上,双手是自然下垂的,要把手臂屈抬起来也是难如登天,手臂向上抽起时勒得手腕生疼,好不容易将手臂插入丁浩怀中,腕上肌肤已蹭掉了一层皮。
罗冬儿头一次将手探入男子怀抱,脸上也觉发烫,可是这种紧急关头,哪里还顾及许多,只是那绳索挣脱不易,手虽探进他怀里却摸得不深,情急之下只得竭力靠近。
小妮子的娇躯柔软而富有弹性,微微侧身探手入怀时,那玉碗儿般倒扣胸前的一只乳丘便在丁浩臂上摩摩擦擦,把个罗冬儿臊得脸上快要着了火。
丁浩睨着人家一张桃花面羞不可抑,妩媚如水,身上被那娇软可人的身子挤挤磨磨,一只小手在自己腹部摸来摸去,虽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可是下体竟然有了反应。
男人处于紧张的时候,要么很难起性,要么只要稍稍起性儿,那处要害充血的速度就特别的快。如今丁浩就是这样,他越想平静,那话儿偏偏越是勃勃腾起,直挺挺的紧贴小腹,持续高涨,反复破新高,就是不肯回调,把个丁浩弄得满脸尴尬,只得咬着牙根儿忍耐,装做浑没半丝异样,抱着一丝侥幸,希望那还隔着两层衫子的物件儿不会被罗冬儿摸到。
罗冬儿红着俏脸在他怀中一阵摸索,臂上的绳索慢慢向上一滑,攸地滑到了臂弯之间,这一下那半截手臂得到了自由,倏地一下贴着丁浩的小腹滑了下去,指尖轻轻一碰,丁浩不由一颤,还未张口说话,罗冬儿便如获至宝,一把攥住了那根坚硬如铁的要害之物。
丁浩倒吸一口冷气,暗道:“完了,罗冬儿一声尖叫,就得把王羽兄弟俩招进来,我二人哪里还有脱身的机会。”
可是罗冬儿不见羞窘惊呼,却是满面欢喜,她一把攥住那物事儿,转眼望向丁浩,悄声欣喜道:“浩哥儿,我摸到它了!”
“嘎?”丁浩顿时一脸愕然。
罗冬儿使劲攥了攥,又向上一拔,奇道:“怎么不在‘怀揣’里,还隔着层布呢,咦,好热呢……怎像会动的?”
丁浩都快哭出来了:“咱不带这么调戏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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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5章 鲤鱼脱却金钩去
丁浩实在不想让这个性盲把他传宗接代的东西当成黄杨棒来反复蹂躏了,尽管那感觉……挺销魂的。他深吸口气,干巴巴地道:“不是这一根儿,你往旁边摸,那一根应该在袋底……”
“喔!”
罗冬儿的求知欲还挺强的,她又好奇地捏了捏那根古怪棒子,瞟着丁浩,一双眼睛纯净、无邪,似乎想要问问他贴身肉藏的是什么宝贝,但是见到丁浩的表情,自觉不好那么冒失,于是放了手,忍着臂弯处生疼的感觉,尽力倾斜着肩膀继续往‘怀揣’里面摸。
丁浩看着正在自己怀里努力掏掏摸摸的罗冬儿,想起她是一个已经守了两年寡的小妇人,神气十分的古怪。
他听到过一些有关性盲的乐子,比如贴风湿膏避孕的打工妹,只因为风湿膏上写着“孕妇禁用”;比如一对结婚数载妻子还是处女的研究生,只因为这对书呆子以为所谓结婚就是一对男女躺在同一张床上;比如他们社区的一个大妈闲聊时就曾说过,她年轻那阵儿,谈恋爱都不敢跟对象拉手儿,担心拉拉手会怀孕。丁浩一直把这些事当天方夜谭听的,现在阿拉丁的魔毯……喔,是柳十一的麻袋,真的把这种怪物送到他面前一个。她可是嫁过人的妇人呐,怎么对男人的身体这般陌生?
柳十一把甄保正留下来陪他东拉西扯着,王羽和王翊飞快地赶回来了。掳走丁浩的,是仍然留在山上的那两个人,而王羽兄弟二人则负责掳走罗冬儿。他们巧施鱼目混珠之计,让丁浩误以为两次掳人都是他兄弟二人所为,又留下两个雇来的江湖人在庙门口唱双簧,造成他们兄弟始终在山上的假像,随即便赶了回来。
二人回来,窥个机会向帐蓬里的的柳十一打了个手势,柳十一一见,便扮做不胜酒力的模样,甄保正忙起身告辞。柳十一假惺惺地送他出去,到了帐蓬外面,却又拉住他唠叼起来。
此时王羽已一溜烟儿地跑去把那几个厨娘唤了来。三个大婶儿随王羽赶来,进屋一看,满桌杯盘狼藉,却没有罗冬儿身影,一个大婶儿不禁诧异地问道:“董家小娘子哪儿去了?”
王羽冷哼道:“我还要问你们呢,这小娘子忒不勤快,怎么只叫你们来收拾杯筷,她的人呢?”
那大婶奇怪地道:“不对呀,不是你把她叫来侍候柳管事喝酒的吗?”
王羽大声道:“是啊,可是柳爷说她一个妇道人家,深更半夜的留在这儿不方便,早就打发她回去了。”
“啊?”那位大婶一听就慌了:“可她自打出来,就没见她回去过呀,这……这……这可别是出了什么事儿才好。”
柳十一听了故意吃惊道:“她没回去过?这么久了,她能去哪儿?一个年轻的妇人,可不要出甚么事才好……”
甄保正的酒意顿时吓醒了几分,立即想到这堤上有百十号壮男,万一哪个混账东西对小娘子起了歹意,那就坏了。要是董家娘子给人糟塌了,那可是自己治下的一桩案子,考评簿上要有污点的,再说……丁管事对她颇为中意,必然要对自己照顾不周有所怨尤,还有那董寡妇,没准也要趁机讹人……”
甄保正越想越急,登时团团乱转起来:“快快快,快快打起火把四下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千万不要出了事情才好。”
几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在灶坑附近和几个妇人单独安置的帐蓬前后仔仔细细找了一圈,仍是不见罗冬儿身影,甄保正再也沉不住气了,他提着袍襟一溜小跑直奔河工们今天刚刚重新扎定的营帐处,随便掀开一顶帐蓬就钻了进去,进去也不管黑灯瞎火,踹的是头是脚,只顾一通乱踢,高声叫道:“起来,起来,都他妈起来,出大事啦。”
亏得甄保正的嗓音特别有特点,哪怕是迷迷糊糊的人刚从梦里醒来,一听也知道是他,否则他这般叫人,难保不被哪个睡懵了的汉子摁在那儿狠揍一顿。听说罗冬儿丢了,河工们连忙披衣起来,燃起火把四下寻找起来。
等到柳十一赶到时,整个河堤上下已是一片浑乱,许多民壮河工都跟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蹿。柳十一见了这乱糟糟的场面不禁心中暗恨,他本想把人叫齐了点名儿,那么很容易就能让大家知道丁管事也不见了,那时还怕没有人把两个本就素有好感又同时失踪的人联想到一块儿么?大家若是有了先入为主的念头,再把他们往山神庙里一领,这事儿真是天衣无缝了。如今让甄保正这一搅和,整个工地就跟被捅翻了的马蜂窝似的,谁知道有谁不在现场的。
这一手用不上了,只好直接执行下一步计划,柳十一向自己心腹递个眼色,便也走开,做出四下寻人的模样。王羽王翊两兄弟混入人群,做了一会戏,王翊便站住,指着坡上的破山神庙惊喊道:“大家快看,那庙里似有一线火光,你们注意没有?”
一个河工向山坡上看了看,疑惑地道:“哪有,别是啥鬼火吧?”
这时王羽也站在高处叫了起来:“是有火光,是有火光,我也看到了。”
他这一喊,有些民工便也看到了若隐若现的火光,登时鼓噪起来。
柳十一急急冲过来,高声喝道:“那山神庙有古怪,大家跟我上去看看。”一大帮人便忽啦啦地跟在他的身上,急急向山坡上走去。
到了山脚下,柳十一便吩咐道:“这事儿透着蹊跷,大家伙儿都小心些,千万不要声张。”众人唯唯应是,鬼鬼祟祟地向山腰爬去。
柳十一一路走,一路暗自得意:“小贼,竟敢与我老柳过不去,这一遭儿,我叫你身败名裂,一辈子再难翻身!嘿!我一会儿该怎么出面呢?我应该先是惊讶,继而沉痛,我应该指着他们大骂:‘你们这对奸~~~夫淫妇,竟于庙中偷欢,不畏人言也就罢了,便连神佛也要亵渎,真是鲜廉寡耻已到极点!’
……不妥,不妥,那罗冬儿早晚是要成为二少爷的女人的,这般骂她,日后怎好相见?我应该这么说:‘丁浩!你这无耻败行之人,竟趁酒醉,掳人上山,坏人清白。董小娘子,我……我们来晚了呀……’
嗯!还是这么说妥当一些,万一董小娘子得了二少爷的欢心,我也不至过份得罪了她。我该怎么进去呢,一马当先冲进去……,这样不好,我该走在后面,先让这些村夫冲进去看个清楚,然后我再进去,对!这才像个有身份的人,得有点深沉……”柳十一越想越美,那一脸紧张沉重之色几乎快装不下去了。
这次为了造成丁浩和罗冬儿偷情相奸的场面,他还真是煞费了一番苦心,处心积虑地才想出这个办法,这种法子谈不上如何高明,可是在乡间,那可是最有效的打击人的武器。
问题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制造这种让人误会的场面却不容易,什么‘阴阳和合散’、‘我爱一条柴’的极品春药,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的,纵然有,他也不敢弄来用,要不然剑及履及,真个让丁浩入了巷,可就便宜了他阿呆,二少爷会很不爽的。
他费了好大的劲儿到处打听,又私下请教了几个城里几家大药房的坐堂医,才弄到这种类似麻醉剂的药物,为了掌握它的药性,事先还让王羽和王翊两兄弟服用过,反复尝试了几次,这才掌握了药效发作的大致时间。
他盘算,若是自己进去时两人药性刚刚消褪那就最完美不过了,若是去的稍早一些二人还不能那也没关系,只说他们被人窥破奸情,唬得手软脚软无法动弹那也说的过去,只要不太迟得了让他们逃之夭夭那就成。
柳十一刚一上山,一旁举着火把的王翊就用意无意的用火把划着圈圈,向山坡上发出了讯号,估计时间差不多了,他们脚下就加快了速度,眼看山神庙就在眼前,柳十一站定脚跟,把手一挥,一群人便直扑那座破庙。
柳十一激动的双腿发抖,好像头一次指挥一场重大战役的将军。他盼望着,盼望着殿中传来河工民鄙夷唾弃的骂声;他盼望着,盼望着听到丁浩如同一条绝望的野狗般的狂叫和罗冬儿嘤嘤的哭声。他盼望着……盼得热血沸腾……
但是,那群河工冲进山神庙,半天却没有他盼望的声音传来,柳十一纳罕地近前两步,就听山神庙中有人说道:“这里果然生了堆火,怎么没有人影儿?”
柳十一听了心中一紧,急忙上前两步,高声喝道:“出了什么事?快快闪开,我来看看”说着举步就要进殿。
他刚刚迈出一条腿,肩膀就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有人在他耳边大声笑道:“嗬!这么大的阵仗,忙什么呢,捉贼吗?”
柳十一急忙扭头,就着火把的亮光一看,身子禁不住猛一哆嗦,“嗷”地一嗓子就蹿了起来,脸都吓白了。
只见丁浩四平八稳地站在他面前,笑嘻嘻地:“柳管事这是做什么,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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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6章 一地鸡毛
柳十一本来就心中有鬼,突地与丁浩打个照面,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吓得他说话已是语无伦次:“啊!丁管事,你怎么在外面……不是,你怎么在这儿?不是……方才怎么一直不见你的身影……”
丁浩笑嘻嘻地道:“我这肚子不挣气,凉酒野菜吃多了有点跑肚,便去寻个地方方便一下,结果刚蹲下就听见营地上人声鼎沸,我还以为走水了呢,当时也不便起身,等我赶回来时,老远的就看见黑暗之中你柳大管事高擎火炬,振臂一挥,雄姿英发,率领着一群好汉浩浩荡荡扑上山来。在下一时好奇,就跟上来了,哈哈、哈哈……”
“呵呵,哈哈……”旁边站着的那些河工不明所以,陪着傻笑了几声。
“走,咱们进去看看,这庙里有什么古怪!”丁浩不由分说,揽住柳十一的肩膀便往破庙里走,脸上仍带着笑容,嘴里却喃喃地道:“老柳啊,兄弟小看了你的狠劲儿啊!”
柳十一身子一颤,转脸睨向丁浩,丁浩目不斜视,脸上带着耐人寻味的笑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丁浩拍一下,柳十一便是一颤,丁浩拍了几下,柳十一已是汗流浃背,丁浩哈哈一笑,放开了他昂然走进庙去。
柳十一站在后面,茫然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困惑不已:“他怎么从我后边冒出来了,那两个人呢?是我来迟了还是……”
原来丁浩让罗冬儿帮他把刀子掏出来后,用刀子割断了绳索,然后从山神庙一侧破露的山墙缝隙处钻了出去。又悄悄地折返到前面,伏在矮墙下向殿门口打量,窥探王羽王翊两兄弟的动静。
那两个雇凶还站在殿口儿作戏,他们脖子上系着一条蒙面巾,此时却未遮住面孔,那是准备一会儿入殿伪造现场时冒充王羽两兄弟时戴的。他们在殿门口一直絮絮叼叼没完没了,倒不是一对话唠儿,目的就是让丁浩和罗冬儿相信“王羽和王翊”一直在山神庙外,从未下过山。
清冷如霜的月光下,丁浩看清二人相貌竟然不是王羽王翊两人,先是有些诧异,仔细一想,便明白了柳十一的用心险恶,不禁惊出一身汗来。如果自己认定了把他们抓上山、一直在山神庙看管他们、在河工们冲上山之前给他们脱衣喂药的始终就是王羽王翊两兄弟,在众人面前把这番话说出来,那么就算罗冬儿以死明志,天下也不会再有任何一人相信他们是清白的了。
足足上百号人都会证明王羽兄弟俩当时在山下同他们一起找人,那时不但没有人会相信柳十一陷害他的事实,而且纵有臊猪儿做旁证,也再无法证明柳十一和董李氏有染,那时谁还会相信他的话呢?断案如神的狄仁杰再世,怕是也破不了这桩糊涂案了。
丁浩想通了其中关节,不禁暗叫侥幸。他仔细盘算一阵,自己这番能侥幸逃脱已是万幸,想要来个大翻盘势必不可能,目下还是以保证罗冬儿的安全和名节为第一要务。是以丁浩立即对罗冬儿附耳面授一番机宜,罗冬儿依他吩咐悄然潜去,丁浩则仍然留下观察动静。
待到山下火把四处亮起,丁浩眼见那两人站在山神庙台阶上抻着脖子往山下看,一副若有所待的模样,丁浩便也按兵不动,山下一队人马向山上赶来时,那两人便返身扑进了庙去。
丁浩暗暗冷笑,悄悄捡起几块碎砖头备用,那两人跑进大殿,发现人去室空便知事败,当下急急返身出来寻找丁浩二人行踪,不料他们刚出殿门便有一块砖头迎面飞来,冲在前边那个猝不及防,登时被一砖摞倒,砸了个头破血流。
另一个人大怒,也不去扶自己伙伴,几步便从殿门处窜了过来,身形忽左忽右诡如蛇踪,奔纵途中,他微一矮身,便一步掠上了一人高的墙头。丁浩掷出一块砖头之后,便立即转移到了别处,他趴在草丛中,见此人还是一个会家子,不由暗暗咋舌:幸好自己没有贪心想把对方留住,否则这番吃亏的就是自己了。
月色如霜,虽可见人,但是人若隐在草木丛中却是无从找起的,眼见山下火把越来越近,那人心中大恨,只得返身回去,扶起自己兄弟匆匆离去。
丁浩见了他的身手,却也不敢再偷袭他,待二人离开,丁浩心念一转,立即返回庙里,把凌乱铺陈的稻草丢进火里,转头看到地上断绳,想想仅凭几段绳子根本无法指证柳十一,便摇摇头,把断绳也一并丢进火里,除了那堆篝火,所有痕迹泯灭的干干净净之后,这才返身退出,直到跟着柳十一又走回来。
众人进了山神庙,自然一无所获,对那火堆便也生出许多猜测,只是却无一人想得到山神庙的火堆和突然失踪的董小娘子之间有什么关联。河工们七嘴八舌地猜测着火堆的来历,眼看一个相当诡异生动的灵异故事就要出炉了,突然有人从山下急匆匆跑来,禀报说董小娘子已经找到了。
甄保正急问端详,那人便说董小娘子趁夜去下游一条小河旁洗漱刚刚回来,恰被搜寻她的人发现,如今已经回了帐蓬。众人虚惊一场,便丢下那堆灵异的火堆又复匆匆下山。
甄保正被罗冬儿这番折腾,心中极是不悦,他拉长着一张脸赶到罗冬儿住处,罗冬儿已盘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迎了上来,满脸歉疚地向众人施礼道:“奴家见过保正,见过诸位管事、大叔、大哥,奴家劳动大家这般寻找,实在是对不住了。”
甄保正沉着脸道:“你倒底做甚么去了,这么晚了也不跟人打声招呼?”
罗冬儿歉然道:“奴家因身上酒气浓重,又见保正与柳管事正在吃酒,想着一时半晌不会招唤。奴家便趁隙去山角溪边稍作洗漱,结果害得大家如此寻找,实在是奴家的罪过。”
甄保正不悦地道:“你去洗漱倒也无妨,可这荒郊野外,怎也不让人陪你去,真个出了事情如何是好?不懂事的小女子,害得大家这般惊慌。女人就是麻烦,这种地方哪有那许多穷讲究,三更半夜的胡乱睡了不就是了?还洗漱!有什么好洗漱的,本保正一年也不洗两次澡,难道就见不得人了?”
罗冬儿连连道歉,碍着丁浩的面子,甄保正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训斥了几句便道:“好了,大家都回去睡吧,今晚折腾的太久了,明早晚起一个时辰再开工。”众人听了齐声道谢,随即一哄而散。
丁浩离开时特意走在后面,到了帐口回头一看,罗冬儿的脑袋堪堪低下,显然方才一直在偷偷看他,见他回头,这才回避。一个回头、一个低头,这种反应实在大妙。想起今夜与罗冬儿的关系那突破性的进展和她那销魂的一抓,尤其是她那对男人身体完全懵懂无知的表情,丁浩心头忽觉欢喜无比。
欢喜是需要与人分享的,丁浩看见前头鬼头鬼脑地正不断向他望来的柳十来,便兴高彩烈地走过去,一拍他的肩膀,打个哈哈道:“柳管事,看今晚把你折腾的,现在一定是乏得很了,今晚可要好好地歇息歇息呀。”
柳十一吱吱唔唔地道:“喔,呃……咳咳,是啊,是啊,丁管事也要好好歇息歇息才是……”
丁浩一笑转身,望着丁浩走远,柳十一不禁满腹疑虑:“到底哪儿出了岔子,我重金雇来的那两个江湖人怎么凭空消失了?他……他跟个鬼似的,这是跟我打什么哑谜?”
“柳爷……”
“啊!”柳十一惊得一跳,扭头一看却是王羽,不由恼羞成怒,骂道:“你这夯货,哪有这样抽冷子说话的,也不怕吓了人!”
王羽翻个白眼儿,干笑道:“是,柳爷,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嗯!”柳十一行不片刻,忽又站住脚步,扭头问道:“你们不是说一切准备停当了,如今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王翊苦着脸道:“小人现在也是一头雾水,实在不知道哪里出了什么岔子。”
柳十一咬了咬牙道:“你去找找那两个蠢才,问明到底出了什么纰漏。”
“是!”王翊一提袍襟,肩膀一矮,蹭地一下蹿进了草地,柳十一想起丁浩那诡异的笑容,一阵心惊肉跳,连忙又唤住了他:“回来!唔……这一时三刻的怕也无处去寻他们,你们随我回去,今晚守在我帐外,以防不测。”
“是!”王翊打了个磨磨,急忙又尥了回来。
未行几步,柳十一又站住了,思量片刻,终是放心不下,又道:“不成,你去,到那边营帐里再唤几个咱们的人来,与你们一起守在我的帐外,要不然……爷们今晚着实不敢合眼了。”
“是!”王翊一提袍襟,肩膀一矮,蹭地一下又蹿进了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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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7章 夜思量
夜深了,四下重又陷入宁静之中,帐中一灯如豆,臊猪儿在旁边打着呼噜,丁浩却枕着手臂,望着帐顶发呆:“柳十一没理由跟我这般作对呀,就算他猜出那天是我把他婆娘引了去,但是他明知我志在冬儿,大家各有所求,犯得着这么冒险害我?如果说是为了争权,那更不可能,我风光时他不害我,如今他已取我而代之,何必多此一举?”
丁浩反复思量,却始终没有想到丁承业头上去。他不是无所不知的神,对头既然猜错了,顺着这条思路推演下去,所得到的结论自然也是错的:“如此看来,唯一的可能,就是那董李氏了。这个妇人先被我搅了她的好事,又被我重重掌掴却发作不得,她这样从不曾吃亏的人,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再听柳十一说及我在打冬儿主意,必然更加愤恨,床第间使些妇人手段,蛊惑那柳十一出面陷害我,倒是大有可能。
要是这样的话便不足为惧了,这种乡间刁妇,使出这样的手段已是最大的本事了,她是不敢伤人害命的。可是我该如何应对呢?就此轻轻放下,那种刁妇,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我倒不怕,可是冬儿难保不会更加受她诘难。
与柳十一针锋相对?那我要从何处着手。如今柳十一被提拔为内院二管事,锋芒正盛,论势我不如他。他在丁家做管事十余年,手下一群亲信,结立的朋友众多,我只猪儿一个兄弟,还是无法与他放对。还有,冬儿现在还是董李氏的媳妇儿,我娘和猪儿还在丁府做着奴仆,纵然势均力敌,我也投鼠忌器呀……
唉,广原那边什么时候才能有回信呢?若是盼得信来,鲤鱼脱却金钩去,摇头摆尾不再回,丁家庄这条小水沟的些许风浪,随它掀来掀去,我又怎会放在心上……
丁浩想得头痛,便跳开这段“泥泞的河道”,思绪绕了过去:“罗冬儿,真是没有想到,那样俊俊俏俏、身段风流的一个小妇人,竟是这么萌的一个小姑娘。她……她竟是连那个都不懂的……”
丁浩嘴角露出一丝有趣的笑容:“她怎么会什么都不懂呢,乡下的小孩子整天穿着开裆裤,她没理由连小JJ都没见过啊?难道……她以为成年男人的……也是那副样子?那也不对呀,这时的女子成亲前,家中女性长辈不是常用春宫图一类的东西,对她提前进行一番教育?嗯……她是被舅舅‘卖’给董家的,舅舅尚且待她如此,她那舅妈又何曾把她当成自家女儿,恐怕是不曾教过她甚么……”
丁浩想着,笑容便有些邪:若是那小娘子现在躺在我的身畔,软绵绵的身子偎在我旁边,,雀舌猫儿似的舔着我的耳根,细细地喘息中,那柔嫩娇小、又略带硬茧的小手替我把玩着……
这样一想,小腹突地燃起一团烈火,金刚杵暴涨,身边却无那伏魔的女菩萨,丁浩连忙默念“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默念半晌,却不奏效,于是转眼看向臊猪儿,臊猪儿那张胖脸侧卧着,让枕头压得有点有形,一丝口水从嘴边垂下,与枕头粘连在一块儿。丁浩一看,灵台登时一片空明……
罗冬儿的帐蓬里,同屋的大婶儿已经睡了,罗冬儿睁着一双眼睛看着黑漆漆的棚顶还毫无睡意。
想起自己那主动的一吻,她的脸就觉得发烧:天呐!这辈子,除了小时候亲过爹爹,她还没有亲过任何一个男人,如今却……,想起对他说过的那些话,她就无地自容,心头更像小鹿似的砰砰乱跳起来,当时以为再也没有生路,才对他说出了那样的话,如今……如今覆水难收,让人家明天怎么好意思再与他相见?
罗冬儿越想越臊,脸上发烧,她害羞地拉起被子,遮住了自己发烫的脸蛋,只露出一双大眼睛。黑漆漆的棚顶没有一颗星星,只有她脸上的一双眼睛,像害羞的星星一般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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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丁浩神完气足地走出帐蓬,却见四下静悄悄的,怔了一怔,才省起昨夜甄保正说过今日晚一个时辰开工,不禁哑然失笑。他正想回帐中再躺片刻,忽见柳十一的帐蓬口停着那辆马车,王羽和王翊就站在马车旁,不禁眯起了眼睛,慢慢走了过去。
王羽和王翊见他走来,心中也有些害怕,转念想想自有靠山在,便鼓起勇气,冷笑着看向丁浩,眼神里透出挑衅的神色:“爷们是想害你,可是无凭无据的,你奈我何?”
丁浩目光一扫,淡淡一笑,根本不屑与他们说话。柳十一打着哈欠从帐蓬里出来,一见王羽兄弟杵在那儿,不禁恼怒道:“不是叫你们去唤臊猪儿来驾车,马上赶回庄子去吗,还愣在那儿干嘛,青天白日的,他还敢把你……呃……呃……”
转眼看见丁浩,柳十一脸色便有些发僵,丁浩笑吟吟地迎上去道:“柳管事,睡得可好?”
“哼!”
“一大早儿的,柳管事不吃了饭再走?”
“哼!”
丁浩道:“柳十一,你有你所求,我有我所求,我的志向,并不在这丁家庄上,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听那娘们儿教唆,来与我为难。论权势论人脉,我都不及你,可是整人的法儿,要是真的用出来,我并不比你逊色。”
丁浩不屑地一笑,冷冷地道:“只是……我根本不屑与你纠缠!”
柳十一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刚想出言嘲讽,忽地回过味儿来:“那娘们儿,哪个娘们儿?莫非……他以为我是受了董李氏的蛊惑不成?”
丁浩见他闭口不语,便道:“我丁浩不会碍了你的事的,用不了多久,我丁浩就会离开这里,永远不再踏入丁家一步。你何必以小人之心算计我,你的丑事,我是懒得当成什么把柄的,如果我走了,再带走冬儿,岂不更方便你与那董李氏往来?柳十一,希望你记住一句话: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丁浩说完微微拱手,转身离去。柳十一铁青着脸色站在那儿,半晌不得言语。王羽怯怯地上前道:“柳爷……”
柳十一忽地飞起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吼道:“去叫臊猪儿滚起来赶车,我要马上回庄!”
甄保正抱着枕头睡得正香,忽听帐外有人喊道:“甄保正,我们柳爷还有急事要做,这就回庄子去了。”
“啊?咋这么着急?”甄保正光着屁股从被窝里爬出来,匆匆套上一件衫子从帐蓬里钻出来,就见丁浩负手站在堤上,甄保正忙扯开公鸭嗓子喊道:“丁管事,刚才谁说柳管事要走来着,人呢?”
丁浩一笑,下巴往前一扬,就见柳十一的马车早已绝尘而去,眼看就要跑没影了。甄保正纳罕不已,一边扣着眼屎,一边自语道:“又不是老婆偷汉子,这么急着赶回去干什么呀……”
丁浩哈哈一笑,自顾转身离去,未行几步,便见灶坑那边已燃起炊烟,一眼瞧见那月白衫子的小妇人,丁浩便眼前一亮,举步就要迎上前去。罗冬儿抱着一捆柴草,刚从柴草堆旁直起腰来,一见丁浩兴冲冲迎面走来,罗冬儿就像见鬼似的,“哗啦”一下,柴禾撒了一地,小娘子已头也不回地逃到了柴垛后面。
丁浩啼笑皆非地站在那儿,片刻之后,便见罗冬儿一边躲躲闪闪地逃向灶坑,一边偷偷回瞄着,他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好汉无好妻,好女怕缠男,娘子啊,你还要和我躲猫猫到几时,我的耐性可是有点不足了呢!”
丁浩的眉毛刚刚挑了一挑,就听天上传来惊空遏云的一声鹰唳,丁浩抬头一望,就见一头苍鹰舒展铁翼,飒然自远方飞来,在天空微一盘旋,又复向前飞去。在西北,鹰并不少见,所以丁浩并不以为意,他的目光一收,恰见远处有一个大汉,身背褡裢,站在河堤上茫然四顾,看他打扮,像是北边过来的一个小行商。那人诧异地看看眼前的河道,又扭头看了站在堤上的丁浩一眼,便沿着河堤走下河道,向对岸爬去……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098章 软磨硬泡
昨日河工们跳过了那段未干的河道继续向前挖掘,离原来的驻地已经远了,于是营帐也向前移动,只留下柳管事、丁管事和几个厨娘的住处未动。今日甄保正派了几个人来,帮着他们搬运帐蓬、杂物,整个驻地全部向前移驻。
丁浩是大管事,自然不用自己干活的,他的帐蓬自有几个河工前来收拾搬运。丁浩无所事事,袖手站在一旁,大概也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就自告奋勇,跑去帮罗冬儿收拾了。
丁浩对罗冬儿的心思,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眼见丁大管事跑来帮忙,谁还不知趣?于是本来四五个人在拆这顶帐蓬,丁浩进来晃了一圈儿,那几个河工和大婶儿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
自打丁浩进来,罗冬儿就埋头在那整理一堆散碎之物,连头都不敢抬起。她刚把那包袱系起,忽然觉得帐中静谧的可怕,然后头发梢儿都竖了起来,就像一只小兔子看到了俯冲下来的鹰隼时本能的反应。
她攸地一扭头,就见丁浩满脸笑容地蹲在一边,帐蓬里静悄悄的,除了他再无第二个人在。罗冬儿这一惊,几乎一屁股坐在地上,她窘迫地四下看看,细声细气地道:”你走开啦。”
丁浩笑嘻嘻地道:“你大点声说。”
罗冬儿闭紧嘴巴,赌气不吱声儿了。
丁浩往跟前挪了挪,罗冬儿一阵紧张,赶紧看看半掩的帐帘儿,低声道:“浩哥儿,你不要过来,人家会说闲话的。”
“敢!我扣他的工钱,派最重的活儿给他!”丁浩摆出一副蛮横模样,然后嘿嘿一笑道:“冬儿,你昨晚说过的话可还算数的?”
罗冬儿脸红了,期期艾艾地道:“什……什么话?”
丁浩理直气壮地道:“你说愿意做我的娘子,难道要反悔不成?”
罗冬儿急道:“你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人家……人家说的是来世……”
“哦,来世也成。”丁浩不以为意,又往前蹭了蹭,膝盖已经碰到她的膝盖了。
罗冬儿慌了:“你……你不要靠这么近啊,万一有人进来怎么办?”
“进来人怕什么?”丁浩厚颜无耻地道:“你看,婚期都定了,那咱们就是有名份的人了,彼此亲热一点,谁能说什么闲话?”
罗冬儿登时无语,她现在才知道,原来丁浩比那丁承业更有做纨绔子的本钱,丁承业的无耻比起丁浩来,简直拍马都赶不上啊。但是现在的她,如何还能对丁浩板起脸来生气?
罗冬儿被丁浩缠得没法,只好双手合什,向他拜拜,小声央求道:“浩哥儿,人家真的好难为情,拜托你……放过我吧。”
丁浩笑道:“放过你也成,那你当着人的面叫我浩哥儿,没人的时候得叫我浩哥哥。”
“我……”
“现在正好没人。”
“我……”
“叫,还是不叫?”
“浩……浩哥哥……”罗冬儿受他逼迫不过,可怜巴巴地叫了一声,一张脸跟大红布似的,恨不得脚下有一个裂缝让她钻进去才好。
看着她委曲的样儿,丁浩又怜又爱,他握住罗冬儿的手腕,把她拉了起来,罗冬儿紧张地看看门口,慌慌张张地问:“你做甚么?”
丁浩轻轻摘去她发丝间沾的一根稻草,握住她的双手,冬儿被他弄的不知所措,忸怩道:“你又要做甚么?”
“宝贝冬儿,亲我一下,可好?”
罗冬儿大窘,啐道:“我才不要,你越来越过份了,不要惹我骂你,快出去。”
丁浩一本正经地道:“你想骂我,那是因为你还不了解我。你要是了解我,我想你会打我的。”
罗冬儿哭笑不得,丁浩微笑道:“就亲一下,成么?”
罗冬儿赌气地道:“不亲,就是不亲。”
“就亲一下,就像昨晚一样,你亲了我就走,要不……让人进来看见我们拉拉扯扯的,你说那多丢人。”
罗冬儿急得跺脚,耳听外面说话的声音和来回走动的脚步声,真是心惊肉跳,生怕有人突然闯入,看见他嘟着嘴巴凑近自己的可恶模样。
“这样好啦,我闭起眼睛,绝不张开,这样行了来?”丁浩适时地又松了松套子,罗冬儿果然上当,她被这痞赖家伙磨得没法,相较起来,她更怕被人看见两人现在这副模样,丁浩自退一步,在她心理上就觉得好过了些。她匆匆看看帐口,把牙一咬,慌慌张张凑近丁浩,像小鸡啄米似的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然后双手掩面背过身去,不依地晃着肩头道:“人家亲啦,你快出去!”
※※※※※※※※※※※※※※※※※※※※※※※※※※
雁九的私宅就在丁家大院儿边上,雁九做了多年的丁家管事,私囊颇非,住处虽不比丁家富贵,在整个丁家庄却也是数得着的体面门户。只是雁家的院子、房舍、乃至房中的布置,总是透着一股暴发户的气质,一副恨不得连大门都贴上金箔的模样,正符合雁九一贯的身份。
他的卧室里,此刻正有一条大汉横卧床上,酣声大作。雁九一身绸缎,摇头摆尾地从丁家大院儿出来,拐进自己的私宅,大门一掩,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便一扫而空。他紧走几步,匆匆进入房中,将门关好,放下门杠,这才急步走入内室。
榻上那大汉睡得香甜,可是门扉一响,他就霍然惊醒,他刚一醒来,便下意识的探手去抓放在手边的一柄短刀。
“是我!”雁九低低叫了一声,快步走到那大汉身旁,这大汉是渺了一目的,但是形容像貌与上次的老乞丐却截然不同。瞧见他疲惫的样子,雁九眼中闪过一抹怜惜,声音也放缓了:“一生,你辛苦了。”
一生,姓卢名一生。这人就是当初那个扮成老乞丐的人。卢是他的姓,一生是他当年逃命出来后大哥为他改的名字。雁九没有投入丁夫人家为奴之前,名字是叫做卢九死的。当然,这只是兄弟二人之间才知道的名字,那时在别人眼中,他们只是两个无名无姓的乞儿。九死、一生,简单一句,可以令人想像,他们当初在继嗣堂的追杀下逃得性命,隐姓瞒名活到今天,是如何的艰辛不易。
“我这辈子,一直就是劳碌命儿。”大汉淡淡一笑,独目一扬:“大哥,我一到就放了鹰出来,你怎么才过来?”
雁九眉头微微一皱,说道:“丁家遇上了些麻烦,我一时抽不得身,这时才寻隙出来。我要的东西你弄回来了么?”
“嗯,弄到了,我怕有闪失,足足要了三份的量,才从相识的那个巫师手中买到,他说这种药熬炼极为不易,足足要了我二十片金叶子,亏他还说是我朋友,奶奶的,以前北人可不是这样,有些部族客人来了,连自己婆娘都要慷慨地叫出来陪客人睡的,现如今去北边定居的汉人太多,连这些粗直的蛮夷也跟他们学精了。”
雁九淡淡一笑,把药揣在怀里,问道:“怎么用?”
“酒里、茶里、饭菜里都可以下,就是清水不行,多少会有些味道。每次只要一小撮,吃上半个月药效就开始发作,那时只要稍受刺激,人就会……嘿嘿……”
雁九会意地一笑,神色有些狰狞,卢一生又道:“大哥,你上次要我对付的人在哪,我杀了他就得赶快回去。离开山寨这么久了,甚不妥当。而且,这次去北边,我结识了一个大人物,他出了重金要我做一件事,这件事若成了,咱们就靠上了一棵大树,万一就此飞黄腾达,想必……对付那个什么‘继嗣堂’也能轻而易举。”
雁九皱眉道:“二哥,我说过了,只想恢复我卢家昔日风光,至于削平‘继嗣堂’,你想都不要想,那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
卢一生脸上的笑容便有些诡异:“未必,如果我说这个大人物是北国皇帝呢?”
雁九一听耸然动容:“北人新立的皇帝耶律贤?”
卢一生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打开窗子向外看了看,然后又闭紧窗子,对雁九低声说出一番话来,雁九微微点头道:“这件事,倒是可以去做,攀上这棵大树,对我们的确大为有利,说不定我卢家重新崛起,能借他们的力。不过……想要铲平‘继嗣堂’……,嘿!不要说是北国皇帝,就算他是大宋的官家,也照样办不到!”
卢一生目露凶光,甚为不服地道:“大哥,他们倒底有甚么了不起的,为什么你连对付他们的勇气都没有?我看你这些年在丁家做奴才,已经做得渐渐忘了自己的身分,真把自己当成一个奴才了。这么多年,我混迹匪帮,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难道还要这么下去?你整天说要重振卢家、重振卢家,可是一提‘继嗣堂’,你就如鼠见猫,什么时候咱们才能堂堂正正的做人?”
雁九恼了,清瘦白皙的脸庞涌起一片愠怒的红晕:“你付出良多?难道大哥我付出的就少么?为了重振我卢家,为了怕孩子他娘不能自制露出马脚,我决定这么做的时候,把自己的娘子都推进井里淹死,我划花了自己的脸,亲生儿子就在眼前,我却不能相认,还得以奴仆自居,整日扮小丑取悦他!难道我吃的苦头不多?
我现在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你只知打打杀杀,你打打杀杀这么多年,除了从一个自封的顺天大将军混成一个藏头露尾的草寇,还得到了甚么?灭掉‘继嗣堂’?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我们隐姓埋名这么多年,甚至不惜到别人家里为奴为仆,就是为了逃避他们的追杀,一旦行踪暴露,你我立刻就是死无葬身之地的结局,灭掉‘继嗣堂’?你不要痴心妄想了。”
卢一生恨声道:“继嗣堂,继嗣堂,继嗣堂倒底是个什么东西,你每次都是语焉不详。当初你我二人被送走时,我还小,哪里知道这继嗣堂到底是什么东西?以一国皇帝的力量还除不掉他们?你也未免太耸人声闻了。”
雁九脸上的颊肉抽搐了几下,喃喃道:“继嗣堂是什么东西……继嗣堂是什么东西……,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除了当年爹爹告诉我的那些话,我甚么都不知道。几十年过去了,我也不知道继嗣堂如今是什么样子了,我只知道,它依然还在,如今威震西北、富可敌国的秦家、唐家,都是继嗣堂表露于外的一个枝干,它的根到底有多深,谁也挖不出来,永远都无法挖得出来。哪怕是七宗五姓的那些当家家主,都无法准确计算出他们掌握着多么大的力量……”
卢一生失声道:“唐家、秦家,都是继嗣堂的分支?”他倒抽了一口冷气,央求道:“大哥,这继嗣堂倒底是个什么来路,你如今也该源源本本的告诉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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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9章 继嗣堂的来历
雁九在榻边坐下,沉思半晌,方徐徐说道:“为兄所知,着实不多。当年父亲虽对我说过许多事情,但我那时毕竟年幼,一些涉及利害之处并未提起。及至后来,父亲仓促送你我离开,来得及告诉我的就更少了。
说起这继嗣堂,如今至少也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继嗣堂并不是一个江湖帮派,而是大唐七宗五姓中一些人的统一称呼。大唐七宗五姓,是清河崔、博陵崔、范阳卢、荥阳郑、陇西李、赵郡李、太原王。他们是大唐时郡望第一流的高门士族,势力最庞大的七个门阀。曾有清河崔氏嫌弃大唐皇室有胡人血统而拒娶大唐公主;大唐宰相薛元超以平生未能娶得一个七宗五姓族中之女做妻子而为平生最大憾事,从这些事,你就可以知道这些门阀的势力和影响如何巨大……”
卢一生屏息听着,雁九又道:“但是这些门阀盛极于唐,它们存续的危机也在唐朝立国之初便埋下了。大唐得以供奉凌烟阁的开国重臣之中,有三分之一是匈奴、鲜卑、突厥族裔,唐太宗本人不但也有胡人血统,而且当初建国之初更是借助了突厥人的兵力,所以开国之后,自然而然地便抛弃了隋文帝以华夏正统为主四夷蛮狄为次的国策,讲究华夷一体。
夷族拥有自己的政体、兵权,和与汉人不同的文化,却这样纵容不加压制,隐患便渐渐埋下了。大唐立国之初,唐太宗兵强马壮,战将如云,又趁突厥内乱、连年天灾的时候,灭了东突厥,分裂西突厥,兵威震慑天下,胡人自然纷纷向他臣服,但是这些胡人顺服于大唐的只是一个名号,实力丝毫未受钳制,相反日益壮大。
到了唐太宗末年,开国兵威渐消,当时吐蕃赞普松赞干布兼并诸羌后势力大增,遂提兵二十万,迫娶大唐公主。唐太宗认为嫁一女可抵雄兵十万,遂放弃动武,答允婚事,并带去医药、营造、工技、农桑等种种技艺以示友好。
不料,吐蕃因此更加富强,野心却也滋生更甚,文成公主尚在,和亲之谊犹存,吐蕃便再度兴兵侵唐,于西平大非川大败唐将薛仁贵,击溃唐军十余万,吐谷浑沦陷。吐蕃得了甜头,从此连年寇边,先后占据唐安西四镇龟兹、焉耆、于阗、疏勒,控制了整个西域。
武则天时,武威军总管王孝傑打败吐蕃,好不容易收复了安西四镇。可唐中宗时,大唐却又应吐蕃请求,继续采用和亲政策,把金城公主嫁给了吐蕃赞普,还愚蠢地把河西九曲之地赐予吐蕃,美其名曰作为金城公主的汤沐之地。九曲之地土壤肥良,吐蕃得到九曲之地后如虎添翼,自此实力大增,又是连年反叛侵唐,在大唐的胡人节度使安禄山作乱时,吐蕃更趁机占据了河西、陇右,直至把整个安西都护府全部纳入他们的掌握之中。”
眼看着在所谓华夷一体的国策之下,胡人势力日趋壮大、胡人人口迅速膨胀,这些门阀高姓的一些睿智之士感到非常不安。他们担心这样纵容下去,会再次出现五胡乱华的惨剧。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戎狄志态,不与华同!”这是晋人江统所著的《徙戎论》中的一句话,他这篇政论写出后不到十年,就发生了五胡乱华的惨剧,华夏族人几乎被屠戳一空。七宗五姓的这些人认为夷狄之族,不可推心置腹!大唐对夷狄过于信任和纵容,甚至一些军政大权集于一身俨然国中之国的节度使都委的是胡人,这是养虎为患,一旦朝廷无力控制时,难免重酿悲剧。而且为祸中国者,必是夷狄之族,是以极为忧虑。
你要知道,以往天下交替,朝廷更迭,多是华夏一族内部之争。而七宗五姓,乃是华夏正统,所以不管谁做了皇帝,这些高门大族的利益都不会受到太大的损失。可是一旦外族胡人祸乱中原,这些门阀大姓就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说不定传承数百年的庞大家族就要因此烟消云散,所以他们认为应该及早应变,国既不可存,便自存其家。可是他们这些睿智之士毕竟只是少数,其中可以左右家族决定的宿老长辈更是寥寥无几,难以动用家族力量。
到后来,那胡儿安禄山果然叛乱,唐军屡屡战败,迫不得已向回鹘借兵,回鹘答应出兵,但是他们与大唐约定的条件是“光复两京,土地归唐,仕女金帛任回鹘肆意拿取三天”,大唐天子竟然答应了。
回鹘人进入中原之后到处抢劫财物、奸淫女子,其危害甚至比安史叛军更烈。当时有个地方官,正是七宗五姓族人,他愤怒之下,把一个纵火烧死许多在佛寺逃避战火的难民的回鹘元凶关进了大牢,回鹘头领闻讯后竟自鸿胪寺飞马驰入县狱,砍伤狱吏、劫囚而出。所谓的臣国如此嚣张,大唐竟束手无策。
这还不算,等到回鹘人走后,大唐还要不断给予‘赏赐’来安抚他们,同时被迫以高购买入许多回鹘的病马、老马。你想,那些高门大姓的华夏正统观念最是强烈,大唐皇帝有胡人血统都令他们心生鄙夷,更何况任由外族如此肆虐、自己的朝廷却不顾体面和尊严?
那些豪门大族皆有怨意,奈何朝廷是面上风光,实力不济,他们却也束手无策。那些有远见的人认为危机越来越近,可是他们又无法说服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主由明转暗,隐藏力量。这时,他们其中一个才智高绝的人便另出机杼,想到利用他们这些个人能够掌握的财力和人力,与身在明处的七宗五姓分离,藏到民间,这样一旦天下大乱,七宗五姓受到致命打击时,他们就能为七宗五姓存续血脉。”
雁九自豪地道:“这位智者,便是我卢姓中人,也是你我这一脉的卢姓先祖。你别小看他们依靠的只是个人的力量,七宗五姓的实力,若是集中起来,足以立一国亡一国,光是这些看出天下大势的个人汇集到一起的力量,也是不容任何人、甚至一个国家敢予小觑的力量。
到后来不出他们所料,大唐盛不过三代,随即乱象频仍,“渔阳颦鼓”、“安史之乱”、“光复两京,土地归唐,仕女金帛任回鹘肆意拿取三天”、“朱泌之乱”、“刘展之乱”、“藩镇割据”、“朋党之争”“甘露事变”、“李希烈之乱”、“吴济元之乱”、“京师三陷,天子四迁”、“人人易子相食”,一系列乱局闹得大唐日渐衰微,胡风越刮越烈。
大唐疆山取自大隋,但是自立国到亡国,哪怕国势最盛的时候也不曾恢复隋朝时的疆土和富强,此时更是被它一手养壮了的外族人将身上的肉一块块剜了去。辽东被粟末靺鞨人占领了,辽西被契丹人占据了,安西和北庭督护府被吐蕃、回鹘、大食人瓜分;河西、川西被吐蕃占领,长安以北、夏州、庆州被唐廷拱手送给了党项人,吐蕃、回鹘都曾攻陷长安,甚至小小的南诏国都消灭唐军十余万,两次占领成都。闹到现在,自秦汉以来的所有养马之地几乎全部沦丧于外族之手。
等到黄巢造反时,大唐根本无力平叛,于是又向沙陀人借兵,这一来引狼入室,沙陀人祸乱中原,十年立一国,三年立一君,一时诸国林立,战乱不休,什么都打破了、什么都扫光了,门阀氏族土崩瓦解,再不复当日风光。然而我卢氏先祖和其他各宗各姓的远智之士成立的‘继嗣堂’却因为以三教九流为外围,五姓宗亲为核心,隐身于民间,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当七宗五姓掌握的朝堂力量荡然无存的时候,‘继嗣堂’却在民间拥有了极大的力量,极其庞大的力量。他们拥有巨大的财富、完善的情报网,纵横交错的人脉甚至强大的武力。
继嗣堂最初成立的宗旨是为七宗五姓‘继嗣存续’,在中原一统、天下安定之前蜇伏民间,保存实力,并不公开真实身份。但是……”
雁九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说道:“但是……从‘继嗣堂’成立之初,他们就切断了与七宗五姓的关系,完全隐藏于民间,于七宗五姓之外另行发展出一股势力来。一百多年来,他们与七宗五姓完全没有联系,‘继嗣、存续’这一宗旨,已经被许多七宗五姓的后代子孙淡漠了。”
这继嗣堂的发展,和后来的青洪帮倒有某些相似之处,其实许多组织、宗教,在发展过程中都会渐渐迷失了最初的方向。要几百年后的子孙,为了几百年前的祖宗想要达到的一个目的,坚定不渝地继续走他们指定的路,的确有点强人所难。因为,人心是思变的。
雁九的目光变得诡谲起来:“那一代的七宗五姓家主里,最有势力、最有雄心的一位家主就想,他有没有必要为了恢复几个近两百年前的郡望、姓氏而继续隐忍下去,浪费自己父祖几辈人创造的心血?在这乱世之中,如果集中整个继嗣堂的力量,难道他不能自己打一个大大的天下?要存续一个血脉,还有比成为一个国家的皇帝更好的办法么?”
雁九继续道:“可是……七宗五姓的家主们并非都和他一条心,他们之中仍有人想秉承祖先的遗训,继续在民间隐藏下去;有人已不奢望恢复大唐初年时的门阀威风,只想要自己的庞大势力用新的身份延续下去;有人则希望扶植一个皇帝,自己则继续隐居幕后,想参与争天下的,唯有那位雄才大略的人。”
雁九略微一顿,嘴角抽搐了几下,又道:“可是只凭他一脉的力量,成功的把握自然不大。所以……他想集合整个‘继嗣堂’的力量。然而七宗五姓各自为政,要整合整个‘继嗣堂’的力量,那就得想个巧妙的法儿,把七宗五姓的主事人一网打尽……”
卢一生听到这儿,沉声问道:“这位雄才大略想做皇帝的家主,就是我们的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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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丁家藏忧
雁九默然片刻,说道:“不错,这个有心做皇帝的大英雄,就是我们的爹爹。”
他长叹一声道:“那几十年,天下各处豪杰并起,立国称帝如同儿戏,如果爹爹当初真能一统七宗五姓,哪里还有今日的汉国、唐国和宋国,这天下,都要姓卢了。可惜……可惜他终究是功亏一篑,事机败露,遭至其余六宗合力反击,一夜之间,我卢氏的势力被消灭的消灭、吞并的吞并,更有许多见利忘义之徒,弃了爹爹依附其余六宗。
他们六宗,灭我卢姓宗族,占我卢姓财富,血海深仇,我恨不得把他们全都锉骨扬灰方消此恨。可是……谈何容易啊,他们或以经商、或以从政、或为一方土豪,已经与各方势力连成一片,塞北、江南、南诏、东海、西羌,处处都有他们开枝散叶,而且行藏隐秘,就是做皇帝的,除非把自己的子民全杀光了,否则也不敢保证就能把他们的根都挖出来,穷你我一生之力,又如何办得到?”
卢一生少不更事时就离开家园,对父亲自无雁九那么深的感情,江湖人讲究的是恩怨分明,他做了这么多年的贼,耳濡目染,自也受其影响。这件事中,分明是他父亲要把其余六宗一网打尽,这才遭到反噬,在他看来实在怨不得人。不过……帮亲不帮理,虽说气势上不免弱了几分,他对其余六宗的愤恨却是不曾稍减。
卢一生道:“哥哥,我如今才知道来龙去脉,依你方才所言,唐、秦两家也只是继嗣堂一个表相,而光是唐、秦两家任何一家,穷你我一生之力也未必铲平得了,这报仇大计,是得缓上一缓了。可是,你留在丁家,难道就能光复我卢氏?”
雁九道:“当初遁入地主豪绅人家充作奴婢,我们是不得已而为之,只为逃得性命,哪里还能挑肥拣瘦计较许多?及至后来,你我年岁渐长,我想,长此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可是,咱们两手空空,如何东山再起?必得再有一个助力,我便想到了眼皮底下的丁家,此其一。
其二,我穷二十年之力,等着二少……”他说顺了嘴,在兄弟面前唤起儿子名字时,顺口仍要称他二少爷,语音一顿,神色不免有些苦涩:“我耐心等着业儿长大,要不动声色地把丁家拿过来,图谋的就是方便你我在幕后行事。我知道继嗣堂的一些经营方法和从业方向,粮食,正是他们十分在意的一桩。不瞒你说,早就有人来找过老……找过丁庭训,想要与丁家合作,可是那老东西不肯让人沾惹他家族一手指头,哪怕对方的许诺花团锦簇,还是被他拒绝了,否则,丁家的局面何止是今日模样,恐怕早如唐、秦两家一样,成为西北数一数二的大豪了。我怀疑,那来与丁庭训接洽的人,就是继嗣堂的人。可惜,这事端地机密,纵然对我这心腹之人,丁老儿也是语焉不详。
我虽恨继嗣堂,但是我卢氏要从新崛起,又离不开他们的帮助啊。你我是见不得光的人,继嗣堂做事,向来谨慎小心,一旦决意拉拢某人入伙,必然深究其三代来历。你我幼年经历,一旦查起来就是一片空白,无从弥补,一着不慎,还要暴露我们的身份。如果有丁家做掩护,那自然再妥当不过。
所以,我耐心等着业儿长大,再把丁家家业抢过来,交给业儿打理,我自会从旁辅佐,并用些法儿引起那继嗣堂注意。那时,丁庭训老儿已死在我手,新主甫立,他们必然再来招揽,我们就可以……”
他冷冷一笑道:“借肋继嗣堂之力,我卢氏自能东山再起,如今天下已有定势,人人皆知北汉、南汉还有那唐国李煜难成气候,得天下者必是赵大。只要天下安定,乱势不再,天下便有了王法。那时我卢氏又已雄踞一方,便是公然恢复了身份,继嗣堂也不敢冒天下之大讳,再对我们穷追猛打。”
卢一生听到这里方知就里,他微微蹙眉道:“可是……业儿根本不知自己来历,他会相信你的说么?会听任你的摆布么?再说,我虽不常来,也有耳闻,业儿似乎……有些不堪琢磨。”
雁九苦苦一笑:“何止不堪琢磨,简直是……,唉,哪怕雄才大略的一代英主,也会教出不堪造就的太子,何况是我。这是唯一不在我掌握之中的事情。我是个家仆,连一句重话都说不得的,丁老儿最重上下尊卑,我怎么能管教他的二公子?丁老儿宠溺他,我本想这是件好事,谁料这学好不易学坏不难,到后来,我为了继续留在业儿身边,也为了不让那丁老儿对业儿心生厌弃,还得帮他遮掩那些风流浑账事,做爹的做到这份儿上,实在是我的悲哀。”
他默然片刻,又振作道:“不过,人总会长大的,少年风流荒唐,未必不成大器。至于业儿的真正身份,他现在当然不知,大事未成,我怎敢告诉他,幼年时不能说,成年后事机尚未成熟,以他没有成府的样子,若是被他知道,难免露出破绽,等到一切在我掌握之中的吧。那时我能对他予取予夺,他还会不信我?若是真个不信,咱们便用滴血认亲的老法儿,他总该信了吧?是我的儿子,总假不了的。”
卢一生重重地点点头:“如今说来,我倒觉得还是大哥的法子妥当一些。既如此,就依大哥,你要杀的那人在哪里,我去寻个机会除掉他,便回山寨。”
雁九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我原本担心丁老儿会让那小畜牲认祖归宗,我总不能把丁家的人全都用计杀了,那样太过招人耳目。如今么……丁老儿已把他打发了,听丁老儿口气,并无意将他认回,此人已不足为惧。再加上丁家正遇一桩大难事,他也顾不上那个孽障了。再给我一个月时间,我就能把丁家顺利转到业儿手上,那人已无足轻重。倒是你能攀上北国皇帝,这是难得的机遇,乃是头等大事,你且立即赶去为他效命,将来,我卢家若有北国这条连继嗣堂可能未也涉足的关系,势必更受他们青睐,要重新崛起也容易的多。”
卢一生颔首道:“一切依大哥就是,我且再歇息半日,傍晚就走。对了,丁家出了甚么大事?”
雁九似笑非笑地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而已。丁家在霸州的靠山倒了,还牵连到了丁家,丁庭训正为此事烦恼。不过这桩难处,不会把丁家毁了,倒是不必太过担心。”
“丁家在霸州的靠山?你是说……霸州知府?”
“不错,”雁九道:“大宋趁着北国内部不稳,正欲出兵讨伐北汉,一劳永逸除此腹背之患。西北各地官府自要做些布署,那大宋宰相赵普与霸州知府素有积怨,赵普隐忍至今,总算寻个机会能找他的岔子了,他罢了这倒霉知府的官职,想要服众自然需要更多证据,诉霸州知府贪污受贿便是一条,丁家当然然难逃干系,攀附多年的靠山倒了,=又被官府追查,最得力的长子又废了,丁老儿如今是焦头烂额。”
雁九幸灾乐祸地说着,又道:“不过,他很快就不必为这些事情为难了,我会先送他归天,然后再替他把丁家打点得妥妥当当。”
两国间酝酿的雷云风暴、朝廷上的勾心斗角,对丁浩这个小人物来说,如九天九地一般远,他不但不曾听说,也根本不必去关心。霸州府的官吏任免、人事变迁,同样与他毫无干系,他只知霸州府换人了,甚至不知道幕后那许多故事。他还在河堤上认真地挖着他的河、泡着他越来越喜爱的小娘子,掐着指头盼着半年之期的到来。
还有半个月,他就可以离开丁府了。而他与罗冬儿的感情,也是与日俱进,无论从身体上、还是心理上,罗冬儿对他的抗拒力越来越小了。她原来是个任人欺负的小可怜,现在还是如此,只不过欺负她的人由一个女人变成了一个男人,方式由家庭暴力变成了性骚扰而已。
然而丁浩的“欺负”,却总是当时让她又羞又恼,事后回味又喜又甜,可怜的小丫头渐渐要变成“受虐狂了”。
她还是不敢想如何去向婆婆张口说出改嫁的话来,多年积威之下,一见那董李氏,她便打心眼里害怕,但是丁浩的影子在她心里已变得越来越实在、越来越鲜明,已经快要遮住董李氏在她心里如墨的阴影了。
丁浩盼望着,盼望着老娘的病早点好起来,盼望着河渠早一天修好,盼望着罗冬儿能为了他鼓起勇气直面董李氏。他要的还没盼来,臊猪儿却赶着马车来了……
PS:其实华山有华山之险峻,不知名的小山上,几株绿草、一眼清泉,亦有无名小山的风采,小耗子的一生是多姿多彩滴,丁家庄就是他挥毫泼墨、一展传奇人生的第一笔,有些线要埋,人物形象要塑造出来,是故总有详细一些。丁家庄虽小,但是围绕它,却使小耗子和广原防御使、折家、唐家、秦家开始牵上了线,五姓七宗揭开了冰山一角,丁家庄最后一拼里又使他和赵普、赵光义的人有了第一次亲密接触,起点虽低,线长万里啊,兄弟们何如稍具耐心捏,小耗子很快就要转战他方了。他接触的每一个人、交下的每一个朋友,都不是无的放矢滴。还记得回到明朝里开篇结交下的何参将,直到二百万字之后才发挥了救他一命的重大作用么?君不知我笔墨欲挥洒何处,是故有所不耐,可我要交待的,将来都有大用处,目前只是通过他在丁家庄的一些遭遇,把这一条条线先牵出个头来而已。嘿嘿,最后:求推荐票支持~~~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101章 问心
傍晚,金色的夕阳洒照在大地上,为绿柳垂杨、河堤溪水都披上了一层金色。收工回来吃罢晚饭的河工们,粗犷地脱去衣衫,在一个大水泡子里嬉戏打闹着。
他们并不虞会被女人看见,那些大婶们看见了也没关系,乡村的女人,哪怕婚前连一段颈项也不敢让男人瞧见的年轻妇人,婚后坐在村头老槐树下奶孩子的也比比皆是,何况她们都是看着他们光腚长大的婶娘。
至于罗冬儿,就更不必担心,她一向见了男人多的地方就躲得远远的,何况如今随着河道不断向前开拓,马上就要与另一个村镇挖掘的河道贯通,营帐也不断前移,如今他们的灶埋在旁边一个山坳里,几个厨娘都住在那儿,董小娘子轻易不会离开山坳的。
丁浩一收工就向山坳走去,到了帐蓬处,刚刚搭眼往里一瞧,一个大婶儿就笑道:“找冬儿吧?她还在灶上。”
“嗳,谢谢大婶儿。”丁浩笑笑,往灶上走去。
后边大婶儿纳着鞋底笑道:“看看,我说的准不,阿呆这孩子,是一门心思地追,老话儿说,烈女怕缠郎,我看阿呆可不是白费心思,董小娘子那眉梢眼角儿的风气儿,可透着股子喜意。”
“嗯,就是董李氏那一关难过啊,董小娘子若也是个泼辣的,那也罢了,偏她性情柔顺,只怕董李氏那一关不好过。”
“嘁,董李氏巴望着使人一辈子?你就看着吧,董小娘子虽是个没甚主意的,阿呆这孩子可有的是主意。”
丁浩到了灶上,便放慢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绕过两个柴垛和土堆,便见罗冬儿蹲在一个灶坑旁,炉火未熄,映得她的脸一红一红的。她用树棍儿在灶坑边缘已经燃尽的灰烬里勾找着什么,忽然,她满脸欢喜地从灶灰里拨拉出两个黑乎乎的东西,在手里颠换着拍了拍灰,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粗布帕子,把它们小心地包进去。
“在烤什么好东西?”丁浩在她旁边笑嘻嘻地蹲了下来。
“啊,”罗冬儿吓了一跳,待见是他,这才松了口气,轻轻娇嗔道:“你倒是长了双长腿子,人家才刚烤好,你就来了。”
丁浩笑道:“呵呵,给我留的?啥东西?”
“怀山药啊,人家说,这东西是小人参,补虚壮体呢,我在山上挖的,看你整日在河道上劳作,所以……给你烤两块吃。”
罗冬儿有些害羞地说着,催促道:“你尝尝,有些甜,正好趁热吃。”
“不急,还有点烫,你怎么还在烧火?”
“熬姜汤啊,一人喝一碗,能防病,这是甄保正交待的。”
“嗯,我帮你。”丁浩塞了几把柴禾进去,火烈起来,红红的火光映着罗冬儿俏美的脸,尽管私下里两人已时常有些亲热的动作,可是被丁浩这样看着,她还是羞涩的很,胸脯儿一起一伏,速度有些快。
丁浩回头望望,凑过去在她颊上轻轻一吻,罗冬儿吃惊地道:“你疯了,叫人看见。”
“咱们在一块儿又不是头一回了,谁还不知趣躲开,让咱说点贴心话儿?”
罗冬儿细白的牙齿咬了咬下唇,红着脸轻啐道:“你啥时跟人家说过贴心话儿了。一见没人,你就动手动脚。”
丁浩轻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别人男女私下往来,也是这般模样的,这也是说话,而且是最知己最贴心的话儿,叫做肢体语言,懂么?来,浩子哥哥跟你说点更贴心的话儿。”
越是见她羞怯,丁浩越想逗她,他涎着脸贴近,伸手往冬儿衣怀里一摸,只隔薄薄一层亵衣,那一团软玉软软的,滑滑的,被炉火烤得很热,丁浩心里不由一荡。罗冬儿大羞,皮球一般从地上弹起来,便要从他身边逃开。跑出去没几步,就见甄保正迎面走来,罗冬儿忙晕着脸站住,局促地道:“保正爷”。
“嗯!”甄保正咳嗽一声,问道:“这个……丁管事可在这里?”
罗冬儿难为情地道:“丁管事……他在那边。”
丁浩从灶坑后边钻了出来,背着手,一脸正经地道:“甄保正,有什么事吗?”
甄保正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丁管事,丁府来人了,是臊猪儿,那小子赶着丁大少爷那辆轿车,说是要接你回去。这里眼看就要完工,不劳丁管事再费心,他说丁大少爷有要紧事交托丁管事。”
“什么?”丁浩一呆,一旁罗冬儿听了也是一呆,脸色顿时便有些白。这些日子自欺欺人的享受着爱情的甜蜜,她却从未认真想过一旦回了村,重新置于董李氏的看管之下,又该如何与他相见。这一遭儿可如何是好?
罗冬儿一阵气苦,一阵自怜,只恨不得方才便让他逞了心愿,把那“贴心话儿”说完,以后也能多些甜蜜的回忆……
就在这时,甄保正又转向罗冬儿,带着些古怪神气说:“董小娘子,你也收拾收拾,臊猪儿还说,要把你一道儿接回去,说你的手艺好,丁大少爷特意许了董李氏的好处,让你入丁府做个针娘。你也知道,丁大少爷如今的衣裳不太好做……”
两人听了俱是一呆……
※※※※※※※※※※※※※※※※※※※※※
丁府,丁庭训和丁承宗父子俩坐在椅上,望着堂前一树栀子花。花香扑鼻,父子俩望着一树芬芳若有所思,那神情举止出奇的相似。
丁庭训缓缓地道:“人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可是如今看来,赵相公是打定了主意不容刘子涵刘知府这条小船儿再逍遥下去了。他要弄翻一条小船儿,他派来的人就敢连带着弄翻一排舢板。丁家流年不利、灾祸连连啊。宗儿,你有什么主意?”
丁承宗沉思有顷,才道:“爹爹,我们丁家走的是商途,借力于官,却无法左右官场上的事,何况这一次是一个宰相想难为一个知府,他……是垮定了,我们现在只能想想怎么让我丁家不要跟着他一齐翻船。”
丁庭训喟叹道:“难啊,他们想拿我丁家行贿的证据,真的被他们得到了,我们又岂能落得了好?”
丁承宗慢慢地道:“我们唯有随机应变,见招拆招而已。这一次,朝廷的钦差大员为了查办刘子涵一案,从附近州县调来许多官吏使用,其中一个就是临清县尉赵杰。我们可以从他着手,看看有无机会脱罪。”
丁庭训蹙起眉头道:“临清县尉赵杰?是你结识的朋友?”
“不是我,是丁浩。爹爹难道忘了,那位丢官印的县尉……”
“喔……”,丁庭训拧紧眉头,沉吟半晌却颓然一叹:“宗儿,你倒底打的甚么主意?难道,你宁可把家业交给外人,也不愿意辅佐你的弟弟?”
丁承宗脸上突然一片潮红,半晌愠色才渐渐消去,他长长地吐了口气,才道:“爹爹,你一心为的是丁家,儿子也是。谁当家不重要,重要的是丁家的基业会不会垮掉。说起来,丁浩虽非嫡出,却也不是外人!”
丁庭训忽地怒道:“你就认准了自己兄弟是个不成器的了?不错,那丁浩并不完全是外人,可正因如此,我才一直不想用他。我有两个嫡子,难道要把家业交给一个庶子打理?再说,他长这么大,与我虽有父子之实,何曾有过父子之情?真的把家业交给他,他会待你们像亲兄弟一样看待?我活着还无妨,待我死后,他身为一家之主,如果有心报复,你、你的弟弟妹妹、大娘二娘她们,恐怕都要被扫地出门了。”
丁承宗淡淡地道:“也许,人心难测,谁知道呢。不过,至少那样的话,丁家还在,姓不了张王赵李。可是……如果把丁家交给承业,我怕这大厦倾覆,不过是转眼之间的事。”
“你……”,丁庭训气得脸孔涨红,咳嗽了几声,才道:“你二弟,便这般不堪大用?”
丁承宗面无表情,继续说道:“如果咱丁家只是殷实本份的小户人家,那么,承业若不是招惹了甚么难缠的人物,这家业尽着他败,或许也够他败到儿子、孙子那一辈上了。可是咱丁家不同,树大招风,多少人在盯着丁家,盼着它垮?丁家的摊子铺得这么大,有一处出了大纰漏,反而比小门小户的更易垮掉。爹,也许承业在你面前善于伪装,也许在你眼里,他只是有些风流浪荡,那当然只是小节。可是,你没有注意到,他的问题不只于此,说句不客气的话,二弟若非你的骨肉,他做一个管事的资格都不够!”
丁庭训脸色铁青:“难道在你眼里,那丁浩便比承业强上百倍?哼!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他如今在外面,就和一个小寡妇勾勾搭搭的不成样子!”
丁承宗莞尔一笑:“人不风流枉少年,儿子刚刚说过,那只是小节,相信爹也是这么看的。恐怕是爹对他一贯的憎恶,使你完全忽略了他的长处。不管如何,目前霸州府的官吏换了个彻底,我们想摆脱目前的处境,就离不开你眼中这个一无是处的丁浩。”
丁庭训咬着牙根坐下,一言不发。
丁承宗淡然道:“儿子已经派车去接他了。皇帝还不差饿兵呢,上下一理。儿子把董家承租的十二亩地划到董李氏名下,以此为条件,换来她答应让董小娘子到府上做针娘,其实……不过是想找机会为丁浩和她做个顺水人情罢了。这不是恩德,恩德只能由爹爹来做,能否让他心甘情愿地承认自己是丁氏后人,全系于爹爹一念之间。如果想留下他,爹爹你一定要想清楚了……”
丁庭训怒声道:“为父要想甚么?”
丁承宗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爹爹要想,你厌恶那丁浩,戒备那丁浩,倒底是真的嫌弃杨氏身份低贱,看那丁浩不入眼,还是因为……你恨你自己?”
丁庭训勃然大怒:“荒唐,为父恨自己什么?”
“爹爹是不是觉得……是你害死了娘亲,每次见到那丁浩,勾起的都是你心中的负疚,所以才如此的憎恶他?”
“轰”地一下,丁庭训心头恍若一口巨钟轰然敲响,震得他失魂落魄,呆呆坐在那儿,竟是半晌作声不得。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102章 意难从
丁承宗见到丁浩时,仍是一脸恬淡却不失热情的微笑。房间仍是一派唐式的雍容华贵,只是那位俏媚的女主人却不在他的身侧。
丁浩听他说明整桩事的来龙去脉,顿时露出为难之色。丁承宗为他斟了杯茶,微笑道:“有什么难处,你尽管说。有什么要求,你也尽管说。不管你要什么,只要我拿得出。你不必保证一定办得到,这本就是没有法子的法子。只是希冀万一而已。”
丁浩苦笑道:“对大少爷,丁浩实在很难说出一个不字,何况该说的,大少爷也已替我说完了。可是,不瞒大少爷,丁浩当初任这管事时,已与老爷定下君子之盟,这管事,丁浩只做半年,半年之后,丁浩取回娘亲的卖身契,从此离开丁府,两不相干。如今……只剩下半个月了。丁浩不敢保证,半个月内,一定做到大少爷相托的事情。”
丁承宗毫无诧色,似是早知丁浩心意似的,他沉默半晌,才道:“何处不可立业?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这个年纪,做到管事,在丁家你已经是一个异数,还不满足么?”
丁浩淡淡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的处境如何尴尬,大少爷难道不知道?”
丁承宗目光忽地锐利起来:“如果……你的处境会有改变呢?”
丁浩神色攸地一动,丁承宗性情沉稳,人情练达,绝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丁庭训改了主意,想要认回我?可我……我还是那个丁浩么?
丁浩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慢慢摇了摇头:“大少爷,你对我的赏识和情谊,丁浩只能放在心里了。丁浩虽是一个家仆下人,却也自有我的志向。况且,我曾答应人家,一旦脱身,便去攘助,我……是一定要走的。”
“丁浩,丁家大院的一些纠葛和困难,放到外面去,或许根本不算什么。外面的困难或许会更多百倍,如果你觉得在这里放不开手脚,那么你就算出去,一样一事无成。”
丁浩微笑道:“大少爷,丁浩不是放不开手脚,而是厌烦了这个活了二十年的小天地,外面的风雨或许更大,可我想去闯一闯。这样,等我迟暮之年,才不会心存遗憾。”
“年轻人大多有雄心壮志,可是得以展翅高飞的能有几人?大多不过是折戟沉沙,断翼潦倒。”
“至少,试过了才不会后悔。”
丁承宗轻轻一叹,道:“这样吧,你的话,我再考虑考虑,我的话,你也不妨再想想。我说的这桩事,你还是先办着,走到哪一步算哪一步,有些事,我现在不方便向你透露太多,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朝廷盯的是猪头巷、盯的是徐慕尘。徐慕尘这个人,当年对我丁家助力甚大,也一向甚得父亲倚重。可是这些年来,他在外面结交私党、中饱私囊,几乎已把那猪头巷当成了他自己的产业,更利用他是我丁家结交官府的牵头人身份,冒我丁家之名干了许多事情,其中大多不合律法。
你上次的怀疑没有错,父亲之所以不允许你再查下去,并非没有怀疑,只是这徐穆尘拿捏了丁家许多把柄,他虽如丁家身上的一颗毒瘤,要想除去,却是忌惮太多,竟尔奈何他不得。居上位者,切勿有太多隐私操于下人之手,否则早晚必受其制,毕竟……再忠心的人,如果有机会,他也不想久居人下,你今后做事,这一点不得不牢记心头。此去,有些事你自己不方便走动的,可以告诉那里负责洒扫的柳婆婆。”
丁浩一奇:“柳婆婆?她是大少爷安插在猪头巷的眼线?”
丁承宗正要说话,障子门儿轻轻拉开,陆少夫人手中捧着一只淡玉色的瓷碗姗姗走了进来,环璀叮当,步姿优美。
丁浩忙欠身道:“少夫人。”
“你坐你的。”陆少夫人向他嫣然一笑,将药碗捧到丁承宗面前,柔声道:“官人,该吃药了。”
丁浩道:“大少爷现在还在服药,可还是薛良取药?”
丁承宗抿了口药,说道:“嗯,都是一早由他入城取药,偶尔才差遣别人去。薛良憨厚,办事却也稳妥。”
“官人,先服了药吧,兰儿刚热过的,若是凉了,更难入口。”
“嗯。”丁承宗不再说话,举起药碗喝药,陆少夫人举起纤纤玉指,轻掠鬓边秀发,一双明媚的眼睛与丁浩眼神一碰,向他启齿一笑。
丁承宗皱着眉喝了药,又取水漱了口,这才拿起一方雪白的丝帕轻轻拭着唇边,轻轻地道:“该说的,我已说给你听,你尽快着手去办吧。其实在我心中,你的去留才是头等大事。不过……这件事,我们回头再好好聊过。”
“是,那丁浩告辞了。”
待丁浩退出去,陆少夫人柔声问道:“官人,还是劝不动他?”
丁承宗摇头苦笑:“背负青天,放眼天下,小鹰展翅,岂恋一巢?我还是不死心呐,丁浩心意已决,很难说服。如今,只有看父亲怎么想了,如果他能解开心结,那么……就容易的多了。不管怎么样,他身上都流着我丁家的血脉,只要父亲点头,很容易就能说服杨氏,丁浩诚孝,如果他的老娘坚决要他留下,未尝不能把他挽留。就只怕……父亲心障难除啊。”
陆少夫人叹了口气,膝行到他身后,半跪着为他按摩肩膀,幽幽地道:“官人操心劳力,全是为了丁家,相信公公总会明白你的一番苦心的。”
丁承宗道:“但愿如此,爹爹顾虑重重,短时间内,怕是很难彻底放开胸怀,我让那董小娘子到我丁府做针娘,只是第一步。如果父亲还是难以放心接纳丁浩,我想……如果让父亲认那董小娘子做义女,再嫁与丁浩,那丁浩就是丁府的女婿。女婿入赘,帮助丈人打理家业,自也天经地义,又可打消父亲恐他大权在握,冷落丁家旧人的担忧。至于他,纵有雄心,如果这份‘嫁妆’重到足以令他一生无忧,又去了下人身份,再有杨氏和董小娘子的羁縻,他这双腿怕也迈不动了吧?只是如果这样,他难免仍受二弟掣肘,还是让他认祖归宗,才是根本办法。回头我再去找爹爹谈谈。”
陆少夫人听了,美眸中不由闪过一抹异样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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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情挑
罗冬儿走出董府,左右看看,见街上没有行人,忽然快步走到街对面高大的丁府院墙下,在那角门儿上轻轻一推,门没锁,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这才闪身钻了进去。
门关上了,丁浩微笑的脸出现在面前,罗冬儿拍着胸口,喘息道:“可要吓死人家了,你……人家明个儿就要到丁府做针娘,还怕没有机会与你相见?干嘛非要让人家冒险出来啊。”
嗔是娇嗔,语气柔腻,丁浩这般喜欢与她亲近,她心中还是很受用的。
“明天,呵呵,明天我就要进城去了。”
“啊?要做什么事?”
“走,找个地方再说,这里虽然人少,难免也会被人看到。”丁浩落下门闸,牵起她的小手,便飞快地跑开了。
谷仓里由于都是刚刚收购来的谷物,这两日刚刚通风换气,倒也不觉气闷。光线昏暗,正好遮羞,于是被他拉坐在腿上,罗冬儿忸怩一番便也从了。
丁浩抱着她的纤腰,手指若有若无地在她大结实的腿和圆润的臀缘上轻轻滑动,弄得她娇喘细细。一边恣意温存着,一边把丁承宗交待的事情向她小声叙说了一遍,丁浩道:“丁承宗割了十二亩地,把你要到丁府里来,免得你在家常受婆婆虐待,是要送我一份拒绝不得的人情。其实他本不必如此,就凭这些时日他以知己待我,他放下架子开口恳求,我又如何忍心拒绝?呵呵,毕竟是多年的生意人,他的想法总是脱不了一个生意人该有的桎梏。
不过这样也好,你常在丁府走动,我就少了些后顾之忧。平素你多和李大娘她们在一起,丁承业便是有心也欺负不得你,我也交待了猪儿,让他帮我照看你。你放心,此番入城,不管成与不成,半个月之后我都是要走的。平素也会时常回来。”
罗冬儿轻轻应了一声,幽幽地道:“浩哥哥,冬儿是个没主意的小女子,只是见了你,这胆子才大了些。你一说走,人家心里总是有些忐忑,可是男人是要做大事的,冬儿不敢拖你的后腿。只盼你尽快回来,若说要走,婆婆那里,奴家还是不敢去说,如今一见了她,心中有愧,反而更不敢言了。”
“这种事,你怎好自己提?我会解决的。”丁浩怜意顿生,揽紧她的纤腰,柔声道:“哥哥就要进城去了,今日还不放开胆量,与我好生温存一番。”
罗冬儿大羞,终拗不过他意,羞答答递过脸儿来,羞窘而生涩地吻了他一下,然后伸出小舌头在他唇上轻轻一舔。
浩哥哥说过了,这叫法式湿吻,就是最最合乎法理的接吻方式,只是沾一沾唇那是不行的,罗冬儿是个好学生,虽然从善如流,终究不敢把舌头伸出他嘴里去,偷工减料之下,就变成了舔他嘴唇。
丁浩心中一热,按住她的后脑,便主动迎凑上去,罗冬儿的小舌头害羞地想缩回去,想不到丁浩的舌头也跟着钻了进去,在她的口腔内一阵搅动,两人的舌头便忘我地缠绕在一起。
不知吻了多久,罗冬儿捶了几下他的胸膛,这才气喘吁吁地避开了他的最合乎法理的口水湿吻,娇嫩的脸颊扑到他的胸口,软绵绵地贴在那儿,心满意足地听着他的心跳。
罗冬儿虽是乡间女子,但是因为自幼女红手工出色,替人做些手工,倒比下地干活挣的更多,因此除了农忙时节,平素田间劳作的机会并不多。适量的运动,使她的娇躯柔软而富有弹性,虽然还缺少成年女子那种丰腴感,但是皮肤紧绷光滑,肌肉结实而有弹性,温香暖玉抱满怀,实在是难得的享受。
丁浩抚摸着她纤柔的腰肢嫩乳,爱不释手地沿着她优美的臀部曲线抚弄,忍不住又去寻她樱唇,罗冬儿躲避着他的亲吻,但是被她抱在怀里,又能躲到哪儿?终于被他再度捉到了她的樱唇。她起先闭着唇抗拒了一下,然后无可奈何地张开,任他的舌头伸进去追逐着她的香舌,搅弄着她的唇齿,身子渐渐酥软在他怀里,任他为所欲为了。只是偶尔慵懒而舒适的挪移一下身子,像只可爱的小猫儿。
她那圆润结实的翘臀在丁浩双腿间一动,忽地碰到一处坚硬突起之物,有些碍事,罗冬儿伸手一摸,丁浩身子不由一颤。
罗冬儿毫异地道:“咦,到底你藏了什么东西在那儿?”
丁浩想起前事,不觉失笑,他凑近罗冬儿耳边,嗅着她秀发清香,低低耳语了一番,罗冬儿听了这才恍然大悟,顿时脸上着火,头都抬不起来了。
丁浩趁机发问:“好冬儿,你都不曾见过这东西么?”
罗冬儿羞人答答地道:“见是见过的,可是孩童之物与你……与你不相同,人家怎么想得到……哎呀,原来奴家碰的这样东西,真是……人家不说了。”
丁浩被她逗得心痒痒的,同时也好奇她成亲那些日子到底是怎么过的,不禁问道:“你……与那董家儿子不曾圆房?”
“既成夫妻,怎会不圆房?”罗冬儿说到这里有些黯然神伤,看来仍对自己不能以完璧之身侍奉丁浩而耿耿于怀。
丁浩脸上神气更加古怪:“你……你洞房之夜如何过的?怎么个圆房法?”
这般询问,原本孟浪,可是罗冬儿自觉不是完璧,在丁浩面前有点自卑,虽不自在,却不敢不答,便低低道:“奴家……嫁到董家,才见官人模样,他瘦瘦小小像个童子,与奴家的想像完全不同,可是既已嫁进董家,却也没法儿说。贺客们走了之后,奴家铺好被褥,替他盖上,然后……然后便也钻进自己被窝,躺在那里只是害怕。可他……他似乎比我还怕,而且一直咳、一直咳……,也不知咳了多久,冬儿倦极,也就睡了。待我醒来时,他还在咳、一直咳……”
丁浩咳嗽两声,问道:“没有啦?”
“没有啦啊。”
“那后来呢?”
“什么后来?”
“以后……一直都是这么睡的?”
“睡觉……不这么睡还要怎么睡,人家又不是马儿,难道还要站着睡么?”
“呃……有道理,冬儿说的话真是……太~~有道理啦!”
丁浩心花怒放,胯下蛙儿便欢喜地跳了几跳,顶在柔柔的臀上,罗冬儿便微微一颤,难为情地挪挪身子,疑声道:“怎么……怎么你们成年男子之物都是这般模样吗?走路竟不碍事么?”
丁浩几乎笑出声来,说道:“倒也不是,它只见到了喜欢的女子,才会抬头打声招呼,平常也是如孩童般睡下的。”
罗冬儿听着不像好话,却也说不出个缘由,只是微窘道:“那……那招呼已经打过了,你便让它歇着吧,老是这样顶着人家的臀儿,惹得人家心慌慌的。”
丁浩“噗哧”一笑,在她耳边道:“这样不行的,礼尚往来嘛,你要向它还了礼,它才肯低头,要不然它就要生闷气,浩哥哥会很难过的。”
罗冬儿大奇:“怎么可能,你身上的物事儿,倒像它是个自有主意的活物儿似的。”
丁浩叹道:“你说对了,男人身上啊,就是这件东西是自己有主意的,有时候,那当主人的控制不了它的主意,便只好顺着它的主意走,于是一些很聪明的人,也会做出一些蠢事来。”
“竟有这样的事?”罗冬儿觉得天下之事真是神奇玄奥,难怪男子为天、女子为地,这男女的身体竟是如此不同,以前真是想都不曾想过。她犹豫一下,才吃吃地道:“那……那人家要怎么跟它还礼?”
丁浩被她如此稚纯的模样逗弄得几乎不克自持,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一天成了诱拐小女孩看金鱼的怪蜀黎,这个小女孩虽然已是妇人,但是在某些方面,简直比后代不通人事的小女娃儿还要纯得多啊。
若非这番约她出来,只是告知明日进城一事,她是不能久耽的,丁浩真想就此要了她的身子,让她知道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圆房。
他强捺心中冲动,一本正经地道:“今日时间紧迫,就不多说了。等你到丁府做了针娘,咱们相见的时机从容了,浩哥哥再细细说与你听。话说……这法式亲热共有三十六式,我们刚刚做的,那才只是第一式。你我以后朝夕相处了,哥哥再一式一式的教你,总要你全学个明白。”
罗冬儿想,最最合乎法理的湿吻已是这般让人难为情,不知其余三十五式又是什么模样,自己竟是闻所未闻,不禁羞涩地赞叹道:“嗯,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真是半点不假。冬儿也是读过几卷书的,却不如浩哥哥知道这么多的学问。”
“那是”,丁浩大言不惭:“不过,有些书里的话还是大有道理的,比如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哈哈哈哈……”
“冬儿何止无才……”,罗冬儿轻轻偎在他怀里,丝毫不以为忤。只是幽幽地道:“冬儿还是一个没主意的可怜小女子,既帮不得你甚么,还总是害你受我牵累。不过那柳十一这般设计,目的应该还是在你。如今想来,或许是婆婆授意,或许是因为他得了风声,知道丁老爷又要重用你。你千万要小心提防他才是,想起他上次所使的计,人家至今还在后怕,好毒的手段啊,他不但要你我百死莫辩,还要我们误会王羽两兄弟一直守在外面,真若被人抓个正着,把这话儿说出来,奴家就是以死明志,都没人肯信的了。他借咱们的口,既栽了子虚乌有的罪名儿给咱们,还把他自己的丑事摘个干干净净,这个人阴险得很,你万万不可大意。”
“啊”地一声,丁浩一下挺直了身子。罗冬儿这番话听下去,他脑海中灵光一闪,突地想到了一个主意。捕捉住那道灵光,再仔细一思量,丁浩茅塞顿开,不禁笑逐颜开:“本来,若是帮不成这忙儿,我对丁大少总是有几分愧意的。哈哈,这下成了,听你一席话,我如今倒有八分把握,能帮他解了此厄。”
罗冬儿瞪大眼睛,既觉欢喜,又有些茫然:“人家……人家说过甚么话儿对你有所助益?你还没去查,就想到解决的法子了”
丁浩笑道:“正是。说到底,京里的赵相公要的只是让刘知府垮台,大少爷要的只是保住丁家,办差的人要的只是尽快结案,遂了上头的意思,既然这案子的根本并不在案子本身,我何必费尽心思去查案子。嘿嘿,我只要略施手段,给各路神仙一个全都满意的结果,那不就成了?”
“嗯?”罗冬儿俏眼睁着,仍是不解其意。丁浩在她翘臀上捏了一把,沉甸甸的质感,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触觉,受用的很。罗冬儿一声娇呼,丁浩已笑道:“冬儿,你真是我命里的福星,若不是因为你得罪了丁二少,我也不会受到大小姐关注,得以随行广原。如今得你这女菩萨一言点化,我心中这个大难题便迎刃而解了。你且回去,明日早早来丁府上工,免得那董李氏又找你麻烦,浩哥哥此番进城,必定马到功成,早早赶回……携你同往广原,穷这一生,教会你剩下的那三十五式法儿,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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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自有玄机
第二天,丁浩又与丁承宗密议了整整一上午,下午又临时抱佛脚,跑去跟丁府几个资深的老帐房学了一个下午的古代作帐方法,直至阳光西斜,这才带着臊猪儿匆匆进了城。
进了霸州城,丁浩并不马上去猪头巷,而是趋车直接去了州府衙门,打听赵县尉的行踪。赵县尉的官职在这州府衙门里自然不算大,但也不算小,更何况霸州府这次权力大洗牌,借调来大批查办案子的官吏,其中相当一部分事后就会留在当地为官,谁知道这赵县尉会不会留下,是以当地官府那些油滑的小吏对调来办案的这些官员无论官职大小一律殷勤恭敬,对谁都不敢得罪半分。一听这人是找赵县尉的,又受了他一串钱,那守门小吏便眉开眼笑地跑进去给他通报了。
片刻功夫,赵杰一身公服快步迎了出来,瞧那模样虽是暮色已深,他却仍在公房办公。老远一见丁浩,赵县尉便哈哈笑道:“丁老弟,为兄对你想念的紧呐。此番来霸州,公务太过繁忙,一时抽不出空来邀你相见,难得你来看我,快快快,请进请进,到我房中坐坐。”
丁浩进过知府的大门儿,便连将军府出出入入的也是常客,对这霸州府却也没有新奇之感,便笑着寒喧一番,与他把臂进了大门。
二人到了赵县尉房中坐下,只见书案上堆着高高的一堆书柬案卷,四下里也到处丢的乱七八糟,看来杂七杂办的事务着实太多,方才的说辞倒非虚言。
小厮送上茶来,赵杰请他就坐,一边喝茶,一边叙说别后情形,然后问道:“今日丁老弟来此见我,可只为了一叙旧情?”
丁浩微笑着指指丢得到处都是的案卷,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赵大哥事务繁忙,若非有事,兄弟就算要来,也不会挑这个时间。赵大哥这是明知故问了。”
赵杰哈哈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精明:“兄弟,我老赵是个爽快人,那就实说了吧。本来有机会来霸州,我是一定要见见你的,不光是因为我承了你的情,而且因为……你是个人物,值得我敬重。可这次来,办的这公差偏就粘上了丁家,所以我没有邀你相见,免得彼此为难。
刚刚守门小吏说你来了,我就晓得你所为何来,你要是跟我打马虎眼,那就是不拿我当自己兄弟,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只管敷衍你一通,叫你我都过得去便是。如今你既直言,那为兄也便直言相告……”
赵县尉双眉微微锁起,说道:“你知不知道这趟水有多深、有多浑?那后面站的大人物,辗死一个知府就像辗死一只蚂蚁。不是为兄不想帮你,而是我实实在在没有那个能力帮你,丁家攀上了刘知府,那是自寻死路啊。”
丁浩不慌不忙地笑道:“赵大哥,我知道这桩案子背后站的都是什么人,因为知道,所以我并不奢望赵大哥能帮得上我这个忙。”
赵杰翘起大拇指道:“兄弟直来直往,言语坦率,哥哥没有看错人。那你说吧,既与此事相关,又不是要哥哥我在那些大人物口里给你夺食,你有什么打算?”
丁浩坐直了身子,正色道:“赵大哥,我相信,现在所有的人都认为丁家就是向刘知府行贿的主谋,包括你在内,都是一样的想法。可是我可以告诉你,丁家是循规蹈距的正经人家,根本不屑做那种违犯律法之事。”
赵县尉一愣,随即便微笑道:“这番话,也只好拿来说说,呵呵,济得了甚么事?就算我信你,汴梁来的上差可不信你,凭你这几句话,能为丁家脱罪?”
看他神情,大大的不以为然,这还是看在丁浩面上,明知他在胡诌八扯,也不好意思点破,否则就要摆起官威,当面直斥其非了。
丁浩明知人家看出自己在扯淡,居然面不改色,照样一本正经地道:“丁老爷诗礼传家,书香门第,为人最重令誉,得知受到官府猜疑,丁老爷心中难受的很,为了一己清白,丁老爷特意派我进城,协助官府清理丁家帐簿,以备官府调查,希望能让真相早日大白于天下,还丁家一个清白。”
赵县尉脸上阴晴不定,盯了丁浩半晌,才失笑道:“丁老弟,为兄知道你智计百出,心思缜密,可是此案非同小可,如果谁想卖弄些小聪明,把那帐蓬证据毁掉,恐怕会为自己惹来杀身之祸,为兄劝你,还是谨慎为好。”
丁浩很诚恳地道:“赵兄错了,丁浩根本不会干出毁灭证据的事来。朝堂上的大人物想整一个人时,是不择手段的,也是并不计较他是否真的清白的,他们不在乎方式、过程,要的只是他们想要的结果。不要说丁家根本脱不了干系,就算丁家清清白白,在此案中完全是个无辜者,那又如何?需要牺牲他们时,那些大人物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在霸州,他们有如这一方的天,在朝廷那些大人物眼里,他们却只不过是一块土坷垃,碍事了,一脚踩碎,谁会多看一眼?”
他加重了语气,一字字地道:“证据,想有……它就有,怎么可能毁得掉?”
赵杰目中闪过一抹异色,似笑非笑地道:“老弟没有混过官场,可是对这官场看的可是透澈啊。呵呵……你既知道,为何还要行险?”
丁浩道:“小弟岂敢在刀尖上招摇。朝堂上那位相公的意思,是摆明了要整垮刘子涵了,除非是与赵相公实力相当的人,否则敢予阻拦者,唯有粉身碎骨,这是我等阻逆不得的大势,丁浩如何不心知肚明。不瞒赵兄,那猪头巷的徐穆尘,虽是为丁家做事的,可是这么多年来,他结党营私,贪污库款,结交官府,渐渐坐大,丁家欲除此獠,却也因顾忌颇多不敢下手。如今朝廷要查办此案,对丁家来说,如果竭诚相助,把此案办个明明白白,除此仗势欺主之徒,又可令朝廷满意,岂非一举两得?”
赵县尉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深沉起来,他轻捻胡须,沉吟半晌,眼皮也不撩地问道:“那么,丁老弟是什么看法?”
他五官周正,浓眉如墨,看来有如一个胸无城府的纠纠武夫,可是此刻的神采,却透着一个官场胥吏该有的狡黠和深沉,让人很难揣度他的真实心意。
丁浩微笑道:“丁家是霸州地主,不过也是个生意人。生意人嘛,讲的是和气生财,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尤擅借势而为。“借鸡生蛋”、“借地生财”、“借船出海”、“借机行事”、“借题发挥”……
其实放眼天下,都离不了一个借字。王者以借取天下,智者以借谋高官,商人以借赚大钱,善于“借”的人,借他人之花献自身之佛,借他人之助登上事业之巅,借天时地利人和圆成功之梦。不借外力之助,而能凭空成就大事者,自古也无。”
赵县尉呵呵笑道:“然,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老弟此言大善,不过具体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丁浩打马虎眼,这赵县尉便也陪着他打马虎,总要听他亲口说出自己想听的话才肯罢休。眼看着才这么论下去,两人就要谈诗论画了,如今主动操于人手,由不得他,丁浩不得不苦笑一声,稍稍点明道:“汴梁城里的赵相公要的是甚么?刘知府的罪证而已;京里来的那些上差们要的是甚么?尽快破案,功德圆满,讨得主官的赏识而已;你赵大哥要的是什么?”
赵杰打个哈哈,截断他的话道:“为兄食朝廷俸禄,为朝廷办差,鞠躬尽瘁,如此而已,哪有什么所图?”
丁浩微笑道:“既然为朝廷鞠躬尽瘁、披肝沥胆,这差自然是要办个清楚明白,才对得起自己的一颗良心。赵兄生性淡泊,做事兢兢业业,自然不求讨好上司,但是心中想必也愿把这差使办得漂亮,才对得起这身官衣,是么?”
赵县尉呵呵笑道:“你丁老弟想要的……自然是保全丁家了,可是……这世上难道有甚么万全之计,能打点得方方面面全都满意么?”
丁浩正色道:“兄弟已经说过,丁家实实是冤枉的,这些非法之事,或许是有,不过都是那徐穆尘一手所为,借丁家之财结交官府,借官府之威慑压丁家。如今丁家派我来查帐,正是要借官威清此内害,只要把这个人查个清楚明白,还怕不能让上上下下各方各面的人马尽皆满意而归?”
赵县尉眉毛动了动,心道:“来了,他打的主意竟是要让那徐穆尘把所有罪责一肩背起。我与那徐穆尘已接触过几回,此人言谈行事滴水不漏,想寻他的破绽谈何容易,这丁浩虽有些聪明机智,毕竟阅历尚浅,他就不怕那徐穆尘被逼得急了,把丁家一股脑儿都招出来?若是那徐穆尘在公堂上招了供,拿出帐薄证据来,赵相公、京里的上差、还有我老赵,那是都满意了,可是丁家却被装在里面,一个也别想逃掉了。这个丁浩有什么手段让那徐穆尘心甘情愿当替罪羊,他不会聪明反被聪明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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