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各怀机心
“报……”
一骑飞来,背插三角红旗,迎风猎猎。正匆匆行进的士卒见了那骑士肩上红旗,都纷纷给他让路。
骑士赶到赵光义御辇前飞身下马,单膝跪地,抱拳说道:“启禀陛下,府州折御勋、银州杨浩、麟州杨崇刮已于合河津会师,现正齐头并进,赶往岚州。”
“知道了。”御辇中答应一声,仍然向前驶去。
宽敞的御辇犹如一间房屋,前厅后寝,中间用屏风隔开。厅中放着一张卷耳几案,壁角堆着数十卷奏章。
听了那信使传报,赵光义走向几案,慕容求醉已抢先一步,抓起不同颜色的颜料条儿,褐、黄、蓝三道曲线从府州、麟州、银州绘至合河津,然后又直指岚州。
赵光义仔细看了看行军路线图,微微笑道:“来得倒快,联还以为,他路上少不得又要玩些花样,拖延行期呢。”
慕容求醉道:“他怎么敢?朝廷原定伐汉之期是二月初,因为契丹那边的事耽搁了一下,如今已过了大半个月,他有再多需要准备的理由也该筹备好了,还有什么可以拖延的。”
赵光义颌首道:“说的也是。提到到契丹,这山东道的官吏还真是混帐,险些误了联的大事!”
慕容求醉忙道:“山东道官员也是不敢承担如此重大的干系,这才未曾查明真相便急急禀报了朝廷,事情已经过去了,幸未造成不可控制的后果,还请官家息怒。”
原来,赵光义踌躇满志地在长春殿宴请诸将,赐之以裘衣、金带、鞍马等,正要誓师北伐之际,山东道官员突然以十万火急的军情奏报上禀朝廷,说契丹人突然在武清、永清、兴城一带集结了大批的军队,还有小股骑兵在两国交界的白沟河、拒马河附近出没,意图不明。
赵光义闻讯大惊,立即命令刚刚集结起来的军队向山东道挺进,同时派出大批密探潜赴北国打探消息,又令鸿驴寺卿向契丹使节公开发出诘问,费尽一番周折,才得到契丹使节的答复:鄙国调兵围剿庆王余孽,此乃我契丹内政,用兵之处亦是我国领土,似无向贵国通报之理由。
紧接着探马斥侯也纷纷回报,说契丹调集中京兵马,正在武清、永清一线围剿庆王的残余势力,他们赶到时,庆王余孽已被剿灭,契丹兵马已经返回中京去了。
这一番折腾,不但耗费了大量时间,而且宋国大军云集于边界,险些与契丹边军擦枪走火,赵光义好不恼火,这一来一往耽搁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待到他发兵征伐汉国时,已到了冰雪消融、小草冒青的早春三月。
赵光义想起前事,余怒未息地问道:石,我们如今到了哪里?”
慕容求醉指点道:“官家请看,咱们如今刚刚过了浮山,再往前去就是平定了。”
赵光义点点头,若有所思地道:“平定,平定,倒是个好彩头儿啊。”
慕容求醉陪笑道:“自然是好彩头,我大宋平定天下诸国,无不一攻而克,唯有这汉国,令我大宋三征而不灭,实在难缠的很,不过这一遭官家御驾亲征,汉国君臣必然授首,中原……将在陛下手中一统!”
慕容求醉有意规避了前几次攻打汉国都有契丹插手的原因,话儿说的好听,赵光义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是不甘心永远站在赵匡胤的光辉之下的,他的皇兄一手缔造了大宋帝国,并且将大宋国打造成了中原乱世中的第一强国,平定了荆、湖、蜀、汉、唐五个国家,其中只有一个唐国有他赵光义的一份功劳。如今天下已接近一统,想要在平定诸国的数量上超越皇兄已不可能了,只有在难度上超越他。
汉国毕竟是在赵匡胤手中三攻而未克的唯一一个国家,虽说赵匡胤已与契丹达成同盟,迫使契丹放弃了对汉国的援助,如今伐汉已无难度,可这这摘桃子的人毕竟是他,平头百姓又有几个晓得汉国今与往昔有多少不同。
赵光义点了点地图,矜持地道:“打下一个汉国并不算甚么,总有一天,联还要夺回幽燕,把唐末以来沦丧异族的领土和子民全都拿回来,打一个大大的天下,铁桶样的江山!”
慕容求醉忙道:“官家雅才大略,文治武功远胜古今贤王,必能功盖汉唐,留芳万世!”
赵光义呵呵一笑,又道:“西北三藩应诏出兵了,夏州那边,你可及时把消息泄露出去,李光睿只要不是太蠢,他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的……
慕容求醉应声道:“是,消息马上就送过去。”
赵光义又沉吟道:“先南后北,一统天下,这是我大宋立国之初就拟定的国策。如今南方已然平定,国力日渐昌盛,是该兵锋北指,跃马上京的时候了。北国如今孤儿寡母,朝政不稳,正是联夺回幽云十六州的最佳机会,时机稍纵即逝,须不可放过。这个时候,联绝不能让西北拖了联了后腿。”
慕容求醉道:“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西域继续保持分裂和制衡的局面。西北诸藩之中,折御勋、杨崇训成不了什么大气候,而杨浩则不然,他得天时、地利、人和,再加上李光本这块金字招牌,未必不能取李光睿而代之。折御勋和杨崇和他的关系又极密切,一旦让他成为西北第一强藩,这诸藩就抱成了团,铁板一块,再难制约了。”
赵光义道:“李光睿对联还算恭驯,而且素无自立的野心,百十年来李家与折杨两藩争权夺利,早已势成水火,反观杨浩则不然,他不但得天独厚,占了李光本义子之利,招揽了党项七氏为他所用,与府州、麟州修结同盟共进共退,而且……此人很可能还与契丹有些不可告人的勾当,这才是联容不得他的最大主因。”
慕容求醉领首道:“官家说的是,杨浩与契丹人同时进攻银州,这也未免太巧了,虽说他们各有所求,但要说他们事先没有勾结,实难叫人相信。尤其是他们攻打银州配合太过默契,银州城陷之后,一向贪婪成性的契丹人居然会放弃银州迅速退兵,把银州拱手让于杨浩,两者之间岂能没有不可告人的阴谋?契丹对被迫放弃汉国一直心不甘情不愿,依臣之见,这杨浩很可能就是契丹准备用来替代汉国,继续牵制我大宋的傀儡,所以才予以配合和扶持。”
赵光义冷笑起来:“为防患于未然,联才要借用李光睿之力,打他杨浩打回原形。”
慕容求醉恭维道:“陛下一箭双雕,端地妙计。”
“呵呵,一箭双雕么?”
赵光义自得地一笑,双眼看到前方情形,目光渐渐变得阴鹫起来。
他的仪仗刚刚驶出浮山,此时仍处于高地,居高临下地望去,只见三路大军逡迤如蛇,正行进于山野之间,前方山脚下,一支大军已走出了山野,正往前方行去,军中高竖一杆大旗,却是一个“赵”字。
赵光义的脸色又沉了沉,慕容求醉窥其脸色,忙道:“陛下,如今已接近汉国地境了,汉国马军都虞候马锦、步军都虞候刘继业素来诡计多端,善打埋伏,为防汉军奇龚我军,当令先锋先行一步。”
“嗯,爱卿所言有理。”赵匡胤一点头,慕容求醉便躬身一揖,步出御辇,站在车畔向禁军统领白文烈大声道:“陛下有旨,着令先锋加速前进,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又刺探敌情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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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有旨,令先锋官率所部前行百里,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刺探敌情消息。”
赵德昭听了旨意,淡淡应道:“知道了,传令,加快行进速度。”
三军先锋营立即加快了速度,甩开大队一路疾行,傍晚时分,前方出现一座城池,赵德昭勒马问道:“前方是什么所在?”
探马回报:“将军,我们已经到了平定城。”
“喔?天色已晚,停止前进,我等今晚便驻扎平定城内,进城。”
副将高胤诧异地道:“将军,这平定城北是绵蔓河,城南走过水,前方是一望无际的芦苇地,这样的地势极易受到攻击。官家大军随后就到,咱们应该继续前行,察探左右水道、拙索前方芦苇荡,伐出一片隔火带来才是啊。”
赵德昭笑容满面地道:“高将军所言有理。不过本将军初次领兵,官家也曾再三叮嘱,令我步步为营,谨慎为上。
如今大军未到,前方已接近汉境,我三千士卒若贸入芦苇中了埋伏,吃个败仗不要紧、本将军有个三长两短也不要紧,可是挫了我军锐气,如何向官家交待呢?我们还走进城吧,若是官家大军今晚赶得到平定城,城中驻扎不下如此多的军队,我先锋营再迁出城池,背城驻扎、拱卫官家便是,料那汉国兵微将寡,纵有埋伏的话,那时也要知难而退。呵呵呵,来啊,进城。”
高胤吃了个软钉子,眼见赵德昭独断专行,已下令进城,只得拨马退到一边。
赵德昭策马肃立,看着军士入城,心中不期然想起恩师的嘱咐:“官家心怀鬼胎,令你为先锦,绝无善意,这是要借刀杀人啊。可他找的理由冠冕堂皇,拒绝不得口不过,这也是件好事,至少证明官家不敢公开对你动什么手脚,他有所忌惮,你才有一线希望。
你这一去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须得处处小心,谨慎为上。你虽是先锋,却万万不可冲锋在前,乱军之中,敌人可能杀不了你,却须防备身后的冷箭。无论如何,熬得过这一关,官家就更难找到对你下手的机会。你才有为先帝报仇,诛杀这弑君之贼的机会。”
想到这里,赵德昭嘴角绽起一丝冷笑,这时有人来报:“将军,前营已然入城。”
赵德昭拨马道:“高将军殿后,中军随我入城!”
赵光义的先锋部队到达平定城的时候,杨浩、折御勋、杨崇训的人马已到了岚州,驻扎于汾水河畔。大字扎下,杨浩吩咐副将李一德安扎营盘,自己便赶往折御勋的中军。
他把李一德带在身边,固然是因为心腹大将都另有用处,他带来汉国的这支杂牌军实在拿不出几个能撑得场面的人物,另一方面也不无以李一德为人质的想法,银州百姓有一带都与银州李家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如果李光睿大军杀来,很难保证李家在大军压境的时候,不会为了李氏家族的前程,再背叛一次。为安全起见,只有把这位李氏家族的家主带在身边,李家要做任何决定,就得不多考虑一次。
杨浩来到挥家军的中军大营,就见都指挥使赤忠正在指挥所部挖壕沟、埋木桩、布荆棘、设拒马。虽说探马不曾探得敌踪,汉**队也不可能冒险远来攻击他们的军队,但一路行来,赤忠安营扎寨始终一丝不芶,绝不容半点马虎。
杨浩与他是素识,当初带领北汉百姓迁往西北时,第一个赶来相迎,并一路护送他前往府州的就是这位赤将军。杨浩笑着打声招呼:“赤将军,折帅在中军么?”
赤忠扭头见是杨浩,一向不芶言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杨帅来了,我家节帅正在大帐,原说稍候便往杨帅中军拜访的,快请快请。”
杨浩见他要为自己引路,忙客气地道:“怎敢有劳赤将军,将军尽管忙你的,折帅是我义兄,原不必如此见外,我自行过去便是。
杨浩举步走向最大的那顶帐蓬,赤忠的副将萧晨望着杨浩的背影叹道:“唉,人生际遇,真个难以揣测。就在两年前,这杨浩还是个九品官儿,若不是担着个钦差的名份,莫说咱们节帅,就算是将军你,也不必屈尊去见他。他去汴梁转了一圈儿,这官可是越做越大了,如今节帅与他称兄道弟,昔日将军高高在上,如今反要向他打躬作揖,属下心里真他娘的不是滋味儿。”
“说的什么屁话,做你的事去!”
赤忠瞪起眼睛斥骂一声,转身便走开了,行至远处,站在汾水河边,面对悠悠河水,怅望河面上一片金屑银花般的波澜,赤忠忽然轻轻叹息一声,意兴阑珊起来。
杨浩到了折御勋的中军大帐,里边得到消息,折御勋和杨崇记一起迎了出来,杨浩笑道:“二哥也来了?”
杨崇刮笑道:“我们正说到你,你就来了,来来来,里边坐。”
三人入帐坐下,折御勋立即问道:“可有什么消息?”
杨浩知道他问的是夏州方面,便摇摇头,微笑道:“哪有那么快的,要得到夏州消息,恐怕还得几日时光。”
杨崇刊便叹道:“老三还真是做大事的材料,若换了我,绝不敢舍了根基,却冒险使一路奇兵去攻打李光睿的本阵。若真这么做了,恐怕我就得寝食难安了,老三倒是浑若无事,这样的胆魄非我所及。”
杨浩摇头道:“我心中何尝没有忐忑?不过计议已定,多想无益,我已经出招,现在就看李光睿如何应招了。如果这一计成功,两位兄长,西域今后数十年的腥风血雨,可以在短短几年前雨过天晴,这对我、对你们,都是莫大的好事。这个险,冒得值得。
如今马上就要进入汉国,与官家大军汇合了,汉国今非昔比,何堪一战?可是官家如此大阵仗,难道只是为了向一个风雨飘摇中的汉国炫耀兵威么?官家调我等出兵,恐怕不只是调虎离山,予李光睿机会那么简单…………
杨崇刮按捺不住,脱口说道:“你待怎讲?难道官家还敢把咱们一并收拾了不成?”
杨浩淡笑道:“那样的事他自然干不出来,不过借汉国的兵,灭你我的势力,却不过走动一动嘴巴,换了你是赵光义,你做不做?”
折御勋冷笑道:“这个我也考虑过,官家未必没有这个心思,但是我们却也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如果他想让咱们打头阵,咱们不会趁机放水么?”
杨浩微笑道:“我正是这个意思,咱们这一去,须得同心协力,共进共退,只要咱们三兄弟一条心,官家便很难动甚么花样了。”
说到这儿,他又转向杨崇“说道:“二哥,汉国步军都虞候刘继业是你的胞兄,这一次,汉国恐怕是再难幸免了,令兄如果不及时抽身……,二哥有什么打算?”
杨崇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的颊肉抽搐了几下,沉声说道:“大哥……与我已二十多年不曾往来了。我保的是我们杨家,大哥保的却是汉国刘氏。自他成为汉帝刘崇的养孙之后,我便多次修书给他,劝他弃汉归来,可是大哥感念汉帝的赏识,坚辞不允。汉帝刘钧拜契丹皇帝为父皇帝之后,我杨家宗祠的族谱上,便已抹去了大哥的名字,以免祖宗亦为之蒙羞。如今,他若阵前反戈、认祖归宗,我杨崇刮仍认他是我大哥,否则的话,唯有兵戎相见,兄弟之情,是顾不得了!”
杨崇训说的斩钉截铁,杨浩听了又惊又喜,他知道杨继业是绝对干不出阵前弃主的行为的,如今不管是杨崇训气节凛然,还是不想有人动摇他麟州杨氏家主的地位,既然册了了他的心意,那自己收服杨继业就仍有一线希望。
宋初五大名将世家杨、曹、种、折、李,子孙多出名将,战功彪炳。如今曹家曹彬、李家李继隆,已然归宋。折家折御勋是自己的结义大哥,唯一以文臣大儒之家而成武将世家的种家如今尚不知身在何处,这排名第一的杨家能不能落到自己手中,就看他这一遭能不能从赵光义的虎口中夺下这位杨老令公了。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015章战未央
心有人都向汉国斟来。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没有放在沁世,栅浩真正的主战场在西域,而赵光义也是醉翁之意不在汉,汉国这个本该聚焦所有目光的存在完全成了一个幌子,人人都已认定汉国覆灭乃是必然之事,可是汉国自然是不甘菲薄的。
汉国都城晋阳皇宫,群臣肃立,微微躬着身子面向皇座,气氛异常的压拜
宝座上,刘继元裹着一件皮裘,疲惫地道:“诸位爱卿,宋国皇帝御驾亲征,八路大军即将包围都城,你们”就想不出个应对之策来吗?”
他的声音颓丧无力,虽仍透着一丝阴柔之力,却完全不复当初的狠辣。他本不姓刘,他的母亲本是汉开国皇帝刘崇的女儿,先嫁薛创,生子继恩,后嫁何氏,生子继元。二人都做了舅父刘承均的养子。刘承均死后,由养子刘继恩即位。同年九月,刘继恩又被大臣侯霸荣杀死,于是刘继元便当了汉国皇帝。
继位之初,为了稳固皇权,刘氏子孙被他屠杀殆尽,对朝中大臣也进行了一番清理,他听信大将马峰之前,杀死大将郑进,又宠信宦官卫德贵,解除了吐浑军统帅卫俦的军职,后又将他杀死,大将李隐为卫俦抱不平,又被他赐死。说起来,北汉**队有两大支柱,一是步军都虞候刘继业所统率的军队,一是吐谷浑军卫俦。卫俦一死,骁勇善战的吐谷浑军士气大挫。弃甲而逃都不计其数,本来就发发可危的北汉政权更如风中残烛。刘继元自毁长城。终成恶果,如今肯用心为朝廷做事的越来越少了。
刘继元一问,群臣的头低得更低了,刘继元仿佛不堪金殿上的寒冷。身子缩成了一团,幽幽地道:“难道”我汉室天下,如今就葬送在联的手里了么?”声音幽咽如泣如诉,他的声音虽是有气无力。却又细又长。金殿上虽是百官毕集,却是鸦雀无声。刘继元的声音袅袅回荡。听得群臣都是心中发颤,生怕这个嗜杀的皇帝绝望之下又乱杀无辜。
殿中监李挥咳嗽一声,硬着头皮出班奏道:“陛下,如今国难当头。我汉国又失了契丹的扶持。着我几座危城、数万人马,势难与宋国大军相抗。如今情形。继续抵抗下去,不过是以卵击石,宋国一统中原,已是不可逆转之势,臣斗胆。冒死进谏:陛下,不如开关投降。以保宗嗣
李愕此言,颇得众文武支持。如今既有人先开了口,众文武便纷纷附议。钱顺、罗勋抢先跪倒。七嘴八着有道:“陛下,李大人所言甚是。如今情形,以我孤军,势难抵挡宋军攻势,莫不如…”降了吧。”
刘继元缩在宝座里,久久不发一言,众文武渐渐发觉有异,声音都小了下来。过了半晌。坎继元阴柔的声音才再度响起:“是啊,以我孤城,如何拒得数十万雄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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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挥等一喜,只当刘继元已同意投降,正在观望声色的高思阳、李顺杨、张子彧喜文武将领暗想:“山穷水尽。陛下果然要降,今日立场如何,来日传入宋廷,可是关乎我一家前程。”于是立即抢前一步跪倒,连声应和道:“陛下英明,臣等也以为,如今战无可战,唯有投降。方可避免玉石俱焚
不想刘继元接着又说了一句:”可是”降了宋国,真能保我富贵继嗣么?呵呵叭”心降
他阴阳怪气地笑了几声。讥消地道:“柴荣的儿子,死了…”蜀国孟私,死了,笑国李煜”死了。只剩下荆湖南汉三个亡国之君,整日提心吊胆,不知何日一命归西。联若降了宋国,你们照样做你们的官,效忠你们的新皇帝,可是联不但做不成天子,就连一个囚徒也不松了”
李愕等劝降的官员惊出一身冷汗,急急拜到在地辩解道:“臣等只是一心为陛下打算,陛下若降,臣等例降。陛下若不降,臣等愿死守城池。与我汉国共存亡。”
刘继元拢着袖子,双眼眯着不发一言,这时那些观望声色的官员自以为得计,以右将军李勋为着的官员忙又纷纷上前,捶胸顿足地大表忠心。效要挥卫汉国,与宋国决一死战。
刘继元冷笑一声,淡淡地道:“你们要怎么样护我江山社稷与宋国决一死战呢?就凭你们一张嘴么?”
众臣立即噤若寒蝉,不敢再置一语,方才乞降的文武跪在地上更是大气都不敢喘。刘继元缓缓坐直了身子,看向一直叉手不语的刘继业,柔声问道:“继业,你有什么主张啊?。
刘继业踏前一步,头也不抬。沉声说道:“陛下,以我汉国之力,独木难支大局。如今降恐生不如死,战恐必败无疑。十成之中,未见得有一成胜算,臣惭愧。彼此实力悬殊,亦无成竹在胸。臣只能一切唯陛下之命是从,陛下要降,臣自当从命。陛下要战,臣便以此一身,报效国家便是。”
刘继业这话说的有点无礼,皇帝垂询。他却把球又踢回去了可是他说的确是实情,无需什么贤君能臣,如今汉国的情形,人人都心中了然。这番话说完了,刘继元居然没有生气,他目光闪烁不定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继业,联若想战,可有一线生机么?”
刘继业正色道:“陛下,若决心一战,便须存必死之心,举国口“昏有与城俏亡点志。或可抵住宋国虎狼。若心存侥幸卜不定,那还不如降了吧
这话说的更加无理,刘继元脸上反而带出了几许笑意。他多疑好杀,宠信奸佞。朝中文武,都使人暗中监视,但闻什么风言风语。出手杀人毫不犹豫,可是对刘继业这个义弟的忠心,他却从无半点猜疑。这个昏君如此信赖刘继业,也算是一桩奇数。
他伸出手来,一拍御座扶手,说道:“好,那联就决死一战,联该如何守城,你可心中有数存?。
刘继业拱手道:“请容臣取地图来,细细禀与陛下。”
刘继元颌首答应,立即有两名金瓜武士取来一副长长的地图。就在金殿上徐徐展开,刘继业走上前去,只见地图上山川地理,一应俱全,文武大臣都往两旁集中了一下,挤在一块儿看着这副地图。刘继业走上前去,指点道:“陛下请看。赵光义以潘美为北路都招讨使,亲率大军,已至平定。米信、田重进并为行营指挥使,已至平城、太谷。
崔彦进、李汉琼、刘遇,各领一路兵马已抵达祈县、大通关、狐突山。云州观察使郭进,已到盂县,北东南三面已成水泄不通之势,而西面,折御勋、杨崇、杨浩,已兵至岚州,不日将至楼烦
虽说众文武早知此番宋国大军云集,汉国已是瓮中之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可是听刘继业这样一说。亲眼看到四面八方所有道路尽被宋军围住,正步步为营。向晋阳城缩紧了包围圈,还是惊得面如土色,刘继元本来就没有血色的脸庞也变得更加苍白。
刘继业却神色从容,好象说的事与他全无关系,他又说道:“反观我汉国,如今兵源枯竭,都城之中步骑一共不过一万七千人,控弦之士五千人,外围城卓共有士卒不足一万人,这就是我汉国全部的家当了。”
众文武的呼吸不由紧迫起来,刘继业道:“如今宋国兵强马壮,以如此威势,一路逼来,全无顾忌。我们再也不能分兵袭扰,阻其进路。晋阳四城但有一处攻破,就再也抵抗不得,如今没有契丹为援,如想抵挡宋国大军,几乎没有可能。”
刘继元立即捕捉到了一缕信息,身子攸地向前探了探,追问道:“几乎没有可能?那就是还有一线希望了?。
刘继业沉默片刻,躬身道:“臣说过,除非陛下存了必死之心,举**民,抱定与城俏亡的决心。否则”与其冒险一战,不如现在投降。”
刘继元凝神注目刘继业良久。慢慢坐直了身子,热切的表情渐渐恢复了一向冷漠寡情的模样,阴柔地道:“国难当头,存亡一线,联是决心与城俯亡,决不降宋的。李挥、钱顺、罗勋、高思阳、李顺杨、张子彧等人,食国家俸禄,却不忠国家之事,国难当关,恭为朝廷重臣,却只为一己打算,罪无可恕!着即退出殿去,午门斩首!其一门老幼,尽皆殊死!”
正跪在殿上的文武大臣听了这个命令,一时如五雷轰顶,纷纷抢前哭拜乞命,刘继元冷酷地俯视着他们,淡淡地说道:“还不执刑?。
一大群金瓜武士冲上殿来,不由分说抓起那些尖武便拖出殿去。旁边不曾劝降的文武官员一个个看得心惊肉跳。这时刘继元又换了一副笑容,俯身看向刘继业,亲切地道:“联意已决,你已看到了。爱卿计将安出?现在”,你可以讲了。”
三月初,向阳的一面山坡已冰雪消微,青青野草钻出了地面,悄然绽出春的绿意。而背阴的一面,仍然覆盖着一层白雪,只是雪已化得薄了。走上去,冻土也已融化,很快就在马蹄下变成一片泥泞泥土和雪搅在一起。变成了肮脏的灰黑色。
河水业已融化,河道的边沿还有薄薄的一层冰,清澈的河水在冰下奔淌,把冰层越掏越薄,稍有些动静的震动,可能就会有一片冰塌下去,迅速被河水融化。不过这时的河水仍然寒冷刺骨,绝难跋涉,就算战马都要迅速淌过浅溪河流。否则在冰冷的河水中是支撑不了太长时间的。
这里一路东去,有许多纷水的支流,前方眼看出现了一条较宽的河流,约有五丈多宽的一条大河,虽说冬季河水不够充沛,最深的部分只有中间大约一丈四五的部分。可是加上两侧不及腰深的部分,想要步行跋涉可是一件十分头痛的事,且不说人马是否承受得起,就算强行涉水,恐怕许多人都要冻出病来。
幸好这条河上有一座木桥,可是不幸的是,这桥如今正被几十个汉国士兵持着大斧正在拼命地砍着,进行着破坏。
杨浩前锋转过山角,敲见正在拼命破坏着木桥的汉兵,立即呐喊着冲了上去。桥头一个汉兵小校正抡着斧头砍着桥柱。见此情景赶紧弃了斧头奔向战马,他年纪不大,身形倒是矫健,一挺身跃上战马。从得胜钩上摘下一杆大枪,回首大叫道:“我去阻敌,你等尽全力断桥。多拖延他们一日,我们便有莫大的机会。”说罢带着十几个兵便悍然无畏地冲向杨浩所部。
“少将军,少”一个正埋头砍桥的络腮胡子抬起头来急叫。那少年已领着十几个亲兵迎
比。尸柑万四二凶涂狼!骑。那络腮胡午恨恨地枷跺脚,把全身力与柑赏心到,桥柱上。
“哈哈哈哈”,这几个人也敢向我们动手,汉国男儿,倒有几条好汉子里面冲来的先锋是一群银州兵,见对方一个少年。带着十几个兵丁,居然敢向他们扑来,这些银州兵不禁大乐,那小将倒是使得一杆好大枪,手中大枪里面一晃,“噗噗噗。一个金鸡乱点头,将两名来不及招架的银州兵挑落马下。
可是双方战马堪堪撞上时,这些银州兵便一拨马头与他们错身而过。这校尉挑伤了两个银州兵。大军不断冲来。已将他们淹没在洪流之中,前方的银州兵片刻不停杀向桥边,人还未到桥头,手中利箭已呼啸而出,那些持斧的士兵来不及躲闪,当即便有几人丰箭。
那校尉有心挡住来军,可这山角转过来是一片开阔地。并不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之地,他只区区十几人,如何挡得住这么多兵马,眼见桥头士兵被笼罩于箭雨之下,他有心拨马维护,可是四面八方都是银州铁骑,他们被包围在中间,已走进退两难了。
“报,大帅,前方桥头有汉兵断桥。”
比。,正
杨浩惊道:“可曾护住了桥梁?”
那探马道:“幸亏我军到得及时,毁桥的汉兵尽被射死,桥梁只砍断了一截,想要修复尚不甚难。”
杨浩这才宽心,说道:“李将军,咱们去看看
当他们赶到前面时,这场短暂的遭遇战已经结束,虽说狭路相逢勇者胜。可是彼此实力也不能相差的太过悬殊,那少年校尉只领着十几个兵,如何是银州兵的对手,他手中一杆大枪虽然刁钻毒辣,连先锋官李指挥都险些着了他的道儿,可是毕竟兵微将寡,此时十几条人枪都已被放倒了。
尽管如此。杨浩赶到时还是大吃一惊,银州兵虽然先后败于庆王和他的手中,其实倒无关银州兵的战斗力,战争较量的绝不仅仅是战士的武力,凭心而论,银州兵的骑射功夫并不比契丹铁骑逊色,可是这场仓促的遭遇战,银州兵以多战少,放平这十几个人,居然付出了三十多个人的伤亡。
李指挥被那小校尉一枪扫破了战袍,若不是一个堕马的士兵及时挥刀砍断了那汉军校尉的马腿,那校尉马失前蹄,大枪失了准头,这一枪就刺得他肠穿肚烂了,因此火冒三丈,那校尉已被刺伤堕马,他仍抡着马鞭死命地抽打,马鞭呼啸,抽得那小校尉遍体鳞伤,那小校倒也坚韧,居然咬牙忍着,不曾发出一声惨呼。
“好了,住手!”杨浩和李一德赶到。见那小校尉才只十六七岁年纪,眉目还能嫩的很,心中有些不忍,便高声制止。李指挥见是大帅和家主到了,又狠狠地抽了一鞭,这才愤愤地迎上前去:“大帅,属下见来敌寥寥,一时大意。吃了大亏,”
杨浩摆手道:“护住了这桥,就是大功一件,将军勿需自责。”他与李一德策马向前,先察看了那木桥,这桥建得倒结尖,只被这些汉兵砍断了中间一块,豁口不过五尺左右,就算不用再往河道中打桩,只要铺平了这段豁口,也足以保证大军通过,二人这才放心。
桥上,钉了无数的箭矢,那些正持斧破桥的士兵大多是被利箭射死的,乱箭齐下可不分是什么要害,胸腹手臂中箭者有之,怒口大张,箭矢射入口腔,甚至穿透眼睛的也有,死状好不凄惨,二人不想多看,拨马又赶了回来。
到了那些阻敌的汉兵面前。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倒了十余具尸体有的已被所得烂泥一般,地上只有那员少年校尉和一个三旬上下的士兵还活着。少年腹部中了一枪,此时已手捂腹,鲜血自掌缝中油油流出,他却咬着牙齿一声不吭,另一个三旬士肩头中了一箭,腿上被所了一刀,更是疼得脸色惨白。
杨浩提马上前,绕着这再个兵转了一圈,微带笑意地赞道:“区区十几个兵,居然敢迎上来阻我大军去路。好胆魄
那校尉怒视着他。大声道:“你要杀便杀,说甚么风凉话。”
杨浩用鞭梢顶了顶盔沿儿,笑道:“本帅由衷佩服,怎么说是风凉话儿。你们隶属谁的麾下,既在此处破桥,前方可有你们的什么村镇?驻有多少兵马?。
少年校尉咬牙不语,李指挥喝道:“官家大军压境,汉国以卵击石,不堪一击。你们还替刘继元那昏匿之君卖的甚么命?这一位是河西陇右兵马大元帅杨大将军,你等若不好生答话,我便砍了你们的狗头。
少年校尉怒视着他,冷笑道:“若非我的战马断了一足,方才一枪小爷已取了你的狗命,嚣张甚么?。
李指挥恼羞成怒。挥鞭又要抽他,杨浩一摆手,李一德立即喝道:“大帅面前,哪容你放肆。退下!”
那老兵听说眼前这人是河西陇右兵马大元帅杨浩,到是目露惊讶之色,他上下打量杨浩一番。见他精神气度不似作假,忽然忍着巨痛答道:“我姓李,叫李默,他是我的亲侄儿延。大帅要我答你的问话不要紧。可是我家只有他这一根独苗儿,我们好生答了大帅的问话。大帅可曾放我们性命么?”
少年一听他开口气饶。不禁怒目瞪向他,那老兵却抢着道:”四川,自家就只你根独苗儿,当初从军入伍,你爹千叮巧刀嘴川,要我照顾你周全,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对不起咱们家的列祖列宗啊。这些消息咱们纵然不说,他们再往前去,也尽可打听的明白,咱们当汉国的兵。吃汉国的粮,为汉国拼了死力,也算无愧于心了。如今不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么?”
那少年兵听了便沉哼一声。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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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洁看了看他们,笑道:“杀你二人,与我何益?你们乖乖答话,我便放了你们也无瑰。
那老兵听了便挣扎起来,向杨浩行礼道:“多谢大帅开恩,我们是楼烦城守将君千殊君将军麾下的兵,朝廷已放弃各处城卓,下令集结所有兵马保卫晋阳。君将军带领兵马回返晋阳前,派出许多小队四处破坏道路桥梁拖延你等行程。为晋阳防御拖延时间,前方”已经没有甚么兵马了。”
“哦?”杨浩与李一德交换了一下眼色,如今汉国势劣,这种做法倒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集结所有兵力,坚守晋阳一座大城,似乎是眼下汉国唯一可取之策,听起来他所说的倒不似作伪,如此说来,这一路上到是没有甚么仗可打了,真正的苦战,只在晋阳城下而已。
那老兵又道:“我们这些苦哈啥的兵丁,只是供人驱策的小卒,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大帅问的,我们都答了,大帅可肯放我叔侄性命么?”
杨浩见他二人一个腹部中枪,一个肩上插着狼牙箭,箭簇深入骨肉,大腿上又血流如注,不由叹了口气,摆手道:“你二人如今情形,能不能捱得过还在两可之间,你们可愿入我军中?如果你们愿投效本帅,本帅使人救治你叔侄便是
那老兵心灰意冷地谢道:“多谢大帅抬举,时汉国,我们叔侄已尽了自己的本份,对得起这男儿大好身躯了,如今,,我只想携了侄儿回返家乡,再不想动刀动枪了。宋国若真能得这天下,四方太平了,我们叔侄安心务农也是一条活路
杨浩叹了口气。苦笑道:“但愿如此。”
那老兵爬起身来一瘸一拐去扶那少年,那少年自衣摆上撕下一条布来,先为那老兵裹住大腿上伤势,又拗断了他肩上箭杆儿,这才又撕一条布紧紧缠住了自己的小腹。两个人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一瘸一拐走向路边。
杨浩看着这两个人,倒有些佩服他们的血勇和坚强,他突然脱口说道:“这几匹无主之马,你们二人可各取一匹去。”
那老兵听了不禁又是道谢,如果说他方才道谢还是为势所迫。这时却真的带上了几分感激之情,那少年性子拗,却是不肯向杨浩行礼服软的,不过他睨了杨浩一眼,眼中的敌意也是大减。
二人挣扎着上了马落荒而走。行出很远。到了一处岔路口,回头瞧瞧已看不见杨浩大军身影,这才停下马来。
这片刻功夫,血迹已渗透了他们包裹伤处的布条。这两匹马本就是他们这一行人的座骑,自然知道座骑背囊中都有些什么,二人下了马,自背囊中取出金疮药,相互帮扶着往伤口上敷药,看到少年腹中吓人的枪伤。老兵庆幸地道:“幸亏那个杨浩言而有信。要不然再耽搁一会儿,少将军这伤救不得了。”
布条往腰上一裹,少年疼得闷哼一声,不悦地道:“杨洪,你求他做甚么,我杨家只有战死的鬼,没有投降的人!”
老兵长吁短叹地道:“三公子,话虽如此,能不死总是好的当初我就不赞成你来打仗,虽说三公子自幼学得一身武艺,可毕竟还未成年啊。你出来的时候,夫人再三叮嘱,要杨洪好生照料公子,公子如果真有个三长两短,杨浩就算千刀万剐,也对不住夫人啊。”
少年虽仍不悦,听了这话却闷不作声儿了。他们二人抱扎好了伤口,重新坐上战马,杨洪向远处张望一眼,忧心仲仲地道:“如今他们已赶到咱们前边去了,你我身上有伤,又行不得快路,这可如何是好?三公子,咱们回晋阳去么?”
少年道:“以咱们如今的情形,待咱们赶到晋阳,只怕晋阳城早被团团围住了他沉思片刻,断然道:“不回晋阳了,咱们抄小路,去找我爹!”
二人正说着,前方道路上忽有一骑驰来。到了近前猛地缓了马速,如今这地方敌我难辨,二人又身上有伤,顿时提高了警觉,握紧了刀柄严阵以待。那马上骑士身形倒是矫健,面上蒙着黑纱,可尽管如此,那纤细玲珑的身材、秋水般一双明眸和那黛如远山的一双蛾眉,无不显示着她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体态绰约。姿色不俗的年青女子。
双方堪堪碰个正着,那黑巾蒙面的女子面巾稍动,似也有话要问,可是想必也顾虑到此处敌我难辨。所以只是略一犹豫,目光在遍体是伤的二人身上稍一打转,便又打马如飞,去处正是二人的来处。二人暗自松了口气,不敢在这路口多做停留,立即便闪向山野之间,落荒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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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6章奇迹之城
赤忠站在阵前,迄远地看着那座城,隐隐的,可以看聊如幕微雾中的城楼和城中的高塔。
晋阳已经没落了。在云集的大军包围之中,仿佛大海中的一片礁石。沉默着,静静地矗在那儿。可是这座城池,又有几个人不识得它呢?五代十国的英雄豪杰,多从此处开始发迹,人常说金陵六朝古都。有王者之气,可是认真说起来,自唐末以来,王者之气似乎转移到这儿来了。
这座城,自汉国没落以来,受到过无数次的攻击,它被洪水淹过,被烈火烧过,被石炮轰过,被大军辗过,可是凭着一个昏君、一群尔虞我诈窝里横的官吏、一支为数不多的军队和穷苦不堪的百姓,每一次它都撑了下来,就连横扫中原势如破竹的赵匡胤,御驾亲征,也是一再铩羽而归,这是一座奇迹之城。
如今,它还能再造一个奇迹么?或许不能,这一次它一定能被打下来。这一点毫无疑问,唯一令人猜度不透的。大概只是攻克这座奇迹之城的时间,十天?一个月?三个月?
在赤忠身后不远处,军匠们正将拖运过来的巨木开始搭建一座座攻城武器,巨大的云梯,正在开始建造。在匠人们之前,就是挖下壕沟、摆开拒马,对晋阳严阵以待的大军,而他就站在中军,时不时的遥望一眼皇帝行营,虽说从这里看去,在雾气中什么也看不见。
这一次,赵官家竟然令他们的军队直接赶到晋阳城下,这的确有些出乎赤忠的预料之外。以往,他们的军队只是负责外围行动,从不需要插手直接攻城事宜的。所以,他们完全没有准备,没有携带任何重型攻城器械,也因此,他很怀疑自己的军队要付出多么巨大的牺牲,能起到多少作用。
攻城器械不是那么容易建造的。壕桥、折叠式云梯、望楼车、抛石机…”既使有大批的熟练工匠,一个月内也休想造出这些巨大的攻城器械来,这些器械只能事先造好,分解运输,在城下重新组装。制作一批攻城器械,怎么也要几个同时间,还需要大量的木材、铁器、特制工具和专业匠人
反观宋军阵营那边,却是一定做了充分准备的,淡淡雾气中,赤忠看见一个刚刚组装完毕的庞然大物正向城前推进,那是一座巨型的攻城战车,整座战车犹如一座移动的城楼,建造模型也如同城楼,最上边居然还有碟墙和女墙,方圆五丈。高十余丈。底下有无数的小轮,在平整之后的地面上推动前进,十分迅速。
当然,动用的人数更是可观,连拖带拽的居然有两千多人,一架攻城战车就动用这么多人,也就是宋国,有这样的实力。再仔细看,攻城战车上面还有长约数丈的勾板,一旦攻近城池,藏在攻城战车中的士兵就可以沿着踏板直扑进城去,如果在这样的战车后边再接上一截裁遮挡滚木擂石、火箭飞石的横辊车。车车相通,那军队就可以源源不绝,完全无须在意来自头顶的威胁,如果这样的战车多几辆的话
回到看向城头,赤忠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雾气中一直沉寂着的晋阳城头也有了动静,比起城下这个庞然大物,城头推出的东西要小了许多,但赤忠眼尖,已认出那是一架架抛石机。再坚固的战车,只要进入这抛石机射程之内,被它击中都难免要散了架子。
这个时代。阿拉伯人的回回炮还没有传入中原,而罗马人使用的以天然纤维束扭在一起作为“弹簧”。加上齿轮就可以起到停止和传动作用的比回回炮更选进的抛石机都未传入中原,齿轮和螺丝这两样机械学上不可或缺的最基本构件,始终不曾出现在中国,所以中国人虽是最早使用抛石武器的民族,但是他们使用的一直是需要许多人拉到。且无法瞄准,也不能保证每一次射程相同的笨拙的石炮。
因此,它们抛射的石弹大小有限,而且射程仅仅五十步,就得一二百人同时操作,作为攻城一方来说,它的用处便大大受到了限制,而守城一方居高临下,使用起来却比较得心应手,再加上腹心不会受到攻击。使健妇和少年也足以有条不紊地进行发射。
赤忠脑中灵光一闪,忽地想到:听闻杨浩攻银州,动用了许多能工巧匠,制作了大量精良的攻城器械,曾大量使用抛石机。
银州城都是以巨石和务土掺了糯米汁建造的,坚固无比,却被他破坏的千疮百孔,占领银州之后曾发动全城百姓重新建城,以他的人力。如果使用这么笨拙的抛石机。不可能达到这样的战果,莫非,,
他网想到这儿,就听一人笑道:“啊哈,原来是赤将军,你这我宋营这攻城
%,正”可还壮观么?”
赤忠扭头一看,只见一位文官打扮的人正含笑向他走来,神情步态却满是纠纠武夫的神气,竟是杨浩营中的监军官曹玉广。如今杨浩、折御勋、杨崇刊都赴行营听候官家调度去了,三人的大营尚未得到官家指示要如何分布安排,所以仍是连在一起。这曹玉广是个自来熟的人,一路行军没几日功夫就与各营的将官厮混熟了,此时竟信步走到了他的军中。
赤忠暗自提起几分戒备,面上却不动声色,含笑拱手道:“原来是曹大人。这样的攻城战车,当真犀利。不过我看城头备有大量石炮正是这种巨大无比的攻城器械的克星,这”将是一场苦战啊。”
“是救
。曹玉广走到他的身边,与他并肩看向淡淡迷雾之中的晋阳城:“一将功成万骨枯,帝王霸业,向来如此。”
他看了赤忠一眼。微笑道:“可是汉国虽据地利。天时、人和却尽在官家手中。比较起真正的实力。汉国差了何止一筹半筹,尽管这一战一定打得辛苦。但是汉国一定覆灭,却是谁也无法否认的结果。”
赤忠领首道:“大人说的是,这一次汉国是在劫难逃了。”
曹玉广微笑着道:“到那时,我宋国就一统中原了,疆域之广、人口之众、国力之富、兵员之勇。东方诸国,再难有与我宋国匹敌者了。呵呵,说起来。闽南陈洪进,吴越钱俶才是一等一的聪明人,早早看出我宋国无敌之势,陈洪进果断献土缴兵。官家赐他荣华富贵,可与我大宋同享荣光。吴越钱俶,也是屡表留驻汴粱之意。想来去吴越国号的日子也不会太远了。
两相比较,李煜、刘继元之流就愚蠢的多,天兵临于城下,居然还叫嚣着要决死一战。李煜信誓旦旦,最后还不是负荆请降,依我看,这刘继元强硬不了多久,很快也得步李煜的后尘。嘿嘿,这主动投靠,与被迫投降。那可是大有不同的,赤忠将军,你说是么?”
赤忠微微震动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笑道:“曹大人说的是
曹玉广忽然转过身,直视着他,微笑道:“攻城在即,官家素知赤忠将军神勇,此番攻打汉国,开疆拓土,是武将难得的建功立业之机,赤将军还该一展所长,莫让官家失望才是。”
赤忠受宠若惊,讷讷地道:“官家”官家知道末将的名字?。
曹玉广笑道:“不止,西北诸将,官家莫不了如指掌。官家常说,西北诸将,杨崇将军麾下,无一面之雄。杨元帅麾下,俱是西域草莽,将来历经战火锤炼,若会诞生一两员猛将,如今么,,却都还差着那么一大截。堪称名将者,放眼西北,骁勇善战、足智多谋、富于韬略、允文允武,唯赤忠一人
赤忠听了又惊又喜,不敢置信地问道:“官家”官家真的这样说过?。
曹玉广正色道:“那是自然,曹某岂敢矫诏圣意?官家还说,若论赤将军本领。不在曹彬、潘美二位将军之下,只是赤将军屈居西北一隅之地,难有机会施展,否则这功高盖世、位极人世,名载史册的大宋名将,少不了赤将军一席之地
赤忠听到这里,目光突转清明,神色也冷淡下来:“官家谬赞了,赤忠何德何能,不敢当陛下如此夸奖。”
曹玉广窥见他神色变化,便也不再接续这个话题,他呵呵一笑,目光越过赤忠肩头,望向远处,悠然说道:“御前军议似已结束了
“哦?”赤忠霍地回身,凝目向远处望去,只见山坡上皇帝行营辕门大开,一杆杆大旗被人举在手中,每一杆大旗出来,旁边都是数十名骑士,呼啸着向各个方向驰去,显见是参加御前会议的各路将领带着自己的亲兵返回各自大营。
曹玉广笑道:“杨帅马上就要回营,西北三军如何调度,马上就会知晓了。本官先回营去了。赤将军,告辞。”
“曹夫人慢走。”
赤忠拱手为礼,看着曹玉广大步返回杨浩军营,沉吟半晌,又转头看向行营。各路将领已驰下山坡,军伍之中一时反看不清他们的去向了。赤忠缓缓转身,再度望向晋阳城。它仍然稳稳地矗立在那儿,可以想见”很快它就要终结奇迹之城的命运了。
然而赤忠所不知道的是,围绕着这座城池,却有许多人、许多事,将要发生许多许多传奇,许多年后,当这些传奇成为故事流传世间的时候,这些传奇的人和事依旧绕不开这座晋阳城!(未完待续)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017章 战外之战
出乎曹玉广所料,这次军前会议,赵光义并没有把西北三藩分开,相反把攻打西城的任务交给了他们。仔细一想,曹玉广便也明白了官家的用意,虽说西北三藩常有阳奉阴违之举,但他们名义上毕竟是宋国的臣子,此番应诏而来也没有任何可以指责的地方,堂堂一国之君绝对干不出阵前内哄不教而诛的事来。
如果强要拆散了三藩的组合,把他们混入其他的攻城部队,他们想要出工不出力,也尽有的是手段,可他们拖得起,官家却拖不起,这一番气势汹汹而来,官家是要以最快的速度攻下汉国都城晋阳,打一场漂亮仗的。如此一来,还须绮靠禁军主力,把三藩单独放在西城,既不会拖了官家的后腿,又可以腾出主力主攻三城。
至于西城,纵然他们攻城不卖力气,有他们守在那里,至少也不虞刘继元逃得出去。三藩既然奉诏,就绝不敢放水到那个地步。
尽管如此,赵光义在西城还是加派了一队人马,统兵大将却是潘美。三藩地位崇高,尤其是杨浩身为河西陇右兵马大元帅兼横山节度使,也就只有潘美这位枢密副使,同时也是战功卓著的大宋第一擅攻的猛将才镇得住他,派他来一方面有加强西城防御力量的意思,也不无用这员猛将震慑三藩的企图。
对杨浩来说,既然到了晋阳城下,军中又有朝廷的监军,哪怕他再想敷衍过去,面子工程还是得做的,他一回到营中,就马收击鼓聚将把攻城任务分派下去,同时立即在自己的营盘外挖壕沟、设拒马、扎营盘,制作云梯。漫说杨浩所部,就是驻守其他各城外的军队也是刚刚赶到晋阳城下,许多大型攻城器械还未来得及组装完毕,但是官家的命令是今晚子时就开始攻城,他对晋阳志在必得和迫不及待的心情表露无疑。
夜晚,早春的晋阳城又飘起了淡淡的雾,将那座巨大的城池若隐若现地遮蔽起来,天上看不见星辰,夜色朦胧中只能听到战马的嘶鸣声和不知哪一支军中正在向阵前雅动望楼、战车等器械时战士们整齐划一的号子声,气氛异常的压抑。
杨浩所部主要采守势,防备晋阳兵马把他们这最弱的一环当作突破口,进行反冲击。艳们的攻城器械太少,这么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理由说得过去。不过朝廷为了伐汉,事先做了充分的准备,朝廷大军的工匠正在日夜赶工制造攻城器械,也许用不了几日,就有充足的攻城器械补充到他们的军中来。可是,看这阵仗,孤城悬立的晋阳城能支撑多久呢?
虽然明知自己所部今夜并不负责主攻任务,初次担此大任的李一德还是十分紧张,夜深沉,他和曹玉广站在中军,看着面前静静矗立的晋阳城,听着寂静的气氛中诸军紧张筹备攻城事宜的声音,心口不由自主地急跳了起来。
中军帐内,杨浩把梳理了一下那头苍鹰的羽毛,然后把它交给了穆羽,穆羽立即架着苍鹰走到帐后,手臂一扬,那鹰便没入了茫茫夜色当中,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它的来去。
穆羽匆匆返回帐内,就见杨浩若有所思地扶着帅案,脸上不无凝垂之意,穆羽忍不住问道:“大人,你怎么了?
”
“喔……”杨浩清醒过来,自失地一笑,强抑着忐忑的心情道:“李光和……,果然出兵了。”
“什么?”穆羽大喜:“大人累然神机妙算,他这番离了老巢,可就中了大人的计了。”
杨浩看着他,奇怪地失笑道:“你兴奋个什么劲儿,难道就不想想,如果我打不下夏州城,又丢了银州该是如何的狼狈么?那可是……一下子就被人打回了原形啊……”
穆羽呆了呆,惊笑道:“怎么会呢?李光睿虽然势力庞大,可是他再小心,总不及大人早有防备啊。他们自以为得计,就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攻打银州,这样就不可能携带什么大型攻城武器,如今的银州城已不是当初的样子了,他的兵马难道就比契丹迭刺六院部的精兵厉害了?
嘿,他想在城下先造器械,怎么不得一个月时间?再说夏州,咱们的人马出其不意,会突然出现在他们腹心,城中又有咱们的内应,等咱们的大军杀进城去时,恐怕守城的夏州兵还不晓得来者是敌是友呢。大人实在不必这样担心。
我和姐姐、姐夫当初一块儿捕豹子的时候,那豹子好生厉害,而且十分狡猾,竟似通了人性,十几个猎户都近不得它的身子,可是咱们设好了陷阱,陷阱里又放了那头豹子最喜欢吃的肉,它还不是乖乖掉进了陷阱?如今咱们的银州就是那放了诱饵的陷阱,他陷进去想再爬出来可不那么容易呢。”
杨浩目视他良久,忽然揉了揉他的脑袋,呵呵笑道:“好小子,初生牛犊不怕虎,事到临头,我反不及你看得开。反正已经做子,还想它做甚么,哈哈,去他娘的,不想了,走,咱们出帐看看,今晚这一仗,打得如何。”
杨浩扶剑而起,斗志重又焕发,穆羽一番无心之语,却没想到打消了杨浩患得患失的念头,他见杨浩精神奕奕,与方才神不守攀蜗模样大不一样,顿时也高兴起来,忙抓起佩刀和头盔,跟在他后面向帐外跑去。
两人刚刚走出中军大帐,就听远处“呜……呜呜……,咚咚咚咚咚……”苍凉的号角声之后,紧接着就是急如骤雨的鼓声,杨浩精神一振,脱口说道:“开始了!”
几乎条件反射般,杨浩便向潘美军中望去。潘美所部不愧是训练有素的大宋禁军,潘美本人也无愧于最擅攻的大宋第一名将,他的部队移驻西城是从下午才开始的,比不得杨浩所部此前已经做了许多准备功夫,可他半日的功夫扎起的营盘比杨浩的营盘还要结实,三道壕沟、两道屏障,营盘的扎设、进退的通道,都是井井有条。
而且这一切都是在沉默中进行的,往往一道命令下去,也不见人往来咆哮,也不见将校叱咤勒令,就有一队士兵立即奔赴向前,马上把主帅的意旨付诸实现口反观杨浩的阵营,每下一道将领,总要大呼小叫一番,士兵们仓促来去,跑得比谁都急,却半天难以就位,士卒的素质实在是天壤之别。
所以一闻进攻令起,杨浩不看本部士兵的反应,却首先看向黑压压、寂沉沉,连一点灯火都没有的潘美大营。
杨浩只觉眼前一亮,就像是太阳喷薄而出,跃出海平面的刹那,将无数道光线洒满了大地。但那并不是太阳,而是无数点火光,每一点火光都是微弱的,可它们同时亮起时,却使得天地为之一震。
无数的火箭扑天盖地倾向城头,紧接着杀声震天,在火箭、毒气弹的不断压制下,士兵们推着望楼巢车云梯壕桥等攻城器械向前猛扑过去……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都有海啸一般的厮杀声起,杨浩站在中军,就见晋阳城像是在无数颗礼花绽放下的城市,被照耀得一片通明,火箭像银河泻地一般,川流不息地飞向晋阳城内,城头紧急动员起来的士兵身影似乎也看得清清楚楚。
然后,杨浩就看见一颗颗硕大的石头自城头飞起,其中有两颗砸中了一辆巢车,巢车虽然异常坚固,可是在这样的巨石砸击之下,也是碎木横飞,高大的支架出现了垮坍的倾向,然后又是无数只火箭射中将倾未倾的巢车,星星之火迅速蔓延开来,城中的守军开始反击了。
郭进部、田重进部、米信部率先发起攻击,紧接着崔彦进、赤忠、李一德、刘遇、李汉琼等各部将领各驱所部士兵,齐刷刷地扑向晋阳城。
远处一座高山上,一位穿青色夜行衣,背插一口杏黄穗宝剑的女子吃惊地站在那儿,这样的场面她还是头一回看到,一时间她已顾不及在火光和硝烟中寻找杨浩的大旗了,只是痴痴地看着那座瞬间变得灿烂无比的晋阳城。
这是男儿间的战争,可是就是女子看了也是血脉贲张、目眩神驰:当烟花的灿烂逝去,它燃尽的只是一粒粒火丅药。可是这晋阳城头星河一般的灿烂,燃烧得却是人的生命。这一夜,将有多少生命燃尽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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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张镇是一个不大的小镇,主要是由曹姓和张姓两大姓族人组成的一个小镇子,平素往为的客人不多,所以镇上唯一的那家客栈便也不忙口好在是自家的房子,闲置着也不耗费什么本钱,所以曹掌柜的这家小客栈便一直开了下去,白天则卖些早点、茶水、杂货贴补家用。
昨晚店里住进了一对客人,看样子是一对夫妻,丈夫一身儒士打扮,身材却极高大,气宇轩昂,看其面相,就是个极方正的人。
他的夫人比丈夫小一些,三十出头,布衣衩裙,打扮虽然普通,可是斯文秀气,颇有大家闺秀的气质。
这样一对夫妻,却是走路来的,听说北边又在打仗,商贾客人少了,跑长途的叶家车行生意受了影响,这趟南来北往的车就暂时歇下了,这对夫妻祖不到车子,就这么一路走了下来,也怪可怜的。曹掌柜的是个心善的人,一大早儿的就唤醒了浑家,熬了些粥,准备了些咸菜和包子,想着让这对夫妻吃的饱了好继续上路,出门在外的都不容易不是?
可这好心也有好报,一大早儿的铺子刚开张,一下子又来了七八个人,好象也是走远路儿来的,见这开着家小店,不禁喜出望外,忙闯进店来,要了六盘包子,一人一大碗,又叫了几样咸菜,这一下可把老曹给客人和自己一家人准备的早餐都吃光了。
老曹忙不迭地招待了客人,又赶紧让浑家再煮些粥,挑那熟得快的面食拾掇些出来,正忙活着,住店的那对夫妻肩了每袱出来,在另一间桌前坐了,那丈夫唤道:“店家,来两碗粥、四个包子,一碟咸菜。”
老曹忙陪笑上前,槎着手道:“实在对不住呐客官,我这小店平素生意清淡的很,所以这吃食准备的不多,喏……”他向那两桌客人呶呶嘴儿:“这…一下子来了两桌讨路的客人,早点准备的就不够了,米粥还有,可这包子馒头,您还得等会儿。”
那娘子听了便道:“种郎,那咱们先喝两碗粥,多等一下好了。”
那书生倒也是个好说话的人,瞧了眼旁边两桌客人一眼,笑道:“使得使得,那就劳烦店家了,我夫妻多等一会儿也不碍的。”说着扶着娘子在一张桌前坐下,顺手把那包裹也放在了桌上。
包裹甚是沉重,往桌上一放,铿地一声,立即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那两桌客人中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刚把一个包子囫囵个儿吞进嘴里,瞧见那包裹沉重,目光顿时一凝,便用胳膊肘儿拐了拐旁边那个吊客眉的大汉一眼,低声道:“大哥。”
那大汉也已注意到了,低声道:“看不出这对夫妻衣着寒酸,倒是一对肥羊儿,嘿嘿,盯着点儿,镇子里不便动手,到了荒效野外……”
尖嘴汉子会意,轻轻点了点头,埋头吃起了东西。
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穿着道袍、身材娇小的女子走进店来,头上还戴罩着黑纱的竹笠,向老曹稽首行礼,脆声说道:“店家,我……我想买一碗粥,不知几文钱?”
老曹抬头一看,见是一个女道士,听那声音稚嫩的很,似乎年纪也不大,忙站子起来。他是信道的,见了道家弟子自然恭敬一些,倒不因为对方是一今年轻的少女就失了敬意。他这一起身,瞧见女道童杏黄的道袍皱皱袍袍,肩头袍角都打湿了一片,不禁吃惊道:“哎呀,小师傅……是一个人出门在外?吖……这身上怎么都湿了。”
那女道童迟疑道:“小道……要赶远路,可是身上带的银钱有限,这一路省着花,还不知道到不到得了地方,所以……所以晚上只好在野外露宿,住不得店。”
老曹一听怜心大起,连声道:“造孽啊,造孽啊,虽说小师傅是个出家人,可毕竟是个小女娃儿,这兵荒马乱的,怎么就敢一个人出远门儿,这才三月天呐,冷着呐,连个宿处都没有。小师傅快快请进,醉儿他娘,快盛碗粥来,等素馅包子蒸好了也拿一盘来。”
那小道童有些难为情地道:“店家,这……这要多少钱呐,小道身上带的钱恐怕……恐怕……”
老曹连连摆手道:“不要钱,不要钱,我曹老汉也是信老君的人,见了小师傅哪有要饭钱的道理,一顿粥饭,值不得几文的。小师傅快请进来坐。来来来…………
小道童犹豫了一下,重又向老曹谢过,这才进了店,店中丅一共四张桌子,如今只余墙角一张,她便走过去坐下来。这小道童正是狗儿,邓秀儿虽说是家破人亡,可是当初上山却也带了不少金银细软,她到了自己姑姑做观主的地方,自然也无需花甚么钱,下了山买了匹马,打听到杨浩如今的所在,便一路杀奔晋阳去了。
可狗儿家无余财,又是私自逃下山来,囊中哪有钱财,就是现在一路的花用,都是当了自己那口剑换来的。
老道陈抟周游天下时一样是两手空空到处化缘,却也没有想及自己这个徒儿身上没有钱的事来,如今道教势微,再加上女娃儿面嫩,轻易不好启齿化缘,这一路上狗儿可真是风餐露宿,漫说住的地方,就连吃的东西也是能省就省,饥一顿饱一顿的凭一双腿走到今天。
老曹是个善心人,瞧见这女娃儿可怜,又是道家弟子,急忙的盛子碗粥来,待那包子蒸好了,赶紧的先给小师傅拾了一盘来,然后才给那书生夫妇送上去。
狗儿练武之人饭量本来就大,又是正长身体的时候,她可没练到师傅那种可以辟谷的境界,这一路奔波饿的狠了,到个天才吃一顿饱饭,那包子虽然不见一星半点的肉,可是嗅着也是香的不得了,急忙掀起馒纱一角,大口大口地吃起包子来。
她州进饭店时,见她一袭道袍,年纪又小,那几个大汉并未注意她,目光时不时的只在那对夫妻的包裹上逡巡,可是狗儿掀起半边馒纱吃东西的时候,虽说五官容貌仍然看不完全,可那一管挺直小巧的瑶鼻,嫩红如杏脯的樱唇,还有那尖尖的下巴便尽落入他冉的眼中。这小姑娘虽然犹带几分稚嫩,可是青涩中已经透出了十分迷人的味道。
那尖嘴汉子看得两眼一亮,急忙一拐旁边那大汉的胳膊,吊客眉大汉抬头看向狗儿,狗儿见不得阳光,肌肤本就白暂,自随扶摇子习练最上乘的内功以来,气血顺畅充足,倒也弥补了阳光不足的缺陷,白婪的肌发如今就像光滑的象牙,隐隐还透出粉酥酥的红润,看这这肌肤,和那端正小巧的下巴,粉嫩丅嫩的樱唇,就晓得是个美人胚子了。
吊客眉大汉抚着胡须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旁边那尖嘴汉子立即呲牙笑了,再看向正津津有味地消灭着那盘包子的狗儿时,目光便带上了几分淫邪之意。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018章 李光睿出兵了
种氏夫妇吃过早餐便辞店东去,狗儿吃的也快,两拨人禹开客栈只是前后脚的功夫,吊客眉等人立刻尾随其后,远远地辍着。待出了村子,就是一条三岔路口,狗儿向北,那时夫妻却往东南方向去了。此地还在村口,那些剪径的大汉有所顾忌,吊客眉便向狗儿行去的背影一呶嘴儿,吩咐道:“治业,带两个人跟上去,到了僻静处就把她拿下,弄到东南那片坟地去。
尖嘴汉子喜不自胜,连连点头,那吊客眉放心不下,又低喝一声道:“治业,别忘了规矩。"
尖嘴汉子扭过头来,挤眉弄眼地笑道:“大哥放心,这美貌小道姑的封儿自然是要耸着大哥您来拔的。
吊客眉这才藉嗔为喜,颔首道:“快去。
在吊客眉眼中看来,一个尚未成年的小丫头,派三个兄弟·去掳她,一定是手到擒来,他又看向那对夫妻背影,舔了舔嘴唇,对左右笑道:“这些日子因为打仗,南来北往的客人少了,咱们兄弟的日子实在不好过,难得今天财色兼得,咱们兄弟都可以好生快活快活,走,跟上去,待到了坟地再动手。”
那对夫妻前方行去,却不知行变迹早已落入赋人眼中,这一路行出去足有十多里地,那几个歹徒一直捺着性子跟在后边,直到经过一片靠山坡的坟地时,山前一个河套予,倚山俱是坟堆,新坟套着旧坟,有的坟前纸灰痕迹犹在,旁边还插着招魂幡,有的已是野草丛生,淹没了坟丘,荒凉无比,那几个大汉这才加快了脚步,迅速追上去把他们夫妻围在当中。
“站住。”
吊客眉一声大喝,随即不阴不阳地笑道:“呵呵呵呵……,两位,我们兄弟已经跟了你们半天了,瞧你们夫妻俩一个书生、一个妇人,这一路行去可真够辛苦的,书生,你肩上那个包袱很重啊,不如让我来替你背着,如何?”
他这一说,那书生夫妇如何还不晓得他们是一些劫道的强盗,书生赶紧护着紧张的妻子往坟地里靠了靠,又惊又怒地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竟敢拦路抢劫?"
吊客眉怪笑道:“好教书生得知,阴天下雨、黑灯瞎火的时候,我们兄弟也敢拦路抢劫的,只不过…"’那时过路的行人实在太少,所以选择这光天化日么…"’那也是迫不得已,还请这位书生恕罪则个。"
几个强盗觉得自家大哥说的十分风趣,马上很捧场地大笑起来,那书生哪见过这样无赖,却气得脸皮发紫,吊客眉冷笑一声,唰地笑脸一收,喝道:“书生,识相的话,就把你肩上的包袱留下来,大爷今天心情好,放你夫妻离去。不然的话,嘿嘿,,。,。
他向自己兄弟横了一眼,几个大汉立即迫近两步,那妇人骇得脸色苍白,急叫道:“种郎。”
种姓书生护住妻子,沉声道:“窈娘荬怕,有为夫在,这些剪径的强人伤不得你。"
一个强盗嘿嘿笑道:“书生,你在这里又济得甚么事?要跟大爷斗诗赋对么?”
种姓书生不答,忽地瞧见旁边一座新坟,坟头还插着一根招魂幡,布条儿颜色已经变了,几条破布孤零零地耷拉在木棒上,立即据身把那棍子拔了出来,双手捱着棍子中间一段往胸前一楼,几个大汉一见他这样笨拙可笑的姿势,不禁哄堂大笑。
一个强盗大笑挪揄道:“书生,爷爷教你个乖,这棍儿握住一端,那才势大力沉,似你这般拿着,可是要当门杠子使么?”说着便五指箕张,欺身向前,根本不理会他手中的木棒。
“唉,叶家车行停了这条线路的生意,咱们凭着一双腿走路可真是辛苦。"尖嘴汉子自腰间摸出水葫芦,悄悄地扯碎一个纸包,将一包药粉倒了进去,然后拿起水葫芦摇了摇,刚要把水凑到嘴边,忽地像才发现一旁的狗儿似的,将水葫芦递过去,笑道:“小师傅,赶路辛苦,喝点水吧。”
这条南北走向的道路是主道路,虽说旅人比较少,但是零星的总有人经过,尖嘴汉子不想用强,怀中带的正有蒙*汗*药,便想不着痕迹地把她弄走。
狗儿正赶着路,忽见这同在一家店中就餐的旅伴递过水葫芦来,忙摆摆手,称谢道:“多谢这位大哥,我不渴。"
“嗨,赶了这么久的路,怎么会不渴。我这水是一早刚灌好的,还没喝过一口,干净的很。小师傅喝一口吧,我爹也是信道的,见了道门弟子,理应尊敬一些。”
尖嘴汉子笑得更加真诚热切,将水葫芦递到了她的面前,眼见人家如此热诚,狗儿犹豫了一下,道过了谢,接过水葫芦,掀起面纱一角喝水,尖嘴汉子瞧见她那可爱的樱桃小嘴,禁不住一阵心猿意马,咕咚便吞了口口水。
狗儿喝了两口水,将水葫芦还给他,稽首称谢一声,便继续向前赶去。狗儿的步伐不疾不缓,总是同一频率,可是速庋却快的惊人,这三个大汉近乎小跑才追得上,但是却一直竭力追着,不肯拉得太远,这时见狗儿喝了水,三个汉子却不着急追赶了。
尖嘴汉子望着她的背影阴笑道:“等会儿把她弄到左边那道山梁后面,等咱们爷们快活过了,再送去给老侯。”
另两人听了有些担心地道:“大哥,咱们现在可是跟了侯老大,侯老大说……”
尖嘴汉子冷笑一声道:“自打跟了他姓侯的,咱们就是几个马前卒,被他呼来喝去的,就是玩女人,咱们三兄弟哪次不是喝人家的涮锅水?这一回咱们偏耍先尝尝鲜,他还敢为此翻脸不成?"
两个盗众一听连连点头,尖嘴汉子盯着狗儿的背影,淫邪地笑道:“倒也,倒也,倒…"',他娘的,怎各还不倒?
旁边一个强盗奇道:“大哥,运蒙*汗*药是不是假的?
尖嘴汉子
骂道:“假个屁,上一回还用过,不是有效的很?"
这时另一个强盗急道:“大哥,那小道姑快走得没影儿了。
眼见前方那小道童越走越快,已将拐过一个山角,尖嘴汉子也顾不得再研究蒙丅汗药失效的问题,赶紧道:“快运,回头把她卖进窑子里,可也是一笔钱呢,别让她跑了。"
三人拔腿就追,追过山龟只见前边一条小路贴着山下蜿蜒前去,道上寂寂无人,尖嘴汉子不禁愕然道:“奇怪,人呢?上天入地了不成?”
另一个汉子道:“不可能走得那各快,想必她已药性发作,自知中计,藏进了草丛之中?"
“唔,大有可能,快,左右找…"’”
这时他们身后一棵大树上,狗儿像一片·树叶似的飘然落了下来,往树下一站,问道:“你们是在找我么?”
三人霍地回头,见那小道姑俏生生地立在树下,不由得大喜,一个强盗嘿嘿淫笑着逼近过去,说道:“不错,小仙姑好生调皮,可是与哥哥我在捉迷藏么?”
尖嘴汉子倒底警醒一些,一把拉住那色令智昏的伙伴,警觉地问道:“你……你喝了我的水,怎么一点事儿都没有?”
“师傅爷爷说,出门在外万事小心,人家给的东西,轻易入不得口。我才不喝你的水呢。”
尖嘴汉子呲牙咧嘴地笑道:“嘿嘿,看不出你这小丫头倒有几分眼力,围住她。”
左右两人向前一围,三人呈三角形把狗儿围在中间,狗儿左右看看,好奇地问道:“你们就是拦路打劫的强盗吗?我身上没有几文钱,可不值一抢。"
其中一人嘿嘿笑道:“小娘子,你身上就算一文钱都没有也没关系,你这小模样儿,就是一棵摇钱树呐。看你一路行来着实辛苦,连住店的钱都没有,不如就此跟了咱们,保你有吃有住,还能每日快活如同神仙……”
那污言秽语随之而来,可那小道童似乎听的不太明白,她只微微扬起下巴,好奇地看着他们,忽然打断这汉子问道:“裁听师傅爷爷说,拦路的强盗也有许多种,有的只是迫于生计,有那伤人害命、还要污辱妇人的,就是十恶不赦之徒了,你们是后一种么?"
听她说话实在稚嫩的可爱,想知道运恶人到底恶到什么程度,居然还要问恶徒问起,偏那语气娇憨,声音清脆,把个尖嘴汉子逗得心痒痒的,便涎着脸对这雏儿笑道:“不错不错,我们就是恶贯满盈、罪大恶极、罪无可效的江洋大盗了,杀人放火、欺男霸女,那是无恶不做的,小仙姑若肯乖乖听大爷的话,随了大爷去那还罢了,否则大爷有的是摆布你的手段。"
“喔……”,狗儿点点头,很认真地道:“那我知道该桌
么做了。”
尖嘴汉子张开双臂,眉开眼笑地迎上前去,嘿嘿淫笑道:“算你聪明,嘿嘿,乖乖陪大爷快活一番,你也可少受
些
他“罪"字尚未出口,只见杏黄色的人影一闪,那小道始已突兀出现在他的面前,尖嘴汉子还未看清她的动作,就被狗儿一记窝心腿踹了出去,一个身子都飞了起来,像一只蛤蟆似的四肢着地,在地上弹跳了两下,口中喷出一股鲜血,然后趴在那儿就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哎呀!这小道姑居然是个会家子。”一个大汉又惊又怒,挥拳就向比他矮了一大头的狗儿头上砸来,狗儿伸手一格一扭,只听“喀嚓”一声,整条臂膀都被她扭断了,痛得这大汉惨呼一声,双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剩下一个歹徒牙齿格格打战,几乎不敢相信这小小道童居然有这样高强的武功,更不相信她一个小女娃儿出手居然这么狠毒。狗儿一步步向他逼近,幔纱轻动,姣好的五官在幔纱下若隐若现:“师傅爷爷说,除恶务尽,对歹人容不得半点好心,否则那就是纵容歹人,害了好人,是大罪过。”
她的声音仍是那么稚嫩可爱,可那强盗却吓得牙齿格格打战,连连后退,如见鬼魅地道=“你……你别过来,你是出家人,怎么可以杀生害命,老…"’老君爷爷也容不得的。”
狗儿低头看看自己打扮,忽然噗哧一笑,呵呵笑道:“这个却不劳你担心,我虽穿了道袍,却不是出家人的。
那大汉怪叫一声,撒腿就跑,刚刚蹿出几步,就见那小道姑妖怪一般出现在他前面两丈开外,嘻嘻笑道:“看不出,你跑的倒是很快。
“仙姑饶命!
大汉狂奔中立足不住,笔直地奔着她接过去。他已看出,这女娃娃年纪虽小,却有一身惊人的艺业,而且也不知她是哪个王八蛋师傅教出来的,根本没有一般女童儿胆小软弱的性情,大概是自小被人灌输了一肚子除暴安良、行侠仗义的想法,出手不知轻重不说,而且小小年纪杀人害命竟是眼都不眨。
这大汉哪里还敢反抗,干脆双膝一曲,就从那草地上滑了过去:“小人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未满月的孩儿,都赖小人一人养活,小仙姑杀我一个不要紧,栽全家老小都要因此丧命。求小仙姑开恩,饶命,饶命啊…"’”
狗儿嘻嘻笑道:“你又来说谎骗小孩子了,你娘若真的已昝八十,二十年前怎么可能生得出你来?”
那强盗一呆,也觉哭笑不得,只把一颗头在地上砰砰地叩着,却不敢再多解释,否则迳认真的小孩穷追不舍地问起来,他还真不知道校如何作答了。
狗儿左右看看,忽然奇怪地问道:“我在店里时,见你们有七个人,如今只有你们三个,那四个坏人去哪里伤天害理了?”
那强盗伸手一抓,书生立即退了一步,使手中木棍一架,双手一错,木棍一端便迅捷无比地扫向他的脸颊,他双手握在木棍中央,这样动作起来双手只需以微小的动作,棍子就能挥出最大的角度,
而且动作十分快捷,那大汉侧头一避,刚刚闪过棍端书生手中木棒又竖向一挑,砰地一下便击中了他的下阴,痛得他嗷地一声惨叫,捂着胯下便栽到了地上。
“咦?"吊客眉为之一诧,实话说,这书生握着木棍的姿势不但拙劣蠢笨,就是方才出手这几击,也是匆匆忙忙,虽然奏效,看来还是笨手笨脚,根本不像一个学过武艺的人,可是刚才被他打倒的这个王宝财在自己手下也算是有几手功夫的人,偏偏就坡他这么简单甚至有些蠢笨的动作给打倒了。
那书生打倒了人,精神不由一振,似乎更有了些信心,抿紧了嘴唇又向他们望来,吊客眉一摆手,两个大汉同时扑了上去,而且自怀中摸出了尖刀,看得那站在坟茕间的妇人惊声尖叫:“种郎,小心,他……他们有刀。”
那书生仍是横握着棍子,突然抢前一步,未等二人扬刀做出最恰当的攻击动作,便抢先进攻,仍是握着棍子中央,动作仍是有些笨拙,可是棍端两每在他的舞动之下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就以那棍中为轴,仍是令人防不胜防,两个强盗虽然亮出了刀子,却也不比第一个倒地的强盗好上多少,没一会功夫,两人便一个小腹中棍,一个胫骨被狠狠敲了一记,惨嚎着倒在地上。
吊客眉越看越惊,他只是一个拦路抢劫的强盗而已,虽然仗着一身勇力做了大哥,论武力也不比那几个手下强太多,一比一他固然有胜算,若是一比二,怕也未必如这书生般胜得爽快,哪里还敢上前动手,他迟疑半晌,抱拳道:“我们兄弟这一票生意瞎了眼睛,没想到书生竟然一身的好武艺。”
那书生一句诳语也不会说的,老老实实答道:“种某不曾学过武艺。”
吊客眉怎么肯信,冷笑道:“我们兄弟虽算不得甚么高手,手底下也是有几分功夫的,你运书生若是不曾学过武艺,怎么能打倒他们?"
书生虽然直朴,却不是愚蠢,眼见对方不信,他只微微一笑,却也不多做解释,看在吊客眉眼中,倒是有些荬测高深之感。其实这书生还真的不曾练过武艺,只是他自幼博览群书,年纪虽轻,俨然已是一代大儒。真正的大儒所学可不是后代腐儒,唯以子曰为真理,他们格物致知修身穷理,学的虽是治国平天下的大本领,可天下万物本有共通之理,博学鸿儒修身养气,虽不曾学过内功,却自然而然悟得上乘内功的大有人在。
明代大儒王阳明夜半在军营打坐,忽有所感,不由自主纵声长啸,持续一顿饭的时间,三军皆闻,尽皆为之骇然,就是一例。
这种姓书生也是集儒、道、佛三家学术于一身的一代鸿儒,兵法韬略尽皆通晓,若将兵法中奇正、缓疾、虚实、进退、利害、动静、刚柔、阴阳、有无之道用之亍技击之术,虽是仓促为之,却也略具上乘武学雏形,岂是几个剪径的蟊贼能够对付的。
眼见书生笑而不言,吊客眉愈加相信他有一身功夫,便试探着道:“这位书生,我们兄弟也是迫于生计,才不得已做了这让祖宗蒙羞的剪径行当。可我兄弟向来是劫财不劫色,轻易不伤人命的。如今既败在书生手中,我们兄弟认栽就是,咱们就此各行各路如何?"
种姓书生想起他方才只向自己索要包裹,确实不曾打过自己妻子念头,也不曾说耍要害自己夫妻性命,心里便信了八成,再者他也是壮着胆子拼命一搏,并未料到自己触类旁通悟出的技击之术居然真的有效,要他带着弱不禁风的妻子拿这四个赋人去官府确也没有那个本事,便道:“如此甚好,我夫妻只想安然返回洛阳老家,并不欲多生事端,如果你们不备寻我夫妇麻烦,种某自然也不为己甚。"
吊客眉拱手道:“好,书生,王某承你的情了。那么……我……可以扶我兄弟离开么?”
见他还讲些兄弟义气,那书生倒有些佩服他盗亦有盗,他退了一步,把棍子往地上一柱,慨然道:“尽管扶你兄弟禹开便是,我看你们虽干些剪径的强梁行径,却也懂些做人的道理,大好男儿,五尺身躯,寻些甚么事做不能糊口庋日,何必·做迳伤天害理……”
他这边说着,那吊客眉垂头丧气地走过来扶那下阴挨了一记,半晌喘不上气的贼伙,他搀起那贼伙,眼见这书生竟然真的信他言,举止间毫无戒备之意,忽然凶性又起,猛地大喝一声,便将手中贼伙往种姓书生身上一推,自胸中摸出一柄尖刀,便向他胸口猛地捅去。
那书生一见有人跌进自己怀里来,下意识地便丢了棍子去扶他,待见那吊客眉一刀刺向自己胸口,书生不由大吃大吃,他这时手中正扶着那强盗,若是用那强盗搪塞,当可解了自己的危险,可是手中扶着的这个强盗已没了害人的力气,他是个方正的君子,如何干得出使人替他挡刀的事来,只略一犹豫,他便松了那强盗,双手去抓吊客眉的手腕。
吊客眉存心取他性命,这一刀刺得又快又急,种姓书生不曾抓住他手腕,只是压得他手臂向他一沉,这一刀“卟"地一下便刺进了他的小腹。
“种郎!"那妇人尖叫一声扑了上来,被那一刀得手的吊客眉强盗使劲一甩,将她掀到了一座坟丘上,狞笑着扬起血淋淋的尖刀,又向书生胸口刺去。
“砰!”地一声,眼看他一刀就要刺进那书生胸口,书生目眦欲裂,却已来不及抵挡,吊客眉突然飞了起来,身子在空中凌空打了两个回旋,脑袋一头接在一块墓碑JL,“噗”地一声红红白白之物便涂满了石碑。书生讶然抬失,就见身前站着个杏黄道袍的小道童儿,身形刚刚站定,头上竹笠的幔纱正自空中缓缓落下,一副眉日如画、宜喜宜嗔的俏模样正映入眼帘。
“啊,原来是……原来是店中见过的那位道长,多谢道长
救命之恩。”
狗儿蹲下身,童言无忌地道:“其实人家有很要紧的
事要做,真的不想绕这么远的路赶过来呢。不过·····如果我见死不救的话,大叔一定会生我的气,所以…"’我就来啦。”
“呃……”种书生没想到这小道童这么坦率,只好苦笑道:“不管如何,道长是救了我的性命,种某还是应该感谢的。
“不用客气丅。”狗儿甜甜地笑道:“你的伤重不重?要是问题不大,我就走啦,我家大叔现表可能会有危险呢。”
她低头看看种书生指缝间汩汩流出的鲜血,小脸忽然垮了下来:“看来……好象很有问题……"
北行的路上多了一辆驴车,车上躺着一个病人,赶车的却是一个文弱的妇人和一个蒙罩黑纱的小道童。
狗儿救下种氏夫妇,为种姓书生敷了师门秘制的金疮药广包裹了伤口,一番攀谈下来才知道这书生姓种名放字名逸,乃是河南洛阳人士。此人是个大孝子,曾高中进士,但是父亲说他学业未成,不可轻举妄动,他便举家隐居终南山,不思入仕,只有家中耕诙,侍奉老父。
老父故去后,就葬在终南山上,种放为父守孝三年,然后变卖了全部家产,携妻子返回故里,打算把父亲一生诗词文章集录成辑,编印成书,不想半路上遇到了贼人。如今种放腹部中了一刀,耍他妻子一个弱不禁风的妇道人家陪着丈夫回乡那就大过凶险了,而且狗儿虽为他敷了金疮药,毕竟不是肉白骨死过生的灵丹妙药,到了城里还要延医问药,丈夫伤重行不得路,不管是住店还是买辆驴车,所费都不算少,到时候银钱花得七七八八,他想把父亲一生所学印成书卷的心愿怕也就此落空了。
狗儿既救了他们,总不能弃下他们不管,可她急着去见杨浩大叔,又不能善始善终,把这夫妻二人安全送到洛阳去,听说了这时夫妻的窘境之后,狗儿突然想起杨浩大叔在芦沟设译经馆、藏书院、印书馆的事来。
她这一路行来,但凡与杨浩有关的事情,可是打听了许多,这些事都是耳闻过的。
如今听了种放的心愿,登时想到:大叔设印书馆、藏书院,广招博学书生,显然是喜欢书人的,这个书生既是过很多书的人,还中过进士,我把他带去见大叔,大叔一定欢喜。于是狗儿便劝说他们夫妇随自己一路北上,去芦州定居。狗儿毫无心机,说话直率,倒是正时种放这种方正君子的胃口。种放听说河西陇右兵马大元帅一介武将,居然如此重视文人,要集天下孤本绝本、诗词文章,印刷成书,广传亍天下书人,不由为之动容。他也是个书人,这样的大功德,若有自己一份功劳,那可是名传万世的美名,何况又可解决为父亲出书却资金不足的窘境,于是便答应下来。
狗儿既能好人做到底,又为杨大叔招揽了一个有学问的诙书人,心中也自欢喜,买辆驴车代步,比她独自步行也慢不了多少时间,于是便欢欢喜喜地带着种氏夫妇向北而去。她却没有想到,宋朝五大名将世家中唯一由儒而入武道的世家,就迳么被她拐JL了杨浩的战车……
当狗儿带着种放夫妇北上的时候,李光睿的大军也开出了夏州,星夜兼程奈奔银州。
初春的草原就像一只被如茹的丑陋不堪的绵羊,这里冰雪消融,小草钻出地面,看去嫩绿一片,那里薄薄的一层雪仍顽强地粘在地皮JL,雪水已开始融化,踩上去便是一个深深的脚ff,
一只狍子蹿到雪地上,躬着身子在雪里刨了一阵儿,找寻着食物。忽然,它机警地停止了动作,竖起耳朵左右看看,突然使尽全力向前方奔去,很快就消失在初春的草原上。
草原重又归于寂静,但这寂静只持续了片刻,然后地上嫩绿的小萆舒展的茎叶便瑟瑟地抖动起来,纵目于草原尽头,一条淡淡的黑线蠕动着,渐渐变成了一片起伏的波浪,用同样的频率起伏着,贴着地面奔涌而来。
在那只狍子刚刚离去的雪地上,洁白的雪已被人践踏成了黑色,一排排骑士马头挨着马头,静静地站在那儿,随着一声吆喝,阵前五排骑士纷纷摘弓、搭箭,斜指长空。后面的骑士一手握紧了圆盾,用麻布把圆盾的把手和自己的手臂牢牢地绑在一起,然后纷纷掣出了马刀,亦斜举向空,映日一片鳞光。
马蹄声急,号角声声催命,随着那战鼓般的马蹄声,每个人的心跳都加快起来,突然间,随着一声叱喝,无数的狼牙箭腾空而起,与对方射来的利箭交错亍长空之上,然后那些静止肃立的骑士们也掣出了兵刃,追在箭后向前冲去。两股殷雷般的声音,两股潮水艘的洪流迎面撞去。
对面冲来的是一群黑甲骑士,整齐的皮甲,全部漆成黑色,于是马上健壮魁梧的战士就变成了一具具钢铁般的雕塑,这些雕塑是活的,他们大张着口,发出愤怒的咆哮,整齐的冲锋队形就像一股怒涛,裹挟着粉碎一切不可的气势漫卷而来,这是夏川最精锐的部队,是李光睿的嫡系部队。
小野可儿不惊反喜,成千上万匹战马齐齐践踏大地,使得·整个大地都开始震颤起来,他却一手握紧盾牌,一手高举长刀,大喝一声,双腿控马,率先迎了上去。
“不计牺牲,务必迫得李光睿尽出全力!”这是杨浩的命令,是这行险一计的关键,也是党项七氏能否扭转乾坤、改变生存环境的一战,所以看到李光睿的直属部队终于出现在石州城关之外时,小野可儿热血也沸腾起来。
以往,他们的箭矢是自制的猎弓,良莠不齐。他们的武器五花八门,锈迹斑斑。他们连一件简单的皮甲都没有,而现在杨浩尽可能地给他们进行了装备,这装备从两年前就开始陆续提供了,今天却是头一回拿出来使用。铠亮的盔甲、
明晃晃的护心铜镜、锋利的钢刀、统一制式的战弓,继踯信野禹氏的勇士此刻决不逊色于迎面而来的黑色铁骑。
两年来,芦州源源不断供应给党项七氏的不止是武器,逆有信心,与夏州决一死战的信心。党项羌人七氏部落,并不弱于这个外来户的党项鲜卑人的信心。以往党项七氏同夏州的战争,不过是迫害至极愤而用鲜血和生命争取一点宽容的谈判资本,而今,他们已鼓起勇气,要彻底推翻压在他们头顶的这个暴力政权。
“杀!”小野可儿大吼一声,手中钢刀左臂右砍,用臂力紧紧挽住的盾牌嗵嗵嗵地承受着不断劈刺而来的武器,一往无前,直插进去。
他们必须打得坚决,用尽全力阻挡李光睿前进的马蹄,唯有如呲,才能让李光睿坚信银州空虚,才能让他不惜一切地杀向银州,自己冲进为他布好的天罗地网。
人如虎、马如龙,铁蹄翻飞,滚滚铁流交错而过,就像那漫天交错的箭矢,兵刃磕去声、厮吼声、砍杀声、利器入体声,战马厮鸣声交错在一起,无数的生命在瞬间绽放出了最后的风采,血的风采。
小野可儿的骑兵在一阵搅杀之后,面对后续源源不断的夏州铁骑,开始主动向两侧闪避,夏州铁骑冲势更猛,小野可儿瞥见眼角一抹寒光,下意识地仰身倒向马股,同时扬起了圆盾,“嗵”地一声,利刃劈中了他的盾,险之又险地挡在了他的身前,阻止了切割入体的危险,然随小野可儿弹身而起,手中利刃匹练一般劈去,一颗人头带着一腔热血冲天而起。
这一击震得他的胸腹也是一阵难受,小野可儿猛地一提战马,胯下健马“希律律”一声长嘶,两只前蹄凌空踢倒了面前纵跃而过的一匹战马,迅速向侧翼冲去。野利氏的人马如雁翅般掠向两翼,然后逃之夭夭。
一辆巨大的马车,四周罩着缓以狰狞鬼怪的牛皮障幔,前方的障幔卷起,李光睿正襟危坐,如同出巡的帝王,那张胖大的脸庞不怒自威,入日的人尸、马尸、翻滚如泥浆的草地,在他的眼中就像平整威严的金殿上铺诠的修饰花纹。
“大人,野利氏部已被击溃,现已逃逸而去。一名将领跳下战马,单膝跪在泥浆之中,大声禀报道。李光睿沉声道:“继筠现在到了什么地方?”
那将领道:“少主五路大军齐头并进,撕开野利氏、细封氏、费听氏、往利氏等诸部防线,现已杀之狼道峡。”
李光睿肥胖的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喝道:“令继筠勿与敌缠斗,一经闯破防线,立即全力前进,直扑银州。本帅所部一字展开,扫荡余孽。"他伸手在宽大的扶手上一拍,沉声道:“裁要叫他们知道,谁才是西北草原的主人!”
“遵命!”那员将领拱手领命,跳JL战今飞驰备去。
夏州城北以沙漠为天堑,即便出了沙漠,至夏州之间尚有黄羊平、安庆泽两处重要的军驿翼护。从夏州往西往南,都在拓拔氏的部落贵族牢牢掌控之中,其中白夏州出来,万井口、三岔口、飞狐口,三大险关如同夏州探出的三张尖牙利爪的虎口,拱卫着夏州城。
自夏州往东去,便是往银州去的路,中间耍经过古长城。古长城一线亦在夏州大军掌握之中,出入必经石州,由于党项七氏不计牺牲的顽强抵抗,李光睿终于确认了杨浩的根基之地确已空虚。也终于出动了他的主要部队。
夏州险隘重重、雄关幢幢,他根本不虞后方有失。出了古长城口的这座石州城,前方沿横山一线呈南北狭长地带的草原才是党项七氏的地盘,他让次子李继捧坐镇夏州,守住根基之地。长子李继筠为先锋,率五师兵马直扑银州,一路撕破党项七氏的防线绝不停留,而他亲率的大军才是负责彻底清剿,把党项七氏压向横山南北两端的主要力量。
以李继筠所率的五师兵马为尖刀突破防线,以他亲辜的大军拉网式前进,扫荡漏网之余,趁杨浩正出兵伐汉,一举攻克银州,揍下李光岑,利用他的强大兵威把党项七氏重新纳入他的麾下,重新竖起西北王的大旗,这就是李光睿的打算。
府州,李听风、李庆风、崔大郎坐在一间富丽堂皇的房间里,面色十分的难看。
“太冒险了,太冒险了。假以时日,他何愁不能力压群雄,成为西北第一豪杰?如此冒险,胜了固然好,可是一旦败了……,他如今明明正占据着优势,为什么耍取这样的下策?”
李庆风已经是第五遍说这样的话儿,李听风神色倒还安闲,淡淡一笑,看向面色铁青的崔大郎道:“大郎,我看你还是看错了杨浩啊。杨浩不曾想耍成为一方之雄的时候,的确是有些优柔寡断,三心二意。可他一旦确定了目标,却是甚有主张,这件事事前可是连你我都完全蒙在了鼓里啊。这个人,怕也不是那么好控制的。”
崔大郎冷哼一声,说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既无法阻止他,就只有尽力帮助他。可恨的是,我不知道他的计划详情,不能擅作主张,一旦打草惊蛇,反要坏了他的大计。”
他的脸颊抽搐了几下,沉声道:“想办法通知咱们在夏州的人,随时注意一切动静,一旦杨浩在夏州发动,立即全力相助,不惜……暴露身份。”
李庆风吃惊地看着他,说道:“大郎,咱们在唐国的人和·汴梁历十数年、数十年安插的人,现在可是有许多已经被迫撤离,夏州的人可也是付出了译多心血的,你…"’”
崔大郎厉声道:“所以,如今我更加的输不起。杨浩,是我执掌继嗣宗以来最大的一宗生意,我已经付出太多了,绝对不能让任何人有机会危害到他的前程和利益!”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019章 误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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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章 斩首行动
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各营兵马正在徐徐收拢,雨已经停了。
杨浩听说赵德昭阵前受伤,便立即动身前往探视。赵德昭是皇子,也是王爷,身份之贵重,在整个宋国仅次于赵光义。而杨浩曾与他一同巡狩江淮,以正副天使的身份共同解决开封断粮危机,于公于私听说他受了伤都该去探望一番的。何况两人之间还有一个共同的大秘密。
既然要去,就要做得光明磊落,免得引起有心人怀疑。杨浩整顿好了自己的阵营之后,便令侍卫打起杨字大旗,登车公然驶往赵德昭的军营。
赵德昭受伤,实是迫不得已。他若不知父亲死亡真相那也罢了,既然知道,怎肯相信二叔对他还有些许善意?可是心中越是小心,表面上他越不敢露出一丝马脚,让赵光义对他有所怀疑。当时赵光义以九五至尊之身,在他的大营中要亲自上阵,他赵德昭身为主将,无论如何都得出面拦阻,而且还得比随侍于赵光义左右的诸将表现的还要惶恐才成,被赵光义那样一逼,他就不得不亲自上阵了。
可是赵德昭对赵光义是怀着十分的警慢的,尤其是他因心中愤懑难平,对一向亲密的堂弟赵德崇隐晦地有所透露之后,总担心二叔已经知道他已了解了父亲死亡的真相,如今赵德昭一番作戏,逼得他亲自上阵,前方滚木擂石、箭矢如雨也罢了,他更担心的是来自背后的冷箭。赵光义可是让慕容求醉任监军呢,副将高胤也是禁军的将领,谁晓得他是不是已经被二叔彻底收买了?
于是,赵德昭必须、只能、不得不让自己中上一箭,以伤避险。要不然他以皇子之尊,王爷之身,皇帝自然不能以身涉险,他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牟若有个三长两短,同样是将士们不能承受的重责,身旁亲兵披甲执盾,把他护得水泄不通,岂能轻易便中了流矢?
赵德昭“奋勇当先、闪避不及”,大腿上中了一箭,伤处虽敷了金疮药,可是因为箭头上涂了砒霜和污秽之物,挖去了一大块肉,伤处不免痛楚难忍,但是他的心倒是安了下来:“二叔一向标榜仁义,向臣民们显示他对先帝子女的厚爱,我的伤势这么严重,他总不能再逼我上阵了吧?我就歇在这中军帐内,他决不敢冒险令人在帐内刺杀于我。”
果不其然,听说赵德昭受伤,赵光义忙不迭便赶了来亲自探视,他嘘寒问暖,亲自为侄儿敷药包扎,当着赵德昭的面狠狠责骂了慕容求醉、高胤等官员卫护不周之罪,又留下两名贴身御医来照料他的伤势,最后又握着他的手共同缅怀了一番亡兄赵匡胤,这才洒下几滴鳄鱼的眼泪,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赵光义离去不久,各营主将便纷纷赶来探视,赵德昭卧于榻上一一答对,好一通熙攘,刚刚送走了一批客人,就听侍卫进来通禀,河西陇右兵马大元帅杨浩到了。赵德昭心中一喜,脸上却不敢露出什么异样,只淡淡地吩咐道:“啊,杨太尉来了,快快有请。”
邓秀儿围着宋军的大营转悠了十来天了,十来天下来,她的花容月貌早不复存在,蓬头垢面满脸尘土,瞧来真是狼狈不堪。可是想到父亲那贼血的咽喉,想到母亲悬在梁上的冰冷尸体,她的心中就像燃烧着一团烈火,这团烈火支撑着她旺盛的斗志,虽然脸颊日渐削瘦,可是一双眼睛却始终闪烁着不屈的光彩。
在远山上她无法辩识哪一处军营才是仇人的所在,可是一旦下了山,处处都是一座座营寨,营寨前后俱有兵丁巡戈,她又近不得身。邓秀儿虽得名师传授了一身武艺,可是对于这军阵却仍是个门外汉,完全摸不着头脑。仗着灵活的身手,邓秀儿一边观察一边靠近,这十几天功夫下来,对军营的巡戈、作息、岗哨等等渐渐有了些了解,今天趁着大战刚刚结束,各营兵马撤回本阵的时候天降暴雨,她终于开始行动了。
邓秀儿滚得一身泥浆,难辨男女,冒雨潜近,袭击了一名士兵,录了他的军衣穿在自己身上,便摸到军阵前,与人合抬了一个伤兵,一步一滑地混进了军营口士兵们俱是一身泥泞,在这晋阳城下半个多月的时间,他们也不曾有过一回洗澡的福利,此时一身泥泞也不算稀奇,再加上刚刚撤下来,士兵们各归本营还要经过一番混乱,邓秀儿裹挟在乱兵中一时并不会被人发现。
邓秀儿不敢开口向人询问杨浩的营地,只靠一双眼睛四处搜索,忽见营中矗着一杆大旗,雨后旗帜垂着,好半晌才被风展开,上边却是一个赵字口邓秀儿不由大失所望,正欲趁乱再摸向别的营盘,转过几顶毡帐之后,忽见远处一面杨字大旗徐徐向军中走来,邓秀儿心头砰地一跳,立即握紧剑柄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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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熊岭,密林深处,刘继业遥望远处那座晋阳城,遥望晋阳城下一座座军营,双眉紧锁,面色十分沉重。
一员小将急急走到他的身边,这员小将本来生得十分俊朗,可是军衣在密林中已经刮成了丝缕布片,再加上多日不曾梳洗,蓬头垢面,若不是他腰间的佩剑仍在,看起来就像一个叫花子。
“爹,今天他们已经攻上了晋阳城头,咱们再不杀出去,恐怕……晋阳城就要不保了。娘和弟弟还在城中…………
“皇帝也在城中!”
刘继业猛地截断了他的话,杨延郎忙道:“是。”他沉默了一下,徐徐又道:“爹,士卒们已经在这高山上隐藏了十多天了,每日吃的是冷食、喝的是冷水,三月天气,犹有余寒,许多士兵已经生了病,再这样耗下去,恐怕等不到赵光义破城,咱们……咱们就已丧失了三成战力。”
刘继业当然明白丧失三成战斗力对一支军队意味着甚么,那绝不是简单的可以分割计算的战力损耗,一军之中丧失三成战力,在战场上足以使全军溃败了。它对士气、斗志的消磨,给整个部队带来的牵绊羁靡,影响的战力至少达到七成。
刘继业抬头看了看天,还是没有说话。
杨延郎又道:“守在城中的都是老弱残兵和青壮百姓,这十几天的仗打下来,虽仗地利,恐怕伤亡绝不会小,如果再耽搁下去,就算咱们解了晋阳之难,那也国将不国了,这么做还有什么意……”
“混帐话!”刘继业猛地喝止了儿子,沉声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口义之所在,舍生忘死,事事如此权衡,不如去做一商贾!”
杨延郎垂首不语,刘继业吁了口气,忽然道:“今夜,将有大雾。”
“嗯?”
刘继业吩咐道:“所携的肉干、水酒,今日不做限量,让大家都吃个饱。
命令全军做好准备,搬开半山的荆棘和掩藏之物,今晚,咱们趁夜袭营!”
杨延郎振奋起来,腰杆儿一挺,抱拳应道:“末将遵令!”
他转身欲走,刘继业忽然又道:“延玉的伤……怎么样了?”
杨延郎止步道:“山上倒是不虞药物,可是此地处境实在恶劣,整日隐藏于林中不见天日,三哥儿的伤处始终不见好转。”
刘继业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延朗,让他留下吧。如果今晚,咱们父子一去不返,家门也算有后口……
杨延郎低低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刘继业挺直了腰杆儿,就像一柄解去了枪套的银枪,笔直地站在那儿,风拂动他胸前长髯,目中缓缓泛起一阵杀气。
风萧萧兮,动松涛。
杨延郎的话他不是不明白,他带兵多年,身经百战,如何估算不出在宋军雄师的猛烈攻击下,城中的伤亡会是如何惨重,如何不晓得解了这一次厄难,未必就能让汉国长治久安。
可是,抵抗敌人的侵略是错误的吗?
有太多的东西,精神、信念、责任、气节,足以凌驾于生命之上。
正如刘继业所言: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义之所在,舍生忘死而已。把别人的牺牲当作白痴,把别人的信仰当作无聊口这些人才是真真正正的悲哀,如此悲天悯人者,可以把“三日亡国”的皇甫继勋和民国汪某人赞做识大体、重大局的英雅了。
幸好,我们的民族从来不乏英雄,气吞山河食人守城的睢阳张巡、赤心报国杀金贼的八字军、一城死战的扬州史可法……
忠,孝,节、义,从不曾失传。伯夷叔齐饿死不食周粟的操守、介子雅抱树而死的执着,自古而今,从不曾从我们的脊梁中抽离。
历史人物的作为,就要把他放在历史的大环境中去考量,否则,不过和那些站在酬。年的地球上,却从1925年朱自清写下的《背影》中只看到了违犯交通规则,从而担心就此教坏了小孩子们的砖家叫兽们一样荒唐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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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熊岭下,肃立着一支虽然衣衫褴褛、斗志却无比昂扬的军队。刘继业提着银枪走到阵前,踏着一地的迷雾,就像自缥缈中走来的一位战神。面前的士卒举起盾和枪,同时往地面上一顿“,嗵”地一声沉响,如同大地的一声低吼。
刘继业把银枪往地上一插,在全军面前开始解甲,那副价值百金的盔甲被他解下,扔在地上,发出“铿”地一声,刘继业只着一身布衣,伸手抓过银枪,扫视着随藏在雾影中的憧憧身影,沉声说道:“众将士,生死存亡,只在今日。很可能,这一战之后,我们所有的人都无法幸存。”
三军肃立,只有刘继业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可是如今敌人兵临城下,满城军民危在旦夕,吾等大丈夫,安能卑污乞命?是非得已,生则尽力,死则死耳!杀身成仁,不亦快哉!”
三军将士但凡身上有铁甲、皮甲的,俱都解甲,只着布衣,齐声喝道:“愿奉大将军号令!”
刘继业缓缓提起银枪,转过身来,朝着宋军皇帝的行营方向,朝着面前那团迷雾,奋力一刺,大声道:“众将士,随我来,杀进宋营,擒杀宋国狗皇帝!”
“杀!”三军一声低喝,随着刘继业冲入迷雾之中……
折家大营中,赤忠正在灯下把玩手中的宝剑,这是一柄好剑,绿鲨鱼皮的剑鞘,正面特留白色大眼为天然纹饰,金吞口,剑柄、剑绰、鞘口、鞘尾、提梁部分之黎金镂空雕龙皆可活动,行走时金属构件相互碰撞发音,有威武之声,黄绒挽手,剑出鞘时,呛弈声清脆悠长,声似龙吟,剑身颤动,寒光闪闪,耀人眼目。
“好剑,果真是好剑!”赤忠笑眯了双眼,赞不绝口地道。
副将萧晨凑趣道:“此番攻城,各营将领身先士卒,勇不可当,官家俱皆有所封赏,不过得赐御用武备的,只有将军一人。呵呵,正所谓宝剑赠英雄,看来曹大人所言不假,对将军的武勇,官家当真是十分的赏识呢。可惜,将军身在折大将军麾下,官家只能赏赐将军一。宝剑,要不然的话,凭将军的骁勇和战功,嘿嘿……,又何止于一方防御使便就此止步呢。”
赤忠翟然变色,厉声叱道:“混帐,说的什么浑话,滚出去!”
舞晨见他动怒,讪讪地退了出去。赤忠以指肚轻拭剑刃,目中却慢慢露出深思之色……
萧晨退出帐去,一团氤氲雾气扑面而来,萧晨挥手驱散,纵目望去,十步之外便难视物,不由脱口说道:“好大的雾!”话音刚落,忽听远远一阵厮杀声隐隐传来,萧晨不由一惊,讶然道:“汉军趁雾袭营了么?”
杨继业本来的计划是尽量耗得宋军兵困马乏,伤损严重,一直等到宋军破城。那一刻宋军的伤亡必也十分严重了,而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待到城池被攻陷的时候,宋军虽弃了一地的攻城器械,纷纷杀进城去。灭国擒帝之功,任何一员将领,谁不想抢?到时候所有各营的兵马都以最快的速度拥挤入城,就算城中已完全丧失了巷战的力量,二十万大军疯狂入城,也必混乱不堪,帅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也绝难再保持命令的通达。
这个时候,城内残兵已全部撤入内城,如残兵已不能依托内城城墙力敌如狼似虎的敌军,就燃起早已置放在城墙上的木柴火油,以通天大火阻住敌军攻势。
这个时候,本来置在前军之后的皇帝行营将是防御力量最薄弱、也是警觉性最松懈的时候,再加上宋营的防御措施主要置于前方,他这支突然从后方杀出来的大军将可以如入无人之境,直入中军,斩杀赵光义。只要赵光义一死,宋国各军互不统属,有禁军、有地方军,其中更有暗怀异心的西北三藩,必然内部大乱,无心应战。纵然有百万大军,到时也已完全丧失了战力。
尤其重要的是,皇帝一死,关乎江山社稷、关乎官员自身前途命运的,是新皇的拥立。宋国一连两位皇帝在短时间内先后驾崩,且又未立太子,朝中亲近先帝子孙的官员和亲近今上子孙的官员为了新皇的拥立,必然要产生一番内部较量,所有的官员都把注意力放在宋国国内,短时间内汉国就能得保太平。
至于长远之计,或许能重新得到契丹的庇佑,或许能因宋室的内乱,激发西北诸藩的野心,与之结为同盟,又或者,国破城亡之日总有一天仍会到来,就不是他一员武将所能左右的了,他要尽的,只是自己的责任。
在刘继业看来,等待城破,死中求生,是直取首脑,斩杀赵光义的最佳机会,他有七成的把握,可以在数十万大军蜂拥入城抢功,却因指挥失灵无法及时回援之肃杀掉宋国皇帝。可是,他能想像得出城中每日有多少人死去,每日为此不知受尽了多少煎熬,他更未料到以他所部士卒的坚韧,彻日彻夜地藏在高山上面,每日饮冰雪吞冷食,不敢燃起一道炊烟,半个月的功夫已有许多士兵生了重病,再拖下去不止城中百姓死伤殆尽,他的人马也将丧失大半战力,再难保证一定功成了。
而今,天降大雾,这或许是上天赐给他的另一个好机会,刘继业果断地改变了计划了,尽管这个计划“比原计划更要行险,可是他已顾不及许多了。
宋军的大营俱是面向晋阳城而立,壕沟、拒马、荆棘、重兵,俱都陈设在前,赵光义的行营设在后阵依山而扎,在山上另有一支小股禁军担任警戒,除此之外没有太多的防御措施。大雾之中,宋军阵营无疑也要加强戒备,可这戒备主要仍是针对晋阳方向,他的使命只有一个:不计牺牲,如尖刀一般迅速插入皇帝行营,斩杀赵光义,解晋阳之围。
衣衫褴褛却斗志昂扬的刘继业所部,穿着草鞋、只着布衣,提着森寒的刀枪剑戟,在迷雾的掩护下,迅速摸向赵光义的行营……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021章 飞蛾扑火
萧慕雨是禁军内殿姓直统领,今日奉圣旨援助北城刘遇部,冲锋陷阵时左臂中了一箭,可他只将伤处一裹,照样巡营查哨。年纪轻轻,就能成为禁军上军,并且成为内殿班直,绝非只凭机缘和一身武艺就可以办到的,内殿侍卫的素质绝对是最高的。
虽然丰步之外就难视物,舞慕雨仍提着刀,带着一队侍卫,沿着他每日走熟了的方位巡视着:“坎位第三哨!”
迷雾中传出一声回答:“坎位三哨平安无事。”
萧慕雨满意地转向离位,其实皇帝行营设在后方,距晋阳城有相当距离,前方布有庞大的军营,绝对不虞被人攻击,可是做为禁军统领,哪怕是在皇宫大内,每日该做的巡视他也是一丝不芶的,何况是在敌国战场上。
“啊!”
萧慕雨刚刚走出几步,坎位三哨突然发出一声惨呼,萧慕雨霍然转身,刀已出鞘一半,厉声喝道:“坎位三哨,什么事?”
坎位三哨没有回答,萧慕雨心头急跳,可他还是不相信会有人闯进皇帝行营,如果贻误军机固然责任重大,可是如果因为一点小小误会胡乱示警惊动了官家,那罪责也绝对不小,或许大雾之中三哨栽了一跤?
萧慕雨呛榔一声佩刀出鞘,伸手一挥,身后侍卫立即左右分开,纷纷做好了战斗状态,萧慕雨一步步向前摸去,沉声喝道:“坎位三哨,赢战,快回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杀!”
回答他的是一声低喝。一个人,一杆枪,就像迷雾中非出的一头云豹,人至枪至,快捷如飞,萧慕雨挥刀便劈,那人凌空枪头一转,这一刀劈了个空,萧慕雨欲待回转刀势,一尺半长的枪尖已“噗……地一声刺穿了他的咽喉。
“有刺客,有刺……”
萧慕雨身后的士卒惊叫起来,可他们紧接着就发现那迷雾中出现了第二个人、第三个人、第十个人……”源源不绝,枪丛如枷……”刺客,何止一个。
当警讯传开的时候,那些突兀出现,如同幽灵般的战士已经一言不发,紧抿着双唇扑进了皇帝行营,在他们身后,是犹自捂着胸口、小腹和咽喉,在地上抽搐流血的巡营禁军。
折家军营,前阵。
萧晨悻悻然地走出赤忠的大帐,忽听远处一阵厮杀声起,他正要返身回报,赤忠已裹着一股劲风冲井了大帐,手中仍紧紧抓着那口宝剑,厉声喝问:“出了甚么事?”
萧晨忙道:“大人,恐是城中汉军藉大霎出城袭营?”
赤忠冷笑道:“袭营?就凭城中那些残兵败将?他们绮仗地利坚守城池或可再支撑些时日,主动出战?就凭他们那点人马,就算偷龚得手,撼得动我军的阵营么?”
他刚说到这儿,折家营盘左阵突然传出一阵喊杀声和兵器交击声,赤忠大奇,连忙向前奔去,一边跑一边大喝:“左营人马不得惊慌,各守本阵稍安勿躁,辨识了敌我情形再说,以免为敌所趁。”
折家的大营扎在西城最北面,正与北城刘遇的大营相邻,赤忠深恐迷雾之中双方士兵听到远方厮杀之声,一时草木皆兵,误打误撞地与刘遇的兵丁战在一起,可是迷雾重重,十步之外难见人踪,旗号命令失去了作用,能听到他呼喊的不过是左近一些士兵,前方的守卒被迷雾中突如其来的一队兵马杀得莫名其妙,愤怒之下已经追出了大营。待到赤忠惊觉不妙,想起令人以乐器指挥时,他还没有找到乐队,追杀那路偷龚者的折家士兵已经冲到了刘遇的营盘之内。
刘遇的营盘面对晋阳城的方向没有壕沟、拒马和荆棘,但是侧方与折家大营毗邻的地方却只以一道矮矮的耕栏做为界限。刘遇所部主攻北城,伤亡最是惨重,今日一战虽有御林军助战,可是伤亡却也进一步扩大了,军中过半都是伤兵,这些伤兵都安置在营盘右侧,听到厮杀声起时,伤势较轻的士兵也都以刀枪为杖,一瘸一拐地爬起来探视动静。
就在这时一路枪兵踢倒栅栏,自折家大营闯了过来,大叫大嚷道:“天赐良机,趁着大雾袭杀狗皇帝,保我折家莫被吞并。”
一个小校头上缠了厚厚一层绷带,以刀指向那队人马,厉声大喝道:“混帐,你们当真反了不成?”
只见头前冲来一员小枪,手中使一杆枪,二话不说,劈胸就是一枪,骇得小校亡魂皆冒,仓惶举刀相迎,那人一路疾奔,手中大枪居然还能抖出一个枪花,一个金鸡乱点头,石,砰砰砰”就是三枪,上刺咽喉扎两肩,这小校一刀磕开了头一枪,又一侧身躲过了第二枪,这第三枪是说什么都躲不过去了,大枪透肩而过,痛得他惨呼一声仰面便倒。
只听那小将大叫道:“杀人、放火,乱他的军营。只待折大将军袭杀狗皇革,我等便大功告成了!”
随他而来的那队枪兵是见人就刺,闯进帐去踢翻了油灯,摘下火把到处引火,那些伤兵惊骇莫名,但凡爬得起来的都挣扎着起身,有抓起兵器反抗的,有踉踉跄跄逃去,一路大喊“折家反了”的,那一路枪兵也不恋战,打散了这些伤兵,便举着火把杀向纵深。
这时刘遇中军听到叫声,还当是发生了营啸,一个指挥领着三百多兵仓惶跑来,一边跑一边叫:“放下兵器,各自回营,叫嚷惊慌者格杀勿论。”
营啸一般是因为一名士兵作了恶梦,或者疑神疑鬼,看到什么村影野兽便以为敌军袭营引起的混乱。军营之中一旦在夜间发生这种浑乱,惊慌的情绪很快就会蔓延全营,将官控制不了如癫似狂的士兵,士兵们就会自相残杀起来,哪怕是军纪十分严明的军队,一旦发生营啸,后果也十分可怕。
这在现代军队中,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可在古代艰苦的战争条件下,这种让令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却并不希罕。所以军中对营啸者处置十分严厉,将官当机立断,斩杀几十名士兵以控制事态是很寻常的一件事。
那一路弹压营啸的军队刚刚冲到四处火起的右营,就见折家大营中冲过好多人来,一个个持刀举枪,喊打喊杀,后边影影绰绰也不知还有多少人马,而自己一方那些幸而未死的伤兵东滚西爬,却不像是发生了营啸,不禁呆在那儿。
这时那些惊魂未定的伤兵见自家援军到了,立即指着折家大营冲过来的人叫道:“折家反了,折家反了,袭我军营,刺杀皇上,快快杀了他们,快快护住大帅。”
那些刚刚赶到的士兵哪知其中底细,自家袍泽兄弟言之凿凿,信誓旦旦,那还有不相信的道理。再者说,他们这些时日奋勇攻城,可折家军却以保荐实力为主,攻城时虚张声势的多,真刀真枪的少,他们本来就一腔愤懑,这时再见折家竟然反了,当真是恨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当下射箭的射箭,拔刀的拔刀,高呼着“杀光折家叛逆”的口号便猛扑上去。
追过来的折家士兵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砍倒了许多人,他们这些兵比禁军还要刻悍,岂肯坐以待毙,再说折家对中原政权一向是阳奉阴违,实际上自成一派,彼此间早就是矛盾重重。上层人物的顾忌还多一些,下面的士兵早就是水火不相容,谁看谁都不顺眼,这从当初广原城程世雄的兵将对待朝廷官员的态度上就可见一斑。
而上层官员也有意纵容,免得双方士兵接触太近,因此双方嫌隙日深,如今自家兄弟被砍倒了多人,对面的人又叫嚣着杀光折家军,哪还有许多顾忌口这些大头兵想的可没那么多,当下挺身就上,双方大打出手。混战在一起,这可是比营啸更难控制的局面,到了这一步,就算青天白日的也无法控制局面了,何况是泼天大雾,一场大混战登时展开。
※※※※※※※※※※※※人人都爱黄瓜哥※※※※※※※※※※※※※
杨浩的军营也遇到了同样的事,他的营盘挨着潘美的营盘,也有一路奇兵突然龚营,趁人不备砍倒了十几个人便仓惶逃去,杨浩的部下军纪比折家军还差,那些江洋大盗、西域浪人本来就是些无事生非的主儿,平常各路将官约束着,排好的阵形,依着号令进退作战倒还有模有样,可是这样的大雾,突然遇到袭击,将校们又无法看清各自的所部,那些骄兵悍将的个人英雄主义立即膨胀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一听说潘美的军队要灭了杨家军,许多强浪人出身的士兵穿着小衣内裤、甚至光着屁股就冲出了营帐,嗷嗷叫着便扑向潘美的大营。
“元帅,元帅!”
曹玉广只来得及穿好衣服,发髻还没来得及挽起,便跌跌撞撞冲进杨浩的营帐,到了帐中,只见帐中空空,曹玉广慌忙又跑出来,顺手抓住一名从身旁跑过的士兵,喝问道:“元帅现在何处?”
那兵晕头转向,一时也认不出曹玉广的身份,只看他穿着打扮像位大井,便咋唬道:“宋军阴险,欲灭我军,杨大帅在哪?”
曹玉广一呆,没好气地放了那兵,听听右侧厮杀声最近最响,便匆忙奔去。
右侧阵前,杨浩提着剑,带着穆羽等一众亲兵已然冲到阵前,因为那路突如其来的兵马是先袭杨浩大营,然后引着他们冲向潘美的军营,所以有一些老成持重的士兵还都坚守在原地,这些士兵大多都是都头、押班、虞候、指挥一类的小官,是杨浩在芦州时就训练成熟的战士,可如今他们的兵早就跟捕了马蜂窝似的杀到潘美营中去了。
杨浩听他们匆匆说明情况,眉头一皱,顿时惊觉情形有疑,如果说他西北三藩生了一颗泼天的胆子,妄想刺杀赵光义,至少还有几分可能,可是赵光义攻城未下,以帝王至尊不教而诛,袭杀奉诏而来的藩军?断不可能。如果他干出如此失心疯的事来,他还如何号令天下?如何取信万民?
此事有诈!恐有奸人从中施计。
这是杨浩得出的唯一结论。
可是待得真相大白之际,自己又如何向官家解释?如果赵光义趁此藉口,不放自己回西北……
杨浩想到这里,心中焦灼万分,他忙问道:“最先是卑里响起厮杀声?”
围拢过来的众将校面面相觑,忽有一人挺身而出,说道:“元帅,小将听得最初发出厮杀声的,似是南城又南,皇帝行营附近。”
杨浩听到这里心中不由一动:“南城之南,皇帝行营?谁能突然杀到那儿?莫非……,东城是赵德昭的营盘,莫非赵德昭想冒险为父报仇?走了走了,今日我去他营中探望,慕容求醉一直在旁相伴,z他有什话儿都不方便和我说,可是看他模样,分明有一肚子心事,真看不出来,赵德昭竟有这样的胆魄。可惜,就算你事先与我商量,我也不会冒险与你一起袭击行营,为今我能帮你的,只有让这里的混乱尽量持久一些,但愿……太祖在天有灵,护佑你马到功成……”
他刚想到这儿,曹玉广跌跌撞撞地抢到阵前来,一路高呼道:“杨元帅,杨元帅,我是曹玉广,杨元帅,你在哪儿?”
杨浩眼珠一转,忽地高声道:“曹监军,本帅在此。”
曹玉广听到声音大喜过望,连忙抢到他的面前,欢喜道:“杨元帅,啊哈,我可算找到你了力杨元帅,有人夜袭我营,然后引着我营中士兵向潘将军营中去了,依我看,这必是有人行奸计想造成两军误会,元帅……元帅……”
他觑见杨浩脸色,不由讷讷止声,就见杨浩脸色铁青,神情悲戚,昂首向天道:“曹监军,你不要再说了,我都已经明白了。”
曹玉广奇道:“杨元帅明白了什么?”
杨浩悲愤地道:“杨某一片丹心,忠君爱国,没想到陛下忌惮如此之深,竟欲制造借口诛杀杨某,罢了,罢了,杨某这条命就在这儿,曹监军……”
杨浩呛榔一声拔出佩剑,把曹玉广吓了一跳,慌忙后退道:“杨元帅,你要做甚么?”
杨浩把宝剑倒转过来往他手里一塞,慨然道:“杨浩忠心耿耿,可昭日月口既然君要臣死,臣死便走了。
杨某这条命送与官家了!”
他把胸襟一撕,迎着那剑锋道:“曹监军,杨某临死,只有一言相求,杨某生是宋国的人,死是宋国的鬼,杨某麾下这些将士,也都是忠君爱国的战士,还望曹监军妥善照顾,那杨某九泉之下便也甘心了。来来来,你便一剑刺死了我,剖出我的心来,看看它到底是黑的还是白的。”
旁边穆羽等人握着刀剑虎视眈眈,看那情形曹玉广手腕只要稍有动作,就得被他们朵成肉泥,曹玉广哪敢乱动,他五指一松,那剑便当榔一声掉到地上,曹玉广这才陪笑上前,扶住杨浩道:“什么黑的白的,当然是一颗红心啦。杨元帅义胆忠心,可昭日月,官家明白,曹某也明白,怎么会怀疑杨元帅呢?这恐怕是有人故意行险使诈,挑拨离间。杨元帅呐,当务之急是赶快召回杀入潘美营中的士卒,免生更大的误会。
杨浩对这建议置之不理,只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道:“曹大人,你不用说了,汉**队都在城里,这里处处兵营,都是我宋**队,哪里来的敌军?谁能行奸使诈?我那些兵,言语不通,指挥不畅,又逢这样的大雾天,如何还能召得回来?我的死罪已然坐实了,来来来,你绑了我去向官家请罪吧。”
潘玉广听的哭笑不得,杨浩这番惺惺作态,他要是真信了才有鬼呢口如果他真信了,拿条绳子想把杨浩绑起来,他毫不怀疑粉浩会一刀先把他杀了,然后把他的死椎到那些夜袭杨浩军营的人身上。
潘玉广只得耐着性子解劝:“杨大人,你一番忠心,曹某自然是明白的,这个……这个……,今夜这场误会,曹某会为元帅向官家作保,为今之计,还请元帅尽快约束本军,莫生更大事端,待得天明雾散,真相一定会大白于天下的。”
杨浩迟疑半晌,直把曹玉广急得满头大汗,杨浩这才说道:“曹大人真愿为本帅作证?”
曹玉广把胸脯擂得震天响:“曹某一力承担,若违此誓,断子绝孙,天地共殛之。”
杨浩这才作难道:“可……大雾漫天,处处混乱,没人看得见本帅的旗号,杨某如何约束三军?”
曹玉广跺脚道:“以金鼓为号啊!能撤回多少人算多少人,最起码控制住军营,不要让更多的人参与混战才是。……
“啊,对对对!”杨浩一拍额头,恍然大悟,扭头对穆羽道:“小冉,速去找到乐队,传我号令,收兵归营,严守本阵,不得一人出战,违者立斩。”
说着,便向穆羽递了个眼色,穆羽追随他左右已有两年多了,对他的意思如何还不明白,当下心领袖会,连忙领着几个侍卫匆匆去了。
曹玉广急得团团乱转,等了好久穆羽才找来一个乐手,确是一个打鼓的,闯鼓而进,闯金而退,这鼓手哪里用得,穆羽挨了杨浩一通臭骂,领着几个兵又去找人了,曹玉广竖着一双耳朵,听着四面八方如潮汹涌的喊杀声,只急得焦头烂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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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用禁军对厢军的歧视、朝廷大军对西北三藩的敌视,刘继业让两个儿子各率一支小股部队,神出鬼没地挑起诸营之间一场混战,尽最大可能为自己争取着时间,一场整个四城皆受牟连的大“营啸……爆发时,他已亲率五千死士杀奔皇帝行营。
“有警,布阵,不得妄动,不得牛进、不得后退半步!”
皇帝行营中各路将领频频发出号令,鼓乐时随之响起,向全军传达着中军的号令。可是这场大雾起到了极大的隐蔽作用,皇帝行营共两万五千人,呈八卦方位分驻,把皇帝的行营牢牢地护在中间,而那支五千人的汉军敢死队已经冲破了外营防线杀至行营深处,由于大家的作用,随便调动大军回援,只能造成更大的混乱,得使得敌我不分,甚至自相残杀,所以这支装备最精良、战力最精锐的禁军御林卫,在这天威面前,只能眼睁睁看着敌军深入,却无法做出最有效的防御反应。
“左前方有警!”
“立即站住,口令!”
“啊!”
“放箭、放箭!”
“嗖嗖嗖!”一蓬箭雨疾射过去,既然喝令不止,那便不分敌我,统统杀了!
内殿直都虞候苏华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射杀令。
前方传来一片惨呼哀叫声,一群战士从雾影中冲出来,然后沉重地仆倒在地上,紧接着后边拥出更多的人,箭雨继续倾泻,那些士兵衣衫褴褛,既未着甲,也未执盾,就以血肉之躯迎着箭雨扑上前来,然后再度扑倒。
他们用自己的身体充当了后队战友的盾牌,为他们争取了靠近的时间,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就连苏华这样的禁军骁将都不曾见过,那些弓手都被这些视生命如草芥的敌人吓呆了,他们的手在发抖,箭羽已无法扣住弓弦。
“弃弓,拔刀,冲上去!”
苏华大喝,率先拔出刀来,一支锋利的红缨长枪已先于他的喝声刺到了他的面前,他只看到枪头上的红缨迎风炸起,左瞳孔中的枪尖迅速放大,还没有刺到面前,枪尖上的血滴已经溅到了他的眼中,然后……便与他的血融为了一体。
刘继业集中了汉国所有的军队,包括衙役巡检、甚至税吏再撤晋阳城,又从军中以自己亲手调教的部认为骨干,精中选优,挑出了六千精锐,这六千精锐不但尽皆骁勇善战,而且事先都查验了身份,务必保证他们每一个人都有父母妻儿留在城中。
亲人,至亲之人口就算他们不愿为皇帝而战,不愿在亡国之即为军令而战,他们也有比生命更看重的东西,更想维护的人,那就是他们的亲人口所以这六千人自离开晋阳城,躲进极难攀爬的杀熊岭时,就已经把自己看成了一个死人,他们唯一的“遗愿”,就是希望自己的亲人还活着。
这一战,他们不是为功名、为利禄、为前程,就只为亲人一战。谁能同这样一支军认为敌?
自从攻进皇帝行营,他们就再没有任何计谋、兵法,也不需要遮掩、迂回,他们就是一味的向前冲,用他们的生命趟出一条血路,用最快的速度杀向中军,为他们的亲人争取着一条活路。
以禁军上军之精锐,在这样一支敢死之军面前,也是毫无阻挡之力。每前进一步,这支敢死队遇到的阻挡就更大一些,每前进一步,他们的人数都在锐减,可是越往前冲,距中军越近,他们的斗志越发昂扬,这一刻,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抵挡他了。
“列阵、御敌!”
前方又是一声高亢的声音响起,雾影中,只见长枪、短刀、大盾,布成了一堵钢铁与利刃的墙。
刘继业一见这样阵势,不由精神一振,挥枪高呼道:“中军近了,杀进去!”
“杀杀杀!”
一排布衣烂衫的枪兵浴血扑近,挺起长枪自盾牌的缝隙间奋力刺进去,整个身子都撞上去。
盾牌后面发出一阵惨叫声,紧跟着他们的身子重重地撞在盾牌上,从盾牌缝隙间探出的长枪短刀贯穿了他们的身体,他们没能撞开盾牌阵,盾牌阵只是晃动了一阵,就被抵在盾牌手后面的一层层士兵紧紧顶住了。
如果是骑兵这样忘死冲阵,靠着强大的马力,这一冲就能把盾牌阵冲开,而他们隐身的杀熊岭就算徒手攀爬也十分费力,尤其是要在宋军的眼皮子底下潜伏在那里,所以他们一匹马都没有。
人力冲不开盾牌阵,但是他们挺着长枪冲上去,在刺死盾牌后面许多禁军的同时,也把这盾牌阵栓在了一起,用他们的血肉之躯拴在了一起。
被亲兵忘死赶在前面冲向盾牌的刘继业目眦欲裂,他大吼着,冲到盾牌阵前,突然弃枪前仆,双手踞地,脊背拱起如桥,大喝道:“破阵!”
“破阵!”一个持枪的士兵大声应和着,健步如飞,一纵身跃上了将军的脊梁,垫步一蹬,凌空跃过了一人高的盾牌,裹着一天雾气,仿佛一座从虚无中诞生的复仇神祗,手中的长枪斜斜向下,刺向掩在盾牌后的禁军。
“杀!”盾牌阵后面的禁军猝不及防,被长枪刺倒了一串。
“破阵!”更多冲到的将士与刘继业一样双手牢牢扣紧了地上的泥土,挺起了他们的脊梁,把战友一个个送进了盾牌阵,但是这一次,禁军们反应过来,手中的刀枪都斜斜向上举起,对准了从空中跃下来的战士。
可是从空中跃下来的那些战士居然没有一丝犹豫,他们被敌人的刀矛刺穿,同时再自己的长枪换取到了敌人的性命,前赴后继,如蛾扑火。
禁军战士在长枪刺穿自己的身体,头顶的敌军温热的鲜血溅到自己脸上时,看到他们掉落下来的尸体,看到他们脸上居然是带着安祥的笑意的。
皇帝行营中军大帐前的最后一道关隘,被视死如归的飞蛾们攻破了!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022章 杀气冲天
行营中军大帐内,赵光义凝视着面前的一盏灯火面沉似水。
“报,敌人已杀至中军。”
“官家,请速移驾。”
“陛下,为万全计,还请速速离开中军大帐。大雾漫天之
中,他们就算有通天澈地的本领,也不可能找得到陛下的。”
赵光义恍若未闻,心中仍在紧张思索着:“来敌会是什么人?有多少人?”
契丹人?不可能。朕在外线布有十三层探马,契丹大军一动,就算一支千人队也休想穿越层层防线而不为朕所知。
汉军?不可能。能直攻朕的本阵,就算是抱必死之心而来,没有十万人也休想突破入阵,十万人马……,这些天能藏在什么地方?况且朕攻晋阳城已十余日,汉军主力若不在城中怎么可能抵挡得住我数十万虎狼之师?
朕的行营设在南营之南,南营是李汉琼的军队,敌人来自东侧,东营是德昭的营地。东营…"’
赵光义暗吸一口冷气:“会是德昭么?不…"’他没有这个胆量,也没有这份能力。高胤是朕的心腹、慕容求醉也是朕的心腹,一个监军、一个副将都是朕的人,全营官兵都是朕的人,德昭哪有那个本事策动他们。
“报,中军第一道防线告破。
“官家,臣求陛下,官家一身系以天下安危,还请速离险
地啊。
“报,中军第二道防线告破。”
“来的好快!”赵光义霍地一下站了起来。
“官家,迷走。”
赵光义冷笑道:“说的好听,走?往哪里走?这是朕的中军行营,前面…"'是朕的数十万大军,普天之下,有什么人能逼得朕弃行营而走?”
赵光义向跪在御案前的臣僚们横眼一睨,夷然道:“你们让朕怎么走?往哪里走?荒唐。”
赵光义离开御案,大步走向帐前,厉声喝道:“取朕的兵器来,朕倒要看看,来的是何方神圣,是能逼得朕‘割须断袍'的锦马超,还是能运得朕‘推子下车'的楚霸王!”
“官家不可亲身涉险呐,官家……"
一堆官员内侍跌跌撞撞地追了出来,武将则纷纷举起兵器,抢到赵光义前面去了。
大帐外,一群长枪手、盾牌兵把中军大帐围得风雨不透,密密麻麻排出二十层去。
“官家,第三道防线…"
一人跌跌撞接扑来,嘶声大叫,赵光义截口道:“朕已经
看到了。"
那人呆了一呆,这才仆倒在地,他的背上,插着一杆长枪,枪尖已透胸而过,也不知他是怎么硬撑着闯回来的。
赵光义一眼都没有看他,他的目光已越过躬腰挺枪,密密排布的御林军,看向前方的茫茫迷雾之中,在那里,已经跃出了无数的杀神,他们来了,势如破竹,直入中军。
“破阵!”
无数杆大枪突然凌空飞起,呼啸着,带着劲风投向防御大阵。这些死士竟然把他们手中唯一的武器投了出来,当成了标枪狠狠掼向防御阵。同时脚下不倦,紧追着枪尾扑了上来,和备扑向敌人的刀枪。
“噗噗噗"_阵阵怵目惊心的刃器逢体声,可是那些扑过来的死士居然没有一个人发出惨呼,他们哪怕临死,都用拳头、牙齿,尽可能地攻击他们面前碰得到的一切,这种不要命的打法,立即将中军大帐前最后一道防线撼动了。
随之又是无数的死士拼命冲杀过来,靠着战友们压下的刀枪、靠着他们投掷的长枪对战阵的撼动,进行第二拨冲击。不计牺牲,用血肉之躯,扑上去,在把手中的长枪全力刺出去,刺入面前的一切的时候,和身撞上去,用自己的身体去撞击刀枪阵,撞击翘着獠牙的虎面盾牌。
破阵!破阵!
用最简单、最直接、最有效,也最惨烈的办法破阵!
杀过去,必死!杀过去,必生。求死就是求生,谁能与视死如归者一战?
嗨,嗨,。嗨
盾牌阵晃动了几下,突然翻倒下来,密密麻麻的士兵被压在下面,持枪的死士们冲进了战阵,防御的战士也和身扑JL去,无数的人紧紧拥挤在一起,连刀枪都无法挥动了,禁军上军私刘继业的死士展开了敷烈的肉搏。
赵光义握紧了手中的镔铁棍,看着最近处距他只有几步之遥,却被侍卫们死死扛住的敌人,忽然笑了。他笑着退了一下,然后又是一步,突然转身,大声说道:“走!运往潘美营中去!”
来敌人人视死如归,这样的无畏之勇的确令他动容,就算以他的武功,如果碰上这么一群不要命的疯子,他也不相信自己在对手的攻击下能够讨得了好去。可是敌人如癫似狂,如此的惨烈,同时也让他看破了敌人的虚实:不管来的是谁,一定只有这么一路人,再无后备军、再无其他援军,所以他们只能孤注一掷。
一旦明白了这一点,赵光义反而无所谓要避其锋芒了。他没有必要同一群拼命的疯子亲自动手,这些疯子已没有第二个机会,而他还有的是本钱,那又何必陪他们去赌?
他是皇帝,没人配同他赌
要赌,他也该是庄家。
四面八方的喊杀声,让站在中军帐前的赵德昭心头一片茫然。大雾之中,敌我难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约束本军,尽量勿使他们发生骚动,以免自己惹上嫌疑。
事实上他想动也动不了,他的兵都是高胤的部下,他只能通过高胤下令,在如今这种情形下,高胤早已收起了对他这位王爷兼主将的恭敬和驯服,自行约束本军去了,他这个光杆王爷只能提着剑,瘸着一条腿,站在帐前,仓惶地东张西望。
邓秀儿随着杨字大旗而行,远远见那大旗在一处营帐处停下后,她再想靠近已然不能了,靠近中军大帐的地方都是亲兵的营帐,就算是本阵的士卒,也是无法靠近的,她只能在左右逡巡,窥伺着机会。
各璧’士兵经过一阵混乱之后,开始各归本阵,游兵散勇继续游逛就要引起别人的怀疑,邓秀儿只能以那顶大帐为中心,尽可能地周旋在外围。
当大雾弥漫开来时,邓秀儿才趁着大雾悄悄掩向那顶大帐,一路但闻脚步声响起时,她便赶紧藉着一顶顶营帐闪避,利用巧妙的身法尽可能地靠近、靠近……
“王爷!”
“啊,慕容大人。”
虽说彼此之间一向不合,可是这种关头遇见一向足智多谋的慕容求醉,赵德昭还是心中一松,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急忙问道:“慕容大人,发生了什么事?我听到南营有厮杀声,北营也是。"
慕容求醉面色凝重地道:“卑职也在奇怪。如今大雾之中难以视物,我们不可妄动,严守本阵是第一要务,周将军何在?”
赵德
昭道:“周将军已闻警而动,亲自巡视全营,安抚三军去了。”
“如此,卑职去寻周将军,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王
爷逆请归帐以策安全。”
慕容求醉拱手而退,也不待赵德昭回答便匆匆而去。
“周将军,周将军在这一方么?”
慕容求醉一路寻去,高声叫嚷着,他们这座东营是唯一没有受到攻击的地方,所以营中还算安稳,周胤巡视了各处地方,带着两名贴身侍卫正欲返回本阵,忽听慕容求醉的声音,便快步迎了过来,拱手说道:“慕容大人,末将在此。”
慕容求醉急道:“周将军,发生了什么事?何以处处都起
厮杀声,好似敌人无处不在。”
周胤摇头道:“末将也不明白,厮杀声震夭,鼓号难以哜清,旗号看不分明,现在是一团混乱,末将唯一能做的就是守住本阵不为所动。”
慕容求醉道:“咱们这么一味地守着也不是办法,得派个机灵的人出去打听更确切的消息,尤其是官家那边。”
周胤不以为然地道:“官家的大营在后阵,而且有两万五千禁军上军守卫,能有甚么危险。"
虽然这么说着话,周胤还是依着慕容求醉的吩咐,扭头对一个侍卫道:“铁柱,你出售,去,往行营那边打探一下,迷雾重重,敌我难辨,千万小心,口令记得么?”
“卑职记得。”
“好,去吧,放机灵点儿,打听到准确消息立即回报。”
“遵命。”刘铁柱拔足奔去,周胤对慕容求醉肃手道:“慕容大人,请。”
“慕容大人,王爷那边…"’可还好么?”
慕容求醉道:“王爷那里没甚么事,王爷腿上受了箭疮,
还能往哪里去,自然是守在中军大帐。"
周胤微微一笑,含糊地道:“嗯,那就好,监军大人如果有什么需要末将效劳的地方,尽管吩咐下来,末将一定效犬马之劳。”
周胤知道慕容求醉是官家面前的红人,而他也是晋王潜邸时同一派系的人马,彼此算是一家人。可他所奉的命令只是令他看紧赵德昭,听候进一步的命令,而近一步的命令一直没有下来,如今慕容求醉被派赴军中做了监军,他料想慕容求醉做为官家的心腹,必然负有更具体的任务,这番旁敲侧击,是想帮帮他的忙,如果能因此攀上官家运位亲信,对他的前程自然大有助益。
慕容求醉听到周胤这句含含糊糊地话,心中忽然一动:“对啊,有人袭营,这是多好的机会,我怎么可以放过?"
慕容求醉掩唇咳嗽两声,用一种意味难明的眼光看向周胤,微笑道:“周将军是官家一手带出来的人,对官家想必是忠心耿耿了。"
周胤大喜,连忙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慕容求醉脸上的笑容更液了:“其实……也不需要你赴汤
蹈火,只需要周将军帮一个小忙就行了。”
周胤受宠若惊地道:“监军大人请讲。"
“附耳过来。
“好好。"周胤连忙凑近了耳朵,慕容求醉凑过去,在他
耳边低声道:“周将军,本官只借你人头一用,可好?"
周胤大惊,下意识地就要使力挪开,可是一柄尖刀已齐根没入了他的心脏,周胤惊骇地看着慕容求醉,一脸的不敢置信:“为什么?你…"'为什么?”
慕容求醉怜悯地看着他道:“如果……本营没有受到袭去,那本官怎么对王爷下手呢?如果……只死一个王爷,那别人怎会不生怀疑呢?周将军,你知道,官家一向是爱惜羽毛的,如果本营副将也遇刺了,官家的面子JL才会好看一些,你说是么?”
周胤目中渐渐闪过一抹恍然,一抹愤怒,他指着慕容求醉,咬牙切齿地写道:“慕容求醉,你…"’你…"’你这老狗"
慕容求醉的手搭在了周胤的佩刀上,缓缓拔刀,微笑道:“周将军,作为一名为国捐躯的将领,你的家小一定会受到妥善的照顾,你的儿子,也会荫补为官的,你……就放心地去
周胤圆睁二6,身往后倒,佩刀出鞘,发出渗人的摩擦
声0
“你,,,,,你,,,你。。。。。。。。。
另一个侍卫亲眼看到发生在眼前的一切,惊的浑身发抖他逗了几步,突然拔足便逃,慕容求醉笑吟吟地看着他的背影,在他即将逃进大雾中时,慕容求醉手腕一动,佩刀呼啸而出,狠狠掼入那人的后心,那人带着一声凄厉的惨呼没入迷雾之中,慕容求醉四下一看,迅速闪身离去。
当他奔出十余丈外之外声,就听方才站身之处发出一声惊
呼:“有刺客,有刺客,周将军遇刺啦!”
邓秀儿依着记忆摸到那顶中军大帐前面,依稀可见帐前站着一人,背对自己正向南面张望,在他身旁竖着一根旗杆,旗杆顶端没入雾影,已无法看清上面的字号。
邓秀儿贴在地面上,耐心地一步步靠近,帐前不远处另有侍卫站岗,如果一击不中,马上就会惊动警卫,她必须再靠近一些。
慕容求醉匆匆赶回了中军大帐,赵德昭忙道:“慕容大
人,可寻到周将军了么?”
慕容求醉道:“迷雾重重,实在难以寻找。如今情形,咱
们只好在此耐心等候了。”
听到那人声音,邓秀儿心头怦地一跳:“是……他?魏王
千岁”
邓秀儿心神巨震,她万没想到满怀恨意而来要找杨浩报
仇,却意外地闯进了赵德昭的中军。
赵德昭…"',她曾暗生情愫的那个男子,一时间,邓秀儿心中酸甜苦辣,五味杂陈。赵德昭南巡泗洲后发生的种种事情都历历现于眼前:父亲喉间激射的鲜血,房梁上悬挂的孤零零的尸体,亲朋好友紧闭的大门,唯一喜欢的男子变得冷漠起来的面孔……
不知不觉,日光莹然,邓秀儿咬着唇慢慢向后退。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她和前面这个男人已经没有任何缘份,她也不想再看到这个没担当的男人。她现在只为复仇而活,
她缓缓移开,回头向他投注了最后一眼,就这一眼,她被自己亲眼所见的诡奇一幕惊得全身都僵住了,她眼看着慕容求醉突然欺身靠近,一刀刺进了赵德赂的胸膛。怎么可能!这是做梦吗?
赵德昭看看胸口直没至柄的刀,又惊愕地抬头看向慕容求醉,惊讶、不信、愤怒与绝望揉和在他的眼中:“是他…"'耍你杀我的?”
慕容求醉脸上仍然带着和煦如春风的笑容,慢声细语地道:“千岁,官家只要我便宜行事,并未说过具体该怎么做。你的死,总要做得天衣无缝,要能让官家摘得清楚不是?你也知道,关于官家的闲言碎语已经够多了……"
赵德昭痛苦地道:“我太天真了,我还以
为…自己能瞒过了他,我还以为,他不敢对我下手,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拥兵反了他,哪怕只有一兵一卒追随我,至少…"’至少也能死得轰轰烈烈,何至于……如此窝囊地死在你的手上!”
“呵呵,慕容其实也不想亲手杀了千岁,要说杀人,自己动手那就落了下乘,借刀杀人也算不上高明,最得意的手段,应该是让想杀的人自己去死,比如泗洲知府邓祖扬,就是慕容一番言语,说服他自尽,那才叫真的干净俐落,可惜……千岁太惜命啦",,。”
伏在营帐一侧的邓秀儿身子一震,双眼猛地射出骚人的光
芒。
慕容求醉得意洋洋地道:“慕容三言两语,就能诳得那邓祖扬自尽身亡,那蠢人还以为自己这叫士为知己者互呢,嘿嘿……蠢人总是无处不在的,不过他的官儿实在是太小了,杀起来也不快意,还是先帝和王爷…",呵呵,帮助官家设计陷杀先帝,亲手杀死一位堂堂的王爷,古往今来,有几人能有慕容这样的荣幸?”
刀一拔,血激射,赵德昭愤怒地大叫,伸手抓向慕容求醉,慕容求醉早在钢刀拔出的刹那就已飞身掠开,如一抹流光般闪向帐前不远处的那几名侍卫。
戏,总耍做得真实些那才瞒得过旁人的耳目,现在军中已经响起了一阵阵抓刺客的喊声,如果赵德昭和营前几名侍卫尽皆被杀,这桩公案那就再无疑点可寻了,何等完美!
暗处,邓秀儿的身子抖得就像风中的一片枯叶,泪水已模糊了她的双眼……
赵光义正运往潘美的大营。潘美是宋国擅攻第一名将,这是他大哥生前的嘉许之言。赵光义虽然杀了自家大哥,但是他对大哥的敬畏和崇仰之心却从未动摇,大哥说的话,他信。只要到了潘美的璧’中,他相信这支悍不畏死的队伍也将再耐何不得他。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那些敌人用性命铺垫道路,闯关破阵的速度竟然比他撤往潘美大营的速度慢不了几分,有人在混战,有人在茫目地射箭,大雾中无数的刀枪剑戟攸隐攸现,叫人难辨敌我,惨烈的叫声不断响起,那队敌军竟如阴魂不散般,始终紧紧咬在他的后面,赵光义本来还故作矜持的脚步终于越来越快。
嘶杀声此起彼伏,前罟,李汉琼的兵马,破阵之后被迫回援的行营禁军,在迷雾之中没头苍蝇一般乱窜,寻找着皇帝的下落,失散的汉国死士各自为战,不一定什么时候大雾之中就会蹿出一个浑身浴血,甚至被砍得缺手断腿的怪物,用他的兵器,用他的牙齿,袭击他面前的敌人。
大队的汉军死士则紧紧随在满是枪伤、刀伤、箭伤的刘继业后面,不管不顾,只向前行。在他们经过的地方,宋军的尸体私他们的尸体纠缠在一起,但你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汉军的尸体,他们全部都是背向皇帝行营,面朝潘美大营死去的。
他们身上插着剑、刺着刀,插着折断的长枪,但是他们致命的伤只来自前面,这些汉军没有一个人做逃兵,尽管他们是最卑微的小卒,无论他们是活着还是死了,都不会有人记得他们的名姓,但是这一刻,他们的武勇,足以感天撼地。
潘美正领兵冲向皇帝行营,虽说大雾之中赴援绝非好办法,可是他没有更好的选择。
哪怕他守住军营,所有的士卒都毫发无损,可是如果皇帝死在战场上,宋国都算是失败了,因此当他稳定了内部,消灭了闯进营来到处乱砍乱杀不肯退却的杨浩所部乱兵后,立刻令钋将镇守本阵,自己率领一队人马冲向皇帝行营救驾。
他们的人和皇帝的禁卫在大雾中相逢了,相遇的刹那,被汉军死士杀得心惊胆颤的禁军士兵下意识地就要冲上去与这支猝然相遇的队伍搏斗,幸好潘美的人一路高呼着他们的身份,禁军战士虽然惊慌,还能听得清他们所喊的东西。
见到赵光义,潘美的一颗心登时放回肚去,他二话不说搀起赵光义返身就走,赵光义先是大喜,一见他这般举动却不由大怒,喝道:“朕非老迈不堪,搀朕作甚,快去消灭乱军。
潘美提着刀,仍然搀着赵光义疾行,十分冷静地道:“敌军断无生路,而陛下万不容有失。臣非畏死,只恐陛下有失。不将陛下安置妥当,臣绝不擅离半步。”
赵光义虽是怒息咻咻,听见潘美这番话,心中倒是十分舒服,故而不再挣扎,主动随着他向后撤去,左右侍卫紧紧相随,这一来刘继业所率的死士前方压力大减,冲杀的速度更快了。
“杀!杀!杀!"
刘继业嘶吼着,犹如一头愤怒的雄狮,他战阵经验丰富,身上的伤虽然很多,可是他总能在危急时刻避过要害,所以伤多而不重,可是一路这么杀下来,因为失血过多,伤纵不会致命,他也精疲力竭,头晕眼花了,如今只是凭着坚强的意志本能地向前冲,笔直地向前冲,头脑已经变得模糊起来。
紧紧随在他身后的士兵如贪只剩下一百多人了,这些战士人人带伤,个个气喘如牛,他们只是本能地追随着自己的将军,当潘美搀着赵光义急速折向大营后阵的时候,刘继业被一队禁军阻了片刻,等他杀光返队禁军,已经无法辨清赵光义的去向,他继续向前冲去,一路向前,血涂满地……
杨浩和曹玉广此时正摸向潘美的军营,曹玉广走在前面,一面走一面提心吊胆地叫着:“潘美将军何在?武功至武翼郎曹玉广在此,营中官兵切勿误伤。”
潘美是一员身经百战的战将,杨浩看出是有人故意挑起各营混战,潘美自然也看出来了,可是已经陷入混战的士兵是无论如何无法安抚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调集自己的精锐守住营盘,营内的混乱就在战斗中平息,等到消灭了那些发了狂的乱军,他便立即赶往皇帝行营去了。
而杨浩这边虽有意拖延时间,为皇帝行营那边不知来路的刺客尽量制造机会,终究不能无限制地拖下去,当潘美那边露出控制住事态的征兆时,杨浩当机立断,马上也很幸运地“找”到了乐手,凭着鸣金号令之声约束住了本部兵马,然后便让曹玉广领眷他去与潘美沟通情况。
杨浩被侍卫们用盾牌团团护在中间,前边又有一个曹玉广顶在那儿,正小心翼翼往前走着,雾中突然闪出一个血葫芦般的人来,手中使着一杆断枪,大吼一声劈面刺来,曹玉广早提着小心,生怕被人误杀,一见有人闯出,不由怪叫一声,一个滚地葫芦闪了开去,那如疯魔一般的血人也不去管他,提着断枪继续向前冲,杨浩两名侍卫举起大盾荡开那人断枪,杨浩便一个箭步蹿上前去,一剑便刺穿了那血人的肩膀,又飞起一脚将他踢倒在地。
那人气力早已疲尽,此时
巴是强弩之末,这一倒下,全身的力气都像被抽走了似的,再也爬不起来,这时又有几个浑身浴血的人自雾气中冲出来,杨浩的侍卫们不待吩咐便快步迎上,一手盾一手刀,与他们战在一起。
杨浩一步跃上前去,伸脚踏住地上那人右肩,手中剑向下疾刺,可是他的追电剑堪堪刺到那血人的喉咙处时,却突然硬生生地顿住了,剑势一顿,因为使力大快,剑刃铮地发出一声龙吟,龙吟声悠悠不绝,杨浩骇然瞪着被自己踩住的运人,眼睛都快瞪了出来。
刘继业!这人竟是刘继业!
刘继业是他前世早已耳熟能详的一位英雄人物,到了这个世上,哪怕他只见着一次,他也会将对方的容貌记得清清楚楚了,更何况他曾几次三番在密室中见过刘继业,想说服他归顺自己,对他的模样怎能认不出来?
杨浩惊怔在那儿,曹玉广爬起来,惊魂未定地凑上前来:“杨帅,他……他们是什么人?这军服…"’啊!他们竟是汉军?”
“是啊,池是……汉军!”
杨浩语落剑出,手中剑如毒蛇一般,突然向前一递,曹玉广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杨浩会猝然对他下手,这一剑穿胸而过的时候,曹玉广还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杨浩嗖地一声拔出剑来,曹玉广指着杨浩,终于委顿在地,他喉中咯咯地响着,血沫子从嘴角慢慢渗出来,当他眼中的神韵渐渐消散的时候,他仍是满腹的疑惑:“他……为什么要杀我?”
“中军受到袭击,千岁死了,千岁死了。”
一个仓惶赶到中军报告副将高胤死讯的小校惊骇地发现中军大帐前躺了一地的人,赵德昭赫然在内,不止副将死了,原来主将也死了,这一惊真是魂飞魄散,他立即尖叫起来。
闻讯赶来的人越来越多,围在死尸前面的军校们脸色煞白,默默不语。副将高胤死了也就死了罢,瓦罐难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死,可…"'可赵德昭是皇子、是王爷、是先帝之后啊,他死了,官家那里岂肯善罢某休?
“什么事?出了什么事?”
慕容求醉跌跌撞撞地闯了来,看他现在的模样,根本就是
一个不会武功的老朽。
“千岁!千岁啊!”
慕容求醉一眼看见赵德昭死不瞑目的模样,不由呼天抢地的冲上去拖住他捶胸顿足地大哭起来,慕容求醉这厢大哭,那些指挥使、指挥们的脸色却好看了些,不管如何监军总算还活着,这主将副将都死了,罟’中最大的官儿就是他慕容监军,官家雷霆之怒有他扛着,我们这些小官儿就好过多了。
众将各揣心思,慕容求醉一边抚尸痛哭,一边也在暗暗思付:“可惜,没能找到几具刺客尸体丢在这儿,总归不算是天衣无缝,说不得,明日就得把这些人都派上战场,借晋阳汉军的刀,灭了他们的口,那才万无一……
他刚想到运儿,一股巨痛突然像潮水一般在他身体里蔓延开来,他想站起身,可是双腿忽然间已完全失去了气力,他的日光从赵德昭身上慢慢移向自己的胸口,在他胸口,透出一尺多长的剑锋,鲜血正顺着剑锋一滴一滴地淌到赵德昭的身上。
“你是什么人?把他抓起来!”
围在周围的宋军眼睁睁看着他们之中的一个士卒非常利落地拔出剑来,毫不犹豫地刺进正蹲在那儿号啕大哭的慕容求醉的脊背,他们看得简直都要疯了:今天倒底是怎么回事儿,他们一辈子也没打过这样的糊涂仗,更数见过这么诡异的事情。
他们立刻拔刀,把那个发了疯了士兵团团围住,后面的士兵也都应声举起了枪矛。
一剑刺穿慕容求醉胸口的士兵仍然静静地站在那儿,他对四下森然林立的刀枪视若不见,只是低头静静地看着慕容求醉。
慕容求醉弓着身子,像一只虾米似的缓缓侧倒在赵德昭身边,艰难地抬起头,当他看到眼前这个清秀的士兵时,同样是一脸的茫然,就像他杀死高胤和赵德昭的时候,他们对他露出的表情:他为什么要杀我?”
那个士兵静静地凝视着他,忽然笑了笑,笑容居然非常的妩媚。然后他轻轻抬起了手,他的手一抬,四下围拢着的将校士兵立即警惕地通一步,手中的刀枪却攥得更紧了。
那个士兵伸手摘去了缨帽,丢在地上。然后扯散了束发的布巾,让那一头长发倾泻下来,然后,他站直了身子,拢了推自己的头发,擦了擦额头的泥痕,动作非常优雅,而且带着十分的女人味儿,静静地看着他动作的宋军将士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士卒,是一个女人。
长发的不一定是女人,五官生得这么俊俏标致的也不一定是女人,然而眼前这个人,他们几乎是凭着直觉便已认定:他……是女人,一定是个女人。”
“慕容大人,你不认得我了,是么?”
慕容求醉微微翕合着嘴唇,他想说话,却已发不出声音,他的瞳孔正在渐渐地涣散,他看着眼前挺拔地站在那儿的这个士兵,他的身影似乎也像雾一般时聚时散,但是他的声音慕容求醉还听的清楚,虽然听起来忽远忽近。
“我…"'是泗洲知府邓祖扬的女儿!”
邓秀儿苍白的脸庞慢慢绽起一抹红晕,她轻轻抬起头,优雅地看向环伺周围的宋兵,朗声说道:“我杀慕容求醉,是因为……,是他逼死了我的父亲,父仇不共戴天!”
慕容求醉感觉到自己最后一丝生命正悄悄从自己身体里流逝,当他即将陷入永久的黑暗时,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自嘲的念头:“我设计的杀局,似乎都是很完美的,比如这一次……也是这样,这一下……总算是天衣无缝了…"’”
慕容求醉张着眼睛,吐出了最后一口气,邓秀儿看着他断气,唇边逸出一抹美丽动人的笑意。她自袖中缓缓抽出一柄锋利的匕首,又低头看了眼静静地躺在那儿的赵德昭。
赵德昭的爹也是被人害死的,可是我为父亲报了仇,他没有。谁说女儿就一定不如男子?
她像一只骄傲的天鹅艘扬起了颀长的秀项,慢慢地将匕首架在了自己的颈上,缓缓转身,面向身前已越聚越多,后不见尾的宋军将士,大声说道:“我爹,是一个好官。虽然他受过亲人的欺骗,做过一些糊涂事,可是不管旁人往他身上泼多少袼水,他……真的是一个好官!”
刀锋划过,手起刀落之间,血像点点梅花,溅起,陨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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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章 城破
风来,雾散,但是太阳仍然藏在层层迷雾之中,天地一片混沌。
赵光义把潘美的中军大帐做了他临时的行营,他坐在行营中军,脸色阴沉得和那不见红日的天空有得一拼,一条条消息正紧急报往他的御案之前。
“报,各营已收拢完毕,检视结果,除为袭营敌军所杀将
士,自相践踏、误伤者,亦不下万人。"
赵光义面沉似水,寒声吩咐:“死者集中,就地火化。伤者速着军中医士予以救治,至于汉军尸体,尽皆搬到晋阳城下投进护城河去,叫那刘继元看伞清楚,他唯一的倚仗,已经完了。
“报,刘遇将军所部因伤兵过半,兵力最少,所以在混战中伤亡最为惨重,如今余部有限,恐难负起攻城任务,刘将军请官家调将换防。”
赵光义闷哼一声,挥了挥手让他出去。
这个老刘这场仗啃上了最硬的一块骨头,本来他就打得不情不愿,结果昨夜大雾中又稀哩糊涂地和自己人打了一仗,他不趁机摞挑子才怪,不过刘遇的部下确实伤亡巨大,说不得,一会儿得调支禁军过去补充他的人马了。
“报,米信将军所部伤亡情形不甚严重,不过米信将军受
了伤”
赵光义一惊,身子攸地探出御案,急问道:“可是乱军之中为人所伤,伤势严重么?”
“米信将军…"'是雀蒙眼,天光昏暗时难以视物,汉军袭罟’时,米信将军强要挣扎指挥,奔走之间…"’不慎跌入营前挖掘的壕沟,被尖木桩刺伤了右肋,不过并无性命危险,,”
雀蒙眼就是夜盲症,一般夜盲症的成因是因为缺乏维生素A,不过也有铁屑性夜盲和遗传性夜盲,米信将军就是铁屑性夜盲,在一次战斗中铁屑溅入了他的眼中,慢慢生成氧化铁,白天时他视物倒没什么太大的影响,但是一到光线昏暗处就难以视物了。
赵光义吁了口气,摇头叹道:“威风扫地!朕御驾亲征,二十万大军兵困晋阳城,竞被区区数千敌军,搞得这般狼狈,威风扫地啊!”
他砰地捶了一下御案,双眼猛地迸出凶光。
这时又有一人闯进大营:“报,折御勋将军、杨崇训将军因未能约束住自己的部下,以致受敌军挑拨与禁军将士发生混战,为向陛下请罪,现已自缚营中,着部下施以杖刑。”
赵光义撇了撇嘴:“向朕请罪?向朕请罪为何不入朕的行营,偏要在你自己军中要你自己的部下施以杖刑?这对王八蛋,朕还能借机杀了你们不成?你们也太看低了我赵光义!”
赵光义在肚子里骂完了,回首对侍立一旁的行营指挥使田重进吩咐道:“田卿,速去折、杨两将的军营制止行刑,代朕安抚两位将军。敌人狡诈,借大雾施谋,我军为敌所乘者并不只折杨两位将军,叫他们不要自责了。待朕处理了诸艘事宜舍亲往探视他们。”
“臣遵旨。”田重进答应一声,快步走出了大帐。
“报,河西陇西兵马大元帅、横山节度使杨浩现在帐外,
向陛下请罪。”
赵光义没好气地道:“宣继娃床。”
杨浩快步抢进帐来,一眼瞧见赵光义,纳头便拜:“陛下,微臣向陛下请罪。”
赵光义斜着眼睨着他:“杨卿何罪之有?”
杨浩头也不抬地道:“昨夜汉军袭营,有意引我士卒攻向潘将军大营,以致……”
赵光义截口道:“这件事朕已经知道了,杨卿的处置还算及时,昨夜那样一场大雾,你能保持如此清醒,已属难得。朕并不加罪,起来吧。”
杨浩伏身不起,大声道:“陛下宽宏,臣深感圣思,可是…"'臣还有罪。”
赵光义眼皮子一跳,沉声问道:“还有何罪?”
“陛下,臣约束住部下后,立即与监军曹大人赶往潘将军大营,意欲解说误会,了解情况。半路遇到杀散撞来的几个汉军伤兵,混乱之中,曹监军他……他以身殉国了。”
赵光义脸色微微一变,眸中立即闪过一抹狐疑之色,他盯着杨浩,脸色阴晴不定地看了半晌,方沉沉说道:“杨卿,昨夜混战之中,诸部都有死伤,可是……各罟’大将俱都无恙,中军主将被几个散兵游勇杀害,这还真是闻所未闻呐……"
赵光义话音刚落,帐口就传来霹雳般一声大叫:“陛下!”
这一声如同炸雷一般,把赵光义吓了一跳,他抬头一看,只见帐口站着一人,身材魁梧,须发如飞,身披铿锵战甲,怀中抱着一顶铁盔,额上热汗滚滚,竟是云州观察使郭进。
赵光义大为不悦,将大袖一拂,怒喝道:“郭进,未经朕的宣召,这行营大帐也能胡乱闯得?你也是当朝老臣了,怎么这般不懂规矩?”
郭进哪还顾得请罪,只是颤声道:“陛下,出了大事、出
了六、事了。”
赵光义一瞧他的脸色,心中也是一紧,赶紧问道:“出了什么事,你讲!”
郭进颤声道=“陛下,妾王……吴王薨了。”
赵光义一时没反应过来,诧然道:“嗯?你说巷么?”
郭进张飞似的一张大脸,那双环张的豹眼中缓缓淌下两行泪水,哀声道=“陛下,吴王千岁他……薨了!”
杨浩听了霍在一下抬起头来,两道惊骇的目光猛地投
向郭进。
郭进此时已泣不成声。
郭进自后汉时期就已在军中为将了,他最初是刘知远的部下,刘知远弃晋建汉,他是有拥立之功的。待到郭威弃汉建周时,他因正在郭威治下为将,于是便成了周臣,再等到赵匡胤皇桥ArL变,易周为宋,他又顺理成章成了宋臣。
所以郭进不是禁军嫡系,既非赵匡胤的亲信,也非赵光义的亲信。他长年镇守边陲,虽非藩镇,但是在地方上权柄极重,因此时常受到朝廷官员的攻讦,常曾有官员向赵匡胤密奏郭进图谋不轨,但赵匡胤对这一类奏章一直不予处置,后来还将这些弹劾郭进的奏章都送与郭进以示信任,所以郭进对赵匡胤可谓是感恩戴德。
赵德昭营中一个王爷、一个监军、一个副将全都死了,余下的那些将校们惊惶失措,他们官职太低,本来就不敢见皇帝,何况又闯下了如此大祸,因此便将此事禀报了郭进。郭进闻讯大惊,立即赶来向皇帝禀报这个消息。
作为一位只知军事的封疆大吏,郭进从来不曾怀疑过赵光义与先帝之死有什么关联,所以在赵光义面前他并不掩饰自己的感情,说及吴王赵德昭的死讯时,想起先帝,郭进更为感伤,忍不住真情流露,泪水潸潸。
听了他的话,赵光义不禁呆住了,他呆了半晌,才意识到自己听到亲侄儿的死不该是这样一副态度,立即换上一副惊怒交加的表情,大叫道:“怎么可能?德昭受了箭伤,好端端在中军养伤,如何可能身死?周胤呢?慕容求醉呢?把他们给朕叫来!"
郭进闷声道:“陛下,罔胤将军和慕容监军,他们也……遇刺身亡了。”
这一回赵光义可是真的惊住了,他惊退两步,一屁股坐到椅上,一时呆若木鸡……
汉军死士的尸体快把护城河填满了,城头上,无数充作军士的男女老幼望着城下河中累积的子弟尸体泣不成声。消息传到晋阳宫,刘继元如五雷轰顶,他痴痴呆呆地站在御阶上,双眼发直地看着报讯的士兵,怔了半晌,忽然尖叫一声晕厥过去,顺着御阶便滚下了金殿。
左右武士慌忙将皇帝抬起,放回御椅上,又急召御医到金殿上救治,众御医又是灌参汤,又是掐人中,折腾了好半天,刘继元才呻吟一声回了魂,刘继元一醒,立即放声大哭道:“精兵尽殁,继业误我啊……,汉室江山,就要亡在朕的手上了,朕……朕就要被他刘继业害死卜·····
汉室小朝廷本来就没有多少文武官员,如今战死了一批,正在守城的一批,被刘继元杀鸡儆猴的一批,留在金殿上侍候他左右的不是佞臣就是国戚,大多是些废物,一听说他们唯一的倚仗刘继业全军覆没,早就吓得骨软筋酥,皇帝再一大哭,他们立即匍匐在金殿上,把头叩得嗵嗵直响:“陛下,刘继业完了,我大汉也完了,陛下,接受宋帝的诏书,献城投降吧,否则……否则我们尸骨无存了呀。”
刘继元最为宠信的大太监卫德贵跪在龙椅前,抱住刘继无的大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陛下,这是天要亡我大汉,降了吧,咱们降了吧,陛下虽然失了皇位,可是受封公侯,至少能保住性命、保住一生富贵呐皇上…"
“嗯?”
刘继元正在大哭,一听这话腾地一下坐了起来,他的膝盖一屈,正撞中卫德贵的鼻子,卫德贵闷哼一声,捂着鼻子跪在那儿半天喘不上气来。
“投降……投降,对呀,既然这江山社稷实实的守不住了,朕……朕也算是对得起列祖列宗了,朕要献城投降!”
刘继元精神大振,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大声道:“来人,
来人,备文房四宝,取玉玺来……”
皇年要降了。
消息迅速传开,晋阳城中的百姓都向皇城聚居过来,他们一个个形容枯槁,神情木然地看着皇帝的特使沿着御街一步步向西城门走去。西门外的军营中竖立着宋国皇帝的旗帜,他们知道,那些官员们也知道,那里就是宋囡皇帝的驻跸所在。
曾经发生在金陵城的一幕,在晋阳城再度上演了。
大太监卫德贵、右将军李勋、中书舍人莫言…"’,一个个穿白衣,袒左臂,牵着一头白羊,虽然狼狈不堪,却在百姓们面前努力维持着他们最后一分尊严。
“打开城门,我们要往城外去见宋国皇帝。”
中书舍人莫言傲然睥睨着城门前的士兵,如果这些刚刚披JL几天战袍的百姓算是士兵的话,目光中带着傲然和鄙视,仿佛他就是这些百姓的救世主,正在为他们去谋求一条活路。
士兵泪流满面地看着这些官员,谁也没有动,大太监卫德贵恼了,他冲上去,迎面就是一个耳光,扇得一个只剩下一条手臂,看年纪只有十四五岁的士兵打了伞趔趄,尖声骂道:“混帐东西,没有听到吩咐么?快快打开城门,胆敢延误片刻,我就备你的头,杀你全家的头!”
那个士兵突然放声大哭:“我没有家人了,我的家人已经全都死了,我爹、我大哥都战死了,我娘在城下负责烧饭,也被冷箭射死卜·····
卫德贵厌恶地瞪他一眼,转向其他士兵
骂道:“一个个还矗在那儿干什么?废物!统统都是废物,赶快打开城门!”
宋军穷半月时光,逵下无数尸体都不曾打开过的城门在一片沉默中轻轻打开了,白衣左袒的大臣、太监、皇亲们立刻争先恐后地涌向城门。
他们都想第一个冲进宋营,第一个见到宋帝,他们早已打听清楚,唐国的大臣们投降了宋廷之后,有许多人都受到了重用,照样高官得做,骏马得骑,如今刘继元已经完了,是要在新主子面前留个好印象的时候了。
本来还想故作矜持的中书舍人莫言原本站在最前面,没想到城门一开,那些皇亲国戚、太监大臣们都一窝蜂抢到了他前面去,莫言急了,赶紧提起袍子往前撵,那个断了一臂的伤兵还站在他身前哭得无比伤心,莫言嫌他挡了自己道路,抬起官靴就是一脚,气极败坏地写道:“给我滚开!”
他这一脚踹了那个小兵一个措手不及,那小兵摔倒在地,两天前刚刚被砍断的手臂创处触到地上,痛得他大声惨叫起来,四下士卒百姓见了怒不可遏,登时一阵骚动。
一个白须老者涨红着脸庞,颤声说道:“声称要与晋阳共存亡的,是你们!现在要献城投降的,也是你们!守城时,你们锦衣玉食,远远地躲在皇宫里;在城上浴血厮杀、命贱如狗的是我们。投降时,你们跑得比谁都快,投了新皇帝,你们还是官,还是能享尽荣华富贵。可我们有什么?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什么都不要,我们只求你们这些大老爷们能把我们当成一个人看、多多少少当成一个人看呐……”
白须老兵声泪俱下,越说越怒,他突然振臂高呼道:“守住运城的是我们,要把它交出去,那也应该是我们,这些丧尽天良的狗官,杀光他们,莫要再叫他们去祸害别人。杀光他们,为我们的亲人报仇呐!”
愤怒的咆哮把默默立于两旁的士兵们心中的怒火像火山一艘引发了:“杀光他们!杀光这些狗官,为我们的亲人偿命!”
愤怒的咆哮声此起彼伏,像巨大的海啸声,荡漾在晋阳城头,士兵们扑向那些白衣左袒的官吏,如狼似虎、刀剑俱下,顷刻间便将他们斫为肉泥。
城门已经打开了,厮杀声惊动了潘美罟,前的士兵,因为前些天发生过误杀出城投降官员的事情,所以潘美营中的宋兵十分谨慎,他们一面张弓搭箭,戒备地看着洞开的城门和城门前如疯如狂地陷入厮杀的人群,一面使人迅速向中军传报。
城门口的骚动很快停止了,杀红了眼的百姓把那些投降的官儿全都砍杀殆尽,不知谁先喊了一声“杀掉不把咱们当人看的狗皇帝”,立即在哗变的疯狂士兵中得到了响应,无数的百姓挥舞着刀枪沿着笔直的御街冲向皇城。
他们一路哭喊着、咆哮徉,发泄着他们的愤怒和悲伤,不断有人加入他们的队伍,滚滚人流如滔天巨浪,卷向皇宫大门
赵光义一路跑到赵德昭的中军大帐,抱住侄儿的尸身号啕大哭,捶胸顿足地谴责自己没有照顾好侄儿,愧对皇兄,慌得左右文武连连劝阻,这边假仁假义的戏码闹得正欢实呢,一阵阵排山倒海的欢呼声由远及近,此起彼伏,赵光义不由为之愕然,他赶紧停止哭声,变色问道:“发生了甚么事?”
左右面面相觑,俱都不明所以,大家正诧异间,一名侍卫急急奔入,兴冲冲地禀报道:“圣上,晋阳城守军哗变了,他们大开西门,然后返身条奔皇城去了!”
“啊?”
赵光义擦擦眼泪,犹自半信半疑:“世上真有这样的好事?刚刚死了赵德昭,这晋阳城也不攻自破了?”
这时又一个侍卫急急奔入,大声禀报道:“圣上,潘将军和杨元帅已率军入城,试图控制晋阳外城,晋阳城中到处都是乱军乱民,禁宫大内方向已燃起大火!”
赵光义听的耸然动容,赶紧举步走向帐外……
始建于春秋末年的九朝古都晋阳城,城中心大火冲天,大街小巷上尽是暴乱的人群。
董安巷,步军侍卫都虞候刘继业府,府门“轰"地一下被撞开了,一个身形敏捷的年轻小校领着十几个彪形大汉闯入院中,廊下正站着三个人,一个美妇人、身旁是两个半大孩子,两个孩子大的只有十岁上下,小的不过四五岁,那妇人约有四旬上下,螓首峨眉,五官秀美,只是双眼红肿,似是刚刚哭过不久。
她穿着一身缟素,一手护着孩子,一手提着柄森森的利剑,眼见宋军闯进院来,那美妇人柳眉含煞,凤目凛然,厉喝道:“延环,护着你弟弟,随在为娘的身后,咱们杀出去。
那抢进院中的年轻小校正是穆羽,他看那美妇人大腹便便,正怀着身孕,居然还要提剑上前厮杀,唬得他赶紧丢了兵刃把手连摇:“折大娘、折奶奶,且莫动手,我是奉命来救你与尊夫相会的。”
适时,一头苍鹰飞过晋阳上空,满城的骚动似乎令它有些困惑,它在晋阳城上空盘旋了两园,这才认准了杨浩中军的位置,敛翼投射下去……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024章 收服杨业
出乎赵光义所料,晋阳城不曾被他二十万大军攻陷,却在他焦头烂额之际不攻而破了。
不出潘美所料,杨浩要抢着进城,结果他麾下那些军纪奇差的流氓兵很快就变成了抢男霸女、搜刮财物的强盗。
春暖花开时季,仍然穿着大羊皮袄、戴着狗皮帽子的银州兵拖着大姑娘小媳妇,背着大包小裹兴高采烈,跟赶集似的往城外跑。搞得本来就一片混乱的晋阳城更加难以控制,潘美坐在马上,沉着脸色,强抑着杀人的冲动对梅浩道:“杨元帅,城中本已混乱不堪,而足下所部’’,,’,”
杨浩一脸惭愧地道:“惭愧,惭愧,实在惭愧,杨某本想将功赎罪,可是这些混怅东西实在是不成体统,倒让潘将军见笑了。本帅立即勒令部下退出城去,由潘将军负责控制全城就是,不过……不过……
潘美何等聪明,一见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就明白了他
的心意。
潘美暗自鄙夷,口中却道:“杨元帅放心,你我同时入城,若有功劳,自然少不了你那一份。眼下……还请杨元帅配合一下,尽快收拢你的军队,已免惹出不必耍的麻烦。”
杨浩眉开眼笑,忙不迭应道:“好好好,咱们一言为定。来人啊,传令,收兵,闻金不退者,杀无赦!”
杨浩答应的爽快,是因为他已瞧见了穆羽。穆羽领着十几个贴身侍卫,正护拥着一个满身缟素的女子和两个孩子迅速向城外撤去,杨浩见目的已达,立即下达了撤兵命令。锣声响起,三短一长,银州兵开始意犹未尽地撤出城去。
南城门被潘美的人接防后从里边打开了,李汉琼部欢呼而入;紧接着,东城门也打开了,面对着洞开的城门。赵光义萧立营前却毫无笑意。
晋阳城竟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得手的,在他刚刚遭受重创的时候,晋阳因内部哗变而失陷,对赵光义来说实在没有什么光彩可言。虽说除掉了赵德昭这个眼中钉,他此时心情大畅,可是一想到他劳师动众远征汉国,最后却是这么一个结局,赵光义竟有一种嗒然若丧的感觉。
左右将领们见赵光义闷闷不乐,还以为他在为亡侄赵德昭伤心,所以都努力露出一脸悲戚的模样来,不敢显出欢喜神色,只有行营指挥田重进,隐隐猜出了赵光义的几分心思。
田重进是禁军中手握重兵的大将,当初赵光义做开封尹时,田重进是他重点结交的对象,不过赵光义馈赠与田重进的礼物,无一例外都被田重进退了回去。田重进只忠于皇帝,谁做皇帝他就忠于谁,绝不拉帮结派,搞什么利益集团。
赵光义深知他的为人,因此成为皇帝之后并未怪罪他以前屡屡拂了自己面子的事,对他仍然予以重用。但是不管怎么说,两人以前毕竟是有些不快的,这已成了田重进的一块心病,如果有机会同今上缓和关系,他当然不想错失机会。
如今既猜出赵光义为何不快,田重进便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官家,吴王身遭不幸,官家之恸臣也感同身受,可是官家不只是吴王的叔父,也是天下的共主,还望官家以天下为重,以社稷为重,节袁顺变。以免伤了龙体
赵光义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田重进又道:“如今晋阳不攻自克,这正说明刘继元倒行逆施,不得人心。而官家讨伐汉国,乃是顺天应命之举,所以汉**卒百姓,受了官家的仁德感召,欣然献城乞降。以仁德而服夭下,比兵威更加难能可贵,官家乃一代仁主,方有今日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结果,臣为大宋,贺陛下。”
赵光义听到这里,不由欢喜起来,他赞许地看了眼田重进,颔首道:“田卿说的是,汉**民受朕感召。主动献城,免致生灵涂炭,朕也欢喜的很。汉国一灭,中原天下已尽在我大宋手中,先帝在天有灵,想必也会颇感欣慰的。田卿,你速率兵入城协助潘美稳定秩序,尤其是那刘继元,务必查清他的生死再来报朕。”
“末将遵命。”
田重进松了口气,急忙领命而去,赵光义振奋起来。望着火光冲宵的晋阳城暗自思忖:“晋阳九朝古都。不乏王者之气。自唐末以来,此地豪杰辈出,实是大患之地。尤其此地近契丹与西北,一旦为人所得,朕再想攻之,不知耍损失多少兵将,这座传承于春秋时代的古城,是万万留它不得了。”
想到这里,赵光义沉声道:“掌书记。”
“臣在。”
“记下,晋阳古城,本维藩镇,盖以山川险固,城垒高深,致奸臣贼子,违天拒命,因其悖逆,诖误军民。今既荡平,议须更改,当令众庶,永保安宁。着令,晋阳城僧道士绅一体迁往西京洛阳,寻常百姓迁居榆次。唔……,榆次县人口增加太多,改县为州吧。朕平定汉国。一并神州,榆州就更名为并州,令并州妥善安置迁民。勿生事端。”
掌书记下笔如飞,一一记下。
赵光义顿了一顿,又道:“三日之后,焚晋阳城。城中一切建筑房舍、宫廷、寺观,尽皆焚毁,待雨水充沛时节,再引汾水灌晋阳城,将之彻底夷为废墟。”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又道:“明日,设御宴,犒赏三军,朕要做一首《平晋赋》,将今日功绩永载史册。诸矢武大臣,明日宴上,每人都耍做一首《平晋诗》,为朕梅《平鲁赋》作和!”
众文武见皇帝重新振奋起来,都暗暗松了口气,齐声称喏。
赵光义再度望向眼前这’座既将毁于一旦的千年古城,踌躇满志地想:劭德死了,朕的心腹大患已除。汉国被荡平了,中原已然一统。朕,一定能成为比皇兄更伟大的帝王。朕不要做太宗,永远站在皇兄的影子里,朕耍打下一片比皇兄更广阔的天地,朕千秋万岁之后,朕的庙号……也要称祖!”
杨浩刚刚返回大营,李一德马上迎了上来,二人低语一番,便快步走进大帐,十进大帐,摒退了左右,季一德马上从袖中摸出一封信来,杨浩拆开匆匆了一遍,李一德已迫不及待地问道:“大帅。信中说些甚么,银州情形怎样?”
杨浩缓缓地道:“李继筠突破重重防线,已然攻到银州城下。李光睿亲率大军,自后一路扫荡,党项七氏拦不住他,不出所料的话,数日之间,他也必将赶到银州”
李一德脸色有些发白,期期地道:“大人,那夏州那
边。可有兽么消息?”
杨浩摇手摇头:“全无消息。”
李一德的脸色变得更白了,杨浩睨了他一眼,忽然笑道:“你担心甚么,银州……不是那么容易打下来的。而夏州……目前来说,没有消息岂不就是最好的消息”
季一德仔细一想,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杨浩忽然
又问:“杨夫人和她的孩子已经接回来了?”
李一德忙道:“是,已经送入大帅后帐,着最亲近的
侍卫守着呢,任何人不得搪入。”
杨浩颔首道:“好,我去见见他们。”
李一德急道:“大帅,银州已然被围,火烧眉睫了,咱们现在……”
杨浩沉稳地笑道:“何必惊慌,现在咱们迷不是向官家请辞的时候,总要做得滴水不漏,才好抽身离去。你不必担心,本帅早有定计。你现在去,把掳回来的妇人都集中起来听候本帅命令,士卒有胆敢不从者,军法从事。这帮混蛋打仗倒是敢拼,可这军纪……真比我想像的还差,是得敲打敲打他们了。
李一德见杨浩镇定自若,心中稍安,忙答应一声退了出去。李一德一走,杨浩的脸色便暗了下来,他没想到李继筠来的这么快,银州……此时的银州和晋阳何等相似?他的作法与杨继业又是何等相似?
杨继业秘密地把一支精兵调出晋阳,以死城为饵,行致命一击;而他,同样是把精兵调出了银州,不同的是,他调出银州的兵马共有两支,一明一暗,明者在此,暗者迷在沙漠中跋涉。
杨继业的行险一击功亏一篑了,他呢?
想到银州。想起银州城中的冬儿、焰焰、娃儿和妙妙,想起如今音讯全无的那支秘密队伍,杨浩如何不牵肠挂肚、忧心忡忡?可是在部下面前,他这个主将绝对慌不得。他现在恨不得马上插翅赶回银州去主持大局,可是在解除赵光义这头笑面虎可能给他带来的威胁之前,他还得暂时隐忍,他的心中也急呀。
杨浩脚步沉重地到了后帐门口,在帐外站定,缓和了自己的情绪,重新换上一副从容自若、自信满浓的神情,这才举步走进帐去。
帐中,刘继业昏迷不醒,杨夫人和两个孩子伏在榻前,正忧心忡忡地看着他苍白的面容。默默流泪。
杨浩悄然入帐,先是颇为好奇地看了眼折子渝的胞姐、这位传说中的传奇人物佘太君,这才低声道:“杨夫人勿须担心,杨将军只是体力匮乏,失血过多而已,本帅已着郎中妥善照料。因军营中大过嘈杂,为了让杨将军休息的好,所以给他服了有助睡眠的药,这才昏睡不醒,并非伤势极重所致唧”
杨夫人闻声起身,擦了擦眼泪。仔细看了他一眼,冷静地问道:“你是府州的人,还是麟州的人?”
杨浩暗中一赞:“了不起,换一个寻常女子,这种时候哪有这份心思,折家的女人果然了得。”
他微微一笑,微微拱手道:“杨夫人,本帅不是麟州的人,也不是府州的人,而是来自银州。”
“银州?”杨夫人一怔之后忽地露出恍然之色,低声道:“银州……杨浩?”
“正是杨某。”
杨夫人回首看了眼犹自沉睡的丈夫,说道:“多谢杨元帅援手之恩。妾身……听拙夫说起过杨元帅,杨元帅前番义释我夫,今番又救我全家,大恩大德,妾身真是感激不尽。”
杨浩连忙摆手道:“扬夫人客气了,尊夫杨将军义胆忠心,人所钦仰,本帅一向敬慕,岂肯加害于他?再说,本帅与麟州杨帅、府州折帅义结金兰,乃是兄弟且与令妹子渝小姐交情深厚,既有机会,无论如何都要出手相救的。”
他搓了搓手,看看站在折子悦身边的两个孩子和她臃肿的腰身,暗忖道:“前番见杨继业身边有两个儿子,现在又是两个。那她腹中怀的该是杨五郎了?”
杨浩一边想着,一边说道:“这两位,想必就是贵府三公子、四公子吧?昨夜杨将军率兵袭营,一路厮杀昏昏沉沉闯入本帅营中,幸被本帅救下。只是……,我在银州时,曾见过延郎、延浦两位公子,他聃……却不知身在何处?”
他这一说,杨夫人忍不住流下泪来,泣然道:“延郎、延浦、延训三个孩儿尽皆随在他父亲左右,如今……如今只怕是……”
杨夫人在城中听说奇袭宋营失败,汉军尸骸枕藉,垫满了护城河,就知道自己丈夫和三个孩子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如今丈夫居然奇迹般地活着,已是意外之幸,她又岂敢想象三个儿子也能活着,一想到三个未及弱冠的儿子就此早逝,她虽然极是坚强,还是忍不住黯然泪下。
杨浩倒未料到还有一位三公子,如此说来这位杨夫人腹中怀着的该是六郎了。眼见杨夫人黯然泪下,杨浩正暗悔失言,不知该如何解劝,旁边忽然响起一个虚弱的声音:“子悦,为国征战、守土戍边、马草裹尸,死而后已,正是男儿本色,你哭甚么!”
“夫君!”
杨夫人惊喜转身,扑到榻前:“你媚了。”
两个孩子也欢喜地扑到榻边,叫道:“爹爹。”
杨继业欣慰地看着夫人和一双孩儿,微微颔首道:“好,好,我只道我一家老小,都已殉国了,想不到你们还活着。”
他抬眼看向杨浩,迟疑良久,才低声问道:“晋
阳……已经被攻破了?”
杨浩摇摇头,又点点头,说道:“晋阳城的确已然失陷,不过……却不是被宋军攻破的。
得知将军战死。袭营之计失败后,刘继元便遣使出城乞降,可是他的使节在这个关头还要耀武扬威、欺压百姓,激得军士哗变,于是……晋阳城不攻自破……
杨继业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局,他张大眼睛,怔怔半晌,忽然呵呵地惨笑起来,杨夫人担忧地道:“夫君,你已尽力了……”
杨继业闭了闭眼睛,又缓缓张开,沉声问道:“我主……如今怎样了?”
杨浩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说道:“我入城去救尊夫人出来时,见城中处处都是暴民乱兵,纷纷攻向皇城去了,皇宫内大火冲宵,恐怕……”
杨继业无神的目光慢慢移向帐顶,两滴眼泪顺着眼角缓缓流向腮边,哀莫大于心死,他现在的心就已经死了。杨浩规劝道:“扬将军,对汉圄,将军已是仁至义尽,大势如此,非人力可以挽回,将军何必过于自责”
杨继业痴痴半晌,目光微微一动,转向自己夫人,然后又看看两个尚满脸稚气的儿子,摸了摸他们的脑袋,目中露出慈爱的光芒,过了片刻,他又复看向杨浩,低声道:“杨元帅救我夫妻幼子,意欲何为?”
杨浩凝视着他,郑重地道:“杨将军一身艺业、一腔忠心,杨浩久已钦仰。前次在银州,杨浩已向将军表示了我的一番诚意,现在还是如此,我希望杨将军能为我所用,若得将军相助,那是本帅莫大之喜,还请将军念在本帅一片赤诚,能够归附银州。”
杨继业目光一动,紧追着问道:“杨元帅私自容留我这汉国罪臣,不怕宋天手知晓么?”
杨浩立即说道:“若得将军扶持。本帅何惧宋天子雷
霆之怒?”
这番话已是反意昭昭了,杨继业目中奇光更盛,不料杨浩紧跟着又说了一句:“不过……如今本帅迷在人家的屋檐底下,杨将军还得委屈些时日,待得时机成熟时,杨将军才可公然亮相!”
杨继业听了不禁哑然失笑,他又定定地看了杨浩良久。看着他诚恳的模样,殷切的目光,忽然说道:“属下三子延训或还未死,如今……就劳烦主公,替属下往杀熊岭走一遭,去寻他回来。”
杨浩先是一呆。继而大喜若狂,连声应承道:“使得使得,将军好生歇息,本帅这就去接令公子回来!”
守得云开见月明,杨浩终于得到杨继业委婉的输诚了,他接过杨继业的信物,听他详细说明杀熊岭上情形,立即兴冲冲地告辞出来,唤来穆羽密密嘱咐一番,穆羽马上带了几个人往杀熊岭去了,杨浩又带着掳来的妇人赶往皇帝行营。
潘莫此时还在城中。杨浩交还百姓,主动说明情况,赵光义倒不便责备了,还要假惺惺地赞许一番,心下倒是对杨浩所部军纪如此败坏有些窃喜。杨浩交待清楚便即请辞,赵光义不禁诧异地道:“杨卿,晋阳已破,再无紧急军务了,杨卿何必来去匆匆?”
杨浩讪然笑道:“不瞒官家,臣闻官家明日设庆功宴,令文武官员赋《平晋诗》应和,臣学识浅薄,担心会在百官面前出乖露丑,想早些回去先下些功夫。”
赵光义想起他当初抄袭的那首《出师表》,不禁有些想笑,忙绷紧了面皮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便回营去吧,明日未时一刻,准时赴宴便是。”
“谢陛下!”杨浩躬身而退,直到帐口才转身行去,望着他的背影,赵光义不无恶意地想:“李光睿如今该已攻到银州城下了吧,等他晓得,不知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杨浩出了行营,翻身上马,勒搐望向晋阳城中滚滚升起的一道浓烟,双眉微微地一挑:“从现在起,这出大戏该轮到我杨浩来唱了。唱的不好,铁定仆街;若唱得好,从此以后我也是角儿啦!”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十二卷 西北望,射天狼 001章 该我了
“纷河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攻晋阳。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后两句是什么来着?”
继抄袭诸葛亮、苏东坡等先贤名人之后,他准备再度抄袭一位伟人所写下的脍炙人口的好诗了,不过冥思苦想半晌,对于剩下四句终告放弃,来到这个世界仅仅几年时间,似乎已经重新过了一世,以前的记忆都淡漠的很了。
正在这时,穆羽一掀帐帘,兴冲冲地闯了进来:“大人,我回来了。”
杨浩一见是他,忙站起身,喜形于色地道:“已把杨延办接回来了?”
穆羽道:“没有,他们在山上还有数百名伤病的士卒,如果这时下山太引人注目了,杨家公子伤势颇重,这时也不宜劳动,所以属下把杨将军健在并已归顺大人的消息告知他们之后,让他们暂且呆在山上,找个合适的机会再接他们来咱们大营。”
杨浩吃惊地道:“山上还有数百人?”
穆羽喜道:“是啊,有些士卒在山上藏了十多日,患了病,所以没有参与昨夜袭营。对了,杀熊岭上不只一个三公子杨延刮在,连他大哥二哥也在呢。大人,你猜那杨延i是谁?”
杨浩听说杨延朗和杨延洁也在,不禁又惊又喜,正要问清缘由的时候,忽听穆羽又卖了这么个关子,不由奇道:“杨延i不是杨将军的三公子么,还能是谁?”
“嘿嘿!”
穆羽向他扮个鬼脸,嘻颜道:“大人,这杨延i就是咱们进入汉国地界时抓到的那个正在破坏桥粱的小校,你说巧不巧,他见了我也很是吃惊,听说他爹爹没死,而且还归顺了大人,他是最先相信的一个,看的出来,大人军前义释了他,他对大人也佩服的很呢。”
杨浩大感意外:“他就是杨延办?难怪……小小年纪,不但一身武艺出众,而其视死如归,对了,你刚刚说杨延朗和杨延浦也在山上?”
穆羽笑道:“正是!他们两个都受了伤,杨延朗的伤势尤其严重一些,不过三人都无生命之忧。”
原来昨日杨延朗和杨延浦各自带领一队人马,利用宋军各营从属不一,彼此之间互不信任的机会挑起他们之间的混战,事成之后他们就迅速利用大雾脱离了战场口他们潜进去时各自带了三百人,尽管只是负责煽风点火,并非攻坚任务,可是从战场上撤下来时余部也已寥寥无几,杨延郎腿上被所了一刀,深可见骨,右胸也中了一剑,被亲兵们强行拖起,逃回杀熊岭去了。
杨延浦还想赶去与父亲汇合,可是这一通混战,他们已不辨东西南北,再想绕回南城皇帝行营,已很难掌握准确方向。而且宋军阵营已经加强了戒备,杨延浦不辨东西地摸去,也不知与谁的营中士兵遭遇,一场混战之下身边只剩下半数人,眼见到处厮杀声一片,却无法找到父亲,杨延浦只得带着十几个残兵退往僻静处,待到清晨大雾稍稍稍稀释时,这才摸回杀熊岭。
兄弟三人在山上等候了半天,天光大亮再不见一兵一卒返回,又见宋军阵营岿然不动,便知任务失败,父亲必然也已阵亡。未及中午时分,又见晋阳城中大火冲天,兄弟三人抱头痛苦,只当娘亲和两个弟弟也要丧生于乱军之中,这时穆羽便寻上了山来。
穆羽说罢前后情形,又道:“大人,三位公子身上有伤行动不便,只遣了一个轻伤的小校随属下回营,先行见过杨将军。”
杨浩喜道:“好,七郎八……哈哈哈,我带他去见杨将军。
※※※※※※※※※※※※※※※※※※※※※※※※※※※※※※※
行营内大摆宴席,赵光义亲自搞赏三军,三军将士都是喜气洋洋,只有折御勋和杨崇办闷闷不乐。杨浩知道二人已入城寻找过杨继业的府邸,却没有找到一个杨家的人,虽说他们与杨继业各有立场,可毕竟是骨肉至亲,这时亲人生死未卜,他们无论如何也是高兴不起来的,不过杨浩这时却还不便把杨继业的消息告诉他们,所以只得隐忍不发。
赵光义今天的兴致非常好,他在席上亲口吟诵了一首《平晋寺》,并当众挥毫留下墨宝,令人在自己驻跸之处做下记号,来日要在此处建一座平晋寺,将自己的御笔刻于碑上,立于寺中,然后又令众文武为之应和。杨浩那首抄袭之作点睛之笔在后两句,可他忘了中间两句,最后两句又实在不应景儿,干脆偷懒只抄了一半。
好在赵光义亲征汉国,身边带的多是武将,这些武将诗词文章都非所长,很多都是找的军中文人为他捉刀,诗词水平都有限的很,杨浩那半段诗虽然有点文化的都听得出来没有写完,但是这半段诗已然气魄非凡,与其他人比起来倒也不算很丢人。而其他人做的诗词论意境或还不如杨浩,可是毕竟诗意完整,而且大多都是歌功颂德之作,赵光义听在耳中,不免得意洋洋。
听到兴处,酒意犹酣,赵光义便亲自举杯为诸将敬酒,众文武纷纷起身,正乱哄哄互相吹捧抬举的时候,一个人跌跌撞撞地闯进大帐,大叫道:“大人,大人,你在哪儿,大事不好啦!”
帐中立即静寂一片,大家纷纷扭头看去,只见这喊叫之人穿一身防御使的盔甲军服,方脸浓眉,皓须如雪,难得的一副威猛面相,只是神色仓惶,魂不守舍。
众人一看都不认得,正面面相觑的功夫,就见杨浩懊恼地低斥道:“李一德,圣上在此,胡乱喊叫甚么?”
李一德看见杨浩,叫苦不迭地道:“大人,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啦。”
杨浩对赵光义惭然道:“这李一德本山野粗人,不懂朝堂规矩,还望圣上恕罪。臣……出去一下,问问他出了什么事。”
赵光义瞟了李一德一眼,微笑道:“有什么要紧事这么慌慌张张,无妨,就在这儿说吧。”
杨浩犹豫了一下,不情不愿地道:“臣遵旨。”
他回身瞪了李一德一眼,说道:“有什么要紧事,大得过圣上为三军将士庆功么?说吧,若是无甚要事,本帅定要先办你一个擅闯行营之罪。”
李一德哭丧着脸道:“大人,刚刚收到快马急报,夏州李光睿趁大人奉诏出兵讨伐汉国,亲率大军攻我银州去了。大人,银州如今已被李光睿团团围住,危在旦夕了啊。”
“甚么?”杨浩大惊失色,手中酒杯失手落地:“当”地一声跌得粉碎,他一个箭步蹿到李一德面前,扯住他衣领,气急败坏地叫道:“你待怎讲?银州……银州怎样了?”
李一德又大声重述一遍,杨浩倒退两步,面如土色,怔怔半晌,他突然转身面向赵光义倒头便倒,声泪俱下地叫道:“圣上,夏州李光睿与臣一殿称臣,都是大宋的臣子啊,如今李光睿趁臣奉诏伐汉,袭我后军,这是目无朝廷、目无纲纪啊,还请圣上为臣作主”
赵光义心中暗笑,却把酒杯一掷,愤然喝道:“这个李光睿,粗鄙不文,不服教化,胆大包天,竟敢趁朕征召杨卿讨伐汉国之际擅自出兵攻打银州,眼中还有朕这今天子吗?真真一个混帐。朕一定要严惩这目无君上之辈!杨卿勿慌,朕派大军随你回去,定要叫那目无纲纪的李光睿受到应有的惩治。”
杨浩暗暗冷笑:“先施驱虎吞狼之计,再来火中取栗,这赵光义果然阴险。”他赶紧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道:“多谢圣上为臣主持公道,不沁……圣上此番伐汉大军多是步卒,恐怕远水难救近渴,臣之所部多是骑卒,来去速疾,虽未必败得了李光睿,总还可以与之周旋一番,减轻银州城防之压力,却不必劳动朝廷大军了。”
赵光义大义凛然地道:“杨卿这是哪里话来,这可不是你们二人私人仇怨,李光睿目无朝廷,朕以至尊,焉能置之不理?”
杨浩拱手又拜:“既如此,还请圣上给臣一道讨逆的诏书,有圣上讨逆诏书在手,臣讨伐李光睿就是上合天意下顺民心,必能马到功成。臣之所部远来汉国,粮秣军备难以为继,再请圣上调拨一些箭矢、粮米,臣就感激不尽了。”
赵光义笑吟吟地道:“杨卿勿须惊慌,有朕为你主持公道,李光睿何足道哉?讨逆诏书,朕马上书就,这箭矢,朕送你二十万枝。至于粮米么,如今军前粮米,朕也任你取用。”
“多谢圣上……”杨浩饱含真诚,放声一呼,赵光义赶紧把话风一转,又道:“李光睿久据西北,财雄势厚,爱卿兵力有限,根基浅薄,朕如何放心得下,所以这朝廷大军,还是要发的,爱卿所部多是骑卒,可先行赶回银州,朕以潘美为帅,统十万大军,自后徐行,可为杨卿后盾。”
“这个……”
赵光义目光一冷,凝声道:“嗯?”
杨浩把牙一咬,硬着头皮顿首道:“臣……遵旨。”
赵光义见他就范,不禁暗自冷笑,他立即回到御书案旁,亲笔写下一道讨逆诏书,左手边放着《平晋赋》,右手边放着《讨逆诏》,晋阳城已经平定,西北眼看就要到手,一时间当真是意气风发。
赵光义将《讨逆诏》加盖了玉奎交予杨浩,然后立即命令军器库使去调拨箭矢,又令掌书记去点拨粮草发付杨浩军营,同时又命潘美为西征讨逆大元帅,持节绒,节制西北诸藩。李汉琼部、崔彦进部、郭进部随营听令共赴银州,随即又下令命河北道刺史兼河北西路采访使王继恩筹措粮秣供应西征大军所需。
众将不知赵光义在慕容求醉等幕僚的策划下,早就定下了一石二鸟之计,如今见他仓促之间调兵遣将、安排军需,竟是胸有成竹,颇具章法,不禁暗暗钦佩:“官家虽未必及得先帝东征西杀的一世武功,可是也算难得的一位帅才了!”
折御勋和杨崇刮见此情形,慌忙起身亦向赵光义辞行,理由不外乎是李光睿与他们一向不合,如今他们后方空虚,李光睿统率大军而来,难保不会对麟府两州不利,所以请求马上返回西北驻地。”
赵光义早知他们与杨浩义结金兰,只当他们是寻个借口去为杨浩助战,他知道论兵力李羌睿部在西北最为雄厚,一个杨浩恐怕吃不下他,加上折杨两藩,才有利于达到两虎相争的效果,于是很痛快地就答应下来。
待得三藩慌慌张张退出行营,潘美、李汉琼等几位奉诏的将领也匆忙回营准备,赵光义兴致不减,与其余诸将仍然杯筹交错,又饮了三巡酒,这才意犹未尽地散了酒席,返回自己的寝帐。
回到寝帐之后,赵光义捧着一杯铲茶,却犯起了核计:天从人愿,汉国才刚刚平定,一统西北的机会就到了。一切都在按照他的预定计划发展,实在完美。
在赵光义心中,如果一定要他在李光睿和杨浩之间做一个选择,他更愿意选择李光睿,李光睿再如何件傲不驯,但是他的一举一动赵光义觉得自己是看得透的,而杨浩……这个人太捉磨不定了,这样的人最是危险,任何一个至高无上的掌权者都不喜欢有这样一个属下。
然而如果有一个机会,能把李光睿和杨浩这两头猛虎一起除掉,把西北完全纳入他的统治之下,这无疑是一个完美中的完美结局。西北,那里不仅仅是一大片广袤的土地和十多夹秋之族,那里还走出产良马的地方,宋国直到现在还没有一块完全属于自己的养马之地,如果把西北掌握在手中……
而这见机行事之人,想办法促成李光睿和杨浩两大势力集团始终在力量均衡的状态下互相搏杀之人,当杨浩这个奉诏讨逆者成为惨胜方的时候,能及时给他安排一个合理的罪名,让自己可以名正言的顺势铲除的人,不是潘美这样的武将能够胜任的,这个人必须要有智慧、要懂权谋,要能操控局面、制造局面,要狡诈如狐、阴险如蛇……
本来,这个人选在御驾亲征汉国的时候他就已经选定了,这个人就是慕容求醉,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慕容求醉居然和赵德昭一起遇刺身亡了,一时之间到那里去找这样一个能完全领悟自己的意图、又能智计百出、操控全局的人呢?
※※※※※※※※※※※※※※※※※※※※※※※※※※※※※※
杨浩把李光睿兵至银州城下的消息对杨继业说了一遍,然后说道:“杨将军,我要马上赶回去为银州解围,明日一早就得拔营起寨。”
杨继业盯着杨浩的眼神,问道:“主公有什么事吩咐属下做的。”
杨浩笑了笑,轻拍他的肩膀,缓声道:“我会留下些人,把杨将军和夫人,还有杀熊岭上的弟兄都接出来妥善安置,等你们养好了伤再说,你这么重的伤,怎么可能长途跋涉,何况还是快马行军呢。这一次,你是没有机会大显身手了,不逝……你放心吧,这样的机会,以后一定不会少了的。”
杨继业沉思片刻,很笃定地道:“夏州李光睿是西北第一强藩,虽然我没有和他的人交过手,可是也能揣测出他大致的实力,若是在草原上摆开阵势正面冲突,主公绝非他的对手,如果与麟府两州朕手,三藩合于一处,再加上党项七氏,兵力上主公可以占优,但是一旦交战的话,胜算仍然有限,因为主公这边,就像赵光义攻打晋阳城的各路军队,看起来兵强马壮,实在各有所属,难以如臂使指。当然,这是排除了伐谋和主将指挥能力之外的对比。”
他顿了一顿,面色忽现忧郁:“不过攻打城池的话,强弱就不能这么简单地区分了。如果主公果真把银州城按照属下之前的布署重新修缮布置了起来,属下可以确定,银州城内就算只有一万老弱残兵,也能绮仗坚城高墙,和十万大军抗衡至少一个月。如果由我来指挥,城中粮米又不匿乏的话,抵抗一年也不是问题。然而……上一次与主公对战,银州城却是仅仅半个月就告破了……
杨浩目光一闪,恍然道:“将军是担心我会重蹈庆王的覆辙?”
杨继业反问道:“尖公能保证银州城中军民上下一心、众志成城?”
杨消失笑道:“上下一心、众志成城?呵呵,那是圣人忽悠常人、古人忽悠令人的一句话罢了,我若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天真书生,便信了它,也不过是做几篇继续忽悠后人的锦绣文章出来,无伤大雅。我既是一方统帅,成败胜负、无数性命,都掌握在我的手中,我岂能相信人心、人性如此简单,若我如此天真,那可真该死了。”
他顿了一顿,突然问道:“杨将军,大泽乡陈胜吴广起义,星星之火,迅即燎原,原因何在?”
杨继业微微有些诧异,但还是答道:“抗秦暴政。”
杨浩直视着他,微笑道:“就这么简单?上下一心、众志成城,抗秦暴政?”
杨继业忽然也笑了:“尖公以为如何?”
杨浩道:“陈胜、吴广等牺余名戍卒被征发前往渣阳戍边,途中为大雨所阻,不能如期到达,按秦律,当诛。陈胜、吴广为求生计,方欲造反。他们先在布上写下,陈胜王,三个字,塞在一条鱼的肚子里让人发现,又在夜晚装作狐精高喊,大楚兴,陈胜王。,声势造下之后方杀营尉造反。九百人揭竿而起,战火迅速蔓延。
随之造反的,有的人是担心被杀,这就算是畏于暴政,反抗暴政吧。
有的人是相信陈胜当真是人主,要一统天下;接下来,陆续响应的人固然是有被苛政逼得走投无路的人,却也不乏被迫相随的人、只想吃一口饱饭的人、想要成为开国元勋做人上人的人、发现参加义军能借义军之势向欺辱过他的人报仇的人、想要保护自己的财产不被义军瓜分的人……
史书上记载下来的理由只有一句:抚秦暴政。但是我们应该想得到,参加义军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计、自己的想法,但是不管他们抱以什么目的,结局是他们走到一起来了,因为参加义军,他们想要达到的目的,才有可能实现。”
杨继业缓缓地吁了口气,慢慢问道:“那么……主公用什么办法,让这些各有算计、各有想法的人同心坚守银州城呢?”
杨浩喃喃地道:“李老爷子偌大的年纪,你说我把他带来汉国做什么?像李老爷子这样的人,我遣出银州城外的不只一个,我用的法子,与杨将军使一支孤军尽成死士,于数十万大军营中奇袭皇帝行营也差不太多。只不过……杨将军是以城中的人为质,激发城外的人斗志,而我恰恰相反罢了。”
杨继业沉默片刻,又问:“赵光义执意要派大军助战,分明不怀好意,主公就算能打败李光睿,那时以疲弱之师,如何面对居心叵测的朝廷大军?”
杨浩目中奇光一闪,有些诡谪地问道:“如果……我邀麟府两州兵马为我助战,这时传来消息,有夏州兵马出没有于麟府两州,你说他们是随我去银州,还是赶回他们的根基之地?”
杨继业想也不想,立即答道:“自然是赶回他们的地方,他们有他们的义务和责任,有他们必需要给予保护和照料的人,如果出现这种情况,他们自然先要赶回自己的根基之地。他们是一府之主,而不是一个游侠儿。”
杨浩神秘地笑道:“这就走了,如果官家的根基之地出了问题,我保证,他会先把我摞在一边,火烧屁股似的赶回汴粱城去!”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002章 围城
赵光义坐在御辇,眼睁睁地看着杨浩率领大军急急西去,就像一尾金鱼,摇头摆尾脱钩而去,他的士兵每个人的箭壶都是满满的,后边还有满满当当地载着粮食的马车,心中当真是郁闷无比。
可是他也没有办法,他刚刚收到消息,蜀地的叛乱愈演愈烈,队伍更形壮大,而江南似乎也有人图谋不轨,正在蠢蠢欲动,阂地则刚刚暴发了一次叛乱,汴梁城中如今到处都在传说李煜没有死,说李煜不但从汴梁成功脱身,而且已悄然潜回江南,正召集旧部,意欲东山再起,闹得人心惶惶。
他的江山乱不得。如果蜀、闽、江南陆续发生叛乱,这种内部动荡,其危害远甚于尾大不掉、阳奉阴违的西北诸藩,朝廷兵马虽众,可是要戍边、要弹压地方、要卫护京师,可以动用的机动兵力并不是很多,这种时候,他是绝不能再冒险抽调一支大军赶往银州的。
不过,虽然不能一举而克西北,可以预见的是,西北诸藩大战的结果必然是数败俱伤,朝廷还是能够在战后对西北形成更有力的控制的,这个走了狗屎运的杨浩,且容他再招摇些时日又有无妨?他再如何狡诈,胀也吃定了他!
想到这里,赵光义才心有不甘地吁了口气,吩咐道:“传旨:令潘美为先锋,急速赶回汴京。田重进留下料理后事,其余诸营随膜返回京师!”
杨浩要在汴京制造一副烽烟四起、动荡不安的局面并不困难。在江南,他早已开始有所部署:而蜀地的义军也大可利用;至于阂地,让继嗣堂动动手脚,制造一场小规模的叛乱也毫不为难。
这些消息通过与皇亲国戚、文武大臣经常出入的千金一笑楼、通过汴河帮、通过继嗣堂仍然安插在那里的耳目,足以将这些实际存在的事实进行一番夸张的渲染和传播,当它们传进赵光义的耳中时,风已成雨,不怕他不立即赶回汴梁主持大局。
三藩星夜兼程赶往西北,他们带来的总兵力有六万人,经过半个集的攻城战,折损了至少五千人,伤兵残卒亦有六七千人,正好使这些行动不便的伤兵押运粮草徐徐随行,而杨继业一家人和杀熊岭上接下来的数百伤兵也都混在这支运粮队伍里,一边行军一边养伤。
李光睿有五州之地,由于西北游牧之地不比中原城池处处都须驻兵把守,所以尽管西北地广人稀,但是李光睿如果不惜一切,那么他可以调动的兵力至少在二十万上下,然而银州失陷于杨浩之手后,李光睿对其余各州加强了防务,夏州也必然会留有一支精兵卫护,这样的话他此次所谓的倾巢出动,总兵力估计顶多只有十万人。
可是就算是只有这十万人,以三藩的兵力也丝毫占不到优势,因为折杨两藩不可能像他一样冒着奇险在自己的根基之地摆一座空城,却把人马全部拉出来与李光睿决战的。
所以,杨浩真正害予厚望的是夏州,只要夏州能够得手,消息一旦传到军前,李光睿所部必然士气大挫,那时漫说李光睿只有一倍兵力的优势,就算他有百万大军在手,也无心恋战了。所以,杨浩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迅速赶回去,牵制李光睿的兵力,保住银州,静候夏州消息,等夏州得手的消息传来,才是他吹响冲锋号的时刻。
可是想达到这咋)目的就要有两个前提,一是夏州能顺利得手,二是银州确保无失。然而世事岂能尽如人意,他能不能既占领夏州、又不失银州?
“银州如今怎样了,冬儿和柯镇恶他们能否守住银州?木恩、木本、艾义海三人可曾顺利穿越沼泽、跋涉沙漠,抵达夏州城下?拓拔昊风能不能顺利完成里应外合的任务?”
这一连串的想法时时萦绕心头,简直快把杨浩折磨疯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赶路,全速赶路,恨不得插上翅膀,一日之内便飞回银州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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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州,栖云观后殿,一个翠衣女子手使一柄长鞭,身形翩跹犹如舞蹈,那支长鞭天若游龙,时而“白蛇吐信”、时而“声东击西”、时而“玉带围腰”……鞭影呼啸东西,攸卷攸张,如一条灵蛇般舞动着,忽然,那翠衣女子手腕一振,长鞭横卷:“啪”地一声炸响,将一枝手臂粗的小树拦腰抽断。
“好,你的悟性着实出乎为师的意料。”
静音道长巧笑嫣然地自殿内踱了出来,小周后振腕一收,长鞭在空中苏出一圈圈涟漪,越收越小,直至完全收到她的手中,随即她便上前一步,毕恭毕敬地行礼道:“师傅。”
“嗯。”静音道长自她手中接过鞭子,含笑道:“你学剑,基础实在是差了些,想不到这条鞭子却能这么快入手,这条鞭子,叫,狐尾”是为师年轻时候随身的兵器,以后……就送给你吧。”
“多谢恩师。”
静音道长点点头,又道:“枪怕圆、鞭怕直。”
枪是硬兵器,若能使得圆转自如,那就是枪法的上乘境界了,极难应付的;而鞭是软兵器,若能使得它其直如矢,兼有枪法之长,那在鞭法上便也到了上乘境界,比枪更难对付。你只有三分力,也能借力使力,运用出十分的力量,而且这鞭可软可硬,捉摸不定,实是难缠。”
说到这里,她突然一振手腕,手中乌黑的鞭梢如灵蛇吐信,笔直地蹿了出去,静音道长皓腕又是微微一抖,那鞭子便发出一声凄厉的啸音,仿佛一条长棍似的自空中陡然劈下,静音道长只走动了动手腕,看起来轻描淡写,毫未用力,可这一鞭下去,宛如一柄陌刀凌空劈下。
前方有一株大腿粗细的大树,刚刚绽出嫩绿的枝芽,被这一鞭劈下:“轰”地一声炸成了两半,自树梢直裂至底,声势看来着实骇人,村能劈成这样,这一鞭要是抽到人身上,后果如何可想而知。
静音道长道:“用鞭虽可补自己力道之不足,可是四两拨千金,你也要有四两力才成。为师传你的乾道铸鼎功你须早晚勤练不糙,内功有了底子,便能身轻如燕,力量渐增,坤道铸鼎功要想小有所成,怎么也要百日之功,不过为师等不了那么久,你的悟性既然这么好,今日为师便把幻影剑法传授于你工”
小周后本来听一句一点头,听到这里却微微一愕:“师父不是说徒儿不擅学剑么,怎么会……”
静音道长狡黠地一笑,说道:“这一路剑法,并不需要你使剑,你只须每日早晚勤练乾道铸鼎功,有暇就勤练这狐尾鞭就走了,那幻影剑法是一门内家心法,乃是坤道铸鼎功的递进之术。”
静音道长说着便把小周后带回大殿,先将那再百多字地的口诀说与她听……卜周后本是极聪慧的人,默记了两三遍便记在心中,背诵出来一字不差,静音大喜,这才开始一句一句详细与她解说。
小周后只听了几句便面红耳赤,讪然道:“师父,这……这功法怎么与坤道铸鼎功相差如此悬殊?坤道铸鼎功是一门吐纳功法,藉以调理内息,吸收日月精华,怎么……怎么幻影剑法却要幻想……幻想男女欢爱之事?”
静音道长正色道:“大道玄妙,自然不是凡夫俗子所能理解的。本门这功法,既能速成,也能大成,旁人苦修十年,未必及得习练此功法一年的成效,这门功法的修练之术自然是大异常规的。心中幻魔,然后灭魔,如此反复,便能锤练自己的意志,魔相幻灭之间,辅之以为师的独门吐纳之法,便能精进千里,这样的功法,天下间不知多少人想学也学不到,乃是你的大造化,功成之后,你不但能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本领,更能青春永驻,容颜不老,为师年逾八旬,却如妙龄女子,全仰此功法之奇效。
小周后想起师傅一身奇妙莫测的武功,和她与自己相仿的娇丽容颜,不由大为信服,遂诚惶诚恐,谢罪称是,端正了态度认真听讲,却不知幻影剑法一旦习练,方算是登堂入室,继承了这阴阳双修的功法。到那时她就如骑虎背,想要弃功不学那就只有走上孤阴煞的绝路。
若是静音一股脑儿再把戏道八动、合道十修、阴阳采炼、玉液还丹、仙道求索那些实实在在的房中修行之术说与她听,她必然能明白这门功法倒底是什么,可怀……如今她虽觉这门功法有些邪门,偏偏这幻影剑法只是幻生魔相而又灭魔相,并不真的涉及男女之事,小周后又怎能想到这门功法的最终结果居然是要阴阳双修呢。
小周后被静音道长一番教心,当下诚惶诚恐,认真听讲,有不解之处就认真问个明白,待这幻影剑法全部融会贯通之后,忽听远处一阵厮杀声起,小周后不禁黛眉微蹙,担起心事来。
静音莞尔一笑,说道:“徒儿担心甚么,这座城池雄奇浑厚,夏州李氏兵马,未必便攻得下来。再说,你是一个女儿家,这样的事情你又插不上手。”
“插不上手么?”小周后幽幽地想:“谁说女儿家就一定得守在家门之内?罗冬儿、唐焰焰衣不解甲,日夜巡守城池,指挥防御,娃儿和妙妙调济军需,打点得也是有井有条,杨家这四位夫人当真是女中巾惘。唉,我还曾是一国之后,比起她们来,实在是差得太远。可是……她们有真本事,也得杨元帅肯让她们参预军政之事,若换了我……就算我肯,官家肯么?就算官家肯,恐怕文武百官也要跪了一地,说甚么妇人干政,乱象之兆吧?”
想到这儿,小周后不禁苦涩地一笑,这些天每日看到冬儿和焰焰、妙妙她们为了守住她们的家、她们的城池所做的诸般努力,小周后就不禁想到被重兵围困,凄凄惶惶、风雨飘零的金陵城,想到那焚烧的宫殿,和终成笑谈的殉国壮举,两相比较,她的感触实是难以言喻。
静音道长见她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摇头一笑,说道:“呵呵,为师是方外之人,什么事都看得淡了,这城是你夫君的城池,是你杨家的基业,也难怪你如此牵挂口好吧,今日就到这儿,你先回府去吧。”
小周后离开栖云观,便带着随从赶往帅府,这些天杨浩不在银州城,她往杨家反而去的更勤快了,杨家四位夫人现在都有许多事情要忙,每日和杨浩的爱女雪儿相处时羽最长的反而成了她这个干娘。雪儿越来越可爱了,小周后简直爱煞了她,待她视若己出,每日都要来陪她陪她。
以前只知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小周后一如今换尿布抱孩子的本事可比雪儿的亲娘罗冬儿还要熟练,一日不见那个奶娃娃,她的心里都空空落落的不是滋味儿。
小周后已是帅府的常客,无须能报便登堂入室,直趋后宅。到了花厅处,只见进进出出许多人在忙碌,小周后也不去打扰,径自拐进了旁边的暖阁,小源丫头正陪着穿身百家衣,十分娇憨可爱的雪儿在炕上玩耍,一见小周后进来,小源连忙起身道:“夫人。”
小源并不晓得小周后的真实身份,只知道这位夫人是自家小姐的干娘,自家老爷对她十分礼遇,几位夫人与她也十分交好,所以对她不敢失礼,小周后一看见躺在那儿的雪儿,便情不自禁地露出欢喜的笑容,向小源问道:“雪儿还没睡么?”
小源道:“小姐已经睡过了,方才被城头的厮杀声惊醒了,这下便不肯再睡了,闹腾的正欢呢……”
小周后笑道:“这小丫头一睡醒了可精神着呢,你先去歇一下吧,我来陪她。”
小源听了如释重负,对她一个小姑娘来说,照顾小孩子,简直比让她一个人打扫整今后宅还累,她已经被精力充沛的杨雪儿折磨的精疲力尽了,难得能偷会儿懒,连忙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少了人陪她玩,杨雪儿正呶着小嘴儿努力地嚅着唾沫,忽然看见干娘,不禁咧开了小嘴,欢喜地扎撒开小手,两只满节儿似的小胖腿也蹬踹起来,小周后笑逐颜开,很熟练地将她抱在怀里,又掏出手帕给她擦掉嘴边的唾沫,逗弄她道:“小丫头,想干娘没有?”
雪儿手舞足蹈地表示她的欢迎,小周后不禁咯咯地笑了起来,她集昵地贴了贴雪儿的小脸蛋,忽听旁边传来一阵说话声,便抱着雪儿走过去,探头向隔壁望去口这间暖阁和隔壁的花厅只隔着一层窗根,窗积便掩着,探头一瞧,就见妙妙和娃娃正站在桌前,俯首看着甚么。
只听娃娃说道:“老爷正从汉国挥师回返,要赶到这儿,最快也得七八日时光,考虑到老爷率军赶回来之后马上就要投入战斗,路上势必不可能毫无限制地奔跑,我估计,得十二三日的功夫才能抵达。妙妙,城头守军伤亡情形如何?”
妙妙马上报出一串数字,又补充道:“这是昨晚的统计数字,李继筠的人马伤亡远比我们还多,可是他耗得起,我们耗不起,城中青壮有限,而李继筠势在必得,是不计牺牲的,何况他这一路下来,还控制了两个部落的头人,驱使他们冲锋陷阵,消耗咱们的箭矢和滚木擂“如果老爷还要十多天才赶到的话,恐怕兵力和箭矢的供给会有问题,咱们没有足够的兵力,善战之士也少,只能依靠密集的箭矢和滚木擂石来抵消李继筠的兵力优势,所以消耗太快了。”
娃娃道:“这些情况要随时报与夫人和柯将军知道。你看,这是内城,这是外城,咱们现在须得提早做好准备,百姓陆续迁往内城,外城一些房屋可以拆掉,石头拿去充当擂“木板用来加固城池。如果在老爷赶回来之前守不住了,便全军迁往内城口李继筠一旦入城,招石机、旋风炮、弩车、云梯这类武器在狭窄的街巷间很难运用自如,凭借内城的坚固,咱们至少还能守上半个月,到那时老爷怎么也赶到了。”
妙妙颌首道:“嗯,我马上去见夫人和柯将军,把辐重军需吃紧的情况说与他们知道,再把咱们的想法说出来,供夫人和柯将军决断。
“好!”
妙妙抓起披风,领着两个女兵急匆匆地走了出去,小周后站在隔壁房中,轻轻拍着雪儿的小屁股,看着忙碌而充实的娃娃和妙妙,不觉有些羡慕起来。
这时,姆依可和格尼玛泽两个羌族小丫环急急地跑了进来,大声叫道:“三娘,有消息了。”
娃娃动容道:“哦,快拿来我看。”
小周后也隐约知道这两个小丫头是负责与外线联络的人,在她们的院落中有许多信鸽和苍鹰,整日飞起飞落,信息传递十分频繁,听她们欢喜的语气,还以为有了杨浩近一步辑消息,忙又靠近了些凝神细听,就见姆依可匆匆递上一个竹筒,说道:“三娘,费听氏、往利氏和房当氏的部落在骖驼坪阻挡李光睿的大军共计三天三夜,现已抵挡不住,在细封部落五了舒大人的接应下向神马驿转移。信上还说,尔玛伊娜已到夏州。”
“尔玛伊娜?尔玛伊娜是谁?”
小周后心中忽地一动,她想起来了。她整日与杨家几位夫人在一起,平日闲聊时海阔天空无所不谈,这个名字她听她们偶尔谈起过的,尔玛伊娜……貌似……她就是细封氏部落头人子了舒想要许配与杨太尉的那个女儿,草原第一美人!
她去夏州做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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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州,比起与吐蕃、回讫开战期间,现在气氛要宽松的多。就算是与吐蕃、回讫交战期间,夏州的城防也不算森严,吐蕃人和回讫人是没有能力突破夏州大军的重重防线,杀到夏州城下的。如今,寒冬的萧瑟已去,春暖花开,夏州城也重新焕发了活力,如果说战场的明显影响,那就是以夏州为中继站,往来东西的鸵队日渐稀少了。
这时偏就有一支驼队缓缓地来到了夏州城下,守城的士兵老远就看见了驼队,自打南来北往的行商队伍急剧减少,他们这些守城门的士兵额外的收入也大幅减少,如今见到一支驼队走来,听着那悦耳的驼铃声,就仿佛听到了。袋里金币撞击的声音,他们立即打起了精神。
可是很快,他们就失望了。这支耻队拿的是夏州防御使的通行信物,虽说夏州直接在李光睿大人的统治之下,这个防御使远不如镇守其他诸州那般威风,可也不是他们这些守城小兵能够得罪的。城门官带人检查了一番,见他们动载的只是一些皮毛货物,这才没精打采地挥手放行。
驼队安然进了城,那个坐在骖鸵上的少女才暗暗松了口气。她佩着一把蛮刀,戴一顶狐皮帽,打扮得倒还精神,眉眼也很漂亮,可枷……脸上长了一块巴掌大的青色胎记,叫人不忍细看。
“无素婶婶,刚刚吓死我了,咱们这就去找姐姐吗?”
少女一开口说话,声音倒是悦耳如黄鹞,如果被人听到,恐怕会更加为她脸上的胎记感到惋惜了,看到她现在这副模样,恐怕谁也想不到她就是尔玛伊……”草原上跳舞的姑娘,最美丽的草原之花。
旁边一骑骖耻上坐着一个身材肥硕的大婶,她是这支行商队伍中仅有的两个女性之一,是尔玛伊娜的奶妈,据说她还认得好些汉字,是细封氏部落中仅次于大巫师的文化人,所以才被选为部落头人女儿的奶妈。
无素大婶机警地看着萧条的夏州街头,低声道:“不急,先找个客栈住下,然后通过拓拔昊风把你姐姐找出来。伊娜,你姐姐性情软弱,就象一头温顺的绵羊,可是要想让拓拔昊风横下心来,只有你姐姐才有这个力量,你姐姐和你感情最好,你一定要说服她,完成你父亲交待的使命。”
尔玛伊娜按着胸口,深深地吸了。大气:“无素大婶,我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我们……能成么?”
“不成也得成,咱们的部落已经走不了回头路了。再说,你爹可是一门心思要把你嫁给杨太尉呢,想想看,等他成为西北之王,你就是他的王后,你帮他也就是帮你自己呀。”
“杨太尉……”尔玛伊娜的眼神飘忽了一下,忽地想起那个温文尔雅,却有一身惊人神通,可以打败他们最了不起的摔跤手,可以让他们最强大的大力士俯首认输的年轻人。他会成为西北之王、凌驾于西北所有人之上吗?似……会成自己的丈夫?
尔码伊娜忽然有点儿害羞,她已经到了怀春的年龄,也开始渴慕男女之爱了。作为族长的女儿,她无权自己选择丈夫,说起来,她和姐姐嫁的都是草原上最有权势的人,可是自己要嫁的男人,比姐姐嫁的那个又老又胖的家伙强了一千倍,好卜……这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无素见她咬着嘴唇,一副神思飘忽的模样,还当她仍在害怕,不禁有些着急,连忙绞尽她肚里有限的墨水,煞费苦心地继续劝说:“本来,拓拔昊风就已答应为杨太尉做事了,可是……这么重大的事,总是越有把握才越安全,这可是事关再们全族命运的大事,拓拔昊风爱极了你的姐姐,而你姐姐和你的感情最好,我们一定要说服她,如果有你姐姐出面,那事就更可靠了。
尔玛伊娜担心地道:“可如……这是男人间的事,我们女心……能管得了吗?”
无素大婶道:“怎么管不了,被英雄爱慕的美人儿,就能左右英雄的前程。大婶跟你说,大婶年轻的时候,过好多汉人的书,汉人的书里有一个叫妹喜的美女,嫁了一个叫做桀的部落头人,结果就是她迷得那个桀不务正业,最后被一个叫做商的小部落给消灭了。对了,我记得这个妹喜是羌戎部落的美女,咱们羌人就是羌戎的后代呢。”
“喔……
“还有啊,后来,商部落的头人又娶了一个叫姐己的美女,结果本来很英明的一个头人,在她的诱惑下纵情声色,后和……就被一个叫做周的部落给灭了。这个姐己,也是我们羌戎部落的美女呢。”
“大姚……
“再后来啊,周部落的头人娶了我们羌戎部落一个叫做褒奴的美人,为了哄她开心,用火烧了自己的部落,结果……就被人灭亡了。”
无素大婶得意洋洋地总结道:“伊娜,你看咱们一族祖先中的美女干出了多少大事啊。谁说咱们女人不厉害呢?”
尔玛伊娜有点窘,吃吃地道:“无素大婶,好象……好象她们干的卓都不怎么光采呢。”
无素大婶很笃定地说:“伊娜,这你就不知道了,书中虽然没有写,但是大婶估计,她们就是被那些灭掉前一个部落的部落派去的,就像现在你为你爹和杨太尉来到夏州一样。咱们部落羽前的美人能灭掉夏商周,你还灭不了夏州吗?夏商周,复州,你听听,名字都那么象,这是个好兆头啊,咱们这次,一定成功!“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003章 城头变换大王旗
白石寺后院内,拓拔昊风在树下焦灼地踱着步子。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娜布伊尔了,对他这位心上人,他着实牵挂的很,可是眼看与杨太尉约定的日期很快就要到了,他如今正日夜筹备着接应杨浩袭城大军的事情,这种关键时刻是绝对不能走开的,可是娜布伊尔想见他,他又怎能不来?
“吴风!”
一声熟悉的轻唤,拓拔昊风欣然抬头,就见娜布伊尔提着裙裾,像一只轻盈的云雀般向他跑来,哪怕娜布伊尔的神情带着些许慌张,可是她的身姿依然如水云般飘逸轻盈。
拓拔昊风的焦灼马上烟消云散了,他欢喜地迎上前去,一把将她拥进自己的怀抱:“娜布伊尔,我好想你。”
娜布伊尔娇喘吁吁地趴在他的怀中,柔声道:“我也是,昊风。”
拓拔昊风捧起她的小脸,急不可耐地就想吻上去,娜布伊尔却坚决地雅开了他:“昊风,不要,我这次来找你,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拓拔昊风诧异地道:“你能有什么重要事情?哦,是关于你家那支商队的事么?你放心好了,他们有我家的通行令牌,不会有人找他们麻烦的,如果真要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一定会出面帮他们的忙。”
“不不,昊风,我不是说这个。”
娜布伊尔一着急,雪玉凝脂般的脸蛋儿上就晕起了两抹红,看起来更加娇艳动人。
娜布伊尔的长相与和她的妹妹尔玛伊娜有七分相似,同样一张灵秀而妩媚的脸靥,同样一双清澈灵动水雾般莹润的明眸,同样不曾受到草原风霜侵害的细嫩肌肤,仿佛朝霞映红了的白雪。
不同的是,尔玛伊娜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看起来就像一偻清新的风、一朵天山上的雪莲,清纯、新鲜、稚嫩,而娜布伊尔已是一个颇具风韵的少妇,明艳皓齿,活色生香,一举一动间,自有一种沁入骨髓的柔媚魔力从她的眉眼间荡漾出盈盈欲流的风情。
娜布伊尔是一个怯懦、温顺、没有多少主见的姑娘,虽然她深爱着的是拓拔昊风,可是当父亲要把她嫁给李光睿那个肥头大耳的老头子时,她并没有勇气反抗,只能默默地流着眼泪,顺从了父亲的安排。可是当她昔日的情人偷偷找到她时,她却有勇气背叛那个在整个西北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的男人,与自己的旧情人幽会、偷情。
怯懦而没有主见的女人,反而常常会做出令人大吃一惊的举动,但是这样的人做些甚么,反而不易引人注目。
娜布伊尔是一个很容易就适应生活、接受命运的女人,可是命运并不允许她这样随波逐流,当她的妹妹找到了她,当尔玛伊娜把父亲和整个部落族人的困境和危机告诉了她,并且费尽唇舌地说服了她之后,她终于鼓起勇气,决心为自己的家人做一些事情了。
她把拓拔昊风拉到林荫下,急切地道:“昊风,我要说的是你正要做的那件事,我很担小……”,
拓拔昊风脸色微变,打断她的话,沉声道:“伊尔,我不是说过了吗,这是男人之间的事,你不要多管。这件事如果成功了,从此以后我和你就能长相厮守、再也不分开口可是如果失败了,我也不想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那个老匹夫很羌你的,只要这件事和你没有一点牵连,他就不舍得把你怎么样,可你要是掺和进来,以他狠辣的手段,就算再舍不得,也绝不会放过你了。”
“昊凡……
娜布伊尔紧紧抱住了他,深情地道:“昊风,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他现在去屠戳的又是我的族人,你叫我如何置身事外?让我帮你!”
“傻女人”,
拓拔昊风眼睛有些红了:“伊尔,自从你被李光睿那个老匹夫抢走,每一天,我都活在无尽的煎熬和羞辱里,我实在无法忍受眼睁睁地看着你被那个老家伙继续污辱下去了,我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我要把属于自己的女人抢回来。
天可怜见,李光本大人居然回来了,而且他还有一个兵强马壮的义子杨浩口你知道,那老匹夫这几年的作为,令得许多拓拔部落的头人们对他感到不满,只要我能帮助李光本大人占领夏州,相信绝大部分拓拔氏头人会改换门庭,投到李光本大人门下,而李光睿,一个失去了根基的人,就像一头爪子钝了牙齿脱落的老虎,看起来吓人,可他再也不能这么威风了。
伊尔,这是一场战争,你一个女人在这其中能做什么呢,听我的,你乖乖地回去,就当什么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也尽量不要与我见面。
就快了,我正在等着大漠那面好消息,李光本大人的兵马很快就会到的。”
娜布伊尔抓着他的衣衫,深深地凝视着他,关切地问道:“难逝……你就没有想过万一失败的后果?我担心的就是夏州万一打不下来怎么办,你也知道,夏州城四面八方,重重要隘,都有他的兵马驻扎,一旦夏州城燃起烽烟,他们一定会马上回援的,万一那时候杨太尉的兵马还没顺利进城怎么办?”
“不要担心,伊尔。”
拓拔昊风抚摸着她柔顺的头发,低声安慰道:“我已经做了最充分的安排。黄羊平的守军虽然不在我的控制之中,不过幸运的是,安庆泽我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控制口那里的守卑有一大半都是我们部落的人,那里的副将白尽南更是我的心腹之人,只要李光本大人的兵马一出大漠,凭他的兵力轻易就能铲除守在黄羊坪的那伙窝囊废。
而我则会让白尽南杀掉安庆泽守将,迅速控制整个安庆泽,截杀自黄羊平逃过来的残兵口同时,安庆泽一旦落入我的手中,切断迅号传递,那么黄羊平就算燃起了狼烟,也无法相继传递到其他地方。各方的守军得不到示警,又怎会回援?白尽南就可以引着李光本大人的兵马直接杀到夏州城下。从安庆泽到夏州,一左一右是王亭镇和七里坪两座军驿,可这两座军驿防的不是北线,中间有一条道路通地,李光本大人的军队根本不需要惊动他们,可以直接长驱直入,直抵夏州城下。而我呢,就会集丅合我所有的心腹死士,在他抵达夏州城下时突然袭击,拼死夺取一座城门,放他们进来,其他各处要隘的守军最近的距此也有三十里地,等他们看到夏州城的狼烟,马上回师也已经晚了,娜布伊尔摇头道:“昊风,你有没有想过,白尽南那里万一失手了怎么办?城中有多少守军?你才有多少人,你若是提前动手夺取城门一定守不住口可是一旦等到李光本大人的军队兵临城下,四城早已戒备森严,你能保证靠你手中一二百人就一定夺取城门吗?如果不能迅速控制整座城池,那时李继捧的援军又已杀到,那该怎么办?”
拓拔昊风稍一犹豫,咬牙道:“没有如果,根本没有两全之计,要打下夏州,已经没有比这更妥当的办法了,如果我有十成把握对竹李光睿,我又何必等到现在,何必让你被那老混蛋糟塌。如今局面,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不,昊风,你可以有更稳妥的办法的,如果你听我的,你就有更大的成功把握。”
拓拔昊风奇道:“你有办法?你有什么办法?”他好象才认识娜布伊尔似的,惊奇地看着她。他知道自己的心上人一向善良、怯懦,没有什么主见,却未想到对于这样一桩大事,她居然有自己的见解。
娜布伊尔鼓起勇气道:“昊风,你父亲是夏州防御使,虽然李继捧坐镇夏州,兵权不在他的手中,可是他能调动的人马至少也有三分之一,如果他肯帮你,把握不是更大一些?”
拓拔昊风听了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迟疑了一下,使劲摇了摇头:“不可能的,我爹一向谨小慎微,而且……李光睿那老匹夫虽对我族处处限制,但是对我爹还算是比较信任的,如果李光本大人现在得了夏州,我爹是一定会投过来的。可要要让他为李光岑大人做先锋,冒灭族之险与李光睿为敌,枷……没有那个胆魄。”
“可是,你是他的儿子呀。”
拓拔昊风悻悻地道:“那又怎样?我只有他一个父亲,他却不止我一个儿子,他是一族之长,凡事不会为了我一个人去打算的。
如果我求助于他,他只会痛骂我没有出息,苏了一个女人便甘冒如此奇险。如果让他知道我意欲里应外合,接应李光本大人的兵马,他一定会把我捆起来,不让我有这个机会的。”
说到这儿,拓拔昊风冷笑一声道:“他有整个部族做后盾,只要证明这件事和他全无干系,那么就算李光睿杀回来,我爹顶多会丢掉防御使的官职,至少不会受到我的牵连。嘿!如果他更畏惧李光睿,说不定还会绑了我去请罪。不能冒这个险,我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把整个部族全都牵扯进来,一人做事一当,我不借他的力!”
听他语气不无怨恚,看来这对父子的感情并不是非常好,娜布伊尔却道:“昊风,他下不了决心,难道咱们不能逼着他下决心?只要木已成舟,他就没有退路了,如果有他相助,咱们成功的把握至少要多了三成。”
说到这儿,她已眩然欲滴,黯然道:“昊风,我不想你为我冒太大的风险,如果有更多的机会,为什么不加以利用呢?而且……我已有了你的孩子,我不想他一出生就见不到亲生父亲。”
拓拔昊风大惊,失声道:“孩子?我的孩子?你有了身孕?”
娜布伊尔含羞带喜地点了点头,拓拔昊风忽然狐疑地道:“真并是我的孩子吗?会不是会那老匹知……”,
娜布伊尔白了他一眼,嗔道:“我是孩子的娘,是不是你的我还不知道么?枷……他自去年入冬,身子就不大好,过了年之后,更是一直……一直没有碰过我……而孩子,才刚刚有了,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
拓拔昊风惊喜交集,他在原地转着圈圈,搓着大手,喃喃地道:“不行,我不能让自己的孩子随了他李光睿的姓氏,我不能……不能和自己的儿子兄弟相称!”
娜布伊尔脸蛋一红,大概是这混乱的关系让她有点难为情,她幽幽地道:“昊风,我不怕死,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想独活,可是咱们的孩子怎么办?”
拓拔昊风咬了咬牙,恨声道:“可我爹伽……”我要如何才能让他下定决心反了李光睿?”
娜布伊尔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叫你爹只能站在你这一边。”说到这儿,她一向柔怯的神情被一种坚毅所替代:“而且,我也会帮你,我是你的女人,是细封部落的族人,不管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我的部落,我都要尽我一份力量,这一次我们再不分开了,我要和你在一起,生在一起、死在一起!”
娜布伊尔把妹妹捎过来的计划详详细细地对拓拔昊风说了一遍,拓拔昊风听了仰面沉思片刻,把脚一跺,沉声道:“罢了,破釜沉舟,就拼它今天翻地覆!”
生意九字诀:分、忍、记、礼、引、傻、输、情、拖。分字诀,你想要的利润,切忌一口要个总价,一万贯钱利的牛意,你开口就要一万,换了谁都会本能地拒绝,可是如果你分类分批的去谈,逐次递进,他点了一次头,后面成功的机率就要大得多。
杨浩知道拓拔浩风是个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粗人,也是一个敢做敢当的武人,但是他可以为了心爱的人抛头颅撒热血,却做不到把自己整个家族都搭上口身为家族的一员,尤其是族长的长子,延续和保护家族已成为他们的一种本能,所以要想让拓拔昊风彻底踏上他的贼船,把整个家族都绑上他的贼船,最好的办法就是用这个分字诀,先诱他入鼓,当他已无法回头的时候,再辅之以情字诀,拓拔昊风心中复仇雪耻和尽最大可能保全家族的天平,终于完全倾向他这一方了。黄羊坪再往北,就是一望无垠的戈壁滩,戈壁滩的深处就是毛乌素沙漠。
平沙万里,兽迹渺绝,就连飞鸟的影子也难得见到,炎阳下,一只蝎子飞快地爬到了沙丘的顶端,舞着两只黑亮的大鳖耀武扬威一番,然后突然飞快地钻进了沙底,紧跟着一条五彩斑谰的大蛇飞快地游动过来,平滑的沙面上留下了一条淡淡的痕迹。
当毒蛇感觉到天空有一头苍鹰盘旋的时候,便像方才那只蝎子一样,飞快地钻进沙中不见了,然而空中那头雄骏的苍鹰并没有扑下来,它始终展着双翼在空中借着风力平稳地滑翔着,盘旋着……
很快,远处人迹罕无的地方出现了一支长长的队伍,队伍越来越近,他们有马、有车、有骡驼,憾樊豹队伍浩浩荡荡,也不知有多少人,即便从远处看去,也能感觉到他们步履艰难,仿佛已用尽了全身的气力。
可是当他们感觉到脾下的沙土地渐渐变得结实,视线内开始出现骖耻刺、河西菊、沙冬青和红柳等植物,晓得即将走出这见鬼的沙漠的时候,他们没有加快步伐,反而原地停了下来。他们就是木恩、木魁和艾义海统领的人马,这一路上,他们历经艰辛、陷落于沼泽之中的、被流沙掩埋的、风暴天气中走失的又被各种毒物咬死的,非战斗减员超过上千人,可是他们到底以最快的速度,抢在所携水米物资耗尽之前,走出了沙漠。
木恩大口地喘着粗气,伸手摘下腰间的皮水袋摇了摇,里边只剩下一口水了,他拔下塞子,将那口水一饮而尽润了润喉咙,手搭凉蓬贪婪地看着远处那条清凉的小河,说道:“总算走出这该死的沙漠了,把信鸽放出去,等候接引的人赶来与我们汇合。”
立即有人从一辆车上打开鸟笼,十几只信鸽展翅而去。鹞鹰传信比鸽子更安全、更快速,但是鹞鹰难以及远,百里之外它就很难找到它想送达目标的所在了,所以杨浩在契丹和汉国时,那鹞鹰都是通过他秘密设置的接力站,一站一站传递信息的。而这沙漠里无法设置设置传讯站,所以他们一进入沙漠,就与任何一方失去了朕系,谁也不知道他们走到了哪里,有没有迷失方向。
他们只携带了一只高空示**视敌情的海东青,此外还有十多只信鸽,而这信鸽本就是以牧民身份驻扎在这儿等着接迎他们的那人所饲养的。
信鸽一共十多只,不怕被猛禽捕捉了去,信鸽身上也没有携带任何信件,当它们之中任何一只出现在那户牧民帐前,就意味着他们到了。
木恩眯起眼睛,看着十几只信鸽展翅飞去,直至它们完全消失在视线之内,这才回首吩咐道:“全军原地驻扎,歇养身体,食物、饮水,不再限制。都他娘的尽快恢复体力,要是夏州那边出了岔子,咱们就有恶仗要打了。”
艾义海口干舌燥,已经没有唾沫可吐了,可他还是发努力地啐了一口:“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
浓
夏州防御使拓拔苍木的儿子要成亲了。
拓拔苍木大人为此大大地松了口气,他这个儿子一向受他绮重,他在夏州做官,早早的便把整个部族都交给了儿子打理,可是父子两人的沟通很成问题,儿子小时候是何等的崇拜他啊,不管是行围打猎,还是走访细封、房当诸氏部落,他不管忘了带谁,都要把这个儿子带在身边,父子是那般的亲密。
可是儿子渐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总是看不起他为了部族对李光睿的巴结谄媚,唉!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那个莽撞子儿怎么知道身为一家之主的困难呐。他们这个部落是拓拔旁系,更不是李氏核心,要不是他在竭力维持着同李家的关系,他们一族早就被排挤出夏州的权力中心了,焉能如今日一般,多多少少还算是个头面人物。可那个不孝子,根本不理解他这个父亲,不明白他在夏州为整个部族做了多少事情,他只懂得打打杀杀。尤其是他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娜布伊尔嫁给李光睿大人做如大人之后,这个儿子就变得阴沉抑郁起来,连他这个整日围着李府打转的父亲都怨恨上了。好在,儿子总算是开了窍,不再为了一个女人寻死妥活了。
可是等拓拔苍木见到自己那个未来儿媳,这才明白儿子为何与她一见钟情,急吼吼地马上就要娶她过门,那位名叫多弥沙朗的姑娘与娜布伊尔竟有六七分神似,像极了未出嫁前的娜布伊尔,自己这个傻儿子对娜布伊尔终究是难以忘情啊工
不办……他终于肯结婚了,这就是件好事,时间久了,他心里的结会解开的。这位多弥沙朗姑娘长得很漂亮,丝毫不逊于的娜布伊尔,儿子早晚会渐渐忘记娜布伊尔嫁给李光睿大人带给他的创伤的。
多*……”冰山上的雪莲花,沙*……”带来幸福的仙女口希望这朵雪莲花治好儿子心灵的创伤,成为给他带来幸福的仙女,唔……最好明年再给自己带来一个大胖孙子,那就更加完美了。
拓拔苍木没有嫌弃那个多弥沙朗姑娘出身低微,只是一个行商的女儿,也没有嫌弃她那肥胖壮实的像一头牦牛的母亲,她那个母亲市绘极了,尤其还喜欢饶舌,当两个谈好儿女婚事,送走这位母亲之后许久,拓拔苍木的耳朵里还在回荡着那个胖女人喋喋不休的声音。
好吧,不管如何,只要儿子肯结婚就好,哪怕这个女孩儿是个行商的女儿,还有一个长舌妇的母亲口拓拔苍木还是把婚事尽可能办得隆重,广邀夏州军政各界的头头脑脑,以及正在夏州城内的各大部落头人、贵族来参加儿子的婚事,给足了儿子脸面,希望经过这桩大喜事之后,能够缓和一下两人之间紧张的父子关系。
夏州的文武官吏、头人酋首们也很开心,经过绵延两年之久的战争,每一个能开怀畅饮、放松自己的机会他们都不愿意放过,再说拓拔苍木是个老好人,为人很圆滑,对谁都客气的很,是个很知礼的老家伙,他的面子不能不给,所以但凡被邀请到的官员、头人,全都准时赶来赴宴了。
防御使府贺客盈门,车马塞路,院子里搭起了流水席,三十头牛羊都已宰杀完毕,正在大锅中随着沸水滚上滚下,把浓郁的香气飘扬开来,年轻的男女在院子里跳着锅庄。
花车到了门前,多弥沙朗姑娘由她那喜欢饶舌的妈和一个舅舅搀扶着进了门,后边是荷箱担笼的礼物,一车双鞋垫,一百双鞋子,一百双袜子……
这些东西本该是新娘子自定下亲事开始就亲自手工制作的,应该由她自己来做,以显示新娘子心灵手巧,不过……这一箱箱舟鞋袜礼物自然不可能是沙弥多朗姑娘做的,就连它们都是拓拔苍木置备的。
“唉,我这个亲家……真是个一毛不拔的市恰商人,要不是为了我儿,我拓拔苍木怎么也不必和这样一户人家攀亲呐。她的女儿再漂亮,嫁过来也只能做个妾。”拓拔苍木一面腹诽着,一面带着儿子迎上前去,笑容可掬,将亲家和新媳妇迎进大厅。客厅中的喜庆气氛立即达到了**……
呜……呜呜……号角长呜。伴随着雄浑悠长的号角,草原的尽头突然涌起一线浪潮,汹涌而来,片刻功夫,蹄声如雷,战马如浪,马上的骑士发出“喔噢喔噢……的怪叫,直接踹破营栅,沿着黄土的城坡,冲进了黄羊坪大营。
负责北线毛乌素沙漠防线的都不是李光睿的精锐部队,面前横着一条不可逾越的天险,且无险隘可以立寨,设立营防阵地根本就是多余的,之所以在这里设兵,只是常规性的预防措施,军营中有烽火台,他们真正的作用,不过是负责东西各线的烽火传递,因为烽火烽烟也有一个有效示警距离的问题,东西两线如遇敌情互相传递警讯时相隔太远对方是看不到的,中间就需要一个承上启下的烽火台,因此在这里设营扎寨,也算是一举两得。
营中的士兵绝未料到在绝不可能出现敌人的地方竟然杀出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兵马,这里周围一马平川,来敌早早的就被他们发现了,但是懒散惯了的他们想要进入防御状态却着实费尽了功夫,要穿好甲胄,要找出刀枪,要去营房中搬出箭矢,等他们盔歪甲斜地跑向那低矮的防御工事时,十人一小队的铁骑,已经像一**巨浪,迎面扑来。
弩、斩马刀、战斧、长矛,随着风驰电掣而过的隆隆铁骑,毫不怜惜地招呼到他们身上,一时间头飞腰折,残肢断臂,鲜血涂满一地,铁骑片刻不停,呼啸而过,紧接着是第二个十人小队,势若雷霆。这是一场一边倒的血腥屠杀,当五波浪潮卷过之后,整个黄羊坪营地已看不见一个活着的守军,后续的铁骑仍在隆隆而过,好半天,才是一辆辆大车,载着沉重的盔甲、陌刀和陌刀手,旁边则是骑着雄骏高大的阿拉伯马的老爷兵。
当灰尘渐渐消散之后,被铁骑肆虐过的黄羊坪已完全看不出看不出曾是一座兵营的样子,就连地上的尸体都看不出人的样子了,只有兵营正中那座三丈高的峰火台,犹自冒着滚滚浓烟……
安庆泽,一如寻常的宁静。连番战急造成的恶果就是,本来就地广人稀的草原上,人口更加的稀少,而能为他们带来一些新鲜玩意和财富的行商胎队也绝了踪迹,安庆泽的守军就更加无所事事了。
北线有天险在外,不需要强大的防御力量,而最外线的黄羊坪守军是隶属李光睿直属部落的一些老弱残卒,这第二道防线驻军则多是拓拔苍木的族人。拓拔氏的核心李氏成员,原来大多分派到胄、银、会、绥、静等州去了,驻扎夏州的李光睿本部精兵自抽调了绝大部分出石州攻打银州之后,因西线、南线要防范吐蕃、回讫族人不守诺言卷土重来,也驻扎着不少军队,所以这安庆泽就调用了拓拔苍木的族人。在拓拔氏外围部落族人中,相对来说,李光睿还是比较信任谨小慎微的拓拔苍木的。
白尽南就是这座军营中拓拔苍木族人的首领,不过戍卫在这里的士兵虽然以拓拔苍木的族人居多,白尽南却只是一名副将,主将所统率的嫡系人马虽然不多,可是谁叫人家姓李呢。
白尽南不是党项羌人,而是一个汉人,本住在洛阳一带,虽然不是大富之家,也算小康水平,因为迷上了关扑赌搏,被人设局坑去了全部家产,连娘子都赔给了人家,就成了破落户儿,他倒是愿赌服输,反成了昔日赌友的帮衬下手,后来因那几个赌友吃醉了酒说出真相,一怒之下把那几设计害他的几个赌友全部杀死,然后落荒而逃,逃到了天高皇帝远的西北,因他懂些文墨,若不赌钱时人也算机警,遂被拓拔昊风收为己有。
今天,他又杀人了,不过对一个曾经拿着一把钝刀,按住刚刚还称兄道弟的赌友,像杀鸡似的慢慢把他们的脖子一个个割断的人,直到鲜血溅满了自己的脸,糊得眼睛都看不清东西的人来说,这实在算不了什么。
他刚刚带着人把这座营房里隶属李指挥的几个部下弄死,走出营房的时候居然一脸微笑,神态悠然。
“大人,都埋伏好了。”一个士兵迎上来低声道。
白尽南微笑着点点头:“就刹下李指挥那边的几个人了吧?”
“是!”
“好!”白尽南很愉快地吩舁道:“击鼓,点兵。”
“咚咚和……鼓声响起,正在营中吃酒的李指挥带着他营房左右的十几个人衣衫不整地跑了出来:“谁他娘的击鼓!咦?白大人,你做甚么?”
一身甲胄齐全的白尽南微笑着弯腰:“指挥大人,下官有要紧要要对大人说。”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你摆出这般阵仗唬弄鬼呢?”
白尽南直起腰来,看着大大咧咧走过来的十几个人,槎着手笑道:“指挥大人和几位兄弟都出来了呀。”
李指挥瞪起眼道:“你他娘的倒底搞什么鬼,有话赶紧……啊!”他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惊叫一声,指着远方天空叫道:“看,快看,狼烟,有敌来袭!真是奇怪,黄羊坪方向怎么可能有敌人出没?快快快,先升起狼烟再说。
白尽南回头看了看,喃喃自语道:“动作好快,不愧是精锐之军。”
他竖起手指,轻轻地摆动子两步,吩咐道:“咱们也快一些,放箭!”
“什么?”眼看走近的李指挥听清了这句话,只一愣神的功夫,令人心惊胆寒的弓弦声起,狼牙箭自四面八方疾射而至:“噗噗噗……”一连三枝劲矢透胸而入,紧接着是第四枝、第五枝……李指挥的身子都来不及例下,他的眼睛凸了出来,死死地盯着白尽南。
白尽南很亲切地笑着,向他弯了弯腰:“李大人还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吧?你要是撑得住,卑职就说给你听。”
李指挥没有听他说完,他眼中带着一抹悲愤、一抹困舞,仰面侧了下去……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在唱礼官着长音的吆喝声中,夫妻二人完成了大礼,新娘午穿曹蜘着凤鸟的红嫁衣,横条纹的小筒裙,脖子上戴着几件银项环,头上的三耳帽将红盖头撑起,隐隐露出白暂娇嫩的下巴,贺客们笑着起哄:“昊风,掀了盖头,叫我们看看新娘子,看看是个什么样的美人儿,叫我们孑傲不驯的拓拔昊风终于肯乖乖成家啦。”
拓拔昊风微微一笑,牵起新娘子的手走到大堂正中,很大方地扯下了她的红盖头,眉眼盈盈,娇美无俦。女孩子披上红嫁衣的时刻,永远是她最漂亮的时候,更何况这个新娘子本来就生得国色天香、不可方物呢。
可是一旦看清了这个新娘子的相貌,贺客们的笑声就像被一柄快刀切断了似的,齐刷刷地停止了,许多人已经变了脸色。
李光睿经常在接见僚属时,带着他最宠爱的这个如夫人,但凡见过她美貌的人,又有几个会忘记?虽说那时的她娇柔妩媚中总带着几分垂眉敛目的落寞,而此刻的这个女人却是神采飞扬,焕发着幸福的美丽,可是……她就是她,绝不会错,她就是李大人最宠爱的第十八位如夫人…娜布伊尔!
贺客们突然中断的笑声,和望向新娘的怪异的眼光让拓拔苍木大人微微有些困惑,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把他也吓了一跳:“这位多弥沙朗姑娘本来与娜布伊尔只有六七分神似,怎么……怎么这一穿上嫁衣,简直一模一样?”
拓拔苍木虽然惊诧,还是回过身来,笑吟吟地解释道:“诸位贵客,这位就是我儿的娘子多弥沙朗,呵呵,有些像娜布伊尔是吧?老夫下定之日,头一次见到她时也吓了一跳,实在是有些相像。
尽管旁人不知道自己儿子真心爱慕的就是娜布伊尔,可是说自己儿子娶的媳妇和李光睿大人的如夫人模样相仿,总有些怪异,拓拔苍木只好打个哈哈,笑道:“娜布伊尔是咱们草原上最美丽的金花,也只有我们草原上的王,李光睿大人才配拥有她。我的儿媳只有几分娜布伊尔的风采,就让各位见多识广的头人们目瞪口呆了么?哈哈哈……
客人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发出惊讶的笑声,有人笑道:“何止有几分相像,简直是一模一样,难怪昊风这小子迫不及待地要成亲了,若让我见到这样的美人儿,我也怕她被别人……”
“不,各位大人,她……就是娜布伊尔。”
拓拔昊风的一句话,就像一声惊雷,再度把大庭里的笑声齐刷刷地抚杀了,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像看到怪物似的看着拓拔昊风。拓拔苍木脸色极其难看,青中透紫地瞪着儿子喝道:“昊风,你说的什么混话,这种玩笑岂能开得,要是让……”
“我没有开玩笑,父亲大人。”拓拔昊风牵起娜布依尔的手,向前走了两步,娜布依尔温顺地随着他,幸福的目光萦绕着他,小鸟依人般偎依在他身旁,让拓拔昊风徒生无穷豪气,就算李光睿是草原上最可怕的魔王转世,他现在也有勇气与之一战了。
拓拔昊风的嗓门变得更大了,声震屋瓦、斩钉截铁地道:“娜布依尔,是我最爱的女人。可是李光睿那老匹夫,却绮仗权势夺走了她。今天,请各位大人做个见证,我、拓拔昊风,与娜布依尔正式结为夫妻,从今天起,她就是我的女人,谁想再把她从我身边抢走,先要折断我的刀,踏着我的尸体,才有可能!”
这一番宣言,把堂上的客人们都惊呆了,他们似乎连呼吸都忘记了,大庭上一片寂静,院子里的人终于发现大厅中的气氛有些诡异了,越来越多的人拥挤到了庭前,向里边张望着。
娜布依尔眼中漾着泪花儿,对拓拔昊风柔柔地道:“我不再怕了,不再任由旁人摆布了。昊风,就算有人折断了你的钢刀,踏着你的尸体,他也抢不走我,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拓拔苍木气得头晕眼花,他颤抖着手指,指着拓拔昊风声嘶力蝎地大吼道:“你……你伽……你这个混帐,你要毁了我们全家么?”
拓拔昊风揽住娜布依尔,满不在乎地道:“父亲,请你声音小一些,娜布依尔已经怀了你的孙子。”
又是一记闷雷,拓拔苍木被雷得外焦里嫩,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终于,客人们反应过来了,夏州转运使予无信愤然道:“拓拔昊风,你疯了不成?娜布依尔是李光睿大人的女人!”
拓拔昊风夷然道:“那又如何?就算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宗妻子,按照草原上的规矩,我也可以抢亲,他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我抢来了,她就属于我了,不是么?”
夏州推官陆叶澜不敢置信地道:“抢亲?抢李光睿大人的亲?疯了,你真的疯了,你要疯一个人疯,你要死一个人死,不要拖我们下水。”
陆叶澜说罢拂袖便走,拓拔昊风狞笑道:“抢他的亲算甚么?我还要杀他的人呢,给我动手!”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004章 尽统诸将授师五洲定难节度使李光岑
望乡岭上,杨浩扭头回望,大军正络绎而来,那些骄乓端沸因为连日的行军都显出了几分疲态。可是先头部队已经展开了防御阵形,然后按部就班地扎营盘、挖壕堑、立拒马,起灶坑,派遣巡哨,火头军也已准备生火做饭了。所有的事情都有条不紊,整个营地都在运动,但是并没有什么喧哗。
杨浩临时拉去汉国充数的这支部队,是些浪人、逃犯、强盗和游牧民,论个人之骁勇那是没说的,可是对于队伍行军、阵法操演却是一窍不通,简单地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临战之际根本发挥不出合众之力,然后经过在晋阳城下十几日的攻城战,再加上一路急行军赶回银州的锻炼,他们已经迅速成长起来。
比起折御勋、杨崇训的军队,杨浩的这支军队还是有些懒散,军容之严整、军貌之规范,那是不能与之相比的,然而他们每个人身上透出来的那种沉凝厚重的肃杀之气,和他们矫捷轻疾的身法,却已隐隐带上了几分沙场老兵的味道。
这一个月的同甘共苦已经初见成效,经由血与火的磨炼让他们迅速成熟起来,这批由浪人、逃犯、强盗、游牧民原本就像一群流浪草原的野狗,一旦纳入了军纪的约束,他们就成了套上了颈链的猎犬,可以想见,再稍经磨炼,他们必能成长为一支虎狼之师,想到这里,杨浩欣慰地一笑。
折御勋正在眺望远方,这是一片山坡,再往前去,就是一马平川。天空澄净纯蓝,就像一块巨大的水晶,几片洁白的云彩低低地压在头顶上,似乎只要一箭就能射到云彩中去。前方的青青草地,就像一张巨大的地毯,一直铺到天边,在那天尽头,隐隐绰绰是一顶顶的营帐,仿佛一朵朵的小蘑菇。
杨崇训踱到了他的身边,指着地平线上隐隐约约的营盘道:“李光睿不可能不设置一些眼线伏哨,我们已经赶来的消息他应该已经知道了。可是,你看,他的营盘还扎在那儿,岿然不动。嘿!我们能动用多少兵马,这老狐狸心中有数,他根本没把咱们放在眼里。”
折御勋眉头微微一挑,冷笑道:“这么多年,虽然咱们一直让他李光睿压着打,可是他李光睿不是一直也奈何不得咱们吗?我看他不是托大,而是因为这个地势使他无需顾忌。自此向前,一马平川,漫说咱们的千军万马,就算只过去一个人也瞒不过他的眼线,他又何须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来?”
杨浩返身走近,微笑道:“大哥就是一副不服输的脾气,不过咱们有一说一,其实二哥说的对,就算咱们拥有与他同样数量的军队,他仍然不会放在心上,无论是兵员素质、武器装备以及个人战力,咱们的兵都不可能比得上李光睿的精锐之师,你看他,这么大刺刺地摆着营盘,也不派兵阻拦,呵呵,我看他是巴不得咱们早点赶回来,在这片大平原上与他一决生死,他才好一举聚歼咱们,彻底解决心腹大患呢。”
还有一个不利因素,杨浩没有说出来,他们的五万人马各有统属,有三个首领,而对方不但有十万大军,而且只有一个人居丰号令,他们三人就算配合再如何默契,总不如对方如臂使指,号令统一。
杨浩语气一顿,又道:“不过,这种状况不会维持太久,等到夏州失陷的消息传来,李光睿的大军还有心作战么?兵力、武备、训练固然是致胜的关键,但是最最重要的却是军心士气!”
他用马鞭向前遥遥一指,傲然道:“我的兵马正盼着回家,可是他的兵马家在何处呢?”
杨浩说的胸有成竹,豪气干云。
以前的杨浩含蓄内敛,彬彬有礼,就算他有十成的把握,也总是保持着一种谦逊谨慎的态度,可是现在的他就像一柄出鞘的宝剑,算芒毕露,杀气腾腾。尽管三藩结拜以后,三藩之中隐隐以他为头脑,但是他对两位兄长一直保持着三弟的身份,而现在的他,语气常常不容置疑,俨然是以诸藩之首的身份在说话了。
折御勋和杨崇办并不知道杨浩内火渐旺,孤阳不泄,渐渐影响了他的性情,使他变得冲动、狂热、暴烈起来,而这种性情的变化杨浩自己是感觉不出来的。所以两人心中着实有些不太舒服,不过他们二人虽是有意捧高杨浩,让他扛起伐李的大旗,但是就凭眼下杨浩自置死地而后生的一盘险棋,这样的气魄、这样的胆略,换了他们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
两位大叔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已经不像年轻人那么锐意进取了,杨浩年纪轻轻,身居高位,手握重人,狂妄一些也是可以接受的。折御勋和杨崇刮虽然不是草原部落的头人,可是世居西北边陲,他们同中原那些夸夸其筷的文人们不同,他们很现实,他们同草原上的人一样,信奉实力为王。而杨浩,有这个资格,如果他真的占领了夏州,就更是当仁不让的西北之王。
折御勋点了点头,附和道:“是啊,如今的关键,就是等待夏州的消息。在此之前,我们对李光睿只宜实施牵
制作战,减轻银州城的压力就行,走,回营,咱们好好商议一下……”
杨崇训跟着走了两步,忽然有些担心起来,他迟疑着扭头向天际看了一眼,那里是夏州的方向,又回头看看前边大步而行的杨浩,对折御勋低声道:“世隆,我怎么觉得老三最近有点不对头呢,好象性情大变的样子。”
折御勋瞟了杨浩的背影一眼,微笑道:“他现在这样不好么?西北称雄,就得有豪气、有霸气,否则如何镇得住那些骄兵悍将?”
杨崇训摇摇头:“我倒不是说这个,我只是觉籽……老三似乎有点急功近利,不计后果口如果夏州那边出了岔子,不曾被他拿下来,咱们能不能化解银州之围,就很难说了。”
折御勋微微蹙眉道:“未虑胜,先虑败,原也不错。可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再去畏首畏尾,还有什么作用?”
杨崇训落后了一步,瞄着折御勋的背影,神情微微有些异样:“如果杨浩谋夏州不成,又失了银州,世隆不会是想把他招揽到自己麾下吧?老折要是得了杨浩也不算吃亏,他的势力越大,我麟州就越安全,可是那样一来,我杨家更得仰折家鼻息过活了,虽说我两家一向交情深厚,可是仰人鼻息终究不太舒服。可惜,老三倒底和世隆亲近一些。”
折御勋走了几步不见杨崇训跟上来,回头一瞧见舰还站在山坡上发愣,便把丹凤眼一张,抚须唤道:“仲闻,不要胡思乱想了,如今情形,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拼他娘的就是,想那么多做甚么。走了,咱们回营议事。”
“哦!好好好!”山坡上那位悲观主义者连忙答应一声,一撩战裙,快步跟上,心中犹自仲仲:“夏州,到底能不能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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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州已落入木恩、木魁和艾义海的手中。
拓拔昊风听从娜布伊尔之策,当着夏州文武官员和各部头人的面,与李光睿的如夫人举办了一次盛大的婚礼,然后又当堂斩杀了许多夏州属官,如此诣天大祸一闯,拓拔苍木难辞其咎,就算他想洁身真好也不可能了。这老头儿倒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角色,眼见已被断了后路,当下毫不犹豫,立即赶回防御使衙门。
到了衙门,他先召集一众心腹秘密议事,然后击鼓聚将,就在帅堂上斩杀了三个并不可靠的营指挥,然后调集自己的五千兵马,趁着消息还没在城中传播开来,立即兵分三路,一路夺北城,策应木恩大军入城;一路赶回自己的住处,将那里团团围住,以各部头人做为一旦失败后的护身符;他自率一路人马,杀奔节度使府,要把李继捧控制在手中。
节度使府此时正乱作一团,府中许多人都中了毒,因为曼陀罗花毒素的发作时间大概需要两个时辰,极具隐蔽性,先吃了饭菜、喝了茶水的人活动自如,毫无异样,后来的人自然不会引起警觉,结果阖府上下都饮用了井水,等到一个时辰之后,就开始有人口干、头痛、脉搏加快。还未发作的人虽然察觉异样,却未想到自己马上也要毒性发作,急召了郎中入府诊治,正在诊治之中,府中上下便纷纷毒性发作了。
等到拓拔苍木赶到时,府中嗜睡不醒的、产生幻觉哭笑疯诞的、跌倒在地抽搐不止的,什么情形都有,两个郎中满头大汗,以为爆发了什么可怕的急性瘟疫,偏又不敢离去,拓拔苍木马上令人把整座节度使府控制起来。这一来,夏州城主事的官员已大部被他们控制住了,北城门被他们夺取到手后,负责四城防卫的守将才意识到内部出了乱子,这时再想找到李继捧来主持大局已不可能了。
木恩等人风驰电掣一般赶到夏州城下,北城门已然洞开,拓拔昊风持着号旗亲自在城头导引,木恩等人见了哪还迟疑,立即夺城而入,杀奔其他三座城门。
负责夏州四城防卫的几员将领能被李光睿赋予如此重任,除了个个都是他的心腹将领之外,论本领自然也个个都非易与之辈,他们一面组织兵马反抗,一面燃起狼烟,大开城门,把障碍物都摆放到内线,等候城外各关隘的守军闻警回援。
这时杨浩让他们不辞辛苦带来的重骑兵和陌刀队便派上了大用场,当木恩、木魁、艾义海各领一路兵马攻打三座仍在李光睿心腹把持之下的城门时,重骑兵和陌刀队没有入城,而是绕北城而过,直接把大车拉到了西城和东城外,先用大车堵住了城门,防止城中守军冲出来,然后慢腾腾地着甲披挂,慢腾腾地取出大刀,慢腾腾地牵出战马,慢腾腾地排好阵形……
等到东西两路援军火烧屁股似的赶回来时,两台可怕的战争机器全力开动,一通绞杀,在它们做好充份准备,且一马平川的主场作战时,几乎没有任何兵种能与它们正面对抗,援军来的快败的也快,很快就留下一地血肉模糊的尸体望风而逃,。城中犹自坚守的士兵看到城外这样可怕的大屠杀,援军又已没,
了希望,在木恩、木魁的进汝下便丧失了继续作战的勇气。
等到东西两座城门被木恩木魁占领,陌刀阵和重骑兵赶往南城时,南城已在艾义海和拓拔苍木两路大军联手攻克……
直到第二天还有外线援军不断赶回夏州城下膘望,城上只射下几枝箭矢阻止他们靠近,他们也没有做出攻城的举动,等到第三天,就再也没有一支队伍赶来了。木恩派人出城打探,才得知三岔口、万井口、王亭镇等各处军驿驻军已然抛弃营地,分别投奔育、静、绥等仍在李光睿控制之下的州府去了。
因为这些夏州外围要塞的驻军依靠的军需粮草来自夏州城,夏州城被人占据,断了他们的补给,他们在驻地根本无法持久,凭他们的兵力想要攻打一座坚城又完全不可能,果断弃守是最英明的决策。
夏州失陷的消息便也随着他们的逃离迅速传播开了。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夏州失陷的消息传开后,最先做出反应的是夏州周围各个大小部落,听说他们的头人被软禁起来,这些大大小小的部落拔营起寨,举族奔赴夏州,一夜之间,夏州城外到处都是毡帐,四面八方无边无际。
木恩等人见此情形只觉大为棘手,他们是想取李光睿而代之,可不是把拓拔氏各部落全都得罪个遍,如今要想制止各部的蠢动,只有劳动那些头人们出面,可是那些头人们怎肯轻易表态,得知自己的族人就在城外,已将夏州城团团围住,他们心中有了底气,更加不肯从命。
拓拔苍木非常明白他们的心态,木恩、木魁和艾义海只是杨浩手下的三员大将,他们无权也不能决定甚么,在没有见到一个有份量的主事人,给他们想要的承诺之前,这些头人们只会保持缄默,决不会轻率地合作口可是这够分量的主事人除了李光岑只有杨浩,杨浩远在汉国,李光岑还在银州,谁能说服这些头人们表态效忠?如果拖得久了,城外诸部群情汹汹,一场大战下来,就算夏州不失,它也失去杞控西北的超然地位了,如果四方诸部尽皆仇敌,就算得了夏州,又如何恩威抚远?
拓拔苍木游说了两天,那些头人们始终不为所动,把个拓拔苍木急得一嘴火泡,匆匆忙忙又来找木恩、木魁等人商议,到了他们的驻地,却听说他们都在东城,拓拔苍木又急急忙忙赶到东城,老苍木气喘吁吁地爬上城楼,就见儿子拓拔昊风和木恩、木魁、艾义海四人并望站在城楼,正翘首向城外看着,拓拔苍木一见大惊,失声叫道:“打起来了么?终于打起来了么?”
拓拔苍木几个箭步就蹿到城墙边,手扶墙垛向外一看,不由得怔住。
只见城外大大小小的毡帐布满了城外整片的旷野,毡帐一座连着一座,直蔓延到天尽头去,许多骑着马椅着弓,穿着一身羌族长袍的汉子站在黄土的主干道旁,在那些毡帐之间,仍有许多带着武器的骑马汉子向这里奔驰,而中间那条笔直的通向天际的黄土大道上,正有一辆巨大的马车,在前后数百名骑士的拱卫下向夏州城缓缓驰来。
那辆马车由十六匹马拉着,四周罩着绘着狰狞鬼怪的牛皮障幔,整个车棚既宽且高,根本就是一座巨大的毡帐,车前居然还矗着一杆大毒,毒上是一只狰狞的狼头,旗下的铜纂上系着八支毛茸茸的旗尾。
八角帐、狼头毒、麓牛尾,这是党项之主的标志,拓拔苍木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全无血色白,若不是他仍扶着城墙,发颤的双腿就要让这位防御使大人当场瘫倒了,这么多年来在李光睿面前卑躬屈膝、委曲求全,就算那畏惧是假的也要弄假成真了,一见到他的标志,拓拔苍木下意识地便感觉到了强烈的恐惧,所有抵抗的念头都抛到九宵云外去了。
“这是……这是李光睿大人的车驾,心……他伽……他回来了。”
拓拔昊风抢上一步扶住了他:“爹,你弄清楚,那不是李光木的车驾,是李光界大人的车驾。”
“李光岑大人?”拓拔苍木努力站直了身子,纵目望去,那狼头毒下悬挂的长旗方才被风卷得倾斜了角度,从城头看过去成了一条线,忽尔,风又改变了它的位置,上边赫然显现出一行大字:“尽统诸将授师五州定难节度使李光岑。”
拓拔苍木犹如作梦一般,愣了半晌,突然叫道:“这怎么可能!李光岑大人……不是正在银州么?”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