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敲门砖
第242章 敲门砖
杨浩等人正在花厅闲坐。外面忽地响起一个圆润的女人声音:“杨公子在那里?”珠帘一晃,便闪进一个妙龄少女,后面跟着妙妙姑娘。
上一次杨浩在侧厢只见了她纤纤如月的一弯身影,这时才得以窥她容颜,一眼望去,这女子生得软媚着人,娇艳无俦,确是个难得的美人。进得屋来,她那盈盈双眸微一流转,风情撩人,把个壁宿假和尚看得心旷神驰。
柳朵儿进得房来,见厅中两坐两站竟有四个人,坐着的两个一人是青袍书生,鼻直口方,一表人才,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另一个却是一个缁衣僧人,唇红齿白,俊俏犹胜女子。一见她进来,那青袍书生已然微笑站起,只有那和尚,仍然大剌剌地坐在那儿。双目湛湛,宝相庄严,气派大得很。
她哪知道眼前这假和尚那湛湛有神的目光是被她胸口娇嫩如雪的肌肤和贲起如球的**所吸引,那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庄重模样却是为她丽色所诱,以致面部肌肉有些呆滞,还以为此人佛法修为深厚呢。
见他与那公子同坐,想必乃是友人,柳朵儿忙裣衽一礼,说道:“这位想必就是杨浩公子了。贱妾柳朵儿,见过杨公子、见过这位大师”。
“姑娘不必客气,杨某与无花大师冒昧前来,打扰了。”
“公子客气了。”柳朵儿赧然道:“上一回贱妾心中正有烦闹之事,怠慢了公子,有失礼处,还望公子海涵,不知公子今日与无花大师前来有何见教呢?啊,公子快快请坐,妙妙,看茶。”
她一近前,便有一股幽香扑面而来,就象一枚熟透了的水蜜桃般中人欲醉,杨浩吸了口气,缓缓就坐,从容笑道:“那日在下随口所吟的诗句,便是这位无花大师所作,在下学识有限,不敢献丑。所以急急辞去。回去后说及姑娘的难处,无花动了慈悲心,我二人今日前来,就是希望能对姑娘有所帮助。”
“阿弥陀佛。”壁宿忙似模似样地宣一声佛号。
“哦?”柳朵儿大为动容,瞟了壁宿一眼,心道:“这僧人做的那词自然是好的,僧人之中博学之士是有的,只是想不到一位僧人竟作出这样香艳的词来,瞧他天生一双桃花眼,直比女人还要妩媚三分,莫非竟是一个花和尚?”
心里揣度着,柳朵儿便浅笑道:“失敬失敬,想不到无花大师诗才如此出众,小女子未敢请教,无花大师在哪一座名刹修行?”
壁宿猛地惊醒过来,轻咳了一声,想起杨浩要他扮得越狂越好,却不知该如何佯狂,他以前是做偷儿的,只有像老鼠一般钻地沟的份儿,哪有机会在人前显摆。于是便把嘴角微微一撇,故作倨傲地点了点头:“名刹么,贫僧足迹所处,就是名刹了”。
杨浩哈哈笑道:“无花和尚的恩师本是西域一位行脚苦行僧,无花和尚的修行之道却与乃师大不相同,他入世修行,酒肉无碍,在一些僧人眼中,可是一个离经叛道,不守清规的花和尚。”
壁宿晒然一笑,说道:“吃斋念佛,便是修行么?贫僧以为,软红十丈、烟火人间,同样可证菩提,于红尘中修炼一颗佛心,其志方能坚如舍利,浴火不失。正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贫僧心中有佛,那便是修行了,与这一身臭皮囊有甚么干系”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乃是南宋时道济和尚的口头禅,这时还不曾有人听过,柳朵儿听了顿时双眼一亮,对这和尚再不敢等闲视之,连忙恭维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大师高见。”
壁宿淡淡说道:“呵呵,高见低见,都是一般,不过尔等若是学我。早晚必成疯魔。”
柳朵儿一呆,仔细品味他话中真意,越想越觉禅意深深,似有无穷玄机,不禁肃然起身,双手合什,行了一个佛礼:“小女子多谢大师点化。”
壁宿大喜,这神棍做的好,说几句狗屁不通的话来,就能让人敬若神仙,不禁哈哈一笑,想想一时没什么可以卖弄的了,便闭上双眼,做瞑目养神状,让人瞧在眼里,对他更生莫测高深之感。
杨浩接过话碴儿,开门见山地道:“无花大师不但佛学深厚,见解独到,于诗词一道亦有极深造诣,我听妙妙姑娘说过姑娘的难处,今日登门,先请大师口拈一首旧作,若是姑娘觉得可用。咱们再详细谈过。”
柳朵儿动容道:“如此甚好,妙妙,快取笔墨来,我要将大师的诗作豢抄下来。”
那年代没有唱片广播录音带,如果把诗词比作后世的流行歌曲,想打个榜唯一的渠道就是青楼传唱,她们就属于那个时代的传媒人士,歌ji都有相当的才华,不是什么人的诗作她们都会不计良莠地传唱的,不入她们法眼的诗作,你求她们她们也懒得去唱。所以很大程度上,诗人还要有求于优伎。
这些优伎出入豪门,接触权贵,她要是唱了你的诗词,再对达官贵人介绍两句:“这是某某公子佳作,这位公子才学出众,文思敏捷,乃是一等一的人才。”于是你的名气就传开了,“论文”发作了,资历、名望都具备了,然后评职称啊、加官晋爵啊,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但是今日不同,柳朵儿手上正缺绝妙好词,这位泉州第一名ji就不得不放下身架,亲自研墨豢抄,其中大有讨好之意。这些欢场中的优伶,不是只靠一副身子、一张嘴巴讨好人的,待客应答时,种种乖巧润物无声,不知不觉就叫你如沐春风,只可惜她眼前这一俗一僧是两个棒槌,这番乖巧可是媚眼抛给瞎子看,白费功夫了。
妙妙取来笔墨纸砚,柳朵儿走到矮几旁展袖坐了,低头研墨,暗自思忖:“想不到这和尚竟是个诗僧,但愿他不要说出一首不沾人间烟火气的佛偈来,唔……应该不会,那日妙妙吟的几句词,就不像是个出家人所作,难怪他是个酒肉和尚。”
壁宿与杨浩傍肩坐着,也在打量柳朵儿,只见这少女低头研墨,神态娴雅,那一头青丝下俏脸如玉,美丽的睫毛低垂着,笔直的鼻尖。花一般的唇瓣,好似美玉雕琢一番明丽照人。
壁宿便以袖掩口,对杨浩轻轻道:“大人,你说她是青楼名ji?可我瞧她眸清神正,容貌清纯,好象还是处子之身呀。”
杨浩嗤之以鼻:“处不处的,这玩意儿真能看出来?我可不信。”看看眉毛眼睛,神态举止,就知道她是不是处子?我那个时代有多少玉女明星,哪个瞅着不是清纯如水呀,可要说是处子……善了个哉的,她们全身上下大概就只剩下肚脐眼还是处子啦……”
壁宿道:“要不要打个赌呀大人?”
“赌就赌,问题是……你如何证明呢?”
“这个简单,大人想办法让朵儿姑娘喜欢了你,待你做了她入幕之宾,是不是处子,一试云雨便知。”
“嘿嘿嘿……”两人把男人的恶趣味发挥的淋漓尽致,正在那儿不怀好意地笑着,柳朵儿已研好了墨,抬头说道:“大师,请讲吧。”
她久在风月场中打混,两人脸上的笑容一落眼底,就晓得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十有八九还与她有关联,被人议论她早就习惯了,可今天的两个男人中有一个是和尚,她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那白净如玉的粉腮上便不禁浮起一抹淡淡的嫣红来。
壁宿连忙正襟危坐,说道:“如此,贫僧便口拈一首《洞仙歌》”。
杨浩能记全的这首《洞仙歌》是苏东坡所做。杨浩知道洞仙歌是词牌名,却不知道这个时候有没有这个词牌,反正他已推到壁宿身上,这花和尚打西域来的,一旦出错就说是他那里独有的词牌,杨浩让他背下了另一首,就是准备应付这局面的。
幸好,这时已有这个词牌,柳朵儿听了神色平静,已然提笔写下三字。随即提笔起首,凝眸听他继续吟来。洞仙歌全词双片八十三字,前后片各三仄韵。前片第二句多用上一、下四句法,也有用上二、下三句法者。后片结尾八言句,是以一去声字领以下七言,其后再以一去声字领四言两句。全阙也可另增一、二衬字。这些都是有固定格式的,外行人只看个热闹,不懂那些规矩,假如按照同样的词牌字数吟出一首词来,严格一比照也是漏洞百出。柳朵儿对各种词牌却很熟悉,她不但自己会写,而且会唱,一听词牌名,整首词在纸上的间疏排布,她已是心中有数了。
壁宿又吟道:“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倚枕钗横鬓乱。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疏星度河汉。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其实杨浩是很想吟出那首秦观的《鹊桥仙》的,辛弃疾、陆游等人都写过《鹊桥仙》,但是真正脍炙人口,达至巅峰的自然是秦观那一首,简直是神来之笔啊。不过杨浩一时还舍不得用,他能记全的有限,好东西当然得留到关键时刻来一鸣惊人。料来以苏轼苏大学士之才,这首《洞仙歌》做敲门砖已经足够了。
果然,柳朵儿听在耳中,脸上已露出又惊又喜不克自持的神态,她丫丫电子书如走龙蛇,壁宿一句句吟来,她如行云流水,速度一点不慢,一首词写完,望着那墨迹淋漓的一纸佳句,连连叫好:“妙,妙……”
妙妙连忙应声道:“婢子在。”
柳朵儿接着说道:“果然是绝妙好词。”
妙妙一听不是唤她,不禁啼笑皆非,杨浩心道:“苏东坡的词,那还能差得了?现在这时候,除了李煜又有几人敢称词中大家?我肚子里还有好几首呢,说不出怕不砸死你,只是我一共也就记得这几首,用一首少一首,该省得省呀”。
柳朵儿捧着那词爱不释手,端详半晌才醒觉自己失态,连忙起身说道:“大师胸怀锦绣,若能得大师相助,那是柳朵儿的运气,不知大师出价几何,小女子愿将大师的诗作买下来。”
宋朝时候全民皆商,出家人也不例外,并不讳言谈钱,所以柳朵儿开门见山,杨浩便笑道:“无花大师是吾好友,这件事可以由我来与姑娘谈,姑娘,可以另辟一间静室么?”
柳朵儿微微有些诧异,忙道:“自然是有的,公子,请随我来。”
二人一前一后向外走去,行至门口,壁宿咳嗽一声,忽然扬声说道:“莫忘了你我的赌约。”
杨浩顿时一窒,柳朵儿诧异回头道:“甚么赌约?”
杨浩干笑道:“无花大师常出惊人之语,没头没脑,不知所谓,姑娘不必理会。”
柳朵儿嫣然一笑,转身离去。
房中,妙妙瞟了壁宿一眼,笑道:“小和尚,我家小姐很喜欢你的词呢。不过你一个出家人,不念阿弥陀佛,却整天想着什么冰肌玉骨,倚枕钗横鬓乱,怕不是个花和尚?”
壁宿见了那柳朵儿的神彩丽色,总觉有些放不开,她如今出去,房中余下这娇俏可爱的小丫头,就轻松多了,便轻浮笑道:“妙妙姑娘可别忘了,贫僧本就是个离经叛道的番和尚,妙妙姑娘,你生的丽色可人,我看这冰肌玉骨四字,送给你最是合适”。
妙妙姑娘半大不小,风月场上也是被人调笑、调笑过旁人的,并不似寻常人家女儿拘谨,她虽尚是处子之身,却不怕男人嘴上风月,言语**,闻言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眼波流转,竟然带出几分妩媚:“那你是不是还想要人家倚枕钗横鬓乱呢?”
这小姑娘一发媚功,壁宿反倒有些吃不住劲儿,脸上顿时一红,稽首说道:“罪过,罪过……”
妙妙轻啐一声:“假正经”,便掩口轻笑起来……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243章 娱乐大亨
第243章 娱乐大亨
柳姑娘的书房。几案一盆兰花,临墙一架书柜,那时一卷书价格不菲,小室中满满一墙书册,俱都装帧精美,所费自然不少。满室书香,淡雅不俗,柳姑娘坐在这书房中,也带上了几分书卷气,颇具一种知性的美。但是两人此刻谈的却是生意经,未免有些煞风景。
“公子请说,不知无花大师这诗作,要价几何?”一俟坐定,柳朵儿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她的手中还紧紧抓着那纸《洞仙歌》。
杨浩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微微俯身道:“呵呵,姑娘,杨某此来并不是向你兜售诗词的,只要你答应杨某一件事,无花和尚做的这首词,我可以作主分文不取奉送与姑娘。此外还有一些其他诗作,也可以一并奉送与姑娘,帮助姑娘打败吴娃儿……”
柳朵儿正自雀跃的芳心顿时一沉,再看杨浩时,他脸上神秘的笑容似也带上了几分yin邪之意。分文不取送与我,那他想要什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自己一个女儿家,有什么值得让他打主意的?他所图的,原来也和陆仁嘉一般无二。
不怪柳姑娘会这样想,她久在这个圈子,见多了打她主意的人。当初她在泉州时,就有不少权贵名流打她的主意,想把她纳入自己的私房,全赖她巧妙周旋,利用诸多官吏都对她抱有幻想,利用这些官吏相互牵制,这才保持了超然的身份和清白的身子。
如今这个杨浩也想落井下石?较之鸡皮鹤发、老态龙钟的陆仁嘉,这个杨浩明显要耐看的多,可是,为了生存,自己终究要把最后一点坚持也付出去吗?男人,怎么都这样啊……
柳朵儿心中闪过一抹悲哀,强自笑道:“不知公子……想要朵儿答允你甚么?”
杨浩坐直了身子,笑道:“杨某前一次来,曾听妙妙说起姑娘你的诸多事情。听说姑娘乃是市ji,身份自由。此间的赵管事、庞妈妈,与姑娘你只是合作关系。可有此事?”
柳朵儿听他所询,似乎与自己所想大有出入,不禁悄悄松了口气,忙道:“正是,不知公子询问此事,是想怎样?”
杨浩说道:“是这样,姑娘所在的这条杀猪巷,整条街都是勾栏瓦肆,但品流高些的也只有姑娘这座‘如雪坊’,余者不值一提,在杨某想来,若是好生经营一番,倚托此地临近汴河的好地势,要如樊楼一般成为东京城不可或缺的一道风景,绝不为难。”
“一道风景?这个比喻端妙,公子莫非……莫非想要……”
“不错,杨某想要姑娘与赵管事、庞妈妈拆伙儿,与我合作。我要将这附近许多破败的宅子都买下来,包括这处如雪坊,重新盖一幢占地宽广的大宅院。那几首诗词,不过是挫败吴娃儿的小小手段,仅凭这个,是难以保证姑娘的地位的。杨某心中,还有一些奇思妙想,若是能一一实现,我有把握,让人们只要到了汴梁城,不管是饮酒、歌舞、关扑、杂剧、餐饮、娱乐、洗浴等等,都要想起这里,那时,姑娘还怕不能稳居汴梁花魁之位么?”
“花魁?”这时候宋人还不曾有人想出“选花魁”这一招来,柳朵儿听了这新鲜词儿眼前又是一亮,不过杨浩是什么人,有什么能力,她还一无所知,自然不会被杨浩这番激动人心的话所蛊惑。
杨浩又道:“我知道这般说话,姑娘未必信我,总要叫姑娘看看我的手段,你才能够信服。所以,我愿帮你先击败吴娃儿,确立你的无上地位,但是一旦证明了我的能力,那时姑娘你可愿答应与我合作?”
柳朵儿得几首妙词,也不过是在吴娃儿最得意的方面击败她,要说就此奠定不败地位,塑就金身,那是办不到的,所以听杨浩说的如此笃定。便知他还有许多后计,只是如今尚未确立合作关系,许多想法他不会同自己谈起。
她咬着嘴唇仔细想了一阵儿,庞夫人只是房东,赵管事显然是靠不住的,就算没有杨浩在,她以后也得找个妥贴可靠的合作人,她一个女儿家,是无法支撑这么大的局面的,如果这个杨浩有这种能力,对她有益无害,便顺手推舟道:“好,若公子果然做得到,朵儿今后愿鞍前马后,听凭公子驱策。”
“呵呵,那好,我虽不怕姑娘反悔,但……空口无凭,还请立字为据,免得以后咱们伤了和气。”
杨浩立即提出签下契约,二人就一旦帮柳朵儿打败吴娃儿之后如何合作、如何分成等具体事项仔细商议了半天,由杨浩口述、朵儿执笔,写下了一式两份的契约。双方签字画押,各自揣入怀中。
大宋重商,随商业而兴的,就是令人津津乐道的娱乐业。做大宋的娱乐大亨,商界闻人,知名度一高,这就是一层极好的保护色,而且可以获得实实在在的巨大利益。经商本身就是一层极好的保护色,谁会相信一个整日锦衣玉食、混迹美人窝里的市侩商贾怀有志在天下的野心?
既然不能低调,保持适当的曝光率就是一种自保的手段。再者,他在开封既没有耳目。也没有官场同僚的朋友。在赵相公和赵府尹的把持之下,整个朝廷的势力分为府尹派,相公派,官家派,中立派,四大派久已成形,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局势,水泼不进,针插不入,他需要一个渠道与这些官吏产生一定的联系。
妙妙前次向他介绍时,曾说过这第一流的优伎赚钱的方法,那就是与公卿权贵仕绅名流们往来,为他们合纵连横、暗中合作牵线搭桥。这件事启发了杨浩,既然他不能通过正常途径渗透进去,那么通过这种手段,不独可以做到耳目灵通,朝廷上下、市井之间,再无什么消息瞒得过他,而且还可以在不知不觉中建立广泛的人脉和庞大的根基。罗公明曾提点他,要他曲直并用、外圆内方,以图自保。这道理他懂了,却一直想不出合适的法子,如今这条路,未尝不可以一试。
这些日子沉闷久了,他也很想试试,凭自己所知的后世诸多娱乐方式,对现在的娱乐场加以改进,能不能一举奠定他在开封的特殊地位。对这种挑战,他颇有些期待的感觉。
杨浩的性格就是这样,随波逐流,但不随遇而安。命运安排他到了芦岭州,他没有因为没钱没兵,险恶重重,就找个机会当逃兵,藉着已有的功劳到安全的地方去享用回报,而是努力把那片荒山僻岭改造成美好的家园。
命运安排他到了开封,他也不会怨天尤人。一蹶不振,或者妄想有能力摆脱皇帝给他划定的道路,找个机会逃回芦州,为芦州带去漫天腥风血雨。他像一条河,顺势而为,但不管流到了哪里,总要澎湃出属于他的一簇浪花,活出他的人生精彩。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这是那些胸怀大志、腹有才学者自我安慰的话么?或许是,但又何尝不是他们终于看破红尘的豁达。人生当执着,人生亦当变通,执着如山,变通似水,山水相映,自有精彩。
二人签罢契约,杨浩又将在吴娃儿最得意的诗词方面将她挫败的主意说与柳朵儿,凭此一战当然不能完胜,再说声势是需要一步步造起来的,慢慢的来,才能吸引越来越多的权贵名流关注到二人这一战上,那时再将吴娃儿彻底击败,就能获得更大的成功。
二人商量已毕,杨浩便起身告辞,柳朵儿本来自忖再难与吴娃儿相抗,正是满腹绝望、茫然不知归路的时候,突然冒出杨浩这么一个帮手来,不但要帮她挽回颓势,还要帮她打败吴娃儿,这个反差反而弄得她患得患失起来,她见杨浩自信满满的模样,忍不住担心地道:“公子,你可有十足把握么,你可要知道,吴娃儿交游满天下,在她背后可是有许多公卿权贵为她站脚助威啊。”
杨浩笑道:“十足的把握自然没有,做什么事都要有风险的,朵儿姑娘不是初出道的雏儿,不会连这样的道理都不懂。”
柳朵儿愕然道:“那若失败了呢?”
杨浩从容道:“败就败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如果不成功,咱们的契约自然作罢,你只当杨某不曾来过就是了。”
柳朵儿听得气结,纤纤玉指一点胸口:“那我呢?”
“你?”杨浩上下看她两眼,微笑道:“姑娘这般人品相貌,有什么好担心的,实在不成,你施展手段,去骗一张长期饭票来就是了。”
柳朵儿奇道:“什么票?做甚么用的?”
杨浩忍着笑道:“长期饭票啊,就是婚书,有了它,就会有个肯一直管你饭吃的冤大头,这个冤大头呢,学名叫官人。”
柳朵儿听得又好气又好笑,见他拱一拱手转身欲走,忽又想起件事来,忙道:“公子请留步,还有一件事,那赵管事一向负责保家护院,接答应酬,与官府、地方上的泼皮们都有交情的,妾身要与他一拍两散容易,就怕他心有不甘,会来找我的麻烦。”
杨浩嘴角微微翘起:“他不过就是地沟里的一条小泥鳅罢了,柳姑娘以为他能搅起什么风浪来?”
柳朵儿埋怨道:“人家好心提醒,你的口气倒是不小,他那种人唤些泼皮无赖来,使些下三滥的手段骚扰,也要叫人头痛的,你有什么凭恃可以对付他?”
杨浩眨眨眼笑道:“杨某忝为和州防御使、右武大夫,堂堂的朝廷大员,你说本官还对付不了他一个甚么鸟管事么?呵呵,姑娘尽管宽心便是,本官告辞了。”
“和州防御,右武大夫?”望着杨浩的背影,柳朵儿两只漂亮的大眼睛都直了:“这怎么可能,这么年轻,就能官至拜和州防御,右武大夫?嘁,骗人也不打草稿儿,你要是能做那么大的官,本姑娘就把你做了那张长期饭票,呵呵……”
她的双眼刚刚弯起,突然又霍地张大,惊叫道:“啊!我想起来了,杨浩,和州防御、右武大夫杨浩,果然有这么个人,原来罗三公子说的那只大棒槌,就是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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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的旨意果然下来了,旨意着令开府封设一火情院,地位与左右军巡院相当。又任杨浩为火情院使,即刻到任,由南衙赵光义直接管辖。杨浩因为事先得了不知名的人通报消息,对此早有准备,一接了旨意,立即便去开封府报道。
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位顶头上司既然早晚要见,还不如乖觉一些。
杨浩以前几次从开封府前经过,对这座皇宫般的宏大建筑早就很熟悉了,但是熟悉的只是城门口儿,这一次却是登堂入室。南衙的户曹周挚苍笑容满面地把他迎进衙门,陪着他经过百余名的甬道,过仪门,绕向后院的清心楼。
周户曹如今已五十出头,后汉朝时就在开封做小吏,历经后汉、后周,再到如今的宋国,城头变幻大王旗,已换了三朝天子,但是这种政局变动对他这种小吏却没有什么影响,因为他熟悉开封民情、做事也勤勉,如今已累功升迁为户曹。
汴梁乃大宋都城,这里的知府与其他地方的知府无论权柄地位都不可同日而语,开封府若已承旨断案,就是刑部、御史台也无权再做纠察,当今天下判处死刑而不必官家复审的,只有一个开封府而已,由此可见它的超然地位。在南衙为官,就是一个小吏,在外面也是威风八面的很。
到了清心楼下坐定,周擎苍便道:“府尹大人正在处理公务,杨大人请稍候片刻,周某这就去禀知府尹大人。”
“有劳周户曹了。”杨浩微笑着还施一礼,看着周擎苍匆匆离去,便正襟危坐,在心里仔细地斟酌着说词,他正想得入神,就听门口咳嗽一声,一个浑厚的男子声音说道:“杨院长已经到了么?”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244章 阴差阳错
杨浩立起身来向门口望去,就见一位官员缓步迈进厅中,也正向他打量。这人身穿黑色金线蟒袍,脚蹬粉底朝靴,头戴一对帽翅极长的乌纱帽,那张脸庞与官家有六七分相似,方面大耳,目光炯炯,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杨浩连忙侧身施礼,长揖到地:“下官杨浩,见过府尹大人。”
“呵呵呵,杨院长不必客气,请坐,请坐。”
赵光义嘴角牵动了一下,随便哈哈两声,就算是笑过了。杨浩候他在主位坐定,这才在椅上重又坐下。
杨浩对对这个时代所知有限,他真正熟记并且看过的,是评书《杨家将》、《岳飞传》一类的故事,但是他也知道,那里边十成故事倒有九成九是假的。潘美那样功勋卓著、忠正刚毅的开国名将都能被塑造成一无是处的大奸臣,其可信性可想而知。
但是对赵二,他的确没有什么好印象,不提他与程德玄的私人恩怨,“斧影摇红”的千古疑案,将从中御的恶劣先例,都始于赵二。好大喜功、急功近利也就罢了,伐辽时竟然屁股上中了两箭,丢下几十万互不统属、直接听令于他的大军在失去指挥之后任由辽人屠杀,自己却趴在驴车上逃走,从此一改国策为“守内虚外”的是他,阻止赵大迁都,硬把京城定在一马平川无险可守的开封府的还是他。
要不是他这些失策,历史上的宋朝应该会更加辉煌多彩吧,尤其是他还一箭射死了川妹子花蕊夫人,占有了“划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的江南最佳情人偶像小周后……,真是一个人渣啊……,可就是这个人渣,目前却是他的顶头上司。
杨浩瞟了赵光义一眼,见他虽故作从容,双眉之间却似乎隐蕴怒气,心中不免奇怪:“难不成他是因为见了我而心生怒气?以赵光义的地位、身份,为了芦州之事就算对我心存芥蒂,也不该这么沉不住气,他若只有这般城府,倒不必惧他了。”
杨浩心中想着。却是不敢露出丝毫不恭的神情。
赵光义此刻的确心中大为不悦,但却不是因为杨浩,而是因为给御史中丞刘温叟和禁军殿前司控鹤指挥使田重进送礼的事。照理说,他贵为开封府尹,又是当今皇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有别人来巴结他的份儿,他没有必要去讨好别人。
可是赵光义素怀大志,他的目标可不只是一个开封尹,将来再加封一个王爵终老此生,所以他一直在有意识地扩充自己的势力,并且买好一些掌握着重要权力的朝中大臣。御史中丞就相当于中纪委,权柄极重,他除了查典刑事诉讼,监查地方诸吏、朝庭百官,还能弹劾任何不称职官员,正是赵光义迫切想要笼络的对象。
去年赵光义就开始给刘温叟送厚礼,刘温叟当时收下了,赵光义为此大喜,以为已经掌握了一支重要力量。可是今年再次送礼,刘温叟再度收下后,赵光义才打听到这老狐狸对他送的厚礼既不拒绝、也不动用,礼物收到立即加了封条放入仓库,自始至终都不看一眼。
赵光义得知这个消息如坐针毡,刚刚派人去把礼物都收了回来。这件事让他非常不痛快,而田重进那里,更是让他不痛快。田重进是禁军殿前司控鹤指挥使,那是什么人?那是赵匡胤晚上睡觉时给他守宫门的!
赵光义的手一直伸不进去的就是禁军,党进那里不需要说了,这个家伙虽然大字不识,但是机警非常,为人油滑,赵光义未必便摆布得了他,斟酌再三,他决定从田重进这里打开缺口。可惜,田重进也是油盐不进,刘温叟好歹还给他个面子,不曾当面拒绝他的礼物,田重进却根本不让他送礼的人进门儿,竟然直言不讳地说:“请谢皇弟,田某心中唯知天子。”
赵光义在这一文一武两个不识抬举的混蛋面前先碰了一个软钉子,又碰了一个硬钉子,把他气的着实不清,刚才还在心腹程羽面前发火,这时周户曹来通报第一任火情院长杨浩到了,他正是余怒未息的时候,面色当然不善。
赵光义抚须瞟他一眼,说道:“自我大宋开国以来。开封人口日渐增多,民居鳞次栉比,火灾亦是频起,此事关乎民生,官家十分重视,奈何朝廷却一直拿不出有效的办法来。这一次,官家下令于开封府下设置火情院,委你为院长,今日赴任,不知杨院长对于防范火情可有什么独到见解?”
杨浩早已得知消息,在这方面做了大量功课,自然张口就来,当即拱拱手,从容说道:“回禀府尹大人,下官承蒙官家厚爱,惶恐不胜。自接圣旨后,下官马上就开始考虑如何不负圣命,拟订一套行之有效的防火措施,大人既然动问,下官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一说,若有不到之处,还望大人海涵。”
赵光义嘴角微微一撇,冷淡地道:“你且说来。”
杨浩为了显示才学。见驾面君时竟然堂而皇之地篡改了《出师表》,还大言不惭地念出来,那天他并不在朝堂上,但事后也是听人说起过这个笑话的。不过他倒不会因为这件事就把杨浩当成蠢不可及的一件俗物。因为书读得少,搞出这样的笑话来并不稀奇,但并不代表这个人就没有心机智商,他能让程德玄连连吃瘪,就必有他的独到之处。
不过赵光义今日见他只是例行公事,并没指望他真能拿出什么好办法来,也不在乎他于防火救灾方面有甚么见解,杨浩侃侃而谈。赵光义心思还在刘温叟和田重进两个人身上打转:“刘温叟老谋深算,他封了礼物,既不动用,也不回绝,显然是不想得罪我,我把礼物收回也就是了,谅他也不会到处乱讲。可是田重进……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皇兄?”
杨浩见赵光义捻须沉思,只道他正听的入神,于是解说的更加详细:“……下官以为,这必要的道路疏理,是必须要做的。下官听说前几日皇家匠人局几名工匠斗殴,一个跑几个追,竟然在大门口儿全都卡在那里动弹不得,试想朝廷的匠人局衙门口儿都这般狭窄,寻常巷子是如何曲折狭窄可想而知了,再有许多商贩随处摆摊,一旦火起,如何进入救火?所以,大人一定要上奏官家,求得这个权力,有些改建扩建、将道路几乎全部占去的房舍势必要予以拆除。
再者就是火禁,用火须有严格限制,举凡酒楼茶肆、ji馆瓦子,乃至百姓人家,炉灶灯火,必须要有章可循,炉灶不得近于木壁,须以砖石为墙;火烛不得插于木壁,以防烘烤起火。还有道观、寺庙,进香礼佛处也要特别予以看管,可立严法,不循者治罪。同时大力提倡使用砖石建筑,当然,这个就不是一时一日之功了……”
赵光义仍在想着自己心事:“唔……田重进应该有这点自知之明,皇兄与我情深意重,断不致因为臣子们几句谗言兄弟失和,他若告我的黑状却扳不倒我。对他并无半点好处,他虽然耿直,却不是一介莽夫,这样的蠢事他是不会做的。不过以后我该有所收敛才是,皇兄纵然不会因此动我,一旦因此生了猜忌,逐步削我的权柄却是轻而易举。唉,可是禁军中若伸不进手去……”
“大人?”
“喔?你说,你说,本府正在听着。”
“是,方才所说,都是防。接下来就是救了。下官以为,火情院下应设置‘消防队’,这消防队,应于每条巷间设立一处,配备水车、水桶、钩锯、斧杈、梯子、绳索等物。着令他们白日登堂入室,检查各处房屋用火是否符合规定,不符者当限期改建,夜晚则巡弋市井之间,以防深夜火起。
再于城中各处建几座高塔,专门用来瞭望火情,下配百余军士,同时要配几匹快马,一旦火起,立即出动。同时飞骑传报开封府,再由开封府通报城中禁军,调禁军出动,唯有如此,方可避免一旦火起,顷刻间千万家民居尽成废墟的结局……”
赵光义似听非听,但是“禁军”二字一入耳,他突然清醒过来,连忙说道:“等等,你方才说甚么?再说一遍。”
杨浩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把话重复了一遍,赵光义脸上登时露出了笑容,神情也热切起来:“好,很好,杨院长深思熟虑,所言句句切中时弊,本府十分赞同。这样吧,你今日回去便拟一份详细的章程,尽快给本府送来。”
“下官遵命。”杨浩连忙起身揖礼。
赵光义满面春风,离开座位,哈哈笑道:“本府治理开封,诸事繁杂,于防火救灾事又不甚了了,今日听杨院长一席话,真是茅塞顿开啊,哈哈哈……,你说的这些事,有些已逾越了我南衙现在职权,待你的章程递上来,本府会持之去见官家,征得官家的允准,到时候,本府必全力支持你。”
赵光义前倨而后恭,竟然笑吟吟地陪着杨浩走出来,亲自向外礼送。
程德玄早在二门外候着,当初在芦岭州,那是杨浩的地盘,所以人都看杨浩的脸色行事,他忍气吞声也没落个好儿,最后竟被木岑、林朋羽一般人排挤出来,仕途梦断,还是回了开封府,做一个押衙官。如今杨浩官儿虽然升了,却是到了他的地盘,程德玄满腹恨意,正想看看杨浩寄人篱下的惶恐样儿,出出心头一股恶气,却见自家府尹大人一反常态,居然亲自把杨浩送了出来,那一脸笑意绝非作假,对杨浩十分的礼遇,登时看的目瞪口呆。
与他素来交好的公事干当、令佐、训练、征榷、监临、巡警等七八个赶来起哄助威的官儿更是心生怯意,双脚不知不觉便向后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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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浩回去把他的想法仔细梳笼一遍写了下来,他的字写的丑也罢了,因为字大小不均,所写的内容又多,竟然写了厚厚一摞,送到开封府时,赵光义只匆匆一翻便放声大笑,杨浩的脸皮虽然够厚,站在一旁也讪讪的有意不好意思起来。
赵光义见了连忙忍笑夸奖一番,又令人重新豢抄,还告诉杨浩写给官家的奏章也不必一定要自己去写,可以令幕僚代笔,杨浩见他对自己并无刁难之意,为人还算好相处,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他也不知赵光义这算不算是笑里藏刀。记得赵二对后蜀孟昶、南唐李煜也很好,两个人过生日时,赵二还请他们吃酒,结果吃完了酒这两位落难皇帝就暴毙而死,好歹他还没请自己吃酒,当然,自己如今的身份也不配吃他的酒,杨浩未敢大意,反而更加提高了警惕。
自开封府辞拜出来,杨浩便径奔“如雪坊”去了。
如今坊市间传言,有一位大人物贪慕“如雪坊”柳姑娘的美色,意欲将她纳入私房,为柳朵儿所拒,恼羞成怒,便暗中支持“媚狐窟”的吴娃儿与她作对,风声越传越广,已经充份调动起了士仕名流、公卿百姓的好奇心,他们最关注的当然是那个大人物的身份。
这个谣言是杨浩使人传出去的,他的目的其实很简单,第一就是为了炒作。从他后世的经验来看,八卦永远是人们乐此不疲的追求,尤其是花边新闻,那可是娱乐圈里扬名立万的不二之选。让人们对柳朵儿有越多的关注,就越容易为她造势,这也算是包装柳朵儿的一个手段。
另一个目的,他是有意的搅混水,谁也不晓得这个“大人物”到底是谁,但是很快人们就会知道他杨浩就是支持柳朵儿的后台老板,如果赵光义这时寻个由头对他不利,那这黑锅赵光义就背定了,赵光义向来爱惜羽毛,不怕他不生忌惮。
杨浩却未料到,他的老冤家陆仁嘉陆大名士也在汴梁城,这位狂士一直认为自己就是个大人物,谣言传开,他马上就对号入座,误以为说的是他了。
“如雪坊”赵管事登门相求时,他还拿矫作势,故意回绝,恐吓他说要去为吴娃儿站脚助威,目的就是希望柳朵儿亲自来求他,那才得趣,谁知这柳朵儿不识时务,居然向人透露了他的丑事,传得满城风雨。
陆老头儿恼羞成怒,当下便咬牙切齿地去联系一众士林好友,他要利用自己在士林的声望为吴娃站脚助威,把那不识抬举的柳朵儿逼得走投无路,跪在他胯下唱“征服”……(!)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245章 白乐天的超级粉丝
杨浩离开府衙,带着穆羽向“如雪坊”走,途径贡院,就见贡院门前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十分森严,贡院门前则有许多小买卖人正在吆喝叫卖。
杨浩诧异地道:“贡院里出了什么事,怎么戒备如此森严?”
穆羽刚要找人询问一下,旁边就有一个大嗓门嘿然道:“看你穿着打扮。也像个读书的,不晓得今日是春闱之期,天下学子都来科考的吗?”
杨浩扭头一看,却是一条铁塔般的大汉,头戴一顶金线棱盘的蕉叶形幞头巾子,身穿一袭圆领紫袍,脚下一双紫色的平底靴。杨浩在北方军中见多了高大强壮的汉子,比较起来,眼前这人并不比自己高多少,只是身材雄壮的很,浓眉阔目,神完气足。
杨浩笑道:“多谢壮士指点,在下虽然穿着斯文,可是论学识么,这贡院的大门儿都不配进的,算不得正经读书人。”
那大汉一听哈哈笑道:“你这人倒是性情直率,看来是俺以貌取人了。不过你也不必称我壮士,俺虽比你长得雄壮,却是一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
“读书人?”
杨浩大吃一惊,就凭这大汉的模样,若不是他自己说,恐怕真没有一个人想得到他居然是个读书人。杨浩上下一打量,见这人襟上沾着些泥土,奇道:“这位公子,方才莫非跌了一跤?”
那人嘿嘿笑道:“这泥土不是跌的,是方才被人抛出贡院,在地上蹭的。”
杨浩忍不住想笑。强忍着道:“公子进贡院,自然是要参加科考的,怎么却被人给扔出来了。”
“嗨,说来晦气。”那大汉与他傍肩走着,身后跟着一个小厮,年岁与小羽有些相当。
那人笑道:“俺是山东齐州(济南府)人氏,姓崔名大郎。不瞒你说,其实俺现在就是有功名在身的,三年前俺便中了,不过那一次俺考的是‘贴经’,‘贴经’无甚鸟用,只须把《周易》、《尚书》、《毛诗》、《礼记》和《春秋左传》四十多万字倒背如流便可。
所以俺虽中了,今春仍来重考,要考自然是考进士科,这才是出将入相之道。今天考的是律赋,题目叫《未冠》。律斌是讲究压韵的,考官择定了八个字的声韵定出八类韵脚,要求写篇不超过四百字的律赋。
只是俺着实晦气,快写完时才发现用错了韵,用韵不合规定,文章再好也是枉然。心中焦灼之下,急出俺一头汗来,便解了衣衫乘凉,不想那考官见俺身上有字便说俺抄袭,直娘贼,也不听某家解释,就将俺赶了出来”。
杨浩诧异道:“身上有字,有什么字?”
那大汉愤愤然道:“我这身上只有一个人的诗句而已,怎么用来抄袭?那狗官,直直地长了一颗驴脑袋!”
他说的性起,顺手扒开袍子,指指赤裸的前胸:“兄台,你可看到了么?”
杨浩定睛一看,这大汉胸口果然纹的有字,不止有字,还有画。
那纹身是一幅田院风光、群鸟飞翔的图案,旁边还有两句诗。那大汉抖了抖袍子正欲穿上,忽地乜了杨浩一眼,说道:“看你模样就算不读书,也该是个识字的,你可知道某家胸口这‘累累绕场稼,啧啧群飞雀’的诗句是谁写的么?”
杨浩还真不知道,不禁汗颜道:“说来惭愧,在下着实不知”。
那大汉一听赫赫笑道:“无妨无妨,不知者不怪,白乐天你可听说过?”
白乐天?
杨浩脑子里转了一个弯儿,才想起白乐天就是白居易。白居易他当然是知道的,忙笑道:“知道,原来……这是白居易的诗么?”
那大汉喜道:“正是。我这周身上下,刺的都是白乐天的诗句和应景的画儿。”
他把袍袖一撸,露出左臂,卖弄道:“你瞧这里,纹的是‘东海一片白,列岳五点青’。”
杨浩定睛一看,果然是一首诗句和大海青山的图画。
大汉把右边膀子一横,又道:“这里纹的是‘古剑寒黯黯,铸来几千秋’”。
杨浩笑道:“啊,正是正是,果然果然……”
大汉一抓腰带,笑道:“我胯下刺的是‘一株青玉立,千叶绿云委’……”
杨浩被他吓了一跳,急忙阻止道:“兄台,这里……不看也罢。”
那大汉哈哈一笑,便不再解裤子,要不是杨浩阻止,他倒真会让杨浩鉴赏一番的。此时天下风气开放,常有狂士做惊人之态,南唐的大学士韩熙载大宴宾客时就经常喜欢当着众多侍妾的面用尺子去量客人那话儿的大小,大家品评笑谈一番,和韩大学士的恶趣味比起来,这位仁兄的作为实在算不得什么惊人之举了。
那话儿露不得。别的地方却没甚么关系。这位白居易的超级粉丝说的眉飞色舞,便转过身去,稍稍褪开衣袍,露出后背和小半拉屁股蛋子,用手指着那里道:“你瞧这里,这里纹的是‘满园花菊郁金香,中有孤丛色似霜’”。
杨浩从他宽厚的背上一路望下来,花花绿绿的颜色让人眼花缭乱,再看他手指之处,只见磨盘大的黑屁股蛋子上刺着一幅青瓦白墙的花园,里边是处处怒绽的菊花……
这位长的比熊还结实的大汉居然是个很有小资情调的文学爱好者……。真是令人想不到,更叫人想不到的是……这菊花纹的实在太不是地方。
杨浩只觉心头一阵恶寒,那大汉得意洋洋地束起衣袍,问道:“还未请教足下大名,这是要往哪里去啊”。
杨浩见他穿起衣服,这才松了口气,大街上这般肆无忌惮,他自己不在乎,杨浩可是替他汗颜了半天:“在下姓杨名浩,这是往‘如雪坊’去。”
崔大郎一听喜上眉梢:“‘如雪坊’?某家听说过的,听说那里的柳朵儿姑娘才貌双全,力压东京群雌,只因她洁身自好,不肯以身侍奉,得罪了朝中权贵,这才被人打压,俺正想见识见识这位出淤泥而不染的奇女子,正与杨兄同行。”
杨浩见自己造的谣连这远来的考生都知道了,许多人开始同情起柳朵儿的遭遇,不禁心中暗喜,他见这崔大郎考试不中还有心情逛ji院,又觉得有些好笑,不禁问道:“兄台远自山东齐州而来,今番科举不第,不急着返乡么?”
崔大郎笑道:“俺好说歹说,那驴脑袋考官儿只将俺打将出来,却不曾登记在册,所以仍具考生资格。春闱不中,还可以考秋闱,俺家远在齐州,等俺回去,又得打点行装再赶回来,就在这里等到秋试岂不自在?”
二人一边走,一边听崔大郎说些举子事情,杨浩这才晓得,朝廷一年考两次,春天一次秋天一次。许多考生春闱不中考秋闱,一考就是半年几个月甚至是一年。等候的时间他们就留在城里,没钱的住客栈、或者借住道观、寺庙,有钱的大多就是住在ji院里了。
ji院就相当于后世的星级宾馆,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官宦子弟和富家子弟大多都是住在这种地方,崔大郎被人扔出贡院,本来就要去寻ji院,可巧杨浩提的柳朵儿正是令他感到好奇的一位姑娘,于是顺理成章便同道而行了。
一路攀谈,听这位崔大郎自我介绍,他们家在山东齐州,那是数一数二的豪门世家,田地之广,骑马而行一天都跑不出他们家的田地,祖宅里金银成山,仆从如云,原本不需要考这个官儿,他要考这个进士,其实自知也是没那么本事的,主要就是家里头规矩大,找个由头出来散心,所以他不得中自然不放在心上,而且也不急着回去。
杨浩听了不觉心情一动,那吴娃儿是汴梁名ji,公卿权贵、士绅名流她都十分熟悉,自己能为柳朵儿争取来的支持度有限。再加上中国人乡土观念重,两支球队比赛,自己当地的球队再不争气,心里也是向着它的,柳朵儿与吴娃儿之争,恐怕当地士绅也大多有这种观念,如果人单势孤,如何为柳朵儿造势?
此人是个外地举子,家里又十分富有,如果笼络住他,多拉来些进京赶考的外地豪绅巨富家公子,那柳朵儿的粉丝群就有了规矩,这场“超级女生”大赛,自己这边也不至于连个“亲友团”都没有了。
心里存了个这个念头,杨浩对崔大郎也客气起来,两人称兄道弟,越谈越是投机,待到了如雪坊,杨浩请崔大郎前厅就坐,笑道:“崔兄请稍坐,我去见见朵儿姑娘,随即便为你引见,眼看着天色也不晚了,今晚我与崔兄在此把酒畅谈。”
“好好好,杨兄请便。”崔大郎笑嘻嘻地应了,杨浩便向后宅急急走去。
“大公子,今晚唐三公……”
崔大郎把手一扬,身后的小厮立即住口,崔大郎看着杨浩背影,眼中闪过一抹与其粗犷外表绝不相衬的精明神色,似笑非笑地道:“这个杨浩,十分有趣,你不觉得么?”
那小厮看了杨浩背影一眼,却丝毫没有看出他全身上下哪里有趣来,便言不由衷地赞道:“大公子慧眼独具……”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246章 酿风波
第246章 酿风波
杨浩到了柳朵儿的住处。一分珠帘走进房去,隔着一道屏风就是柳朵儿的寝居之处了。依稀可见雾影纱笼处柳朵儿娉娉婷婷坐在梳妆台前正凭镜自赏,梳理着头发。
杨浩清咳一声,柳朵儿折腰而起,快步迎了出来,一见他便欢喜地道:“大人,你总算来了。”
杨浩笑道:“我怎么记得明天还刚刚来过,柳姑娘这口气,莫非对杨某已到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地步吗?”
都是年青男女,彼此熟稔了,再加上柳朵儿的身份特殊,杨浩随口就开玩笑,一如当年在社区里和年轻女同事嘻笑打闹。柳朵儿也会作怪,红了脸,垂下头去捻着衣带道:“奴家浪迹风尘这许多年,得以入幕的恩客,唯有你一个,心中怎不惦记着你呢?”
如今杨浩与她的合作还没有张扬开,原因是杨浩想挤走赵吉祥赵管事,再从庞妈妈手中把这如雪坊买下来,如果让庞妈妈晓得他的目的。恐怕会趁机起价,但是二人有许多事要商量,所以杨浩每次来,都是直接登堂入室,私房叙话,在坊中仆婢们眼中,倒真是把他当成柳姑娘倾心的一位客人了。
杨浩扭头看看还在晃动不已的珠帘,干笑道:“这个幕啊……入得倒是便宜……”
柳朵儿向屏风后自己的帷帐绣床盈盈瞟了一眼,眼波又复向他一横,昵声说道:“那大人想要入哪一幕呢?”
“咳咳咳!”杨浩板起脸道:“明日龙亭会,姑娘可曾准备妥了?闲暇时可曾认真习练过那三支舞一首歌啊?”
柳朵儿掩口轻笑一声,这才正容说道:“自然是认真练过的,只是今日赵管事又来聒噪,奴家与他算是彻底闹翻了,刚刚结算了银钱帐目,赶他出门。奴家看那赵吉祥颇为羞愤,恐他心有不甘,会找人来报复生事,正想着人去请大人,说与你知道呢。”
“喔?”杨浩也严肃起来,微一沉吟,郑重说道:“这种泼皮无赖,是得防他生事,眼下咱们可出不得乱子叫人看笑话。一会儿我让小羽回去调四个侍卫来,暂且住在你这如雪坊中守护。”
柳朵儿担心地道:“四个侍卫?大人,那赵吉祥若使银钱去收买,三五十个泼皮总是唤得来的。四个人……应付得了他们吗?”
杨浩眉尖微微一挑,冷笑道:“若是连三五十个泼皮无赖都对付不了,他们怎么做我的侍卫?这件事你尽管担心,不必分了心神,明晚‘醉龙亭’罗公宴客,就是为你造势的第一步,你可准备好了?”
柳朵儿道:“好友左迁,同僚相贺,不过是官场上惯常的应酬,我们这些女子不过是去歌舞助兴、锦上添花罢了,没甚么希罕,如今得了无花和尚那一首妙词,再配以歌舞,奴家自信不会让那吴娃儿比下去。”
“那就好,明**只管按我说的去做,先声夺人,狠狠打击一下她的嚣张气焰,接下来嘛……”杨浩微微一笑:“我安排的那野游之举,本来厚着脸皮去求罗公,让他出面为你邀请一些士绅权贵们捧扬,不过如今我有了一个更好的主意。更大胆的主意,保证让你一鸣惊人,一夜之间声名噪于整个汴梁城,不过这事儿得着落在外面一位崔公子身上,能否让他鼎力相助,就看你的本事了。”
柳朵儿奇道:“崔公子,甚么崔公子?”
杨浩将那崔大郎的来龙去脉简略说了说,柳朵儿恍然大悟,自信满满地拍着**道:”你放心,不过是个年轻的举子而已,若连他都对付不了,本姑娘还敢来汴梁城讨生活么?不过……你要用他做什么?”
杨浩微微一笑,向她简略谈起自己的打算,柳朵儿听得目眩神驰,许久许久才长长吸了口气,惊讶中无限向往地道:“大人的想法真是天马行空,让人无从揣测。奴家从不曾想过可以这样风光、这样隆重,若真的可行,必然轰动整个东京。”
杨浩目中也露出了笑意:“发前人所未有,当然可以轰动天下。走吧,不要让客人久等,这位崔大郎性情直爽,没有普通读书人的酸腐气,我与他言谈很是投机。至于他是否肯大力相助,却要着落在你自己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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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前月下,一美人。
美人比花解语,比玉生香。
因为秀色可餐,所以几道妙妙烧制的小菜便也格外地可口起来。
因为美人香醇如酒,清雅如茶。所以对案而坐的两位公子频频举杯,醉了又醒,醒了又醉。
崔大郎的舌头似乎有点大了,娇滴滴的柳朵儿姑娘实在太惹人怜了,听她诉说了自己的不幸身世和入京以来的种种遭愚,崔大郎怜花之心已起,他嗵嗵地拍着胸口,大声保证道:“同在异乡为异客,相逢即是有缘人。柳姑娘,你放心,别说俺与杨兄一见如故,就算没有杨兄美言,俺崔大郎也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
进京赴考主这一个多月来,某着实结识了许多朋友,俱是喜欢热闹风雅的年轻学子,他们哪个没有同乡友好,这件事包在俺身上,姑娘你就放心吧,明儿一早俺就去找他们共攘盛举。”
“大郎侠肝义胆,奴家感激不尽。大郎请满饮此杯,聊表奴家的谢意。”
“好好好,哈哈哈,某虽读书人。亦是一腔热血,做下这桩得意事,这一趟汴梁城,俺便没有白来,哈哈哈……”
崔大郎大笑接过柳朵儿素手奉上的美酒,一饮而尽,又复说道:“姑娘这府邸虽然雅致,却嫌少了些富贵气,俺爹常说:‘话是拦路虎,衣是渗人毛’,这世上以貌取人的毕竟还是大多数。必要的饰物还是该有的,明日,某去采买些华贵之物,将你这如雪坊好生装扮一下,添几分贵气。”
“大郎义薄云天,奴家真不知该如何相谢。再馈赠贵重礼物,可实实的使不得。”柳朵儿俏眼眨了眼,两行清泪便滚滚而落,她连忙拭去,强颜欢笑,瞧来忒也可怜。
崔大郎豪气顿涌,大声道:“姑娘莫要落泪,某家可见不得这个。有甚么使不得的,这几个钱儿,也算不了甚么。某今日受了那鸟考官的腌臜气,正是满腹懊脑。俺崔大郎旁的不想,就是想要这天子脚下目高于顶的鸟公人鸟士子们晓得并非除了这开封府,天下就再无能人了。强龙要过江,一样兴风雨,总要出了这口鸟气,才让他们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崔大郎醉眼朦胧,说起话来开始没有边了。
杨浩向柳朵儿悄悄侧了侧身子,低声道:“朵儿,差不多啦,我只想要大郎帮你找些入京赴考的学子举人撑场面而已,你再楚楚可怜下去,恐怕大郎就要当了裤子,光着屁股回山东老家了。”
柳朵儿饮了几杯,粉润如玉的香腮上带起两抹酡红,听见杨浩的说话,柳朵儿以袖掩面,盈盈向他一瞥,粉腮上还挂泪痕,眸中却有一丝戏谑笑意:“若是大人在呷醋么,那人家不理他便了是。”
美人微醉,俏脸酡红。春风轻轻掠着她的发丝,一双媚眼如钩,那难得一见的风情,看得杨浩心弦一颤,幸好他这些日子潜心习武,双修功法筑基大成,最为厉害的心魔“幻影剑法”都足以克服,哪会受她捉弄。当下心神一敛,神志自清,暗中忖道:“这些当演员的实在了得,说哭就哭,说笑就笑,也不知道她是真情假意,这小狐狸媚惑的功夫实在了得,再这么下去,她就可以解散‘如雪坊’,加入‘媚狐窟’去做二当家啦,我还是小心些吧,莫要真玩出火来,焰焰一旦晓得,说不定就千里追杀进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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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上午,就有许多车马送了许多礼物到‘如雪坊’来。柳朵儿原先只听崔大郎说他家中良田无数,金银如山,到底怎么个富法却是不甚了了,如今见他手笔,却不禁咋舌。
貂裘绮罗、南珠北珠、琴瑟古筝,尽都采买,至于各种灯盏、奇茗、名饮、辟寒金钿、舞鸾青镜、金虬香鼎、端溪凤咮砚、玉管毫笔、剡溪绫纹纸、玉彩珊瑚钩等等,更是不可胜数。
看那架势,什么叫挥金如土,这就叫挥金如土了。
柳朵儿也没料到崔大郎竟有这样的大手笔,这么贵重的礼物反而真的不敢收下了,可是崔大郎并没有来,他是去了商家付钱订货,直接使人送来的,柳朵儿想要推却都找不到人,只能看着那些商贾兴高彩烈地把这些贵重的礼物搬进她的宅子到处安置起来。
因为这些天“如雪坊”生意日渐萧条,庞妈妈对柳朵儿也冷落下来,要不是柳朵儿并不欠着她的房租和餐饮费用,她就要把柳朵儿扫地出门了。听说有豪客送来重礼,庞妈妈也是好奇,当下离了自己住处,捏着小手绢儿,扭着肥硕的屁股跑来观看。
待见了那些络绎不绝的送货商人,庞妈妈却不相信有谁舍得一掷千金,如此讨好一个优伎,她眼珠一转,心道:“莫不是这柳朵儿自知与吴娃姑娘争风毫无胜算,起了洗手上岸的心思,樊上了什么高枝儿打算从良了?
嗯,十有八九必是如此,这几天老身可听说有个姓杨的公子几乎日日都来,与她出双入对,形影不离,旁的客人她倒是一个不见了。如此说来我这院子恐怕她很快就要退掉了,昨日坊正来说,有个姓穆的小哥儿正要替他主人买下我这院子,我年纪大了,本来就想洗手不干了,如果价钱合适,不妨就出手了吧,老身这就去寻坊正说道说道。”
想到这里,庞妈妈也未与柳朵儿照面,又一拧一拧地摇着屁股走了。
杨浩如今也算是见识到了崔大郎这山东大汉的热情劲儿,一大早他就去寻他那些在京待考期间结识下来的举子好友们,相邀一同参加“如雪坊”的踏青野游之会,而且告诉这些好友,尽管联络更多的人,越多越好。
每年赴京赶考的举子,至少也有上万人。科考始于隋唐,不过隋唐时候开科取士有些形式主义,真正中举的每科不过几十人,而且大多都有门阀世家背景,平民寥寥无几,而宋朝却是糊名科考,不问家世身份,尽量从平民中取士,但是这些有机会读书的平民,大部分还是有一个共同点,那都是家境优渥。
家徒四壁而能不理生活,整日专心读书的人家毕竟是极少数,所以这些远赴京城赶考的公子少爷们家境大多都是不错的,他们难得出趟远门儿,身上都带了一大笔钱,考试一结束,就会与知交好友相约到青楼ji院饮酒作乐,舒解考试给他们带来的压力和紧张情绪。
狎ji、宿ji、吃花酒,正是官员和士子们的一种时尚,没有旁人相邀,他们自己还要去呢,何况崔大郎极尽煽动之能事,把柳朵儿的遭遇说的极其可怜,在这些年青人心中,他们似乎肩负了一项神圣的使命,他们不是去狎ji,而是去除暴安良、扶助弱小了。
本来嘛,同情弱者是人们的普通心理,再加上他们就是外乡人,受欺负的不但也是外乡人,而且还是个弱女子。同情心一泛滥,这些学子们立即开始广泛串联起来,科考只有三天时间,“如雪坊”邀众学子野游之期,恰是在他们科考完毕,等候发榜的时候。
这一来串联便相当容易了,一天下来就有三百多人踊跃报名,看那趋势,参加的学子还在像滚雪团般不断壮大,很难相象八天之后的那场春游,会是怎样一番壮观景象。学子们大多年轻,生性好动,平素就往来不断,这番串联也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一场大风波正在暗暗酝酿。
到了傍晚时分,崔大郎得意洋洋地来到杨浩的宅子,把他这一天的成果一说,两个人便相视大笑。尽管杨浩身为和州防御使、右武大夫、权知开封火情院,算得上朝廷的一个高官;崔大郎出身山东齐州世家,金鼎玉食、豪家子弟,但二人年岁都不甚大,性子里本就有种年轻人的好胜与活泼,这种事就算与他们毫无干系也喜欢凑一凑这个热闹的,更何况自己就是促成此事的人,心中更有一种成就感。
杨浩笑道:“今晚龙亭会,四大行首毕至,崔兄要不要一同去见识见识。”
崔大郎两眼一亮,一迭声道:“四大行首,闻名久矣,自当去见见的,走走走,咱们马上便去。”二人把臂登车,便往龙亭湖而去。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247章 四大行首
第247章 四大行首
历史上。开封曾有六次被黄河把整个开封城淹没,现代的开封城下边压着好几座旧城呢,这是它作为京城的一个极大不妥之处。不过因为地势低洼,所以开封城内湖泊极多,湖泊星罗棋布,水域广阔,将开封城点缀得极是优美,使它有了“北方水城”的美誉。
枢密直学士、权知贡举秦翊得授淮南、湖南等道都提举三司水陆发运使事,这是一个肥差,赴任之即,同僚好友俱来相贺,因他掌管过贡举之事,所以许多士子名流也闻风而至,客人太多,府宅中稍嫌拥挤,所以便挑选了这龙亭湖做为饮宴之地。
龙亭湖中有一小洲,只有窄窄一堤通向洲上,州中高处建有亭台楼榭,每当月上柳梢,一天清冷,湖光山色。亭台楼榭中打起无数灯笼,那殿影灯光倒映水中,便如一座水晶宫般灿烂,在汴梁是极有名的一去处。
那时官绅饮宴,必请歌舞伎人助兴,以此蔚为时尚。杨浩得知此事后,认为是个机会,他与秦翊并不相熟,但罗公明交游满天下,与秦翊却是极好的朋友,杨浩求到罗公明头上,这样小事,罗公明也不向他问起缘由,便答允了下来。罗公明官高位显,一张贴子撒出去,四大行首自是欣然从命,
吴娃儿与柳朵儿的明争暗斗,京城中士绅早已尽知,龙亭之会四大行首齐至,立时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所以秦翊与客人们还未到,龙亭湖的游人却已陡然增加了许多,目标俱是四大行首。四花魁同赴龙亭,风波骤起,却无一人知道是杨浩在幕后推波助澜。
一乘小轿沿着长堤到了龙亭楼前停下,轿子落地轿帘儿一挑,一袭青衫、头发挽得一丝不苟的陆仁嘉从轿中施施然地走了出来。他目光一扫,只见龙亭楼周围的游人明显增多,湖中也有许多掌灯的船只,显然是听说四大行首齐至,许多人赶来看热闹的,不由冷冷一笑,举步便向楼中走去。
楼上秦翊、罗公明等一众友好的官场同僚已经到了,陆仁嘉反倒来的迟些,众人素知他生性狷狂,也不以为怪。陆仁嘉进入楼中,目光一扫,只见自己相邀的那些朋友也都到了,四大行首却是踪影全无,不由暗哼一声:“来得早了,她们竟比老夫架子还大。”
当下有人上前相迎,把陆先生请入席中,彼此寒喧,向秦大人道喜一番,酒宴如流水一般上席,气氛渐渐热络起来。
陆仁嘉今日赴宴,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四大美人也。眼见四大行首迟迟不至,不禁悻悻然道:“这些歌ji舞女架子忒大,秦大人相邀饮宴,还要迟迟不至。”
同席文士赵暧笑道:“若是你我如此之迟,那就难免逾礼。至于美人儿嘛,呵呵,我们还是有耐心等的……”
刚说到这儿,就听楼外有人高呼道:“吴行首,是吴行首的船,媚狐吴娃儿到了。”
罗公明一抛胡须,哈哈笑道:“承陆公吉言,这里刚刚谈起,美人便心有灵犀了。”说罢与秦翊把臂走向窗栏,向湖中眺望。
杨浩与崔大郎就在一楼,也叫了酒菜谈笑享用,听得人呼喊“吴行首”到了,杨浩不禁暗赞一声:“好会做人!”
方才他便想,这时的人物极讲究身份的,就像现代社会一个单位里开会,那领导必是最后一批进场的,场上的席位也必定是早就排定好的了,要的就是这个派头。今日四大行首齐至,对于这些小节必定十分注意,先出场、后出场,给人的感觉自然不同。
东京汴梁四大行首之中,如今吴娃儿排名第一,必然自重身段,她若最后一个现身,正如台柱子的压轴戏都放在后面。原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是其他行首谁先露面都不免泄了底气。可是如果大家都有意拿腔作势,又不免冷落了那些名士官员,那可都是她们的衣食父母啊。
女孩儿家拿腔作势,撒撒娇摆摆谱,那些官绅乐得显示自己的风度,可你要是太过份了,弹指之间就能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吴娃儿首先登场,这一切难题都迎刃而解,她本来就是四大行首之首,早一刻来,不但不跌份儿,反被人赞她大度。
画阁楼船缓缓驶来,这时洲中楼上客人纷纷临窗望去,只见船头高挑一串红灯,灯共六盏,灯上恰是六个大字“清吟小筑主人”,倒是风雅的很。船儿堪堪驶到楼前,远处突地又亮起灯光,两艘画舫姗姗而来,立时又有人叫道:“是雪若姌、润娇玉,雪润双娇也到啦。”
雪若姌、润娇玉也是四大行首之一,不过论才艺相貌。名头却在柳朵儿之下。不过她们的船还在远处,这时众人目光都向近处的那艘大船望去。船到楼边,早有帮闲抬了踏板去往楼栏上一搭,画舫帘儿一挑,两盏宫灯并出,一对侍女走出来挑着宫灯左右一站,中间一位丽人施施然走了出来。
润润灯光下,一时看不清她相貌,只觉体态娇小而不失绰约苗条,款款行来,步履优美。总是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妖娆之气。
总有人凑趣迎了上去,双方答答几句,这位汴梁第一行首便款款踏进楼来,与那相迎的人浅浅谈笑,举步登楼。那踏板是搭在一楼栏杆上的,她这一进来,杨浩方看清了她的容貌。
如此宴会,这佳人居然没有盛装而来,她只穿一袭月白色浅饰竹梅图案的软袍,一头秀发散开云鬓,用一根杏黄丝带松松地挽住,恰似在闺房中一般闲逸,懒梳螓首,青丝半挽,双腕如藕,瞳如点漆,那一张娃娃脸儿刚刚沐浴过,奶白如玉,天然稚纯。
如此稚纯如十二三许豆蔻年华的娇容,但是周身上下却无处不媚,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难言的诱惑,今佛一个深闺怨妇正发出难耐的娇声之声。如此清汤挂水、稚嫩清纯,如同一个小萝莉的容颜,行姿布态却是这样妖娆妩媚,叫人看了顿时遐想翩翩,只想这水晶一般的妙人儿若是与人间情欲挂起钩来该是怎样风光,从而心生萌动。
她带的那些侍女也个个俏丽,娇躯过处,异香自出,郁然满座。雾寰影鬓,绰约恍若仙游,崔大郎看得目瞪口呆,直到她们上得楼去,才一拍大腿道:“哎呀,这样排场,朵儿姑娘只怕要吃亏。早知如此,咱们也该好生准备一下。总不成一出场便让人比了下去。”
杨浩微微一笑,说道:“呵呵,你急甚么,谁能笑到最后,谁才是胜利者,静观其变,稍安勿躁。”
吴娃儿与楼上许多官员名士都是熟稔的,上得楼去寒喧浅笑,妙语如珠,楼上气氛顿时更形热闹,杨浩在楼下见不到楼上光景,只是与许多看客一起再往远处望去,不一会儿,那两艘画舫同时到了楼前,雪润双娇同时登场。
“雪儿姐姐。”
“玉儿妹妹。”
雪玉双娇素来交情最好,踏进楼来便相互打了声招呼。雪若姌怀抱琵琶,身段儿高挑,但是脸上居然蒙着淡淡一层薄纱的,只见一双杏眼明眸下翘挺的鼻子、娇媚的小嘴影影绰绰,却叫人看不清楚,反而更加撩人。
这雪若姌性子似乎比较冷淡,只同交好的润娇玉打声招呼,便带着自己的四个侍女往楼上走,远远比不得吴娃儿那种满面春风,见人便笑的妩媚姿态。不过专门四大行首而来的游人却未因此扫兴,光看润娇玉的模样就值回票价了。
慢束罗裙半掩胸,蝉翼罗衣白玉人。身着一袭半袒胸的大袖罗衫,头发盘成‘惊鹄髻’的润娇玉,额间一点梅花妆的花钿,红唇皓齿,凭添几分清丽。她的身材曲线曼妙异常,既觉丰腴、又觉苗条。丰腴的是臀、苗条的是腰、修长的是腿、高耸的是胸,凑在一起偏无一点突兀。
崔大郎的目光随着润娇玉那销魂款摆的臀部,一直追到楼上去,这才叫道:“哎呀哎呀,三大行首都到了,柳姑娘要是再不来,那架子可就摆的太大了。”
与此同时,楼上陆仁嘉也冷哼了一声,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宾客们都听到:“听说今日秦大人邀齐了四大行首,吴姑娘和雪玉双娇都已到了,那位柳姑娘怎么这么大的架子,莫非还想要人三顾茅庐么?”
这楼上一时增添的吴娃儿、雪玉双娇和她们带来的那些娇丽侍女,一时皜齿朱唇,星眼晕眉;香腮莹腻,体态轻盈;粉妆玉琢,灼烁芳香;靥辅巧笑,神飞倾城;伴在那些达官贵人左右,手嫩胸白,扶肩昵语,当真是秀色可餐,媚态如春,大家正眉开眼笑的当口儿,听陆仁嘉一说,才省起四大行首尚缺其一。
就在这时,只听前楼口儿一个清幽的声音道:“朵儿来迟一步,尚祈诸位大人恕罪。”
众人纷纷扭头向那里望去,就见楼梯口站着一主一婢,婢着青衣,怀抱一筝,主穿白裳,不染纤尘,浑身素雅全无雕饰,与吴娃儿反朴归真的模样倒有几分相像。只是比起吴娃儿的娇憨之态来,她脸上虽强带欢容,一双黛如远山的眉儿轻锁如烟薄愁,却是挥之不去。
两弯眉画远山青,一对眼明秋水润。脸如莲萼,分明卓氏文君;唇似樱桃,何减白家樊素。可怜一片无暇玉,误落风尘花柳中!柳朵儿主婢二人走的是长堤,而且正赶上所有客人都望着湖滨,观赏雪玉双娇登岸入楼,以致她悄然上楼,竟无一人察觉。
吴娃儿登楼时,士绅名流频相招呼,昵呼“娃娃”之声不绝,纵比起吴娃儿和雪玉双娇出场的神气,柳朵儿也是不如,岂止是黯淡无光,在人家耀眼的光环下简直是说不出的凄惨。
她一主一婢,就那么孤零零地站在那儿,颇有一种冠带满京华、斯人独憔悴的味道。楼上的喧嚣热闹顿时一静,有些人的目中已露出不忍和怜惜的神情来。秦翊和罗公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迎上前去,哈哈笑道:“柳姑娘来了,老朽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吴娃儿本料柳朵儿此来,必也摆出极大的排场,眼见她如此情形,脸上也不禁露出诧异之色。她眸波微微一转,狐媚之色隐现,嘴角便浅浅勾起了一抹了然的笑意:“哀兵之术,就想赢我?哼!”
杨浩在楼下坐着,侧耳倾听楼上谈笑,忽觉楼上动静一止,唇边不禁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应该是朵儿到了,先抑后扬,也是一种手段。这男人的同情心一旦泛滥起来,嘿嘿嘿,看看崔大郎这冤大头的模样就知道了,哪个男人没有怜香惜玉的心呢,这一手应该赚些同情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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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朵儿在秦翊和罗公明两位朝廷大佬的陪同下姗姗向前,主人如此,旁人倒不好不起立相迎了,陆仁嘉虽说狂妄,可是在这朝廷二三品的大员面前也不敢托大,人家不只官儿大,道德文章可也不逊于他的,只得陪着站起,心中更是恚怒。
柳朵儿出场黯淡无光,却换了个秦翊与罗公明双双相迎的待遇,较之吴娃儿三女可就又胜一筹了,但她倒未恃宠而娇,刚刚落座,便擎杯起身,向殿中一干人等致谢:“秦公当朝宿老,国之鼎柱,妾慕名久已。在座诸位莫不是朝廷重臣,便是当今名士、一代骚人。三位姐姐也是名声远震,冠绝一方。贱妾风尘薄命,得蒙垂顾,实是感激不尽,这一杯水酒,借花献佛、聊表朵儿心意。”
秦翊莞尔笑道:“朵儿姑娘客气啦,老朽久慕芳名,思未得一见。今即将离京赴任,幸得姑娘前来,得能一唔,也是老朽的福气,呵呵呵,来来来,吾等满饮此杯。”
罗公明特意得杨浩嘱托,央他今日饮宴定要邀柳朵儿前来,还道这位贤侄喜欢了人家,他也知道这位柳姑娘饱受京城群芳的排挤,在士绅中也不及吴娃儿人脉广泛,有心帮衬一二,饮酒之后便抚须笑道:“朵儿姑娘兰心慧质,歌舞双绝,老朽也是闻名久矣,今幸相逢,得见姑娘容颜,相对芳姿,心神俱醉,果然绝代佳人也。”
朵儿睨了陆仁嘉一眼,见他只是捻须冷笑,便把眼一垂,浅笑应答:“贱妾青楼薄植,岂敢置贵人胸臆?老大人过奖了。”
有秦翊、罗公明维护,陆仁嘉一时也找不到机会发难,酒宴正式排开,宾主同欢,其乐融融。这样场合,四大行首再如何艳冠群芳,其实也是陪衬,秦翊即将上任,诸友同僚前来相贺,既是交情,也是增进感情,四大行首陪坐谈笑,侍酒布菜,既要服侍人,还要心眼活泛,随时接答,免得冷了场面,但是又必须点到为止,不能喧宾夺主。如果一上来就把主人抛在一边,四大行首争风相斗起来,那就太不识趣了。
这样的本事四大行首都是驾轻就熟,陪客侍酒,妙语如珠,直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人们该说的也已经说了,同僚士子们该敬的酒也已经敬了,这才渐渐转向完全的娱乐。
陆仁嘉终于等到了机会,立即哈哈一笑,扬声说道:“今晚佳人荟萃,名士云集,又有妙手脍炙,美酒佳肴,怎可缺了歌舞诗词助兴耶?大家不如行个酒令如何?”
杨浩听了不禁叹了口气:“这些所谓名士才子,其实娱乐手段少得可怜啊,这个老家伙是谁啊,怎么跟当初在广原遇到的那个姓陆的夯货一样乏味无聊?”
行酒令考较的是学识的渊博,其实并不简单,除了秦翊、罗公明等几个有身份的高官,四大行首自然也在其列,酒令儿一圈圈行下来,输了就要罚酒一杯。
照理说,吴娃儿诗词功夫在四大行首中最高,柳朵儿略逊一筹,可是今日行酒令,本不以诗词见长的雪玉双娇似乎也进入了状态,常有佳句应对,一时间便显得只有柳朵儿一人诗词功夫不到家了。所以柳朵儿只得频频举杯,不一会儿就两颊酡红,隐现醉意。
“小姐,方才我见那姓陆的和他一班朋友暗中捣鬼,在后边写好了答案,悄悄递到雪行首、润行首她们手中。”
妙妙伶俐,一旁看到他们的小动作,气不过,悄悄过去告知朵儿。柳朵儿暗暗苦笑,其实她早已存疑,只不过知道了又能如何?怜香惜玉本是雅事,难道还是责怪他们作弊不成?毕竟在官绅们看来,不过就是行个酒令罢了,谁理她们之间的明争暗斗。
朵儿摆摆手,示意妙妙退下,说道:“各位老大人,朵儿酒力太浅,这酒令是行不得了。”
罗公明见她面红如血,醉态可掬,有心放下酒令,陆仁嘉在旁边拍掌笑道:“慢来慢来,众位才女,我等看得有趣,且再行一轮令吧。”
他已先下一城犹不罢休,于是又行一轮酒令,朵儿依旧是输,在陆仁嘉等人带着讪意的笑声中,这一轮酒令总算是结束了。
陆仁嘉见朵儿醉眼朦胧,冷冷一笑,端起杯来向吴娃儿使个眼色,吴娃儿会意,立即盈盈起身,嫣然笑道:“难得诸位大人兴致如此之高,娃娃新近得定庵先生惠施几首绝妙新词,不敢自珍,且唱与各位老大人共赏,如何?”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248章 苏轼斗东坡
吴娃儿这首词,就以竹筷轻敲玉盏,清音唱起。杨浩可听不懂她唱的是什么词牌,那词儿一唱起来也听不明白几句,就见崔大郎凝神听着,微微点头,估计这词儿写的还是不差的。
吴娃儿此人就如一个矛盾综合体,她娇颜如同稚儿,体态却妖娆妩媚,而声音却洞箫般悠扬,带着一丝女性特有的磁性,悠悠扬扬,如遏行云,坐在楼下的人听去也是如在眼前。那音质澄净空明,十分动听,一曲歌罢余音绕梁,好半晌殿内殿外才齐声喝彩。声震屋瓦。
人人都晓得柳朵儿与吴娃正在斗法,只是前些日子二人不分胜负,后来柳朵儿渐渐屈居下风,如今吴娃清音妙唱,如同天赖。而歌与舞,正是柳朵儿的最强项,她一定会起而应战,是以都把目光向她望来。
谁知柳朵儿醉态可掬,一样随之喝彩,却并无应和之意。陆仁嘉忍不住捻须微笑,眼中隐泛着得意的目光道:“朵儿姑娘,吴行首已唱了一曲老夫的词,算做是抛砖引玉吧,朵儿姑娘歌舞双绝,何不也来应和一番呢……”
柳朵儿浅浅一笑道:“承蒙抬爱,只是朵儿已有了些醉意,此时实不宜于诸君面前既歌且舞,雪姐姐的琵琶、玉姐姐的舞蹈,俱是一绝,不若请两位姐姐为诸君献艺,朵儿先醒醒酒,若是介时诸位大人尚有余兴,朵儿总是要现丑的。”
雪若姌和润娇玉一擅操乐,一擅起舞,本来名气相当,只在吴娃之下,自柳朵儿到了汴梁。只一年功夫就稳稳地站在她们头上,对柳朵儿她们一直是有些不大服气的,今见柳朵儿斗志不盛,似已失了锐气,二人不禁相视一笑,雪若姌便道:“既如此,且请柳姐姐饮茶歇息,雪若姌雕虫小技,不值方家一笑,权算作是抛砖引玉吧。”
雪若姌说着,落落大方走向前去,早有人搬过锦墩,奉上琵琶。雪若姌的琵琶确实弹得好,珠走玉盘,行云流水,其精妙处……杨浩打个哈欠,对这种传统乐器,他的欣赏水平有限,确实听不出啥来。
“咚、咚咚、咚咚咚……”,雪行首弹罢琵琶,吴娃儿和润娇玉娇声喝彩。随即润娇玉便在众望所归中登场,鼓声一响,润娇玉微倾首、稍敛眉,双袖背于纤腰之后,一脚抬起,摆了个起手势。乐曲声一起,润娇玉轻抬玉足,将踏未踏时,背后双手便自下向两边一甩,长袖飘带既若流云、又似羽翅般翩然飘起,神情含羞妩媚,舞姿极为优雅。
“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翩如兰苕翠,宛如游龙举。越艳罢前溪,吴姬停白苕。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低回莲破浪,凌乱雪炎风。堕珥时流盼,修裾欲朔空。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这“绿腰舞”大大有名,许多艺伎伶人都会跳,在场的客人也绝不陌生,但是跳得如润娇玉这般舞技精湛,出神入化的却绝无仅有,一时间彩声雷动。楼下的听客却大多和杨浩一样,也打起哈欠来,因为他们看不到,倒是那些闻风而来,驾着小船儿在水上观赏的人。远远看到润娇玉水袖如飞、翩若惊鸿的舞姿,禁不住也跟着大声喝起彩来。
陆仁嘉一直想看柳朵儿出丑,不管她是起舞也罢,抚琴也罢,或是清吟一阙好词,与他交好的几位朋友都准备鸡蛋里挑骨头,好好贬斥一番,他们都是一方名流,就算柳朵儿的表现比起其他三位行首来并不稍逊,只要被他们说的一文不值,在其他人心中也自有份量,许多人不免就会怀疑起自己的鉴赏水平来,不敢胡乱赞扬了,这就是评委的权威性了。
所以润娇玉一舞方罢,他立即鼓掌笑道:“今日为秦公饯行,四大行首毕至,各献绝技,真是一桩韵事啊。朵儿姑娘,现在,你总该让大家见识见识你的才艺了吧。”
“朵儿岂敢推却。”柳朵儿微微一笑,忽然站了起来,扬声说道:“秦大人得授淮南、湖南等道都提举三司水陆发运使,此去迢迢万里。诸位友好皆来相贺,情意拳拳,令人感佩。小女子愿为大人及诸公歌舞一曲以助酒兴。这首词曰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妙妙……”
“婢子在!”妙妙忽地一解古筝的套儿,将古筝横亘于柱角一席,正襟危坐,纤纤十指抚上了筝弦。
柳朵儿自袖中慢慢抽出一条白如雪的绢带,先打散了一头青丝,又复挽了个男子似的发髻,将丝带束紧,慢慢向前走去,直走到楼外平台。凭栏站定。天空湛蓝,远山如黛,湖中波光鳞鳞,映着她纤纤一道身影,就像一个白袍秀士,微微扬起秀气的下巴,仰望着天空一轮皎洁的明月,那剪影说不出的动人。
妙妙纤指一拂,仿佛一抹清泉水从她指下铮铮流泻而出,柳朵儿将一扬,已翩然起舞,同时一缕悦耳悠扬的歌声从她口中传出,与那悠雅的乐曲声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先是惊呆于柳朵儿的歌声,她方才明明说的“水调歌头”,可是她唱的这曲儿却不是大家熟稔的“水调歌头”词牌固有的乐曲,这首曲子他们从未听过,他们也从未想过曲子可以这样唱,可以用这样的技巧,这样婉转新奇的曲调,那曲调也像小泉流水一般婉转低回。
紧接着他们就惊呆于柳朵儿所唱出的这首词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这是怎样不凡的意境,这是怎样优美的词藻,这是怎样绝妙的画面。
尤其是配着柳朵儿那仿佛一个白袍书生。与以往所见大不同的优美中带着些刚劲的舞姿,天上一轮皎如玉盘的月亮,她就仿佛在那月中起舞……。这舞确实是朵儿自己所创,杨浩是跳不出来的,但是他能说出来,以朵儿在舞技上的深厚造诣,杨浩只是将他曾经所见比划比划、解说几句,朵儿自能茅塞顿开,创出与传统舞技风格大为不同的舞蹈来。
先声夺人!
陆仁嘉和他的几个损友正打算柳朵儿只一唱起就贬斥一番,词儿不够新颖啦,曲儿不在调上啦,舞姿不够优美啦,等等等等,反正要极尽打击之能事。可是柳朵儿唱的曲儿他们根本不曾听过,柳朵儿跳的舞蹈也与他们以往所见的舞蹈大相径庭,风格迥异,叫人无从比较。
至于她唱的词……,他们再狂妄也不敢说这词不好。这时的文人对好词都有一种偏执狂般的狂热,一个文士只要吟得出一首好词,就能被达官贵人拱若上宾,这是多大的魔力?这时候他们敢大放厥词,打扰正如痴如醉地看着那月下翩翩起舞的人儿用百灵般清丽绝妙的嗓音吟诵出的这首千古绝唱,估计能有发狂的读书人扑上来把他们丢进龙亭湖去。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楼下、楼外,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有一点杂音打扰他们听清柳行首吟出的每一个字,就连看似憨粗的崔大郎也圆睁二目,大气都不敢喘。都个水晶楼中只有伴一天星光月色,和一身湖光清风,起舞吟唱的柳朵儿那清丽妙音如天籁一般荡漾开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听着柳朵儿用丝毫不亚于邓丽君甜美嗓音重新诠释着这首《水调歌头》,一种难言的滋味突然涌上了杨浩的心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身边的建筑、人物,全是本该只在故纸堆中才能窥见一斑的风景,然而现在自己也莫名其妙地成了这历史中的一道风景,反倒是曾经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那个世界倒象是南柯一梦。
唯一联系着自己的过去未来的,只有天上那轮明月。
看着那轮月亮,他的心中如同开启了一扇门:前世今生,林林总总,一一涌现心头,那么清晰,却又那么遥远。寂寞的童年、浑浑噩噩的大学生活、工蚁般卑微的小职员、丁家大院那个寒冷的冬天、可歌可泣的西迁之旅……
脸上带几点雀斑,笑时腼腆、床上狂野的学姐墨颜,喜欢吹牛皮、打麻将,人称‘善财童子’的牛主任,杨氏、冬儿、臊猪儿、折子渝、罗克敌、赫龙城……
一个个已离他而去的人的面孔,随着朵儿那微带哀伤依恋的歌声清晰地浮现在他的面前。
今人不见旧时月,旧时明月照今人。
百种滋味,刹那千年,一时如同梦幻。杨浩自已也说不清是一种什么心绪,只是心中无限酸楚,不知不觉间,他已潸然泪下。
秦翊、罗公明听着这首词曲,则另有一种滋味在心头,宦途的险恶、亲人的离散、世态的坎坷、今夕的欢聚、明日的离合……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咀嚼着柳朵儿反复吟咏的这句话,不知不觉间,他们也已泪光莹然。
同样一首词,唤起了不同的人不同的感受,金词银曲,魔力一至如斯。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当柳朵儿唱起最后一遍时,杨浩不知不觉地唱和起来,酸楚的泪水缓缓流到唇边,带着淡淡的咸……
更多的人开始随声应和起来,渐渐汇合成一个共同的声音,记不得词曲的人则轻轻地用双手合起了拍子,陆仁嘉脸色铁青,他方才还得意自谦,说甚么抛砖引玉,如今一言成谶,他的词与柳朵儿所吟的这首词一比较,真的成了砖石瓦砾,不堪一提了。
吴娃儿和雪玉双娇则相顾失色:绝妙好词,自谱的新曲,新颖的舞姿,柳朵儿一出手,便把她们所展示的得意之学一举抹杀了。
席上红烛摇曳,一天清光下柳朵儿犹在起舞,如同身在月宫。
她们心中不约而同想起了同一句话:“米粒之光,也能与皓月争辉?”
“这首词是谁写的?你一定知道,你一定知道,快告诉俺,俺一定要见见这个人。”柳朵儿歌舞一罢,楼上楼下、楼内楼外,所有的人还在如痴如醉,既无人喝彩,也无人鼓掌。白乐天的超级粉丝却突然清醒过来,他一把抓住杨浩的手臂,兴奋欲狂地问着,眼中闪着狂热的光。亏他这时还能保持几分理智,把声音压得极低,否则其他各席的客人们只怕都要围过来了。
杨浩总算见识到了粉丝崇拜偶像是副什么德性,赶紧道:“噤声,这是什么地方。”
“哦!”崔大郎这才松开紧紧攥住的杨浩手臂,仍然说道:“离开这里后,你一定要告诉俺,此人……真神人也!”
楼上秦翊、罗公明等人也都兴奋了,柳朵儿歌舞方罢,还未回到席上,他们便兴冲冲地迎了上去,一迭声道:“此曲是姑娘谱写的么?闻所未闻,端地绝妙。曲好,舞好,词更是绝妙,请问姑娘,这首‘水调歌头’是何人所写?若是得便,老夫想见见此人。”
柳朵儿依着杨浩的嘱咐道:“回大人,这位才子性格孤僻,不喜于人交往,朵儿不敢违拗,还请大人原谅。”
秦翊忙道:“无妨无妨,应当的应当的,才学之士,大多狷狂不群,只是不能得见这位才子尊颜,实在令人遗憾。”
事已至此,今晚的风头已尽被柳朵儿抢去,陆仁嘉恨得牙根痒痒,可是柳朵儿唱的这首词太砸人了,他与几个好友交头接耳一番,也想不出能与之一较长短的词来,纵然想得出这样的好词,又怎比得了柳朵儿的歌、舞、词三绝?
但陆仁嘉狷狂成性,目高于顶,向来只有他看不起旁人,哪能被人这般折辱?吴娃儿唱的不是他的词也罢了,如今吴娃儿唱了他的词,却让人比了下去,吴娃儿脸面无光,他则比杀了自己还要难受。
正无奈何间,他突然想起一首曾把他气到吐血的《念奴娇》来,这首词在中原从未被人传唱过,或许可以拿来救急。陆仁嘉眼珠一转,立即向吴娃儿耳边凑去……(!)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249章抢我版权?
第249章 抢我版权?
柳朵儿这新奇的歌舞、绝妙的好词立时起到了一鸣惊人的效果。所有人的注意全被吸引到她身上去了,众人纷纷赶上前来向她敬酒。她虽已说过那词作者不喜张扬,不愿透露身份,但是那新颖的歌舞何尝不是令众人耳目一新,众人赞不绝口,一时间,柳朵儿成了众星簇拥的一轮明月。
雪玉双娇见所有的风头都被柳朵儿抢去,心中虽是嫉恨,却也无可奈何。这时,吴娃儿已听陆仁嘉说出了那首《念奴娇.赤壁怀古》,她反复吟诵几遍,便已记在了心头。
这首词论意境、论格调都不在那首《水调歌头》之下,唯一的缺憾是那首《水调歌头》应情应景,既诉了离别之情、相思之情,又为即将分别的人送上了美好的祝愿,正符合当下的气氛,而这首《念奴娇》虽然气势磅礴,大气的很,与目前的场面却不搭调。
不过她也知道一时之间要让陆仁嘉写出一时既要应情应景,又堪与那首《水调歌头》的好词来难如登天,他就算字斟句酌沉吟良久。能写得出这首堪与《明月几时有》一较高下的《赤壁怀古》来,也已不负当世名士之名了。
吴娃当即站起,盈盈笑道:“朵儿姐姐歌舞俱佳、这词儿更是绝妙,美玉当前,娃娃本不该再献丑,只是各位大人意犹未尽,娃娃便再吟唱一首以助酒兴吧。朵儿姐姐这词柔婉清丽,娃娃便吟唱陆先生的一首豪迈大气之作。”
柳朵儿此词一出,她还敢开口,显然是认为要唱的这首词在意境、词力上绝不弱于柳朵儿那一首。本来嘛,两首词都是苏东坡写的,而且都是他的得意之作,水平自然相近。
旁人不知就里,却不禁瞿然动容,陆仁嘉虽称名士,但是若能做得出与这首《水调歌头》不相上下的词来,那至少当今汴梁城里,也再无人能与他争锋了。
其实陆仁嘉情急之下,把这首曾经深深地伤害他,让他刻骨铭心永世难忘的词说给了吴娃听,但他本心里并不想把这首词据为己有。因为知道的人太多了呀,而且其中还有几个大有身份,太学博士姜越姜教授、广原知府徐风清当时都在场,这里比不得广原,京师文风太盛,这样的好词一旦说出来,必然传扬开去。到时候传入他们耳中,自己如何做人?
可是吴娃不知内情,还道这词是他所做,如今已然当众说出来,陆仁嘉的目的本来是要扳回一城,如果当即否认,说明这词来历,那这首词能否压倒柳朵儿那首词与他有何相干?他陆仁嘉的面子还是挽不回来。
这一念之差,他就把倒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心中只想:“今日且以这词压压那贱婢的风头再说,来日传开,老友问起时,老夫坦然一笑,说明只是吴娃儿误会,当时席间不便解释就是了。我陆某素来磊落,老友们也不会疑我。”于是便举杯饮酒,对吴娃儿的话只作未闻。
秦翊和罗公明等人刚刚听了一首好词,恨不得马上拿笔抄录下来,忽见吴娃儿又向柳朵儿叫板,登时大喜过望,连声说道:“好好好。娃娃还有新词?哈哈哈,快快吟来……”
杨浩坐在楼下忽听楼上清音悠越,透壁而来:“大~~江~~~东~~~去……”
“噗!”杨浩一口酒全喷了出来,登时喷了崔大郎一个满脸花,崔大郎恼怒道:“杨兄,你这是何意?”
“得罪得罪,莫怪莫怪,”杨浩忙有袖子在他脸上胡乱抹了几把:“这就是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了。”
“啥?”崔大郎听的莫名其妙,杨浩无暇解释,已飞身向楼上奔去。
这首词绝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年代,只有他在广原时藉口听一奇丐念过,从而说出来过,这是有人当时在场,听到了这首词,拿到这里来诳人,还是世上出现了第二个穿越者?不管是哪一种情形,今晚的光采只能属于柳朵儿一人,他必须阻止事态朝着他不可控的方向而去。
这时吴娃儿用着传统的《念奴娇》词牌曲调刚刚唱到“浪淘尽,千古风流人流”,崔大郎抹了把脸,奇道:“咦,一模一样,他怎么也会说?”当下也拔足向楼上奔去。
吴娃儿仍是清音妙唱,手中竹筷轻敲杯盏,唱道:“故垒西边,人道是……”
杨浩已霍然出现,负手前行,高声念道:“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吴娃儿瞿然住口,凝眸向他望去,二楼的客人和美人们也都齐刷刷向他看去,杨浩一身士子服饰,神态从容,缓步而向,望着吴娃儿惊诧的丽容,抑扬顿挫地道:“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姑娘,我念的可对么?”
“你……你也晓得这首词?”
杨浩笑吟吟地道:“我当然晓得,这首词气势豪迈,由你一个娃娃脸的小娘子,用那软绵绵的嗓子去唱。可唱不出那等气势了,似此等歌,须关西大汉,执铜琵琶、铁棹板,方才恢宏不凡。”
吴娃儿眸波一转,登时喜道:“不错,正该如此。”
杨浩目光一转,又道:“这词,在下曾在广原防御使程世雄程大人府上吟过,今日在下本是与几位好友陪同朵儿姑娘赴龙亭之宴,朵儿姑娘登楼。我等自在楼下饮宴,忽然听见姑娘唱这首词,以为有故人在,所以登楼一唔,不知姑娘这首词是得自何人啊?”
罗公明见他出现,从容说道:“贤侄,原来你也在此。”
杨浩转目一望,一脸惊喜,连忙上前拜道:“晚辈拜见罗公,怎么您也在此?”
秦翊诧异地道:“老罗,这位是?”
罗公明忙给他引见了,秦翊一听,忽地想起这个不学无术的棒槌官来,便忍笑道:“啊,是了,老夫想起来了,那日朝会上,老夫确是见过你的,怎么,陆先生这首词,你也听过?嗯,刚刚听你吟了一遍,这词气势磅礴,果然大气。”
“陆先生?”杨浩随着秦翊目光望去,一眼瞧见陆仁嘉,两人俱是一怔。
“原来是他,难怪……”杨浩心中恍然,脸上却露出晒笑神情道:“原来是陆先生啊,这首词,本是一位浪迹风尘的奇丐所作,杨浩未做官时,那位奇丐曾在杨浩所在的村庄逗留许久,时常听他吟起,连我这不读书的人都烂熟于心了,广原程大人老母大寿,杨浩便曾当众吟起这词,当时陆先生也在场哇。怎么就成了陆先生所作的词了?”
众人听了,脸色尽皆一变,杨浩说的有时间、有地点、有证人,而且他完全没有撒谎的理由,至于这词乃一位乞丐所做,也没有什么稀奇。诸国征战,不知多少昔日的王孙公子权臣大将亡国之后沦落风尘,这首词的意境和感慨倒也符合这样的人的心境和才学。这样的话,陆仁嘉竟然剽窃他人诗词?
在座的都是文人,最看不起的就是这样行径,立时就有人向陆仁嘉投以鄙视的目光。陆仁嘉一见杨浩就如五雷轰顶,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上杨浩,而且杨浩动作太快,根本不容他有补求措施就把这首词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此时再站起来承认这词不是他做的那也晚了。
一时间陆仁嘉手脚冰凉,眼前发黑,完全想不出该如何面对目前的处境,他一生下来,一事无成,唯独成就了一个“名”字,这个“名”字要是丢了,不只是身败名裂,那是一生都毁了。
“大人,劳您久候了。”一见他来,柳朵儿立即欣喜地迎到他面前,向呆若木鸡的陆仁嘉厌恶地瞟了一眼,低声道:“他……就是妾身向你说过的那个老不修。”
前两天柳朵儿向他说起过陆仁嘉趁她之危,欲逼好就范的事,但是并未提起陆仁嘉的名字,杨浩也绝未想到竟是个自己认得的,所以也未问起。方才上楼虽见到那窃词的人竟是他的老冤家,他也只想拆穿了事,可是柳朵儿这番话说出来,他的心中不免憎意大增。
当即冷笑道:“听得妙语佳句,将之传诵于世,本是功德一件,可是大言不惭地将他人词作据为己有,那就叫人不耻了。”
吴娃儿听说这词不是陆仁嘉做的,心头也有点恶心,可是不管怎样,这陆仁嘉是相帮自己的,怎好坐而视之,忙为他解围道:“陆先生的气节操守如霜似雪,怎会将他人诗句占为己有,是方才陆先生将这首词说与奴家知道,奴家忘形卖弄,不曾问个明白,错以为这词便是陆先生所做。”
杨浩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心中不禁暗赞:“四大行首之首,果然名不虚传,才学技艺上面,她与朵儿谁高谁低我不晓得,但是要论这媚惑男人的本钱,这个娃娃脸的小美女确实要高出一筹,只有见了她的风情,你才晓得什么叫媚骨天生,真是个小尤物啊。”
心里赞着,杨浩脸上却是不假辞色,冷冷说道:“如我所料不差,姑娘就是‘媚狐窟’的吴娃姑娘?”
吴娃儿婉媚一笑:“奴家正是娃娃。”
杨浩啧地一声,摇头道:“可惜了。”
吴娃儿明知他下边必无好话,偏是好奇难捺,把眸子滴溜溜一转,俏笑问道:“不知可惜些什么?”
杨浩冷笑道:“可惜了,这世上生于贫贱、长于卑污却冰清玉洁的莲华少些,大抵都是些强欢假笑、心胸狭窄、以色娱人、以财利己、不分是非、为虎作怅的小人。”
这番话听在雪若姌和润娇玉耳中已是大不自在,吴娃儿更是脸色一变,随即却含颦嫣然,乜着杏眼瞟他一眼,雪白稚嫩的小脸又媚又甜,轻轻笑道:“大人这话,从何说起呢?”
杨浩道:“你与朵儿姑娘之间的恩怨,立场不同,很难说谁对谁错,我也做不起那个公人。可是这陆先生剽窃他人诗词,众目睽睽之下,根本无从抵赖,你还要替他虚美讳过么?你说他事先不曾说明这阙词是何人所写,那么你将这词归诸他的身上时,这位陆先生可有申明?”
他冷笑着瞟了陆仁嘉一眼,大声说道:“说什么名士,不过是颠狂,别无所长,欺世盗名罢了,除非某人像弥衡一般不知进退、击鼓骂曹,否则权贵达官岂能自降身价,与这样的人一般见识,对其狂态只能一笑了之罢了,天长日久,他倒倚狂自重起来。其实呢,不过是虚伪矫饰、沽名钓誉之辈,陆大先生偷香不成,为了排挤一个弱女子,今日连窃词之举都做了出来,你待作何解释?”
“偷香不成,窃词之举?莫非传言中所说的人物竟是……”
这一来众人望向陆仁嘉的目光更加的不屑,要知道这些士子名流个个自诩风流而不下流,席间饮宴,邀美侍酒,那是风流之举。但是夜宿ji家就不同了,尤其是仗势胁迫,更是牛嚼牡丹,大煞风景。
众人听了杨浩的话,虽不十分确定,可是陆仁嘉既不解释,他们就认定确有其事,就连与他同一阵线的吴娃、雪玉双娇都不禁露出鄙夷之色,毕竟她们身在这一行,最痛恨的也是仗势欺人,逼其侍寝的恶霸。陆仁嘉身旁几个朋友已悄然退开,已避嫌疑,免得自己也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陆仁嘉颤颤巍巍站了起来,脸如金纸,双目赤红,指着杨浩,哆嗦半晌,杨浩冷笑道:“你要说甚么?”
“我……”陆仁嘉一张口,“噗”地一口鲜血喷了出去,站在左近的吴娃儿惊呼一声,便向旁边一闪,亏她也是自幼歌舞,身子矫健,纤腰一扭,娇躯一摆,把这一口鲜都避了开去。
见他气到吐血,杨浩也有些意外,心中不禁一软,可是想起陆仁嘉的所作所为,他的心又硬了起来:“老陆吐血,可不是心生惭愧,而是气怒交加,恨我入骨,他若只是欺世盗名也就罢了,但是能做出趁人之危,逼*少女的事来,此人品行大成问题,平日仗着狂士之名也不知做过多少男盗女娼的丑事,这正是报应了。”
“哎,得饶人处且饶人,杨大人,看老夫薄面,不要难为他了。”秦翊叹了口气,杨浩从善如流,立即长揖一礼:“是,谨遵秦公教诲。”
这里是开封,不是广原,满城华盖,到处都是士大夫,如果还学广原那粗俗样儿,就是为自己树敌无数了,他目的已达,正好顺势下台,还能在这些老朽面前落个“孺子可教”的好名声。
秦翊看看陆仁嘉,陆仁嘉正在地上惨笑,笑一声溢一口血,笑一声便是一口血,看来惨不忍睹,便摆摆手,对躲得远远的陆仁嘉的几位损友道:“劳烦几位,速送陆先生去延医救治吧。”
“是是是,”那几位再也不敢佯狂,连忙灰溜溜地扑上来,抬起陆仁嘉就走。秦翊又对客人们道谢几句,便自散席,他们兴致大减,四方贺客,以及围观的游人却是兴致勃勃,议论纷纷。众人纷纷登车起行,一路仍在谈论此事。
四大行首也各归车船,吴娃儿款款登上船首,扭头回顾堤岸一眼,只见一辆驴车,两盏小灯,杨浩和一个粗壮大汉站在一旁,柳朵儿正欲登车。
吴娃儿眸波一转,纤纤玉指妖娆地一勾,立即过来一个帮闲汉子,陪笑说道:“姑娘请吩咐。”
“跟着那个杨浩,他的身份来历、住处、与柳朵儿的关系,务必给本姑娘查个明白。”
“是!”那帮闲汉子应了一声,当即跳上岸去。
一个侍女为她披上一件披风,吴娃儿将披风紧了紧,娇媚的红唇微微一勾,吩咐道:“去,对雪玉双娇说一声,就说娃娃姐请她们过船一叙。”
“是!”那侍女忙也沿着踏板返回楼台,匆匆向另外两艘画舫奔去。
驴车中,柳朵儿倚在妙妙肩头假寐,过了半晌,她忽然吩咐道:“把轿帘儿打开吧,有些气闷。”
妙妙应了一声,忙把轿帘儿掀开,清冷的月光便如流水一般倾泻进轿中,映在柳朵儿莹润如玉的脸颊上,那长长的睫毛微微眨动着,一双秋波似的眸子望着月下如同洒了一层淡霜的景致,悠悠半晌,忽地说道:“你出去一下,请杨大人到车上来,我有话与他说。”
“杨大人,我家小姐请大人登车,有些话儿要与大人说。”
杨浩本与崔大郎同车,听了这话顿时一怔,崔大郎大笑道:“英雄仗义直言,佳人芳心动矣,还不快去。”说完一把将他从车上推了下去。
杨浩又好气又好笑,见柳朵儿的车子静静停在路旁,只得跳上车去。
秋风暗送,月冷如霜,柳朵儿坐在车中,月光映在花瓣似的唇瓣以下,风拂着她鬓边几丝散发,恰如那暗影里如丝的星眸,她正用一种很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
一见他登车,柳朵儿立即往旁边挪了挪娇躯,给他腾出一个地方,杨浩坐下,车帘一放,只觉馨香扑鼻,扭头一看,那双眸子还在盯着自己,杨浩不自在地摸着鼻子笑道:“姑娘对我有何话说?”
柳朵儿轻轻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奴家看走了眼,原来大人是个有大本事的。”
杨浩心里一跳,干笑道:“我哪有甚本领?”
柳朵儿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道:“那首‘大江东去’乃是一位奇丐所做?”
“正是。”
“那首‘水调歌头’乃是诗僧无花所做?”
“然也。”
“那奴家从不曾听过的那几首曲子,还有那舞蹈呢?”
“呵呵,这个么,本官走南闯北,学问没有,见识却是有的,无意中听来,可惜只是一知半解,还是姑娘本事,我只随口一说,你便能领悟其中神韵。”
柳朵儿淡淡一笑,见他不说实话,也不再追问,只是轻轻叹息一声,感慨地道:“说起来,我们ji家与他们这些名士有甚么两样,一个倚名,一个恃色,一朝翻盘落水,我们的下场可能比他还要不如呢。奴家本是恨那陆仁嘉入骨的,可是见他今日身败名裂,吐血不止的模样,又不免心中恻然……”
杨浩心里一惊:“哎呀,什么意思?莫非她起了从良的心思?你要从良便从良,可千万不要找我,我家中有猛虎,虎视耽耽……”
当下忙一本正经地打岔道:“那怎么能一样呢,他笑一声一口血,吐啊吐的换了谁也受不了啊,就他那身子骨儿……,可姑娘你不同,哪个月你不吐几口血,还不是活的好好的?”
柳朵儿柳眉一挑,惊奇地道:“谁说奴家哪个月都吐……”
话未说完她便回过味儿来,登时臊红了面皮,咬着牙便去掐杨浩的手臂:“你这无耻家伙,尽说些下作的话儿……”
但凡ji家,“掐、打、媚、捶、咬、笑、死、顺、跑。”九大绝ji是必须要学的,这掐自然也不是真的要掐,而是一种撒娇卖痴的学问,柳朵儿业内行首,同样一种功夫由她施展出来,功力自然不同。杨浩受她一掐,不觉疼痛,骨头倒是轻了三两……
并肩而坐的妙妙姑娘和崔大郎,看身形就像大狗熊旁边坐了一只小白兔,听到临车中突然传出几声撩人的轻笑,两人不知那边在谈些什么,还以为二人正在车中打情骂俏,耳鬓厮磨,不想也罢了,一想二人正在车中放浪形骸,二人登时有些不自在起来。
这些的气氛静悄悄的实在难熬,若不说些话儿来分散注意力,实在叫人不堪,崔大郎便转首道:“妙妙姑娘。”
妙妙急忙一拱手,道:“请了请了。”
崔大郎听得莫名其妙,忙又坐直了身子。
妙妙想想,扭转娇躯对他也道:“崔公子。”
“啊!请了请了。”
“呃……”妙妙摸摸鼻尖,也是坐直了娇躯不再说话。
邻车又传出一声轻笑,两个人乜着眼睛互相一瞧,一脸的糗样……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250章 拆迁功曹
第250章 拆迁功曹
龙亭湖四美献艺。杜名士窃词呕血的事第二天便在汴梁城传开了。当日在场本有许多应邀而去的客人目睹,楼外又有许多闻风而去的游客,再加上杨浩有意推波助澜,一时间沸沸扬扬,传的满城风雨,柳行首的名声甚嚣尘上,一时风光无俩。至于陆仁嘉,则已成为过街老鼠,最令他痛苦的是,过街老鼠虽然吐了血,却还是活的……
许多人都在打听那晚发生的故事,苏大学士的两首词更是在文人墨客间广泛传开,虽未挂上苏学士之名,却也佚名留芳千古了。因为好奇,同时也想从柳行首那里听到更多绝妙好词,所以这几天邀请柳行首赴宴、游湖、开张、诗会的请贴明显增多,看着络绎不绝的门前车马,把个刚把“如雪坊”卖掉的庞妈妈悔的肝痛。
不过这些请贴都被柳朵儿一一婉拒了,理由是正筹备寻春踏青之游,介时既歌且舞,诸多准备。如今分身不得,并且还写明了春游的日期。这一来,立即让所有人对这次“如雪坊”的春游高度重视起来。
许多文人士子、官绅名流见了面都要问一句:“足下可曾受‘如雪坊’相邀寻春踏青么?”结果自然是没有一个人曾受到这样的邀请,这一下人们更加好奇,想不出是什么样的贵人竟让名声正炽的柳行首如此另眼相看,推拒了这么多的邀请,只为与他同游于郊野,‘如雪坊’柳朵儿的声名因为这种神秘感更是如日中天。
到了这个时候,杨浩已经不需要派人去为柳朵儿扬名了,与柳朵儿有关的风言风语已传遍了东京城。自来名ji牵连着士子,士子牵连着官绅,官绅牵连着朝廷,以至于朝廷的大军开拔,开始赶赴岭南讨伐南汉这样的大事,都不及柳朵儿此时在汴梁造成的轰动影响之大。
崔大郎是个热心人,这几天一直帮着张罗这件全城瞩目的壮举,杨浩倒是完全置之身外了。因为官家痛定思痛,深感火灾之害,杨浩的奏表所言,他一概允了,要求务必在开封城建立一套行之有效的防火救灾措施。
新官上任,杨院长的三把火也得烧起来了。
清心楼,赵光义捧着一杯香茗,面露微笑,志得意满。火情起时,开封府有权调动禁军,其实这个权力并不能让他有机会直接插手禁军事务。只是将火情通报过去,禁军大将调遣士卒赶来扑火而已,没有军令仍然调不得兵,军卒们也不会赶到之后听他号令去做旁的事。
但是,事在人为。面对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牢牢掌控在官家手中的禁军,这已是一个极好的契机。防火救灾,是开封府主持的政务,救灾灭火不利者罚、奋勇灭火受伤者奖、平素还有演练配合,他通地过这些机会就有办法安排自己的心腹绕过禁军高级将领,直接与那些统兵的将校接触,这些人,才是真正带兵的人。
最难攻克的堡垒,如今终于被他撬开了一条缝隙,他心里如何不美?
赵光义轻轻抿了一口茶,微笑起来。
旁边,程德玄还在喋喋不休:“大人,卑职当初和杨浩之间闹得颇不愉快,如今他迁升入京,又得任火情院长,同在南衙做事。面对许多同僚好友,禹锡已是十分难堪,再调去杨浩属下做事,这……这……,大人,再说,这样做,恐怕杨浩也要对大人有所猜忌,如何肯安心为大人做事,卑职……”
“住口!”
赵光义笑脸一板,冷哼一声道:“你那一点个人恩怨算得了什么?这一趟芦岭之行虽然无功而返,只要你好生做事,以后本府自会再安排机会给你。至于杨院长那里,哼,正是他点名要你去做那个甚么甚么……,哦,对了,拆迁功曹,他又怎会对本府有所猜忌?”
程德玄吃惊地道:“甚么?他……点名把卑职调入火情院?这……这……不会吧?”
“怎么不会?”
赵光义瞥他一眼,放下茶杯,语重心长地道:“禹锡呀,本府知道,杨浩无论学识资历,都远不及你,如今却做了你的顶头上司,你脸面上不好看,心里也不舒服。不过,公是公,私是私。还是要顾全大义的嘛。杨院长向本府要人,第一个就提到了你,他说与你虽私交一般,但是你做事认真,心思缜密,克尽职守,任劳任怨,在芦岭州掌理司法,就无一桩冤案。你看看,这是怎样的心胸,人有所长,术有专攻,别人的长处你也该好好学习一下。”
“卑职……”程德玄嘴里就像含着一枚苦胆,咧开嘴一笑,比哭还难看。
赵光义又安慰道:“杨院长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光明磊落,这是君子坦荡之风,你不必担心在这样的人手下做事会受到他的排挤打压。再说,真若有什么事,本府还是会替你做主的,嗯?”
“这……,卑职……遵命!”程德玄咬着牙答应一声。眼中却闪过一抹狠厉之色。
赵光义刚刚扭身把茶盏端起来,程德玄眼底闪过的一抹怨毒没有瞒过他的眼睛,他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淡淡地道:“该说的,本府都已经说了。不管你们私人之间有什么恩怨,在我南衙做事,必须秉公处理,不得挟私怨而怠公事。如果有人阳奉阴违,坏我大事,一旦被我晓得……”
“啐!”赵光义眼皮一抹,吐出了一片茶叶。
程德玄机灵灵打个冷战。急忙说道:“卑职不敢,卑职必鞠躬尽瘁、克尽职守,对杨院长所命,必然不折不扣,遵照执行。”
赵光义晒然一笑,淡淡地道:“这就对了,下去吧!”
程德玄连忙惶惶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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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个头戴皂纱四角帽,身穿大红公服,脚登黑色抓地靴,提着水火棍的开封府衙差迈着八字步,懒洋洋地跟在杨浩后面,杨浩左右还有两个伙计,一人手里提着个大桶。
杨浩背着双手,走到一条巷口站住,左右看看,指点道:“你们看,这里房屋稠密,而且都是木制,本来这里有条道路,两旁的住户都做了扩建,造了许多柴棚仓房,再不然就租出去给这些做买卖的小经纪摆摊,这样的地方最易起火,一旦火起,附近连绵一片全得遭殃,而且想要救火都插不进脚去。这里,得设个‘消防铺子’,这些扩建违建的仓房柴棚生意铺子都得拆了。”
“是!”两个伙计如奉纶音,大步走过去,从木桶里抄起一只大刷子,在墙上就写了一个鲜红的“拆”字,写完了在字上面又画了一个圆圈,比量比量,画的挺圆,便满意地走了回来。
“这里这里,你们看看,那家小餐馆的灶坑就在棚子边上。旁边就是木板壁,都烤糊了,一个照料不到,这火能不着起来吗?小生意人本钱少,这本官也是知道的,可是砌个砖石的灶台墙壁又能花多少钱?这要真起了火,他连老本都烧没了,还得去蹲大狱,瞅什么,还不去?”
“是!”两个伙计赶紧跑到那家铺子底下,在灶台侧壁上写了个“拆”字,又画了个圆圈。那掌柜的刚把一屉包子搬到桌子上,扭头一瞧,纳闷地喊道:“嗳我说,两位差大哥,这是什么意思啊?”
杨浩没理他,领着那群人五人六的差大哥继续向前晃去,一边走一边吩咐道:“我看差不多了,今天就巡视到这儿,明天咱们去麦秸巷逛逛。回头告诉程押衙一声,把这一片儿但凡写了拆字的地方都清理出来,消防通道必须得有,要快些清理。”
“遵命。”
“嗯……”杨浩微微一笑,搞拆迁,还不给补偿费,这活儿不好干呐,干不好上边要骂,干好了百姓要骂,人心其才,物尽其用,既然程德玄适合干些搞破坏的事情,这差使正适合他。
当然,最主要的目的,杨浩是担心他闲着没事在开封府上下串联,给自己使阴招下绊子,如今把他弄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一来容易看着他,二来,委了他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儿,他要是敢捣乱,那两人就是一条绳上的蜢蚱,真要说办事不力,跑不了自己这和尚,也落不下他那秃驴。
那些衙差听说今儿不用再接着走了,登时大喜过望,这趟差出的好,太阳还高着呢,忙里偷闲,能回家去转悠转悠。再不然哥几个相好的去茶水铺子喝喝茶吹吹牛也是好的,当下忙不迭谢过了院长大人,众衙差一轰而散,方才的懒散劲儿全没了。
杨浩摇头一笑,转身也向杀猪巷的“如雪坊”走去。自南门大街刚拐过来,就见一个小姑娘跑得衣带飘风,两颊灿若石榴。
杨浩站住脚步招呼道:“月儿,这里这里。”
姆依可一见是他,大喜过望,连忙奔了过来。
杨浩纳罕地问道:“月儿,不是让你去如雪坊帮帮忙吗,这么急匆匆的是去哪儿?”
姆依可一把抓住他衣袖,叫道:“老爷,我……我就是出来寻你的。来……来了,他们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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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悲情二当家
第251章 悲情二当家
杨浩莫名其妙地问道:“什么来了。谁来了?”
姆依可气喘吁吁地道:“赵吉祥果然来了,带了十几个泼皮。”
“赵吉祥?”杨浩愣了愣才想起来是自己素未谋面的“如雪坊”前外管事。杨浩立即问道:“怎么,小羽他们连十几个泼皮都招架不住,叫人家把‘如雪坊’砸了?”
姆依可道:“没有,小羽他们好生了得,打得那班泼皮屁滚尿流地去了。”
杨浩放心笑道:“那你还这么着急地跑来做什么?”
姆依可跺跺脚,急得脸蛋更红了:“哎呀,婢子说不明白,他们……他们先是逃了,然后又带了几十个泼皮来,小羽他们听说之后跑出来继续打,打着打着他们又逃后了,紧接着又带来一百多号人,然后不知从哪又跑出来两百多号人,然后那一百多号人就跟小羽他们打,然后那两百多人就跟小羽和赵吉祥他们两伙人打,然后小羽和赵吉祥就带着他们的人跟那两百多人一起打,总之……总之是打得一塌糊涂……”
“竟有此事?”杨浩心中大奇,一把拉住她的小手道:“走,咱们去看看!”
杀猪巷此时已乱成了一锅粥。
杀猪巷因为临近汴河,所以这条街上青楼特别多。跑船的、赴京的,上了岸就有温柔滋味享受。不过因为接待的多是船夫纤夫,行脚的小商贩,所以这里的青楼大多档次不高,除了“如雪坊”品流高雅一些,其余都是很简陋的寻常房屋,这些地方已被杨浩买下了其中多处。
这些简陋的棚屋本来是准备要找人拆的,现在不用了,杀猪巷里如今何止是两三百人呐,此刻足足有五六百人,一个个拆房子撬木板,全做了十八般兵器,把个杀猪巷挤的是水泄不通。
穆羽和八大侍卫紧紧守住“如雪坊”,有靠近的就拳打脚踢把人再踹回去,可是这么多人,他们再能打也照顾不过来,那院墙不高,如果有人要翻墙进去,他们根本阻止不了。院子里柳朵儿和妙妙,还有许多歌舞伎全都战战兢兢地往外看着,不晓得这“如雪坊”能不能保得住。
穆羽急得满头大汗,同时又暗暗庆幸,幸好这些人不是一伙儿的。
两伙人好象都是奔着“如雪坊”来的,可是他们之间似乎也有恩怨,就这么着,两伙人都想打进如雪坊,可是他们见到对方以后。却是仇人相见份外眼红,立即就相互厮打起来,穆羽这一方人少,本来是“三国大战”的,渐渐地他们退出了战团,那两伙人也没注意,穆羽带人紧紧守在“如雪坊”前,杀猪巷里变成了那两伙人“楚汉争霸”了。
“下山虎,你这是说的什么浑活,老子被打,难道是跟这杀猪巷的地名儿犯冲?啊呀呸!打,继续打,再唤些兄弟来,把这些混沌鸟人给俺往死里打,这些贼忘八,俺好端端地坐在这儿吃酒,招谁惹谁了?把俺打成这般模样!”
一个胖子慷慨激昂地说,一脸的悲壮,只是他现在的模样实在是不提气,衣衫破了,跟叫花子似的。额头肿了一个包,眼角蹭破了皮,鼻子底下还挂着一条未擦干的血迹,上嘴唇肿起老高,那模样实在是有够瞧的。他正在“如雪坊”对面一处曾经仿佛是家小酒铺,如今已变成一片废墟的地方蹲着。
旁边一个咧着怀的大汉,胸前纹一只威风凛凛的下山虎,咧嘴笑道:“二当家,你放心,咱已叫人去码头上喊人了,一会儿还有大队人马赶到。不过……二当家,你真的不是为了嫖姑娘,跟人家争风吃醋打起来的?”
那胖子叫起了撞天屈:“下山虎,俺说的话你还信不过吗?俺若是为了嫖姑娘,天打五雷劈。”
下山虎松了口气,谑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你也知道,小袖姑娘对你……,哈哈哈,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是为了争风吃醋的事呢,咱们还是息事宁人的好,要不然闹大发了,让小袖姑娘知道了,二当家您还得吃一顿排头。”
整条巷子都是喊打喊杀的人群,这二当家和下山虎却蹲在一条条急促往来,追打奔跑的身影下,扯起了闲淡。
“巷口堵住了吧?可莫叫人逃出去招来了公差。”
“二当家的放心。这点事我还办不好吗?”
“嗯!”鼻青脸肿的二当家想了想又愤愤然起来,委曲地道:“今儿跑船回来,身子有些乏,俺到这饭馆儿叫了半斤猪头肉,四角老酒,本想吃了就回去歇着,谁晓得就来了一伙泼皮,坐俺旁边商量了些什么,然后就有人去那‘如雪坊’惹事。
紧接着一个半大小子带七八条大汉跑出来,就跟他们干了起来,把一条街的人都吓跑了。俺觉着,你们打你们的,又不关俺的事,俺吃俺的酒就是,招谁惹谁了?所以就一边吃酒,一边笑嘻嘻地看热闹,谁晓得那伙泼皮不济事,被那半大小子带人给打跑了。”
他呸地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直着嗓子又道:“那小子打跑了他们还不罢休,指着俺说了一声:‘打他们老大!’冲上来把俺好一顿打,俺一个人怎打得过他们那么多人?可怜俺晕头转向,好不容易爬起来,拾掇了一条凳子坐在大街上一边喘气一边叫骂。谁知屁大的功夫,又跑来一伙泼皮,这回人更多,一见俺当街坐着,冲上来就打,把俺又打趴下了。俺闲来酒馆坐,祸从天上来……”
那胖大汉子说到这儿,揉揉淤青的眼角,喃喃自语道:“奶奶的,咋这么邪性呢,莫非俺跟这杀猪巷犯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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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浩急急赶到杀猪巷。冲进去一看,“赫!”打得这叫一通乱呐,两伙人打得天翻地覆,对他的到来视若无睹。杨浩心系“如雪坊”,也没空理会他们,拔腿就往里跑。
姆依可报讯,是翻出后院墙沿着河堤走的,这才见识到许多粗野的大汉野兽般纠斗在一起是如何的穷形恶像,她心中害怕,连忙紧紧跟在杨浩身后。
其实还是有人看到杨浩了,下山虎安排在巷口的人早就看到了他,杨浩今日巡街,穿的是开封府的官衣,那把风的汉子一见是官差到了,哪敢截他去路,一溜烟逃去找二当家报信去了。
“二当家,二当家,公人来啦!”
二当家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来了多少人?”
“就一个,还带着一个小丫头。”
二当家捏了捏叠成三个的下巴,沉吟道:“嗯……这么说应该是寻花问柳的,不是冲咱们来的?”
下山虎急道:“二当家,就算本来不是冲着咱们来的,一见了这情形也得冲着咱们来了,咱们可是有正当事情做的,民不与官斗,先散了吧,得着机会再来,要不然会给老大惹来大麻烦的。”
二当家想了想,心有不甘地道:“好,咱们撤。”
他刚要招呼自己的兄弟闪人,杨浩已冲到了“如雪坊”门前,大喝一声道:“南衙院使在此,哪个大胆,在此聚众闹事?”
南衙左右军巡院和司录司,号称南衙三院,如果说普通的衙差相当于片警、户警,那这三院就相当于特警刑警。百姓们最是惧怕。火情院新设,是南衙新增的第四院,但普通百姓还不知其名,所以杨浩狐假虎威,只称自己是南衙院使,却不说到底是哪一院。
一听是南衙院使,果然把那些人震住了,正在咆哮厮打的双方就像中了定身法儿,齐齐地愣在那里。
杨浩见许多人头破血流,手里还举着砖石木棒,便摆出官威,冷冷一笑,沉声喝道:“光天化石之下,你们这些泼皮无赖聚众斗殴,想去府西司狱吃牢饭吗?是谁带的头,说!”
当即就有几个被打得披头散发、满脸是血的大汉和穆羽一齐站了出来,往对面地上一指,异口同声地道:“是他!”
鼻青脸肿的二当家鼓着两只牛一般的大眼睛,运了半天气,才大叫一声:“直娘贼,你们还要冤枉俺?”
杨浩猛地一转身,戟指喝道:“大胆,本官面前还敢喧……喧……喧……”
杨浩如遭雷殛,身子猛地一颤,两只眼睛越瞪越大,手臂遥指那脑袋肿得跟猪头似的胖子,身子哆嗦的厉害,一时竟语不成声。
那胖子无端端被两拨人痛殴一顿,最后又被他们指为带头闹事者,气得脑袋发晕,可要让他与官斗,尤其是南衙的一位院使大人,他也没有那个胆子,正自跳将出来想要申辩的时候,杨浩向他大喝一声,他定睛一看眼前这人,登时也是大吃一惊。
两个人眼睛瞪得大大的,一步步向前走去,走到三步远的地方,两个人突然齐齐的怪叫一声:
“阿呆!”
“臊猪儿!”
“你还活着?”
“你还没死?”
两个人猛扑过去,紧紧拥抱在一起。那几个被码头工人打得头破血流的泼皮一看傻了眼,南衙院使跟汴河码头的二当家认了亲,再待下去哪还有他们的好果子吃,见势不妙,趁着两人正抱头痛哭的当口儿,他们立即带着自己的人悄悄溜去,花了钱雇他们来出气的赵吉祥见势不妙,连忙也跟在他们的屁股后面灰溜溜地去了。
那些码头上的汉子看得莫名奇妙,纷纷丢了家伙什儿,在那里交头接耳,就在这时,一个青帕包头、系绯色生绢裙,腰杆儿扎得细细的,微敞衣襟,胸口露出一线桃红抹胸的俐落女子,提一条哨棒,领着十几条大汉,风风火火地扑了来。
这女子健步如飞,扬声大叫:“臊猪儿,你这混沌鸟人被哪个狐狸精灌了一肚子迷魂汤,使了老娘家里的汉子来为她争风吃醋!咦,怎么是个男的?”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252章 兄弟重逢
第252章 兄弟重逢
小袖姑娘奇道:“臊猪儿。这人是哪个?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哭哭啼啼像甚么样子。”
“这是俺兄弟,俺终于找到他了。”臊猪儿拿袖子擦擦眼泪,自豪地说道。
小袖倒是听说过他还有个失散了的兄弟,一听之下那颗心顿时放了下来。她在码头上听人说师哥臊猪儿被人打了,而且是在杀猪巷被人打了,登时火冒三丈。杀猪巷ji馆极多,这个师哥刚刚跑船回来,去那儿做什么?
自家码头上的汉子跑船回来常常迫不及待地去那个地方,回来后就一脸可憎的笑容,偶尔她还听见他们说什么“泄火儿”,天长日久,也就知道这些臭男人去做什么了,师哥也去那里,还被人打了,莫非是为了哪个娼ji与人争风?
这一来小袖姑娘登时大怒,整个汴河码头上的汉子现在没有不知道她张怀袖喜欢臊猪儿的,这个有眼无珠的夯货,放着她花不溜丢的张大姑娘在眼前,却看都不看一眼,偏要花钱去教敬那些下三滥的女人!
她当即喝止了那些摩拳擦掌准备赶来支援的工人们,自己带着十几个人风风火火地赶来兴师问罪。如今听说不是为了女人打架。小袖一肚子火登时消去,转嗔为喜道:“我爹烫了酒,正等你回去吃饭,这位公子既是你的兄弟,那便一起请了去吧。”
杨浩正有一肚子话要与臊猪儿说,有些却是不便让人知道的,便向这位飒俐爽郎的大姑娘施礼笑道:“多谢姑娘美意,在下与猪儿久别重逢,正有许多话儿要说。再说,冒昧打扰,多有不便,我与猪儿就在这如雪坊中置酒叙谈一番便是,改日在下再登门拜托姑娘与令尊。”
这时有人凑上去对小袖姑娘悄悄说了杨浩的身份,小袖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实在想不到臊猪儿竟有这样一位有出息的兄弟,便改颜笑道:“使得,使得,那我们这就回去了,改日摆酒,再请你来。”
她挥挥手中的哨棍,向那些工人们大喝道:“还看什么,都滚回码头干活去!”
臊猪儿欢欢喜喜,紧紧攥住杨浩的手正要走进“如雪坊”,小袖姑娘又回头叫了一声:“猪儿!”
臊猪儿回头问道:“唤俺作甚?”
小袖俏脸一板,眯起眼睛看看天上天阳,说道:“与你家兄弟吃罢了酒,记得早早回家来。要是让我晓得你在这种地方扮夜游神,哼哼,!”
她把手中哨棒往地上重重地一顿,向臊猪儿一瞪,便领着一群大汉昂然走去。
杨浩笑道:“怎么,这些日子不见,你已娶了婆娘?”
臊猪儿脸上一热,摇摇头道:“那疯丫头比个男子还要骁猛,哪是俺的浑家。”他顿了一顿,神色一黯道:“经过兰儿一事,什么样的女子俺都不再放在心上了,女人,女人,嘿嘿!”
“兰儿……,兰儿……”杨浩也是满腹感慨,揽住他的肩头往院子里走,说道:“对了,猪儿,丁承业陷害你我,你连夜逃去,怎么竟来了这里。我三番五次打听你的下落,却一直没有你的一点消息。”
兄弟两个一头说,一头进了“如雪坊”,见混战已然平息,柳朵儿一颗心才放回肚里,一听这人是杨浩的好兄弟,连忙叫人置办酒席,辟了一间雅致的静室,让他兄弟二人把酒言谈。
原来,当日丁承业追杀臊猪儿,臊猪儿被丁承业一脚踢得气血上脑,神志都糊涂了,跑出村子后不辨东西南北,一直冲进了河里去,他落水后被水一冲,神志倒是清醒了过来,可是身子却已瘫软无力,再也无力挣扎了,呛了几口水后整个人就晕厥过去,随着那河水飘向远方。
直到第二日上午,他才被经过此地的粮船所救。那船足足有几十艘,正往汴梁而去,船主叫张兴龙,原本也是江湖上一个大豪,拳脚功夫十分了得,待到成家立业这才洗手,渐渐闯出了自己的一份家业。
臊猪儿中的是拳脚伤,张船主本就是习武之人,对这种伤势十分了解。他对症下药,煎了几服药,又为他调治了药酒,着人好生照顾,待到了汴梁城,臊猪儿这条命竟然被捡了回来。
一俟养好了伤,臊猪儿立即向恩人叩头道别,说明自己在霸州的恩恩怨怨,要赶回霸州去帮自家兄弟。张兴龙原本是水寇出身,最重江湖义气,听明白经过之后,对臊猪儿大加赞赏,觉得自己没有救错人,好男儿就当义气深重,所以也未阻止,赠了他盘缠,便让他还乡。
待臊猪儿紧赶慢赶回到霸州丁家庄,悄悄一打听,真是晴天一声霹雳。待他如同亲生老娘的杨氏死了,罗冬儿也死了,亲如手足的兄弟杨浩杀了董李氏和柳十一,身负两条人命逃之夭夭下落不明,整个丁家庄已是物是人非。
臊猪儿怒得血贯瞳仁。当晚便悄悄潜进丁府去,想要寻丁承业拼命,可是雁九、丁承业二人似也知道自己坏事做绝,而丁浩又下落不明,恐他会回来寻仇,所以府中不但设了庄丁往来巡逻,还养了十几条恶犬看家护院,臊猪儿刚一翻进院墙就被人发觉了,亏他见机得早,这才摆脱追兵逃了出来。
臊猪儿逃出村子,冲动的劲头儿一过。反复思量一番,渐渐冷静下来。他自知就算丁承业肯与他单打独斗,他也不是人家对手,阿呆如今下落不明,这血海深仇全都担在他的肩上,他是绝不可以轻易送了性命的,于是把牙一咬,又赶回了汴梁。
他知道张船头儿一身武艺,而且势力极大,这次回来,他想拜张兴龙为师,跟他学功夫,同时在他手下做事,多多结交江湖上的好汉,等到拥有了足够的实力,再回霸州寻仇,反正丁家大院儿就矗在那里,是绝不会走掉的。
张兴龙确是一个草莽中的豪杰。开封城有四渠,开封漕运全都倚仗这四渠,这条渠分别是汴河、蔡河、金水、广济。其中金水河主要作用是供给广济河的水源,兼及运输京西木材入都城,并无正式漕运之利。其他三渠则为东京经济命脉所系,三渠之中以汴河最为重要。
汴河就是隋朝时开掘的通济渠,全国最富庶的东南六路(淮南路,江南东、西路,荆湖南、北路,两浙路)的漕粮百货,均由该渠运往京师,所谓“漕引江湖,利尽南海,半天下之财赋,并山泽之百货,悉由此路而进”。开封城内外数十万驻军、数十百万户居民,仰给主要就在此一渠。
开封四渠各有水运,并渐渐形成四支相对独立的势力,四股水运势力的头目并称为开封四蛟,张兴龙就是开封四蛟之首。汴河的交通命脉就掌握在他的手里,他虽未开帮立派,但是管理船夫纤夫、码头工人,其方法与后世的漕帮盐帮差不多,实际上就是掌握着汴河上下数万豪杰的汴河帮帮主。
张兴龙对臊猪儿的印象很好,他最重这样懂义气的汉子,便慨然收了他做徒弟。臊猪儿一面随张兴龙习武,一面为他做事,经过霸州丁家庄一事,如今的臊猪儿性情改变了许多,敢打敢拼,敢作敢为,船主交待下来的事情做的认认真真,再加上他是船主的徒弟,很快就被委以许多重任。
张兴龙的女儿张怀袖,如今是他的小师妹,两人朝夕相处,姑娘渐渐对他有了好感。张兴龙只此一女,向来宠爱,见爱女瞩意于这个憨厚忠义的徒儿,又知这徒儿孓然一身,无父无母,便对他起了招赘为婿的心思,这一来更是放权给他,着意培养,自己渐渐退居幕后。在张兴龙的有意扶持培植之下,臊猪儿跃升极快,如今俨然就是汴河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二当家了。
臊猪儿枪棒拳脚功夫渐有所成,也交下了许多好兄弟,方才陪在他旁边的那个下山虎就是其中之一,他正打算今冬闲下来时,邀几个交情极好的兄弟悄悄返回霸州,再去寻那丁承业的晦气,不想却在这里碰到了杨浩。
杨浩也向他说起自己被丁承业捉住之后发生的那些事情,杀了柳十一、董李氏一对奸夫yin妇,逃到广原,军前入伍,奉命迁民,落脚芦州,其境遇之奇较之臊猪儿尤有过之。
听说杨浩如今已做了朝廷的大官,臊猪儿又惊又喜。可是不管他们现在是朝中官员也好,汴河码头的二当家也好,在彼此眼中,他们只是兄弟,他们诉说的只有离别之情,在乎的只是兄弟情义,思念的只有杨氏和冬儿,至于丁承业、雁九、兰儿、陆湘舞那些人,此刻再不曾占据他们心中一点位置。
两个人把酒说话,声音一会儿高一会低,说起杨氏、冬儿时就哭,说起董李氏、雁九等人之死时便笑,时而高声痛骂,时而低叹唏嘘。
静静守在门外的姆依可从未想到男人之间的感情也可以这样丰富多彩,那个粗犷胖大的臊猪儿,还有整日一副闲适无谓的笑容,似乎什么也不放在心上的老爷,原来他们心中竟有这么多酸甜苦辣。
静静地听着,她似乎也能感受到这两个汉子笑声里的辛酸,悄悄地,她别过脸去,轻轻拭去了颊上的泪。另一侧,穆羽诧异地看她一眼,张开嘴想说点什么,但他歪着头想想,还是闭上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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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正当空,一艘大船在汴河上随着涌动的浪头轻轻地起伏着,船头负手站着一个身材粗壮的汉子,脚下不丁不八,站得稳稳的。月光映着他的目光,那目光与他粗犷的外表绝不相衬,甚至同他的年纪也绝不相衬,那是冷静的、睿智的目光。
如果杨浩看到此时的人,一定会大吃一惊,这个人居然是崔大郎。
在崔大郎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中年男人,同样负手看着鳞鳞的河水。由于船蓬檐儿的阴影正落在他的身上,叫人无法看清他的模样。过了一会儿,他沉声说道:“大公子,在那个杨浩身上浪费功夫,值得么?”
崔大郎头也不回,沉思有顷,淡淡一笑:“唐三儿怎么说?”
那中年人长长地吸了口气,说道:“唐家不听劝告,已决意从西北撤出来,往中原发展了,他如今已经得到南衙的鼎力支持,自然是自信满满。”
“哼,若不是已经得到了南衙的支持,他也不会孤注一掷,这么快就从西北抽身了。”
崔大郎顿了顿,又道:“本来,我与他已有商量,他派人先行进京打点铺路,唐家基业在三年之内缓缓撤出西北,这样我就有充裕的时间去弥补唐家抽身之后造成的这片势力空白。可惜……他找到的那个马前卒莫名其妙地死在了霸州,家产也被人重又收了回去,唐三儿始料不及,如今只能亲自出马,连累我的计划也被打乱了。”
身后的中年人静静地听着,他知道公子肯定还有下言,只听崔大郎道:“任卿书和马宗强传讯给我,多次提到了这个杨浩。呵呵,搅得唐三只能提前出马的,也是这个杨浩,我仔细研究过有关他的资料,这个人……也许值得我扶持一把。”
“他?”中年人轻笑一声道:“大公子,就算他本来是一头猛虎,现在也被拔去了爪牙了,如今他在京城虽不敢说是举步维艰,却也是处处小心,只图自保,此人还能有什么用处?”
崔大郎淡淡地道:“吕不韦看中秦异人的时候,秦异人的境况比他还要糟糕,普天下人也没有一个人认为他是奇货可居。”
中年人闭口不语。
崔大郎吁了口气,又道:“唐家一走,西北根基尽失,没有唐家配合,我们要接手,要重新建立起属于我们的势力,不知要耗时多久。以杨浩在西北的人脉和势力,他是最好的人选。”
他静了一静,又道:“机会,是等出来的,也是自己促成的。我在西北,已经找到了合作的人,但是,最终能作主的人还是杨浩,所以我必须来了解一下,看看他这个人倒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值不值得我们在他身上投下重注。”
中年人眉头微微一蹙,困惑地道:“大公子,西北一隅,值得我们如此重视么?”
崔大郎背负双手,仰起脸来看着玉盘一般静静悬挂于夜空中的一轮明月,悠悠叹道:“大唐盛世又怎样,转眼就化作了虚空泡影,居安……要思危啊……”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253章 古吹台
第253章 古吹台
开封东南。古吹台。
此地翠柏林立,绿树成荫,风景十分优美。
古吹台,就是后世的禹王台,相传春秋时,晋平公驾前有一位双目失明的乐师名叫师旷,他经常在这个地方的一座高台上弹奏乐器,后人为了纪念他,就把这处地方叫做古吹台。
春光正好,科考刚罢正静候发榜的举子们心情更好。
踏青野游,是一件开心的事。与美人一起踏青野游,更是一件开心的事。与如今汴梁四大行首中隐隐已凌驾“媚狐窟”的吴娃儿之上的柳美人同游,更是开心得不得了。
太阳高高升起,懒起的举子们陆陆续续赶到了古吹台,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根据崔大郎统计,至少有一千三百名赴京应试的考生欣然应允一同踏青春游,这些举子,再加上他们那些提着食盒、携着笔墨的书童、小厮,至少就有两千多人了,此外还有许多听到风声的开封士子不请自来,人数足有三千上下。古吹台附近从来不曾这么热闹过。
柳行首还没有到,不过这些举子们并不寂寞,本来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十分热闹,何况崔大郎还把开封城内的一些娱乐项目也搬了来,关扑、说书、杂技、藏术,相扑……,精力旺盛的举子们各取所需,兴致勃勃。
及至下午,一乘小轿才姗姗而来,轿后跟着两排十六名锦衣玉钗、雾寰云鬓的娉婷少女,远远行来,衣带飘飞,仿佛仙子谪凡,立时吸引了举子们的注意。
小轿一直抬到青草苍苍的古吹台上放下,轿帘缓缓掀开,一只纤纤玉手伸出来时,所有的人都迸住了呼吸,所有的喧闹忽然都停止了,然后,是她那如云的发鬓,是那金步摇清脆的声音,是她眉心的桃红花钿,是她的仙姿玉容。
举子们看得心神俱醉。
女人的相貌可以分为三种:一种来自天上,一种来自民间,一种来自阴间。
柳朵儿的相貌应该算是来自天上的那一种,再加上她吊足了大家的胃口、摆足了摆场。又精心打扮一番,叫人一看,怎无惊艳之感?柳朵儿甫一亮相,给所有举子的感觉,就是凌风而来的一位仙子。
侍儿扶起娇无力,一阵风来,吹动她欲折纤腰上的长长衣带,她就像似那花中的一点娇蕊,瑟瑟动人。举子们看得如痴如醉,这么多的人,竟连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一个白袍微须的书生站在游人比较稀少的一角,看着台上的柳朵儿,轻轻撇了撇嘴,不屑地冷哼一声。
“咳!娆儿。”一旁提着食盒的小童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白袍书生忽然醒觉,连忙收敛了不屑的表情。那提匣小童唇红齿白,俊俏可爱,粉馥馥的脸蛋,娇小可爱的身段,看起来似乎才十二三岁的模样,如果有个好男风的老爷见了他这样玉兔般可爱的神韵。怕不要馋得和口水把他吞下肚去了。
这个美得“祸国殃民”的小童儿就是“媚狐窟”的当家行首吴娃儿,柳朵儿卖了这么大一个关子,今日踏青春游之举,她怎能不来亲眼看看。
在她旁边,是一着白一着青两个长身玉立的翩翩佳公子,正是雪玉双娇所扮。她们今日扮作举子,用的都是本名,文惜君、沈娆,这么多举子,许多彼此都不熟悉,她们鱼目混珠,却也无人发现。
杨浩、崔大郎、臊猪儿几人本就候在古吹台上,柳朵儿一来,立即迎了上去。柳朵儿一到,现场的气氛登时热烈起来,柳朵儿本是泉州行首,到了京城也有本事危及吴娃儿的地位,那待客接答的本事自然是不会差了,在场虽然有上千人,可是没有一个人会觉得她冷落了自己。那甜美的笑容,妩媚的眼神,让每一个人都如沐春风,觉得她已经看到了自己,正在向自己颔首示意。柳朵儿款款下台,游走于举子们中间,每到一处驻足笑谈一阵,妙语如珠,总能引起一阵轰堂大笑。
正在这时,远远又有一队队人赶来。挑夫们挑着锅碗瓢盆,担着一只只大木桶,到了古吹台附近择一小溪处停下身来,只见那一只只水桶中不时浅起一片水花,时而会有金灿灿的鱼尾扬出水面。
青衣小打扮,腰系碎花裙的厨娘伸手一捞,扣住鱼腮,提起的就是一尾足有十六七斤重的金黄色大鲤鱼,那大鲤鱼离了水,扭动着肥硕的身子,扬得她们一脸水花。黄河金线鲤天下驰名,那些挑夫挑来的大木桶里居然就是一尾尾的黄河大鲤鱼。
厨娘就在现场麻利地收拾起那鱼来,架起简单的厨案,调配佐料的,又有打开棉巾包裹的冰块,刨冰碎屑的,做鱼脍的厨娘运刀如飞,那雪白的鱼肉就像雪花般般一片片削下来,被她们摆放成种种造型放进玉一般薄润的瓷盘中,下边垫着晶莹冰屑,那优美的模样叫人不忍下筷。
又有那炙鱼的老翁生起火来,将整尾的肥鱼架在火上灸烤,将早已调配好的汤汁淋在肥鱼身上。火焰劈啪作响,鱼身渐渐变得金黄,浓郁的香气就在古吹台前弥漫开来。
从各处青楼ji坊邀来的姑娘们俱都洗净铅华,不加雕饰,她们穿着朴素松软的衣袍,抛弃了迎来送往的假笑,一脸清纯,仿佛邻家小妹,分散到那些举子中去,同他们一起席地而坐,谈笑风生。
她们娇滴滴地唤着那些举子们帮她们拾柴生火。那些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举子们被她们指使的团团乱转,好不容易生起火来,已被烟火熏得跟一只只小鬼儿似的,偏偏却特别的开心,看着那火苗升起,他们仿佛自己做成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儿似的,欢呼雀跃,乐不可支。
于是那些姑娘们就挽起衣袖裤腿儿,露出藕段儿似的嫩生生胳膊腿儿,赤着白生生的秀气脚丫儿,趟到小溪里去,捞取那带藓的小石子儿回来,再汲泉煮之。
炙鱼、脍鱼,一盘盘一条条流转送到他们中间,酒空了那些乖巧伶俐的姑娘随时会帮你满上,口干了,那刚刚煮好,味甘于螺、隐然有泉石之气的石子茶就会递到你的手上。大鱼大肉若吃的腻了也不打紧,还有那新鲜可口,蘸酱而食的小蕈、杞菜、藜蒿、蕨菜和烤得香喷喷的烧饼儿,配的是那加了胡椒粉的野菜汤。耳边,则是悠雅动人的丝竹声……
四大行首中的润娇玉,如今的“举子”沈娆环顾周围的一切,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真没想到,她竟有这样的手段,拥有同时接迎款待数千客人的魄力,这样的踏青野游与以往文人墨客踏青赏春的情调大不相同。野趣盎然,大有古风,竟是前所未见,若抓不住那些举子们的心才怪……”
吴娃儿凝视着坐在古吹台上的柳朵儿、杨浩、崔大郎和臊猪儿等人,目中泛着湖水般潋滟的光芒,凝视良久,她的目光渐渐定格在顾盼四周、一脸得意的杨浩身上,唇角勾起了一抹神秘的笑意……
文惜君沮丧地站了起来,低声道:“娃娃姐,柳朵儿这一手施展出来。这许多的赴考举子,哪有不为她神魂颠倒的?到明日,就是千百张嘴替她歌诵,千百支笔为她扬名,咱们……咱们只怕是真的败了,这一败,咱们恐怕是再无翻身的可能了。”
“那也未必!”
一身童子打扮的吴娃儿冷冷一笑:“你们还没看出来么?柳朵儿哪来好么大的本事,一首绝妙的好词令满城士子倾倒,今日别出心裁的踏青野游之举如此大获人心?哼,她那幕后的高人,就是台上……”
“谁?”沈娆急忙赶到她的身旁,一双妙目往台上顾盼,喃喃地道:“一个不学无术的棒槌官儿,那个胖大的汉子也不可能,难道……难道是那个姓崔的举子?听说他是齐州官绅士家,摆得出这样的排场也不稀奇。”
吴娃儿冷哼一声道:“那崔姓举子倒是使得出这些银钱,但是这样的奇思妙想,绝非他想得出来的,你没听过扮猪吃虎这句话儿么,真正为柳朵儿出谋划策的,就是那个不学无术的棒槌官儿,杨浩!”
“是他!”文惜君面现惊容:“姐姐不会看错吧?”
吴娃儿嘴角一翘,哼道:“姐姐阅人多矣,还看不穿他的戏法儿?就是他,绝不会有错。”
沈娆喃喃地道:“就算明知是他,我们又怎奈何得了他?我们背后,不同样有许多人出谋划策么,只可惜……没一个比得上他,竟有这许多奇妙主意。”
吴娃儿把她那勾魂摄魄的眸波微微一荡,轻轻笑道:“傻妹妹,怎么就无可奈何了,如果咱们把那个杨浩给抢过来,想要反败为胜还不容易?”
文惜君愕然道:“抢?怎么抢?”
吴娃儿嫣然道:“他为何对那柳朵儿如此卖力?还不是得了柳朵儿给他的甜头。咱们姐妹的手段,难道就比她柳朵儿差了?”
沈娆和文惜君眼睛一亮,喜道:“不错,就凭姐姐媚狐吴娃的妖娆手段,又有哪个男儿不肯俯首称臣?”
吴娃儿媚然一笑,兰花小手五指一收,自负地道:“不急不急,且看他今日还什么样的手段,若他技止于此那就罢了,若是不然,本姑娘就亲自出马,任他奸似鬼,也得喝老娘的洗脚水……”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254章 歌、舞、剑
第254章 歌、舞、剑
当夜色降临的时候。别开生面的野餐会才算正式结束,每个人都饮了酒,带着几分醺醺醉意,有些疏狂书生已放声高歌起来,酒意渐生的人们丝毫不以为怪,而且还击掌应和着。
他们对今天的踏青野游相当的满意,让他们感到最快乐的是,他们在这里不再是一个看客,他们不需对台上的某位美女品头论足,而是直接参与其中,这是让他们最痴迷的一点。
月儿悄悄的爬上天空,已经有些看不清彼此的脸了,他们知道该是回城的时候了,心中充满了不舍。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人高喊起来:“请柳行首给大家歌舞一曲,请柳行首歌舞一曲。”
正在兴头上的书生们立即兴致勃勃地跟着呼喊起来,可是很快他们就醒悟到,天色已经黯了,他们或许能听柳行首高歌一曲,要她献舞,大家又怎么看得到呢?
这时又有人喊了起来:“快看。柳行首在台上,她要为大家歌舞了。”
这种把戏,瞒得过那些醉眼朦胧的书生,却瞒不过吴娃三人的眼睛,她们知道这些人都是被柳朵儿安排到其中的,要歌舞也不难,挑起灯笼,或者燃起篝火,自然可以高歌狂舞,可是……那台上并不见多少木料,现在现去拾柴回来?
就在这时,那些少女们已经笑盈盈地拉着过于靠近古吹台的书生们向后退去,昏暗中忽然有人高呼一声,然后就听“砰”的一声,一条火龙燃起,划着弧线迅速向前燃去,一圈、两圈、三圈,最后整个古吹台的四角都燃起了烈火。
原来,早有人在那里掘好了浅沟,待到时辰一倒,将火油倾倒下去,一经点燃,就造成了这样惊艳的效果,许多人都惊呼起来,红红的火光映着他们兴奋的脸,这个噱头完全把他们吸引住了。
然后,他们就发现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正站在那烈火中间。她背向大家立着,一袭火一般鲜艳的舞裙,一头青丝长发完全打开,瀑布般披散在她的肩头,她的双手高高举起,腰肢随之扭动,摆出一个古怪而魅惑的舞姿。
“咚咚咚咚咚!”声调古怪的鼓声一响而止,那红衣的女子髋部急急一摆,也随那鼓声戛然而止,腰铃和脚链悦耳的响声这时才传出来。
收腰的红裙把她的身材完美地呈现出来,苗条的腰肢、挺翘的臀部,只是刹那一动,一下子就慑住了所有人的心神,他们屏住了呼吸,瞪大了双眼,看着这从不曾见过的,但是绝对勾魂摄魂的舞蹈。
古怪的乐曲突然大作,台上的红衣美人也随着乐曲声动作起来,她的舞蹈与大家见惯了的舞蹈大不相同,传统的舞蹈大量利用手脚动作,而她的舞蹈却主要利用腰部、胯部和臀部。与乐曲完全合拍的娇媚舞动,一下子把大家的心都紧紧系住,随着她的舞姿用同样的频率跳动着,举子们的呼吸急促起来,他们的脸涨得通红,强遏着想要随着那节奏跳动的冲动,紧攥双拳,渐渐向前围拢过来。
杨浩教给柳朵儿的这舞蹈,既有印度舞的特点,又大量借鉴了肚皮舞的招牌动作,一旦舞动起来,简直把性感发挥的淋漓尽致。杨浩自己是不会跳这种舞蹈的,但他有这方面的见识,对方又是一个舞伎造诣出神入化的高手,有他比划说明,柳朵儿自行领悟创造,再由他来纠正一些错误,竟也完全把那种异域风情的舞姿神韵发挥了出来。
当柳朵儿纤纤的腰儿整个向后弯去,双臂做着娇魅的摆动,双腿跪地,柔软的身子整个儿仰躺在台上,然后又像蛇一般扭动着再度拔身而起,以芭蕾舞的步姿向前奔出,扬起手中一片红纱,整个人跃到空中去接那红纱时,她修长大腿旋飞起来的红裙仿佛也成了一团燃烧的烈火,台下终于发出了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
吴娃儿和文惜君、沈娆三人也看呆了,她们见识过波斯大食人的异族舞蹈,甚至还认真学习过。但是她们也没想到舞蹈可以这样奔放、这样狂热,这样勾魂慑魄。舞姿狂野迷人,乐曲闻所未闻,妙妙等少女站在台边用一种近似呻吟的气声腔调哼唱着古怪的和声,不时发出一声娇媚短促的呼喊,光是那古怪的音乐就足以让人癫狂了。
从来没有人能把舞蹈跳得像她这么随意,当她似乎舞累了的时候,就那么随意地坐在了古吹台上,一只皓腕搭在膝盖上,只用足尖、捏成兰花状的手指颤动,还有随着乐曲耸动的肩头,就能把一种难言的媚惑传到每个人心里。
她就这么坐在那儿,侧首看向台下,脸上带着娇媚的笑容,长发披肩,红衣如火,古吹台四周的火焰起伏跳跃着,时而升腾而起,众人能够看到的只有她那张娇媚的面孔,整个身子都没在火焰里,时而火焰落下,又将她娇俏、性感、调皮的动作完全呈现出来。
当柳朵儿一甩红裙,用一个令人惊艳的动作定格在台上时。台下的举子们都疯狂地叫喊起来,他们从未见这样撼人心志的舞蹈,无数的人期盼着她能再舞一曲,但是柳朵儿却退回了小轿中去。
杨浩正微笑着坐在里面,柳朵儿气喘吁吁,不过双眸发亮,脸颊绯红,显然这一刻的举动连她自己都陶醉其中了:“杨大人,成功了,成功了,奴家本来还有些担心呢。想不到他们真的能够接受、喜欢。”
“呵呵,那是自然,有些东西,是不分时代、不分时空的。”
杨浩微笑道:“舞已罢,接下来就是歌了,我说过,今天要让你一鸣惊人,明天,将会有无数的举子把今晚的惊艳一幕竭其所能,用最艳丽的词藻写出来,传遍汴梁城的大街小巷,你歇一下,然后就要用歌声再让他们颠狂一次了。”
“是,大人。”柳朵儿双眼星星一般闪亮,她看着杨浩,按捺不住心中极度的喜悦,突然凑上去在他颊上飞快地吻了一下。
赶进来帮忙换妆的姆依可恰巧看到了这一幕,柳朵儿的脸蛋顿时变得绯红如火,姆依可也红了脸,杨浩一怔,知道她是因为演出的巨大成功而有些忘形,轻笑一声便走了出去。
当妙妙高声宣布柳行首还要为大家高歌一曲时,整个古吹台周围的欢呼声如海浪般掀了起来。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只有古吹台周围的火焰还在燃烧,可是举子的心都被酒精和方才的一支艳舞给点燃了,他们翘首期盼着、期盼着,直到古吹台周围的火光一点点黯淡、熄灭……
人群刚刚传出一点骚动,苍凉的羌笛声忽然悠悠响起,姆依可吹着羌笛走到了月光下,紧跟着,穆羽穿着一身羌服,牵着一头骆驼走上了台去。月光下,他们的身影隐隐绰绰,一股苍凉的大漠气息却随着那驼铃声传进了每个人心里,举子们因为一支艳舞而悸动的心像是突然被一场春雨浇透,在那苍凉悠越的羌笛声受到了洗涤,变得和那月光一般透明。
“姐姐。唱支曲儿竟也能想出这样的方法,那个杨浩哪来这么多神鬼莫测的奇思妙想?”沈娆按捺不住惊奇和兴奋,向吴娃儿低声问道。
“噤声,看下去。”吴娃儿也是满腹惊奇,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与柳朵儿是对手,她现在也要为之鼓掌喝彩了,同样是唱曲儿,但是这样一番做作,人还没有出场,已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她也是此道行家,对这种看似简单,却有点铁成金效果的技巧,自然感触更深。
“我问佛,为何不给所有女子羞花闭月的容颜?
佛曰:那只是昙花的一现,用来蒙蔽世俗的眼,没有什么美可以抵过一颗纯净仁爱的心,我把它赐给每一个女子,可有人让它蒙上了灰尘……”
洞箫般的声音,带着磁性,把空灵的感觉整个儿弥漫开来,当这一段儿唱罢,柳朵儿持着一支熊熊的火把从轿后缓缓走了出来。
方才一身红衣似火的艳舞女郎,此时换穿了一袭白裳,头戴一顶白色的风帽,仿佛一位持戒修行的比丘。清风明月之下,她一手持着火把,一手捻着念珠,唱的缥缈空灵,走得云淡风清。
半瓶醋导演杨浩原本能把这首歌从头到尾唱下来,可是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歌词他已经记不全了,中间缺失的一部分只好由柳朵儿按着前后文的风格和意境自己写了两段,最后再绕回原来的词。
“我问佛∶如果遇到了可以爱的人,却又怕不能把握怎麽办?
佛曰∶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柳朵儿用的词比较白话,但是谁也不会怀疑她做不出词,尤其是她背后还有一个惊才艳艳,写得出《明月几时有》这样旷世好词的大才子支持,尤其是用这样的曲调唱出来,细细品味,只会令人觉得更加不俗。
“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许多人默念着,已是神颠之,魂倒之,情绪不能自己了。
柳朵儿一袭白衣,简洁庄重中透出一股飘渺出尘的意味,脚下赤雪足,穿芒鞋,别有一番翩然行者的潇洒气度,其白胜雪的脸庞清雅出尘,与方才的艳媚狂野判若两人。从爱欲,到空灵,强烈的反差,使得所有人鸦雀无声。
“我问佛∶如何才能如你般睿智?
佛曰∶佛是过来人,人是未来佛,我也曾如你般天真……”
如玄音禅唱,醍醐贯顶,举子们定身引颈,如痴如醉,柳朵儿的妙丽清音再一次震慑全场。文惜君看看那些被狐狸精迷住的举子们,忧心忡忡地道:“娃娃姐,若不能把那杨浩争到咱们手里,东京汴梁就再无你我姐妹的立足之地了!”
舞也有了,歌也有了,接下来是什么?杨浩已剽窃过一次前人诗词了,他肚中虽还有几首存货,却不敢再用了。他能记得住的,都是经历过时间考验,传诵千年极富生命力的绝妙好词,再吟出几首来必然引得整个汴京城如痴如醉,就算不会穿梆,他也淘弄不出新词来满足这些人的需求了。
苏学士的那首词,只是他的敲门砖,他真正想做的,是试试这个时代人物的接受力,如果可能,就把他掌握的一些从宋元以来不断完善直到现代终至大成的表演方式拿出来,那才是他真正掌握的见识,如今看来,唐宋人物对新奇事物很有接受力,这样他就放心了。
他今晚要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推销自己,要让开封士子都记得自己,在他们之间拥有极大的知名度,那就像是得到了无数信徒念力形成的金光罩,就有了一件护身的法宝。
吕祖的“泡妞剑法”再度登场,开封府的杨院长与如雪坊的柳行首俱是一身箭袖,月下舞剑。柳朵儿本有极高深的舞蹈功底,这飘逸清奇的剑法学得极是出色,只不过经她再一改良,两人今晚所舞的剑法完全成了花拳绣腿,不具一点真正的攻击力。
但是牺牲攻击力换来的是强大的视觉效果,外行看热闹,两人这趟剑法可是看得台前围观的举子们如痴如醉,在他们眼中,台上的两个人真应是天上才该有的神仙人物了。
沈娆双拳紧握,不错眼珠地看着一身白衣,剑光轻飒的杨浩,待他们捏着剑诀收剑当胸的时候,沈娆忽然抓住吴娃儿的手忘形地说道:“姐姐,若是你不情愿去勾引他,那就让妹子我来代劳吧!”
沈娆的大义之举,换来的是吴娃儿和文惜君一个大大的白眼:“花痴!”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255章 夜行
第255章 夜行
汴梁城夜不闭市。城门不锁,是一座没有夜晚的光明之城。
此时,直通城内的汴河水道上就有一条灯火通明的大船乘风破浪而来,两岸,还有许多乘马的、坐轿的,步行的人,俱都手执灯笼,灯笼的式样五花八门,色采缤纷,但是每个灯笼上都有“如雪坊”三个清晰可辨的大字。
这是杨浩从现代一些企业为了营销客户,向客户提供带有自己企业标志的雨伞、纸袋等创意而想出来的,花钱不多,效果却极好。
汴梁的夜市本来就极为繁华,突然有这样一条火龙入城而来,登时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幸好杨浩早已知会了开封府的衙差,俱都知道今夜有这样一番举动,否则难保不会有人赶回府衙击鼓示警。
大船上处处灯火,亮如白昼,船首一枝高杆,上边一串红灯。悬挂的也是“如雪坊”的大字,船头,以柳朵儿为首,无数妙龄少女头戴杏花、梨花的花冠,在灯下扶栏而望,笑语莺声。两侧汴河堤岸上,却有无数提着灯笼的举子高歌而行。
宝马雕车香满路的汴梁街头登时又添一道风景,灯火通明,宛如人间天堂的画楼闹市上,许多人都拥出来,看那在两条火龙拱卫下入城的华丽画舫。青楼ji坊中丝竹管弦不绝,觚筹交措不止的客人们都闻声拥着妙龄少女的腰肢登上小楼,惊讶地看那汴河两岸的欢声笑语在朦胧的夜色中响彻全城。瓦舍勾栏里也有许多携儿掣女的百姓兴冲冲地向汴河两岸跑了过来。
往日汴河上船来船来十分稠密,今夜似乎有了约定一般,许多船只不见了踪影,俱都为那画舫让路,宽宏澎湃的汴河上,只有那一条大船踏着滚滚流水,带一船灯火雅乐,携两岸无数星光般的灯笼,浩浩荡荡而来。倒影入水,光影交辉,画意诗情,赏心悦目……
清爽的夜风、迷离的灯光,算命先生也丢下自己的摊子,右手提着金纸糊成的太阿宝剑,左手撑着“斩天下无学同声”的幡子。挤到人群里看起了热闹。适时的,船上突然放起了焰火,顿时千树万树梨花开,尽开在高高的夜空之中,把百姓们的欢乐推向了一个新高潮。
宋朝重商,但宋朝的商业气氛与文化品味十分融合,富裕而不粗俗,豪放而不小气,水**融相得益彰,凭添许多情调,难怪有人说:“忆得少年多乐事,夜深灯火上樊楼。”对汴梁的繁华景像念念不忘……
举子们尽量欢乐,并不怕有人会告他一个荒诞无行耽搁了前程,过于愚腐的的礼教大防在如今的大宋是没有市场的,从官家到百姓,提倡的就是一个乐,官乐民乐,天下共乐,不让百姓过的快活,要你何用?
“拆,给我继续拆!”无边无际的欢歌笑语声中突然传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程德玄灰头土脸地从一条小巷子里钻出来,方才也不知是谁把一包灶灰从暗处掷到了他的脸上,他怒气冲冲的跑出来,听到汴河上喧笑之声,忙站到巷口拆了一半的矮墙上向那里张望。
他也知道杨浩今夜邀了“如雪坊”的柳行首踏青野游,知道他今晚回城的安排,眼见汴河上驶来的画舫,两侧络绎不绝形成两条火龙,便晓得是他回来了。远远的,他似乎能够看到站在船头,众香环绕,满面春风的杨浩,一股无名怒火不由直上心头。
他站在那儿咬牙切齿,一句国骂刚要出口,“哗!”也不知从哪儿冲出来一个百姓,端了一盆水,登时全泼到了他的身上,“呃……呸呸呸,谁拿洗脚水泼本官,来人,把那个刁民给我抓住!”
程德玄吐着脏水,勃然大怒,那个因为被拆了他家柴棚伺机报复的小老百姓丢了瓦盆,一溜烟儿地逃开去,钻进了熙熙攘攘在汴河边上看热闹的人群不见了。
“气杀我也!”程德玄像月圆之夜即将变身的人狼,仰天望月嗥叫一声,扭过头气极败坏地命令道:“拆拆拆,继续拆!片瓦~~~不留!”
※※※※※※※※※※※※※※※※※※※※※※※※
同样的夜晚,一艘大船悄然驶进了石头城。石头城就是后世的南京。如今的金陵,南唐的都城。
船上只悬几盏灯火,照着一杆大旗上隐约的一行大字:“镇海节度”,船舷两侧有许多衣甲整齐的士兵静静峙立,船到码头,悄然停靠,码头守军勘验了来人的身份,立即将跳板搭上船去,一个甲胄鲜明、深红披风的将军便登上岸来。体魄雄健,龙腾虎步,睥睨之间,威风极盛。
船头暗处,一双明媚的眼睛看着这位大将军迎风猎猎的大红披风像一只蝙蝠似的消失在夜色当中,喃喃低语道:“但愿林虎子此行,能说服李煜,则我大计售矣!”
石头城此刻已进入沉睡当中,满城寂寂,唯有急驰的一行车马直趋皇宫,马蹄声敲碎了一巷的宁静。
皇宫里,唐帝李煜尚未入睡,罢了朝政,换了僧衣礼罢了佛,念过了经。李煜又沐浴更衣,换了一套宽松适体的道服,与皇后正在后宫下棋。
他如今的皇后,被宫外的人称为小周后,因为这位皇后的姐姐周娥皇原本是李煜的正妻皇后,周娥皇死后,李煜续弦,纳的便是她的妹妹周嘉敏。
这位皇帝与小周后的结合,其实唐国官绅士子颇为不满。因为先皇后周娥皇端庄贤淑,在国中是极孚人望的,但是皇后生病期间。小妹嘉敏入宫探望,却与姐夫李煜有了私情,李煜为此还写了一首两人**寻欢的词,并把那首香艳狎昵的《菩萨蛮》制成乐府,毫不在乎地传扬了出去,国中上下也只瞒着皇后一人而已。
皇后最终还是知道了实情,皇后是病死的,但是许多人认为要不是皇帝如此风流,在她病重期间与她的妹妹寻欢作乐,使得皇后郁郁寡欢,未必就会病情加重,溘然长逝,因此对李煜再纳小周后多有不满。
唐国例代君主都是未做皇帝前娶的正妻,此前还没有一个皇帝是在位时娶的皇后,因此皇帝如何纳后,在唐国史无前例,无法遵循旧礼,为了泄愤,在商量纳后之礼时,朝中大臣们便藉故不谙纳后之礼扯皮推诿起来。
李煜的生活怎么能离得了歌舞丝竹,美人环绕?皇后病逝,他循古礼已过了三年冷冷清清的宫廷生活,眼见大臣们扯皮推诿,成亲之日遥遥无期,这时再也顾不得装矜持了,便亲自出面过问,急三火四地定下了吉期。
因为时辰选的不对,大雁早已南飞,李煜干脆就用白鹅顶替大雁纳采,至于礼乐则连本不适宜的钟鼓都用上了,迫不及待地在冬雪飘起的时候迎了小周后入宫。
皇帝大婚之夜,朝中重臣韩熙载、许铉则聚友饮宴,当众写诗嘲讽他,其中有“四海未知春色至,今宵先入九重城”等尖酸刻薄的诗句,他也满不在乎。不过他对小周后倒真是迷恋的很,两人已成亲两年有余。诸妃之中他最为宠爱的,始终还是这位小皇后,两人一起礼佛、一起下棋,他还帮着皇后研制染衣的色料、敷面的粉饼,真是恩爱的很。
此时,李煜正与小周后在后宫“锦洞天”里下棋。李煜与小周后都是一身的浪漫因子,春天百花盛开,他们夫妻俩把宫殿的屋梁、窗台、墙壁、台阶等各个地方都插满鲜花,连宫女们都鬓插插花,又在花丛中搭建许多装修精美的小巧亭子,四面用轻薄半透的红色丝罗一围,里面很是狭窄,只能容下两下,兴致一来,他们就躲进这二人世界喝酒吟诗、下棋对奕,恩爱缠绵起来,也不避宫人。
镇海节度使林仁肇风尘仆仆夜入皇宫,听说皇帝还没有歇息,不禁大喜,连忙道:“烦请都知禀奏官家,林仁肇有十万火急的大事求见,请官家马上接见。”
内廷都知知道林仁肇手握重兵,乃唐国第一武将,他深夜赶来必有要事,倒也不敢怠慢,立即入后宫去见李煜,到了一处小亭,只见薄薄一层丝罗围成一个小帐,帐中掌着灯火,两个人影儿清晰地透了出来。
丝罗后有一抹纤细窈窕的朦胧俪影,他也不敢多看,忙垂首道:“官家,镇海节度林仁肇将军有要事求见。”
丝罗锦帐中传出格格一声娇笑,如黄鹂般悦耳:“官家,这一步棋,你无路可走了吧?”
李煜的棋面正被小周后困住,正苦思冥想如何解围,听了内廷都知的禀告,随口应道:“林仁肇来了?他不好好守在自己的地方,这么晚跑到都城来做什么?”
内廷都知陪笑道:“奴婢不知,林将军风尘仆仆,似有极重要大事,奴婢不敢问起。”
李煜轻笑一声道:“能有甚么要紧事?”他摆了摆手,内廷都知不敢再言,苦思半晌,李煜双眼一亮,拈起一枚棋子“啪”地一放,哈哈大笑道:“皇后,这一来不就解了围吗?”
林仁肇一身戎装,在一座偏殿里急急往复行走,带得银烛台上呈梅花状的五支红烛也随着他的身影来回摆动。不时他会冲到殿口,向后宫翘首张望一番,急得连连搓手,又复回来踱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烛泪滚滚,蜡烛已燃过半,可是还不见那内侍都知返回,林仁肇双眉一挑,怒气勃发,心中暗忖:“这些猪狗不如的阉人,好利贪鄙,不知厉害,莫非因为没有许他好处,有意拖延于我?”
林仁肇骁勇善战,乃南唐第一武将,素有“虎子”之称,军中则敬称“虎帅”,性情刚烈,几时受过这样的腌臜气,可是这里毕竟是皇宫,他纵然一肚子火,也只能忍耐,唯有时时驻足,仰天长叹而已……
这盘棋终于下完了,李煜赢了娇妻,哈哈大笑,外边久候的内廷都知长长松了口气,连忙又唤一声:“官家。”
“哈哈哈,皇后棋力长进真快,现在要赢你一子半子大不容易了。唔?什么事?”
“官家,镇海节度林仁肇将军有要事求见,已等候多时了?”
“哦!”李煜这才想起来,一拍额头,满怀歉意地对小周后道:“如今夜深,林虎子还来扰人,真是个煞风景的,皇后且回殿歇着,朕去去就来。”
偏殿中,林仁肇已急得满身大汗,那内侍都知急匆匆走来,喜道:“教林将军久等了,官家在澄心堂见你。”
“哼!”林仁肇脸色铁青,拂袖而去,把个莫名其妙的内侍都知丢在了那儿。
澄心堂内,李煜屏退了左右,听林仁肇的密奏。待听到林仁肇的惊人打算,正捏着眉心闭目养神的李煜大吃一惊,一下子站了起来,失声道:“怎可如此,这不是引火烧身吗?”
李煜隆额骈齿,右目双瞳,按照相学,是天生圣人之像。隆额竟是额头宽广,骈齿就是比较整齐的龅牙,双瞳按照后世的医学解释,是瞳孔发生了粘连畸变,俗称对子眼。但是在古书上,却认为这是天生异像,贵不可言。
李煜虽生具异相,但是这些细微处不仔细观察却也看不出来,他如今才三十四岁,体态丰满,相貌堂堂,身着一袭道服,尽显雍容之气,但是此时惊愕不已,两髭翘起,美髯凛然,真的是被林仁肇吓住了。
林仁肇向他提了一个惊人的计划:江北宋军,如今正伐南汉国。在灭南荆、后蜀等国之后,宋国兵马劳顿,粮草不多,如今又抽调大军长途奔袭去赴南汉,这正是唐国天大的机会,林仁肇请旨要带兵伐宋宋,收复失地,扭转局面。李煜如何不惊?
林仁肇解释道:“官家,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这是难得的好机会,如果我们能一举收复失地,就不必倚大江为唯一凭仗。如果能顺利北伐,直取汴梁,整个天下唾手可得,即便不成,远伐南汉国的宋军闻讯也必惊惶回援,往来奔波,疲惫不堪,我们可以联络南汉国,使其追杀,而我则设伏,宋国必大伤元气,我唐国之危可解。”
“不成不成,”李煜把手连摆,连连摇头:“宋人不来南侵,我们却要贻人把柄,主动去攻么?这样不智之举,断不可行。”
“官家!”林仁肇一急,当即跪了下来:“官家,赵匡胤野心甚大,他不是不伐唐国,如今只是力有不逮而已,一旦让他灭了南汉腾出手来,下一个就是我唐国了。官家若是担心宋人报复,臣愿一力承担,只求官家允臣虎符令箭,让臣率兵出征,供给军需粮草,如果成功,自不待言,如果失败,请官家治臣一个谋反之罪,杀掉我全家向赵匡胤谢罪便是,如此,可保我唐国无虞。”
“岂有此理,这么做断不可行!”李煜唬起脸道:“去去去,自回你的营寨,安份一些,切勿给朕招惹是非,否则,朕决不轻饶。”
李煜说罢抬腿便走,林仁肇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膝行两步,虎目含泪道:“官家,天纵良机,事关我唐国国运,还请官家三思啊。”
李煜恼怒地道:“朕早就三思过了,若宋人敢来伐我唐国,朕披甲执锐,亲临大江,率我唐国虎贲之士,断教他们有来无归。但是宋国未与我唐国交恶,却趁机兴兵,无端为自己招惹事端,岂是智者所为?休要再说,朕不想听!”
李煜将衣袖奋力抽回,拂然而去,林仁肇缓缓站起,仰天长叹……
李煜恼怒不已,汴梁城那头大老虎,他是真的不想去招惹,林仁肇竟出这样的蠢计,真是愚不可及。他急急而行,那内侍都知不知林仁肇何事惹得皇帝恼怒,也不敢多言,只是亦步亦趋地随在他的身后。
李煜走了片刻,忽地脸色一变,仰起脸来看着天下的明月,捋须沉思片刻,说道:“宣旨,令皇子仲寓……唔,不成,他年纪尚幼,担不得重任,令吉王从谦任镇海军监军,立即赶赴镇海,监控三军,不得有误。”
“遵旨!”内侍都知惶恐地看了他一眼,急急转身而去。
李煜有两子,次子四岁时早夭,长子李仲寓如今已十四岁,李煜虽有心培养,但是监军之职责任重大,他还不敢交给这尚未成年的儿子,斟酌一番,还是选择了自己的九弟吉王李从谦。
林仁肇连夜返回码头,只见自己的大船就像一头伺伏于地的猛兽,正随着水浪一起一伏,似乎时刻等待着他的命令,张牙舞爪择人而噬。他脚步沉重地走上踏步,行至一半,回首望向黑压压庄严峙立的石头城,不禁潸然泪下。
船头暗处,那双明媚的眼睛看到林仁肇沮丧的神情,不觉为之一黯……
当此时也,汴河中大艘画舫已驶到了“如雪坊”后,兴犹未尽的举子们提着写有“如雪坊”三字的灯笼,散向汴河两岸,像一群群流萤一般把“如雪坊”的名字散向整个东京城,待明日,今夜的烈火艳舞、白衣圣歌,还有天外飞仙般的璧人剑舞,就会通过他们的口、他们的笔传诵开来。
崔大郎笑望杨浩,问道:“今日大获成功,明日君待如何?”
杨浩微笑道:“明日么,明**就晓得了。”
崔大郎目光一闪,笑道:“若是银钱方面有些匮乏,呵呵,我便入伙如何?”
杨浩哈哈笑道:“今日之事,全赖大郎,就算银钱方面并不匮缺,我也愿意拉你入伙,有钱……大家赚。”
崔大郎也哈哈笑道:“大家一起快活!”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256章 宜将剩勇
第256章 宜将剩勇
“古吹台”踏青一行。“如雪坊”的名声轰动东京,虽然吴娃儿仗着多年积累的广泛人脉还能勉强支撑,但是柳朵儿凭这一仗已正式确定了与吴娃儿分庭抗礼的地位。
借此东风,又有家里似乎有一座金山的崔大郎参与投资,杨浩开始在杀猪巷大兴土木,临河一面待建工地上还树起了旗帜:“千金一笑楼。”五座庞大的建筑正以飞快的速度凭地而起,并以稍作改建的“如雪坊”为核心,在半空中连接为一体,大有与樊楼一争高下的意思,每日在汴河上往来的行商坐贾、赴京离京的官员全都看得到,临河甚至还专门建了一个泊船的码头。
即便在这样热火朝天的建设期间,往来与“如雪坊”宴饮的达官贵人也是络绎不绝,当时的社会风气,就是无论官私筵会、富户宴乐,都要弄一些粉头歌伎来陪伴。上档次的、有地位的,想要聘请当红的名ji,又因僧多粥少,最最简捷的方式,莫过于和这种行业幕后真正的大老板有交情、有联系,杨浩藉此开始结识了越来越多的官绅名流。
崔大郎聘请了足够多的匠人,码头上有臊猪儿在。那些行船、运货的工人,一旦闲来无事,也都赶来工地做力士,计时付薪,所以人力十分充裕,五座高楼虽然是同时建起,进度却没有丝毫影响。
有关“如雪坊”的新闻每日在汴梁城传扬,“如雪坊”发明了新的关扑方式,听说有甚么麻将、纸牌、台球、轮盘,这对关扑之风深入社会各个阶层的汴梁人来说,可是一件稀罕事儿,但是现在学会了这种赌博方式的人,只有去过如雪坊的客人,无形中这就提高了他们的身份,许多嗜好关扑赌钱,却苦于赌搏方式单一的人,要么去向他们熟识的人学习这些关扑方式,要么干脆亲自赶到“如雪坊”来尝试这些新鲜玩意儿。很快,他们就被这些精彩纷呈的新关扑方法给迷住了。
但是这一来,“如雪坊”门庭若市,款待的人手却大感不足,于是“如雪坊”又使人满城张贴广告,招聘仆役、小厮、厨娘和姑娘。一时几个临时设置的招聘处人满为患,沸沸扬扬。
呈梅花状将“如雪坊”这个花蕊围在中间的五座高楼各有功用,其中东楼将来就是专门的赌场,杨浩先把许多新的娱乐方法传授与如雪坊的人,再由她们传授给客人。就是为了提前培养这些嗜好关扑的人掌握新的赌搏方式,为东楼的开张做准备。
杨浩与崔大郎来到一处招聘处,只见这里男女老少许多人排成了一条长龙,这些人都是餐饮行业前来应聘就业的。这个时候的酒楼,还没有外菜莫入一说,实际上很多大酒楼的老板都只是房东,比如后来的施恩,蒋门神,经营酒店都是这种模式,而经营酒水、饮食的人都是他们招商来的客户。
这种方式对未来的“千金一笑楼”来说,也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方式,要想培养、建立自己专属的餐饮队伍太难了,所以他们只招聘那些有独门手艺、口味独特、在民间享有盛誉的饭馆经营者,一旦确定了人选,他们自己就可以招来许多用熟了的厨师、酒保、茶博士、小经纪和引客的小二帮闲,最是省事。
到了另一处招聘处,却见莺莺燕燕,群雌粥粥,仿佛整个汴梁城的美女都集中到这儿来了。那长长的人龙中,有彩衣玉饰的妖娆女子,也有布衣钗裙的清纯姑娘。俱都是来应聘的。这个招聘处就比招聘餐饮老板复杂多了,足足设了三道关口,最后一道还是在围得密密实实的布幔中进行,所以速度慢了许多。
杨浩和崔大郎纳罕地赶过去,负责选人的几位妈妈之一见自家大老板赶来,连忙迎了上来,杨浩一时记不清她的名姓,崔大郎倒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便笑道:“刘妈妈,这里招收的太慢了吧,怎么还有这么多人?”
刘妈妈陪笑解释道:“两位大官人,这你们就不晓得了,这些人一旦招进来,可就是咱们‘千金一笑楼’的姑娘了,那可是直接侍候客人的,怎能不慎重呢。”
杨浩看看通过了第一关,走向第二道、第三道关口的女子们,好奇地问道:“那刘妈妈都察验些什么呢?”
刘妈妈道:“其实也没有特别之处,都是其他有品流的院子招聘姑娘的惯例,只是咱们这儿一下子拥来了太多的人,所以显得忙碌了一些。这第一关,主要是察验一些事情,应聘的女子不能超过十七岁,不能与官场有任何纠葛,不能有过作奸犯科的事情,诸如此类。
这第二关,是相品貌,要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体态俏丽。眉清呢就是眉毛清晰,眉尾不能向下,免得天生一副哭相,客人见了不喜。目秀倒也不一定要她们的眼睛如何大而妩媚,只要细而顺,招人耐看也没关系,唇色发紫发黑的是绝不能要的,那样的女子是‘索命相’,客人很忌讳的。”
杨浩和崔大郎都不懂其中学问,更没想到青楼招个姑娘也有这许多讲究,难怪一进了院子,俱是宜喜宜嗔的俏丽娇娃,难得见一个难看的。二人面面相觑一番,又问道:“那第三关还验些甚么?”
刘妈妈呵呵笑道:“那些妇人们的事,两位大官人真要与闻吗,老身怕两位大官人是不喜欢听的。”
崔大郎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忙道:“没关系,你尽管说,我们建的楼院,总该对这些事有些了解。”
刘妈妈道:“是,这第三关呢,主要是确定入选的姑娘的档次。两位大官人请往那看,那不是以布幔遮起来了嘛。经过了前两关的姑娘,还要宽衣检验,首先要看身材是否胖瘦适中,比如说,肩宽一尺六寸、屁股比肩宽少三寸。从肩到手指,各长为二尺七寸,指离掌四寸,越细小的越着人喜欢。
此外还要观察毛发,细软而不能稀少,不能呈红色或黄褐色,那样的女子。客人认为是‘损阳伤身’甚至会招来横祸的,这样的姑娘如果强要留下,也只能干些端茶递水、席旁侍应的事儿,是不能让她们接待客人的。全通过的,才能教她们琴棋书画、歌舞诗赋,谈吐举止……”
杨浩大汗道:“刘妈妈,不用这么慎重吧,你这一处……好象是招的东楼发牌小妹吧,只要心灵手巧,长相俏美也就是了。”
刘妈妈笑道:“不止不止,咱们这楼建起来,还得招许多姑娘进来,柳姑娘吩咐老身,趁着应聘的人多,一并筛选出来,早早培养,以后咱们这儿清场、荤场都要有的,需要的人手多,就是那些懂得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有些底子的姑娘,也要重新教教的。”
杨浩看看那队伍中有些布衣钗裙的姑娘,想起电影《鹿鼎记》中韦小宝到皇宫应招杂役却因不识字站到了招太监的队伍里,险些被割鸡割鸡的事情,不禁蹙起眉头,郑重地道:“刘妈妈,那你一定要向她们说个清楚,我看应聘者中有些该是出自良家,受聘之后做些甚么,总要她们自愿才好,万万不可干出为非作歹的事来。”
刘妈妈陪笑道:“大官人放心,老身自然省得,不情不愿的姑娘,老身是不会强迫的,这些都会和她们说个明白。就是那些并非来自其他院子姑娘,其实也是很希望被选中的,不会有人哭哭啼啼,不情不愿。”
刘妈妈说的是实情。倒是杨浩的印象是错误的。在他原本的印象里,但凡地主,都是南霸天、周扒皮一类人物,但是等他到了这个时代,才发现许多小地主,与佃户、长工一样节俭勤劳,有势力的大地主,也大多是修桥铺路、维护地方的士绅,穷凶极恶、盘剥到无所不用其极的短视之人还是少的,这种观念当然改变了。
但是对于青楼ji院,因为实际接触的少,多是受后世的宣传,他仍存着许多不好的印象,以为这个行当地位卑微,执此贱业的女子要么是非yin即乱,要么是好逸恶劳,再不然就一定是被拐卖、推入火坑,饱受摧残的女子。其实不然,在古代青楼业的女子收入比较稳定,并且能与上流社会紧密接触,除了可以很快扭转家庭的贫困状况,很多女子还有机会攀上高枝,彻底改变人生,所以自愿从业的仍占大多数。
杨浩还不放心,又赶上前去再三告诫,几位妈妈唯唯喏喏,连声称声。那些站排的姑娘们不晓得他身份,见他在那儿墨墨矶矶耽误自己时间,便不耐烦地催促起来,数十上百只莺燕一齐张口,杨浩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当即和崔大郎抱头鼠窜。
“这些姑娘实在厉害,”逃出老远,杨浩才摇头苦笑道:“我还要回衙门一趟,看看拆迁的进度,着手设建各条巷弄的消防铺子,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千金一笑楼’建成之日,要在汴梁‘选花魁’的风声,你待楼体建的差不多时就宣扬出去。至于那个会员卡,待‘选花魁’尘埃落定再开始执行。”
崔大郎眨眨眼,纳罕地问道:“为什么?现在有身份的客人来的就极多,何不适时推出呢?你想出来的那个金卡银卡,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得赠此卡的人必然觉得大有面子,咱们的声势藉此可以更上层楼啊。”
杨浩笑道:“不急不急,噱头得一个一个来,时刻保持有新闻,才有观注,此乃一直红下去的不二法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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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浩也不带侍卫,便独自一人向开封府行走。
拐出杀猪巷,便上了州桥。
州桥是汴梁百姓的俗称,官名叫天汉桥,正对着大内的御街,其柱皆青石,石梁石榫楯栏,桥身两侧雕镌着海牙、水兽、飞云。桥下汴水奔流,桥上人来人往,两岸店铺酒楼繁荣,站在桥头南望朱雀门,北望宣德楼,中间就是一条宽敞的御街。
这座桥是汴河上十三座桥中最壮观的一座。每当月明之夜,两岸夹歌楼,笙歌不断绝,银月波泛泛,皎月沉底落。乃是汴梁一景,称为“州桥明月”。杨浩刚到汴梁城时,有一次夜游州桥明月,一时后代人的恶趣味发作,还在北桥头一侧不起眼处,用石头在桥上划了“杨浩到此一游”几个字,其实潜意识里未尝没有希望把自己生存的痕迹一直流传到自己原本那个时代的心思。
但是见惯了,最初那种清风明月、诗情画意的感觉也就没了,匆匆行于桥头,杨浩不曾旁望一眼。
他走到桥中的时候,一叶平船刚刚隐入桥下。天汉桥与相国寺桥都是比较低的桥,下边难通大型舟船,但是平船却无妨。此时平船船头正抱膝坐着一个玄衫少女,当桥身阴影映上船头,那抱膝而坐的少女下意识地仰起脸来向桥上一望时,杨浩正步履匆匆,大步走在州桥中央。
小船儿隐入桥下,船头的玄衫少女将白嫩俏巧的下巴搭在了膝上,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没想到,南唐皇帝李煜竟是这样一个鼠目寸光、毫无大志的一国之主。擅诗词、精歌舞又能如何,于一国之主,身系万民的皇帝来说,那不过是小节。尔食尔禄,民脂民膏,身为一个君王,难道只知在那一个小天地里享用自己的富贵?
她苦思冥想,又费尽周折,才联系到了林虎子,取得了他的信任,说服他接受了自己的计划。宋对唐的野心,早已昭然若揭,这个计划对唐国有百利而无一害,就算不能彻底解决大宋,至少也要让它大伤元气,至少十年之内再也无力对外发动大的战争,可谁知李煜畏宋一至于斯。
宋国一旦解决了南汉,下一个必取唐国,唐国一灭,陈洪进、吴越钱氏,唯有乖乖向大宋臣服,到那时西北折藩何去何从?如果哥哥的志向只是做一个富家翁,那就好办了,可是哥哥显然不愿将祖宗苦心经营近两百年的基业拱手于人,做为折家的女儿,她能眼睁睁看着家门破灭?
她不是男儿身,没有争霸天下的野心,她只想自保,只想保护自己的家人,可是现在该如何是好呢?
船儿驶出了桥下,一天阳光又撒在她的身上,但她的心中却是一片黯淡。
情郎已然诀别,家门危机重重,她只是一个女儿身呐,为什么要让她承担这么多的重负?她真想找个人大哭一场,诉诉自己的疲惫和委曲,却找不到那个可以依靠的温暖怀抱……
一股岔流涌来,小船儿颠簸了一下,抬头望去,只见岔流上驶来一艘大船,船身很重,吃水很深,这是往城中运粮的船。江、淮、湖、浙数百万石米,及至东南物产,百物重金,东京的粮食和使用的各种物资,都是靠这水道源源不绝运进东京……
折子渝无意地扫过,却霍然回头,双眼陡地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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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狐窟”,吴娃儿的香闺。
吴娃儿、沈娆、文惜君三人席间跪坐。
文惜君轻叹道:“姐姐这里,往日里白天也是宾客如云,如今人也少了许多。”
吴娃儿苦笑道:“我还是低估了她踏青春游之举造成的影响,那些士子们一支支妙笔生花,把她柳朵儿吹嘘的天上少有世间无,姐姐这里许多相熟的客人都闻风而去了。每日这么大的开销,再这么下去,唉……”
沈娆恨恨地道:“ ‘媚狐窟’是可以宿客的,有些姐妹的恩客尚还留恋不去,姐姐还能撑得住门面,你也知道妹妹那里只以曲乐娱人,‘如雪坊’一鸣惊人,妹妹那里现在已是门可罗雀了,我再养不起那许多院子门子,车夫小厮,侍酒的奴婢,再这样下去,只好关门大吉了。那个柳朵儿忒不知羞耻,她勾搭了那杨浩为她效力,却把他看得好紧,根本不容人染指。”
“嗯?”吴娃儿和文惜君一齐向她望去,文惜君按捺不住,脱口问道:“娆姐姐私下里去找过杨浩了?”
沈娆白净的面皮登时臊的通红,轻啐一口道:“说的甚么胡话,我怎会做出那样跳槽的事来?”
跳槽一语本源自青楼,是说ji女琵琶别抱,犹如马之就食,移至别槽。后来则又可指嫖客厌倦旧爱,另寻新欢。如今延伸的意思就更广了些,沈娆本与吴娃儿、文惜君交好,若是与杨浩私通款曲,背弃了她们,那也就是跳槽了。
文惜君还不甘休,又追问道:“那你怎知这些事情?”
沈娆道:“柳朵儿一诗一歌一舞,一举红透东京城。有人花重金买通了‘如雪坊’的婢仆,打听到‘如雪坊’揽来一位诗才出众,既歌能舞的西域诗僧,而这人却是杨浩找来的。她们为求一曲成名,都想找到这位奇僧,唯有在杨浩身上动念头,可是柳朵儿把杨浩看得甚紧,直把她做了自己的禁脔。
‘妙月楼’的湘妃姑娘就曾打过杨浩的主意,可是柳朵儿刻意买好杨浩身边的护卫和侍婢,不管是杨浩府上还是‘如雪坊’中,根本近不得他身,我是听湘妃抱怨,这才知晓。我怎会瞒了你们,去做那样令人不耻的事情。娃儿姐姐说要把他争过来,可如何下手?难不成去大街上抢人?”
“抢人就抢人,有甚么打紧的。”吴娃儿妩媚的眉儿一挑,说道:“再这样下去,咱们就得关门大吉了,我就去大街上……把他抢过来!”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