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章 发光
这一刻,
安律师觉得自己身上在发光,
感觉人生已经走到了巅峰,感觉人生已经走到了……
吹牛逼的最高境界,不是你能够如何取信于人,而是在于,你自己都对此深信不疑了。
安律师感觉自己现在正站在云端,手持的不是明黄色的符纸,而是金灿灿的卷轴,在其身后,有一座高耸巍峨的泰山虚影;
当然了,两侧若是再站着十万阴兵阴将那就更好不过了。
他是地狱的使者,他代表着轮回的意志!
这或许就是朋友圈自拍的自己和现实中自己的差距吧,
因为在庚辰眼里,
眼下的安律师活脱脱的一个尖鸭嗓子的传旨太监的形象,
还臭屁臭屁得一塌糊涂。
但效果,
至少目前来看,
还是很不错的,
因为老猴子在看到这张符纸之后,先是往跟前凑了凑,用自己的鼻子,在符纸上头嗅了嗅,
似乎是在辨别真假,
紧接着,
居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之情,
双膝开始慢慢地弯曲,
对着安律师,
跪了下来!
“ohhhhhhhhhh!!!!!”
安律师慢慢地仰起头,
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露出小人得志的神色,
但在心里疯狂地叫了起来。
这种滋味,这种酸爽,
妙,
妙不可言!
虽说不知道眼前这位到底是谁,但能和府君扯上关系,刚刚又表现出碾压自己二人实力的存在,其身份怎么可能低到哪里去?
这真是一个……享受的过程啊!
已经不考虑折寿不折寿这个说法了,只知道先爽了再说!
少顷,
老猴子重新站了起来,
他的脸上再度恢复了平静之色,
似乎之前的情绪波动只是一种根本就不存在的假象,
其周身的气息,也再度变得很压抑起来。
他并没有刻意地去制造什么氛围,也没故意地想打压面前的二人,他站在这儿,其实就已经是一种很自然而然地压迫了。
蝼蚁走到巨人的身边,巨人哪怕什么都不做,蝼蚁都会内心发颤。
“咳…………”
安律师咳嗽了一声,
似乎还打算说些什么,
比如给自己安个钦差这类的身份什么的,或者是特派员?
既然这家伙这么上道,自己不借着杆上爬还真有些对不起自己,等见完了自己的女神后,还能把这家伙带回书店,
嘿嘿,
老板肯定得开心得把咖啡都喷出来。
但老猴子只是伸手,
“嗡!”
安律师顷刻间就觉得自己身体被一团恐怖的力道给束缚住了,
美梦,
来得很快,就像是龙卷风,但去得,也很突然。
“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安律师有些惊愕地问道。
老子是钦差,
老子身上带着法旨,
老子和府君是好兄弟,一起嫖过娼!
你丫的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
跪下,
给老子再跪下!
放肆!
“如果是那只搬山苦力在这里,说不定真可能被你给骗了,但……我是我,呵呵。”
搬山苦力?
搬山猿猴吧?
安律师在心里想着,怎么有股子酸酸的味道。
“来,过来,和我说实话,再敢有半点虚言,我定叫你后悔来到这个人世间!”
话音刚落,
老猴子转身,
径直地向寒潭正中央的岩石平面那边走去。
安律师在后头点头哈腰,
小遛步儿地跟过去,
这时的他,哪里有半点钦差风采,还习惯性地送上了一记马屁:
“我就知道刚刚骗不了你,但您刚刚怎么…………”
老猴子闻言,忽然停下了脚步;
安律师马上立定,稍息,聆听教诲,准备领悟精神。
“生活,总要有一点仪式感。”
说完,
老猴子继续往前走。
安律师点点头,“是啊,真有道理,学习了。”
等走到岩石平台位置时,老猴子指了指地下,道:
“等会儿。”
“好,您先忙您的,不用招呼我们,我们也不口渴,也不饿。”
老猴子又往前走了,离开了寒潭,身形在前面的樱花丛中消失。
安律师长舒一口气,伸手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珠,转身,看向了在后面慢慢跟上来的庚辰。
庚辰默默地走过来,在岩石上坐下,他什么也没问,脸上也没有任何轻蔑的表情,因为他现在之所以还能活着,靠的还是安律师的发挥。
“现在,我们看来暂时是没事了。”
安律师说道。
“嗯。”庚辰点点头,紧接着,又道:“还挺有意思的。”
“你不觉得我刚刚的表现很丢你这个大君子的脸么?”
“不觉得,我觉得挺不容易的,有时候,活着比死更需要勇气。”
“嘿,被你夸一下感觉还挺不错的。”
“但接下来,你有把握么?这个人,可不好糊弄。”
“糊弄个啥啊,实话实说呗,他刚刚的表现又不像是全假的,放心吧,这次可能还会有意外收获。
我说,其实我们老板挺欣赏你的,你现在可以考虑一下是否也进书店。”
“我有什么值得你们老板看重的?”
庚辰显得很云淡风轻。
“你会背锅啊。”
“…………”庚辰。
“锅背得好也是门技术,外加你又是个正人君子,老板随便给你点儿不要钱的鸡汤,就能让你坚持原则给他去赴汤蹈火,你就是个香饽饽。”
“呵呵。”
“别笑,这是真的,我知道我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所以说心里话,我更喜欢跟你这种人玩儿。”
“谢谢。”
“不客气。”
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老猴子又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条巨大的蟒蛇,蟒蛇通体银色的鳞片,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品种,哪怕不是大妖,至少也是成精了的,但现在,已经嘎屁了。
老猴子坐下来,
伸手撕下一块蛇肉,放入嘴里咀嚼着,像是看电影前特意去买了一桶爆米花,
道:
“开始说吧。”
………………
这一次,
安律师的讲述没有再加什么水分,之前可以嬉皮笑脸插科打诨,但凡事儿都得有个度,安律师心里自然也是清楚的。
但他还是特意把关于老板的一些事情给省略掉了,在安律师的叙述中,老板周泽只是一个实力很不错的捕头,运气很好,而且救了老道好几次,很得老道的看重和感激。
讲述完毕时,
老猴子之前逮回来的那条蟒蛇精,已经被吃成了一条骨头了。
“噗通”
老猴子把骨头丢入了已经解冻了的寒潭之中,
里面的鱼儿马上攒聚过来,开始啃食分解这蟒蛇的骨骼,很显然,因为这特殊饮食的原因,这寒潭里的鱼儿也早就发生了异变。
老猴子拍拍手,又把自己的手放入寒潭里洗了洗,道:
“所以,你来这里,是为了做什么?”
“为了找个墓。”
安律师回答道。
老猴子点点头,指了指这寒潭里,道:“这里头,确实有一个墓。”
安律师笑了,笑得很开心;
舔狗总是容易得到这方面的自我满足。
“墓里还有一个人,尸身保存得很好。”
安律师笑容更明亮了,仿佛春天来了,万物复苏。
“而且肉质很鲜美。”老猴子。
“…………”安律师。
旁边的庚辰有些意外地抬起头,之前他可是一直低着头在旁边默默地听着,别说,还听得挺有味道的,他知道之前安律师他们对自己隐瞒着什么,但没想到隐瞒的东西这么巨大。
府君唉,
府君转世唉,
啧啧。
只是,在听到老猴子的“肉质鲜美”时,庚辰不由得开始为安律师感到悲哀。
舔到最后,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老猴子无视了安律师有些激动的情绪,转而道:
“我吃的,是一个男人,墓里面,可没有女人;
或者,
你的意中人,是一个男的?”
“怎么可能!”安律师尖叫道。
“我可以确定,我吃的是一个男的,我记得那时我还特意把他那俩个蛋丢出来,分给了这里的鱼儿吃,是吧?”
老猴子这个“是吧”刚说出口,
寒潭里就浮出了无数条肥大的鲤鱼,
一起上来吐泡泡和点头。
安律师看向了身边的庚辰,他不认为老猴子会骗自己,因为人家根本就没必要骗自个儿啊。
庚辰耸了耸肩,稚嫩的身躯想表现出一种无所谓的姿态,却显得有些可爱:
“我发誓,我没骗你。”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律师都懵了。
“或许,这个可能对你有点帮助。”
说着,
老猴子对着寒潭中的鱼儿招了招手,
道:
“给你们吃了蛋蛋后,我好像又丢了什么东西下去了,你们还记得么?”
谁说鱼只有七秒钟的记忆!
很快,
几条最肥的鲤鱼就托着一个黑色的牌子浮了出来。
老猴子伸手把牌子取来,丢在了安律师的面前,安律师马上捡起来,面色骤然一变:
“这…………”
“这什么,令牌上写的什么?”
庚辰个子矮,在这个地方又有老猴子的气场压制,他都飞不起来,只能在下面拧着脖子使劲地蹦跶着,很是着急。
安律师把牌子翻转过来,给庚辰看,
道:
“这上面没字,也没图画,就一个牌子,真的就一个牌子……”
“…………”庚辰。
第九百一十七章 抉择
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犹豫了一下,
周泽还是接了:
“喂,哪位?”
“我是哪位并不重要,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你的女人,在我手上。”
站在窗边正喝着果汁儿的周泽愣了一下,
倒不是因为太过吃惊,
而是在思考,
我的女人?
哪个?
正当周泽准备继续问下去时,
电话那头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
周老板尽量保持着自己的心境平稳,
他觉得给他打电话的那个人很莫名其妙,
哪怕是绑票,总得开个价码商量个条件吧,最起码,让自己知道对方到底想要什么,但就这么简单地一句,就挂了?
这不像是简单的电话诈骗套路,
一个原因是,对方的普通话,很不标准……
另一个原因是,电话诈骗从业者如果都是这种半吊子水平,估计真的早饿死了。
周泽尽量让自己不要去多想什么,
翻开手机通讯录,
没有丝毫地犹豫和迟疑,
直接拨打了莺莺的号码。
“嘟…………嘟…………嘟…………”
“喂,老板!”
熟悉的声音,
熟悉的语气,
周泽眼睛眯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很多人会觉得,你若安好便是晴天,这句话有点太过矫情;
但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一个你每天起床睁开眼就能看见的那个她(他)在你身边,
也是一种绝大的幸福。
“莺莺,是你么?”
“嗯?”手机那头的莺莺似乎有些疑惑,“老板,你怎么了?”
“莺莺啊。”
“在的,老板!”
“叫两声听听。”
“嘤嘤嘤!”
“好的。”
确认过语音,是原装正版。
“老板,到底怎么了啊?”
“没事,就想听个声。”
“啊……哦……嘻嘻。”
“好了,挂了。”
“好的,老板。”
周泽拿着手机,
摇摇头,
也是,
自己想多了,
谁会去绑架莺莺啊,
谁又能绑架得动?
但该问一下还是得问一下的,否则自己心里不安。
少顷,
周老板又开始思考起“我的女人”这个定义概念,
犹豫了一下,
最终还是拨通了林医生的电话,
其实,
她应该才是自己法律层面上的女人。
然而,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喂,老板!”
周泽把手机从耳边拿到面前,
确认了一下号码,
没打错啊……
“嗯。”
“老板,你还有什么事么?”
“我…………”周泽想了一下,道,“再叫一声。”
“嘤嘤嘤?”
“嗯,很好。”
“嗯?”
“你在哪里?”
“我在林医生家啊,她刚去给我拿丝袜了,说要给我搭配款式,哇哦,林医生家里好多丝袜哦,老板,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啊?”
“黑……嘿!
她在家是么?”
“啊,对了,这是林医生的手机哎,老板,我去让她接电话。”
“不用了,我只需要确认一下,她是不是在家,是不是在你身边。”
“对啊,在家啊,她来了。
林小姐,接电话,我老板的,你丈…………额,嗯,emmmm…………的电话。”
“喂?”
电话里传来了林医生的声音。
是她,
她也没事?
“有什么事么?”
“她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呢,我们相处得很好。”
若是一般的男人听到这种“我们相处得很好”,
估计脑子里已经在自然而然地幻想出一箭双雕啊一箭双雕的画面了……
然而,
周泽则是泛起了嘀咕,
那个刚刚给自己打电话的混账玩意儿,
到底绑架的是谁?
“那就好,没事了。”
“嗯。”
挂断了电话,
周老板用手托腮,
开始思考人生:
我还有哪个女人?
…………
有的人,女人很多;
周泽以前看报纸还看见一个下马的显贵,每次潜规则一个新情人后,都会留下一根毛,久而久之,居然还做成了几支毛笔。
但这种情况,在周老板这边是不存在的,
无他,洁身自好耳!
上次那个畸形儿徐乐闹出的事儿,都能让周泽瞬间分析出了因果,也是拜“洁身自好”这个良好的生活作风所致。
想了又想,
周老板始终想不到还能冠之以“自己女人”的第三个人设是哪个。
不想了,
周泽回拨了刚刚的那个陌生号码,
很快,
那边也接了,
“喂,确认过了吧?”
很不标准的普通话发音再度出来。
确认过什么?
还有,你这种迷之自信到底来自哪里?
“我…………”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只要你答应我两件事:
一,一枚青铜戒指,你应该有的,现在应该就戴在你手指上吧。”
周泽闻言,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青铜戒指,
对方看中的是这枚戒指,那条湖精是最近才住进来的,应该不是冲着湖精来的。
这枚青铜戒指除了能形成结界,似乎也没什么其他用处了。
周老板不知道的是,这枚戒指,最大的用处其实就是“隔绝”,并非是以人为的方式形成的结界,而是“无形”之力所形成结界;
这件法器,
在渡劫时,
将发挥出很强的功效,可以起到非常大的助力!
周老板不需要渡劫,所以没这种感觉和认知。
“二,我哥哥,我要带走,你要解开他的禁锢。”
“你哥哥?”
“我哥哥,就是被你种在地里的那位。”
“哦?”
周老板恍然,明白了,问题,处在这里。
“只要你答应了这两个条件,你的女人,我会原原本本地还给你,不会碰她一根汗毛。”
“好,但我先得问你一个问题。”
“说。”
“今儿上午的那条鱼,是你送来的么?”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客气客气。”
“您言重了。”
“你等着,我马上来。”
“我等你过来,帮我哥哥解开禁锢;
这次交易之后,
你,
将得到大海的友谊。”
“好的好的,这是我的荣幸,荣幸之至。”
“我很喜欢和您这种人交朋友,很抱歉我之前的唐突,希望这些事情,不会影响到我们日后的友谊。”
“不会的,不会的。”
因为,
是谁给的你勇气让你误以为自己还有日后?
“哦,对了,方便把手机给你哥哥么?我想和他说几句话。”
“可以,我知道,您是个重感情的人。”
言外之意就是,
如果不是知道你是一个重感情的人,我也不会用绑架的方式来逼你就范。
手机,
被交给了死侍。
少顷,
周泽对着手机道:
“他是你弟弟?”
手机那头,传来了一声很轻微地“嗯”。
“可我不记得有他这个儿子。”
沉默,
但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
因为死侍清楚,
电话的那头不会给他太长的时间去沉默。
终于,
死侍回答了:
“我知道了…………父亲大人。”
…………
挂断了电话,周泽把手机揣兜里,向门口走去。
“老板,你要去哪里啊?”
刚刚送来新鲜果汁顺手帮周泽收拾一下新房间的黑小妞恰好这时候也走了出来。
老实说,黑小妞和一开始认识时,变化真的很大,那时候的她,天真烂漫,虽然总是会口出种婆婆的惊人言语;
现在,其实也天真烂漫,烂漫到散发着人妻的气息。
“去蜡像馆。”
周泽没打算瞒着她,
整个书店里,
就她跟死侍最亲近。
死侍能有今天的发展,也是她精心伺候的成果。
其实,
很多时候,
周泽都会下意识地去回避关于死侍到底是否觉醒自己是谁这件事,
因为死侍从头到尾的表现,
都无可挑剔,
绝对的死忠中的死忠;
另外,
有了很识时务的黑小妞在旁边,周泽觉得,他是否真的觉醒了以前的记忆,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自己能给他的,别人给不了,跟着自己混,肯定最有前途。
但现在,
有些问题,是不能再去回避了,说到底,还是自己太懒散了,这个问题,应该从当初安律师给死侍看《火影忍者》时就开始注意到才对。
“蜡像馆?”
黑小妞惊讶了一下,
她是个很聪明的女人,
外加,
女人可能真的有一种特殊的第六感吧,尤其是在自己亲近人身上最为应验。
以及,
周泽现在的神情,
和那种淡漠的语气。
“他怎么了,老板?他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
“他没有。”
周泽回答道,
“至少,现在还没有。”
说完,
周泽向门口走去。
“不,不,老板,真的,他是忠心的,我能感受到,他是发自内心把您当作父亲一样看待的,他不是以前的他,真的不是,他是新生的,和僵尸一样,和过去已经没关系了,真的,老板!”
黑小妞双手抓住了周泽的手臂,
她的身体在发抖,她在害怕,
然后,
她居然对着周泽直接跪了下来。
“老板,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无论他是否做错了什么,求求您给他一次机会,求求您给他一次机会,真的,真的求求您了…………”
“你应该知道他是怎么来的吧?”
“我……我知道。”
“那你知道为什么他能活到现在?”
“我…………我…………”
“因为他从没犯过错,一次都没有。”
“嗯……”
“我希望,这次,也一样。”
周泽伸手,拉开了黑小妞抓着自己右臂的手,继续道:
“因为,他根本就没犯错的余地,一点都没有。”
第九百一十九章 懒
这似乎是一种抉择,也是一种逼迫;
但生活,本就是这般,人们一直习惯性地给它遮掩上温情脉脉的外衣,但到头来,都会惊愕地发现,这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周老板不介意死侍会在心底怎么看自己,
他虽然有时会喊自己父亲,
但书屋上下都清楚死侍和老板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关系;
让其一直活到现在,本就是属于周泽的一种仁德,当然,也可以说这是他的懒。
作为一个曾对自己“骨灰拌饭”的人,
能容忍到今天,
你真的很难再对周老板说出“冷血”“残暴”“自私”这种评价了。
同样的,
在这个前提下,
他死侍要是还敢三心二意,还敢有其他的念头,哦不,有念头可以,念头谁都可以有,只要是个正常人,谁没在夜深人静时或者就是在教室里在公司里,悄然一瞥下意yin过谁谁谁?
但这毕竟不犯法,
周老板懒得管死侍脑子里到底是真把自己当爸爸还是当仇人,
他要的是死侍的行动表现。
死侍的身体不停地蠕动着,伤口正在快速地恢复之中,同时,他的身体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的凝实。
骨骼密度或者肌肉密度的增加,
带来的,
也是一种气势上的提升,
尤其是在一枚散发着上古气息的符文出现在死侍胸口位置上时,
此时的死侍,
真的彻底脱离了之前一贯保持的憨憨傻傻的形象,
变得很刚硬,很有侵略感。
很让人羞耻的是,
在这一刻,
周老板真的感应到了一种来自“血脉”上的触动,
这枚符文,是他给的,
现在符文正在被激发时,
他周泽肯定会有所感应。
当初书屋在练习团战时,死侍被当作一个团控辅助在用,但实际上,其实安律师和周泽都清楚,有了上古符文传承,哪怕只是一丁点碎屑料传承的死侍,绝对不仅仅是一株站在那里祈祷风调雨顺的植物人。
额头上有着一枚gui头印记的黑色羽绒服男子看着自己哥哥的这种变化,
倒是没有多少惊愕和慌乱,
甚至还发出了笑意,
这笑容,
让他原本就狰狞且有些污的脸庞,
变得更加地扭曲和不协调,
但你能感受到他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他是真的在为他的哥哥而开心。
这俩兄弟,还真是病态的一对;
弟弟死了,哥哥硬生生地把他给“救活”了,只不过变成了一个鱼人;
哥哥也死了,哥哥现在也活了,人家是植物大战僵尸,这货是一人饰二角,你都没办法说清楚,死侍到底是开创了植物的新品种还是开辟了僵尸的新血统。
但彼此看着,还挺高兴,觉得对方出息了,自己也心满意足了。
周老板觉得这俩兄弟真的可以打包了去饰演那种苦情剧去了,绝对是本色出演。
接下来,
就是很枯燥的一个过程了,
死侍扑了上去,
弟弟也扑了上去,
两个人用尽了各种方式在厮杀,在拼斗,你能看见僵尸煞气的肆虐,也能感受到那种妖气的迸发。
蜡像馆,本是黑小妞新收拾出来的家,周泽听说搬家时,许清朗似乎还送了些家具。
但现在,
早就是一地狼藉了,
原本虽然空置的房子,现在更是变得坑坑洼洼,残破无比。
其实,周老板还想着当初帮赢勾守护白骨王座的那一族是否还会派人过来瞧瞧,一直留心着这里,但这么久了,那边居然还没什么动静。
当初周老板走上白骨王座的虚影,给那些当年被赢勾杀了骨头拿来垫椅子脚的魔神们许下了不少空头支票,能否兑现周老板不敢打包票,但若是有机会再忽悠几个魔神过来当打手,那日子估计就能过得更安逸了。
其实,人都是有焦虑的,周老板这种喜欢囤积的习惯和国人不管有钱没钱都喜欢买房的潮流,本质上是一致的。
周老板之所以没买房,不是因为他不需要,而是因为自家女仆早帮他买了很多了;
况且,自家厨子的房子也不少。
黑小妞在旁边一直紧张地看着对战的一幕,她很揪心,不是那种装出来的揪心,周老板就显得淡然多了,甚至还略微的有些不满意。
这么久了,
这龟壳居然这么硬,
还没啃开?
兄弟相残的戏码,确实很精彩,很难激发出人的思考,这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但扭曲久了,也就麻木了。
好在,有一点,周泽确定了,死侍确实没留手。
他是真的在对自己的弟弟下死手,只是他弟弟太硬,太难啃。
周老板又低下头看了一下时间,
他觉得自己为这出闹剧花费的时间确实太多了,
况且,
他现在还有个疑问,
这个逗比弟弟,
到底绑架的谁?
说实话,要真是出了什么意外情况,确认是莺莺被绑架了,周老板肯定不是现在这个态度;
若是林医生被绑架了,周老板会紧张;
若是许清朗被绑架了,周老板会心疼一下,然后为了许清朗坚决不妥协,等他们撕票后再给老许报仇。
但这些人,现在要么在店里要么在家里,都确认安全了,
自己还有哪个女人?
“老板,要不,您出手吧,他,他,他真的已经尽力了。”
黑小妞开始哀求。
她一直是一个很务实很踏实的人,不踏实的人也不会喜欢种地。
现在,她已经不担心兄弟残杀会不会让死侍觉得心里难受了,这其实算是细枝末节的东西,因为交战到现在了,她不认为死侍会百分百地稳赢。
若是输了……
她觉得老板可能会看着小叔子杀了死侍而不去理会,
反正老板对死侍的态度就是无所谓,还带着点提防,但又是自己养这么久的“宠物”,再亲手杀了,好像也没必要。
若是就这样“消耗”掉,反而有种死得其所的感觉。
周泽看了看黑小妞,
道:
“我出手的话,会把他弟弟打得就剩下半口气,然后最后结果他的最后一步,还是交给他来,你觉得,哪个更残忍?”
黑小妞的瞳孔猛地一缩,
但还是很果断地道:
“这是他应该做的。”
俩人都没去聊死侍心里会不会有恨这个问题,
因为周泽跟死侍之间,本就没有爱。
侧了侧脖子,
周老板向前一步,
十根指甲长了出来,
他准备出手结束这一场兄弟孽缘了,
同时,
他还想问问赢勾,
上次没按约定让他吃到猴脑,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但老龟肉,应该也很有营养价值吧?
能不能凑合着吃一顿,至少垫吧垫吧肚子总可以吧?
家里穷,碰到一次好吃的东西不容易,外加家里的那位胃口还忒大了,总是一直喊要,喂不饱,
愁人呐,
愁人呐。
哦,
不对,
忘了,
先打个半死再让死侍解决掉最后一步前,自己还得弄清楚,自己到底还有哪个女人?
那边纠缠厮杀的兄弟二人也感应到了周泽的逼近,
死侍脸上露出了一抹无奈之色,
他清楚,
等自己老板出手,
将意味着什么;
而他的弟弟,
则是恨恨地喊道:
“周,你完蛋了,你的女人也完蛋了,我保证,她会生不如死,备受折磨,遭受世间最为凄惨的凌辱!
而你,
也将承受来自大海的滔天怒火!”
周老板“呵呵”一笑,
指甲轻微地碰撞在一起,
而后举起,
道:
“好啊,那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叫真正的,来自大海的愤怒!”
…………
通城西郊算是一处工业园区,但现在已经没落了,这些年实体不是很好做,很多厂房现在也就空置着。
其中靠角落的一个半空置厂房内,
被布置了很多的阵法,
这些阵法都是用龟甲鱼鳞这些当原材料来布置的,带着一股子浓郁的大海的气息。
这座厂房现在被拿来当临时库房用了,堆放了一些工业酒精。
此时,
一个林医生模样的女人正靠着墙壁很慵懒地躺着,
为什么说是一个像某某的女人?
因为女人身下,有一条长长的白色尾巴在那里随意自由地摇摆着。
在女人身旁,放着几个塑料大桶,
一个桶里浸泡着一只巨大的虾,一个桶里浸泡着一只巨大的螃蟹,
还有一些其他的海鲜,
块头都不是一般的大!
白狐打了个酒嗝儿,
起身,
趴到了一个大塑料桶前,
伸手进去掰下了一只蟹腿,
取出来,
咬了一口,
坚硬的甲壳直接被咬碎,
“呸!”
吐出了嘴里的蟹壳,
再对着露出的雪白蟹肉咬了一大口,
emmm………
一边吃一边咂嘴,
白狐的脸上透着一抹子香艳的腮红,
老实说,
自从成了五尾狐之后,
她一直揣着架子,端着超然物外的姿态,
真的已经好久好久没这么放纵过了。
这些,
都是那天“绑架”她的人,
也就是那些成了精的虾兵蟹将,
那天她按照周泽的吩咐,送林医生回家,正好碰到了它们。
“嘿嘿嘿…………”
白狐一边吃一边笑着,
又咬了一口蟹肉,
努努嘴,
道:
“醉蟹,好吃。”
第九百二十一章 时日无多
欢迎光临之后,
龟壳男摔匍匐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原本站在边上的周泽,在说出“欢迎光临”之后,也陷入了静止,就这么站在原地,也一动不动。
两个人像是一起玩起了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
黑小妞见状,先跑向了死侍,但在半途中,又咬了咬牙,先冲到了周泽面前,用一种饱含关切的语气道:
“老板,您没事吧?”
老板没回应。
“老板?”
黑小妞小心翼翼地伸手戳了一下周泽的肩膀,
周泽身子一个摇晃,
向下倒去,
黑小妞赶忙将其抱住,然后平稳地放在了地上。
随即,
黑小妞迅速地起身,跑到了死侍身边查看情况。
死侍现在身子完全处于快散架的状态,先前的爆炸对于周泽来说可能影响不大,但对于完全张开身子堵截对方退路的死侍来说,等于是全方位地承受了这一股伤害。
且,甚至他还算是充当了周泽的第一波肉盾。
“你没事吧?”
黑小妞焦急地问道,
这一次,
问得倒是带着真情实意的。
死侍傻傻地笑了笑。
黑小妞对着死侍胸口轻轻捶了一拳,随即又害怕真的弄疼了他,马上伸手去抚摸,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死侍扬起下巴,
示意那个坑洞方向。
黑小妞目光忽然一寒,压低了自己的脖子同时也把自己的嘴巴凑到了死侍的耳旁,
小声道:
“你想趁着这个机会……杀了老板?”
死侍闻言,
目光猛地一瞪,
身子也是随之一颤,
本来就身受重伤的他,差点儿被吓得直接蹬腿离世。
“咳咳…………咳咳…………”
死侍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股又一股的绿色沫子从其嘴里溢出,
人家是飙血,他的血却不是红色的。
“嗯?”
“弟弟…………弟弟…………”
黑小妞往死侍身下看了一眼,长舒一口气,道:
“你弟弟还在。”
“…………”死侍。
“你个王八蛋,你这个狗屁弟弟差点害死你了你知不知道,没有未来没发展前途就算了,这是差点连命都没了啊!”
黑小妞怒不可遏,显然,她一开始就知道死侍说的是谁。
说来也是,原本兴高采烈地拿着新鲜果汁准备替自家男人去讨好一下老板,谁晓得转眼间,自家男人差点就被老板清理门户了。
换谁来都得气!
本来死侍的身份就有些尴尬,一直相安无事当个中央空调做做后勤时不时地再出去打打帮手,也就可以了,时间或许不能改变一切,但至少能够将那“一切”给冲淡。
最起码,
黑小妞觉得,死侍在她的引导下,能够搭上这班车,日后到底能走到什么位置,谁知道呢,但绝对可以期待!
这次莫名其妙地小叔子忽然找上门来,给老板给整恶心惨了,且还把以前老板可能懒得记起来的一些记忆给重新温习了一遍。
情分啊,观感啊,这些东西无法用具体数值去衡量,但真的用一点就少一点;
毕竟,
老板再懒,
但大汉忠良董卓的前车之鉴谁敢真的无视?
这时,蜡像馆的门被推开,许清朗和小男孩走了进来。
“嚯。”
许清朗伸手有些无奈地擦了擦自己的额头,
对小男孩道:
“我们好像当了回香港警察。”
……………
黑,是为了白做铺垫;
当黑色褪去时,
世界,
一下子亮了起来。
周泽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偏西式古典风格的客厅里,
前面有一张长桌,
一个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男人坐在长桌的一端,
穿着黑色西服,
一丝不苟中带着淡淡的矜持。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味,嗯,是肉香,
同时,
还有轻柔的钢琴曲轻轻地荡漾。
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氛围,一个很高大上的氛围,低调奢华有内涵;
但周老板一向是一个小清新氛围破坏者,
开口道:
“你有病啊!”
把我拉进灵魂深处就算了,
还整这么一个布局,
真的是最近复原得不错,闲得!
况且,给你老龟,你吃就吃呗,我外头还有一大堆的事儿要处理和善后呢,莫名其妙地把我拉进来,难不成你最近睡多了吃撑得连一只龟都对付不了了?
赢勾就坐在那儿,看着周泽。
周老板看了看赢勾身上的黑色西服,又看了看自己这光秃秃的上半身,
忽然有一种二人形象颠倒的错觉;
喜欢秀肌肉的,好像不是自己啊。
“喂,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给自己弄一套西服,我呢?”
赢勾伸手指了指周泽身后。
周泽回过头,
看见衣架上挂着一套西装,
这应该是给自己准备的。
点点头,
周老板从善如流,入乡随俗,
还真的把西服穿了起来,
然后在长桌的另一端坐下,
面前摆放着一个金属罩子,里头应该是今天的菜肴。
不出意外,
应该和龟类有关。
所以,
赢勾的速度是真够快的,杀龟做菜,也就一眨眼的功夫。
唉,可怜的老龟。
周泽看着自己面前的刀叉,
“左手拿刀还是右手拿刀来着?”
赢勾没有理会。
“喂,你今天真的是有病了啊,搞这一出?”周泽用手指指了指四周,道:“真是骚得可以。”
赢勾眼帘微低,
“这是我根据某人心里最喜欢的环境布置出来的。”
“…………”周泽。
所以,有一个随时可以窥觑你内心世界的存在,真的是一件让人很不爽的事情。
最关键的是,如果对方是一个女性,那还可以稍微接受一点,偏偏是一个男的,且直得不能再直的那种。
“这是什么意思,要请我共进晚餐?”
周老板有些意外地说道,
今儿个,
吹什么风,
这么客气的么?
赢勾没开口,只是伸手做了一个请用的姿势。
周泽点点头,
有些期待地用手揭开了金属罩子,
然后,
愣住了,
一只归头,
摆放在自己面前的餐盘里,
还带着血,满满的狰狞,最无语的是,在餐盘边缘,居然还用西蓝花做了点缀。
“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泽问道。
赢勾伸手,
放在了自己下巴位置,
反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下一刻,
画风突变,
这座客厅开始不断地拉伸和碎裂,
赢勾所在的位置则开始不停地拔高,
长桌开始幻化出白色,最后出现了一颗颗头骨慢慢地堆叠起来,
四周,
传来了浪涛的声音。
小资内心幻化的环境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
是灵魂世界深处幽冥之海加白骨王座的最原始搭配,
赢勾赤膊着上半身坐在白骨王座的顶端,
道:
“我要的……是龙脉……你给我的……是什么?”
周泽伸手,松了松自己脖子上的领带,道:
“这不是怕你饿狠了,先送点东西给你垫垫饥么?”
“哐当!”
一声碰撞传来,
周泽身子一晃,差点摔在了白骨平台上,回头一看,
是一只硕大的无头乌龟横亘在了幽冥之海上。
可怜的老龟。
“你当……这里……是……你的……狗窝……什么都……可以……往……这里……丢?”
周泽重新站直了身子,干脆把不是很舒服的领带解下来,道:
“我还做错了?”
“龙…………脉…………”
周泽用了眨了一下眼,
笑了笑,
伸手指着白骨王座的上端,
道:
“给我闭嘴。”
如果要评选周老板生平,哦不,是两世为人十大高光时刻的话,这一刻,这个画面,绝对可以入选前十。
再做旧一点变成一幅画,交给出语文题的那帮人,可以帮你分析出人类永不屈服于大自然和邪恶的反抗精神云云,直逼精卫填海愚公移山。
“你是不是觉得,我随便找东西给你投喂,让你有一种身份错位的感觉,到底谁才是需要被投喂的那条狗?
我给你找东西吃还真的多此一举了是吧,今儿个就特意把我拉进来吵架或者宣誓你的不满的?”
“看…………门…………狗…………”
“呵。”周老板笑了,“说真的,你现在重复这仨字时,我已经感觉不到屈辱了,反而觉得你特憨。”
赢勾没有再说话,
只是手掌向下一压。
幽冥之海的海面开始陷入凝滞,
转而陷入了冰冻,
原本浑浊带着血色的海水,在冰冻之后,居然变得和镜面一般通透。
周泽往旁边站了站,向下看去。
透过海面,
他看见在这下方,
居然有一座巍峨的高山矗立在那里,
应该就是当初降临在自己体内,曾被自己拿来把赢勾的那无数手办都砸个稀巴烂的泰山虚影。
紧接着,
周泽忽然发现,
这座山,此时居然呈现出一种衰败的架势,
上头已经没有绿色了,
只剩下了一种枯黄,
不断的有石块开始脱落,大片大片的山体开始了坍圮。
“这是怎么回事?”
周泽刚转过身,
就看见赢勾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没…………多…………长…………时…………间…………了…………”
“你说的,是这座山?”
“还…………有…………人…………”
“人?谁啊。”周泽问道。
赢勾盯着周泽,
回答道:
“你…………知…………道…………是…………谁…………”
第九百二十六章 出笼!
“诸位,这次的行动虽然经历了些许波折,但总算是取得了圆满地成功,这是我们共同努力的结果。
诸位的功劳和苦劳,
鬼差证上会帮你们记着的,
我会给你们记着的,
阴司,
也会给你们记着的。
希望,我们还有下次相会的时候,可能,下一次相会,我们应该是在地狱里,诸位之中,应该有人已经成为我的同僚了。
为了阴司的永存,为了阴阳的和谐,我们曾付出过汗水和努力,而我们,也终将会被永久铭记!”
冯四站在大厅正首位置,对着下方参与这次行动的一应鬼差捕头做着总结陈词。
很简略,简略到了几乎寒酸。
没有什么完结大会,更没有花可以去撒;
甚至,
连个糊弄人的奖章都没有,
但正如冯四所说的那样,大家的贡献,都被鬼差证记录在册了,有这些,其实就足够了。
冯四的目光最后在通城来的五个鬼差身上转了一圈,
而后,
转身,
掌心摊开,
一株黑色的莲花升腾而起,
一道黑色的虚影从冯四儿体内飞出,没入了莲花之中,随即,莲花消散。
冯四的这具女人的身躯,也瘫软在了地上。
下方一众鬼差捕头一齐向这个方向躬身行礼,
礼送冯四。
良久,
在确认冯四已经回地狱后,
大厅里的氛围这才放松了下来。
“呼,总算结束了。”小萝莉捶了捶自己的小蛮腰,“可把老娘我累坏了。”
“终于可以回去上班了。”
老张也是长舒一口气,
这假请的,也忒长了。
………………
莲花在黄泉路旁边的空旷地狱展现而出,
它变得很大,
阳间时,这尊莲花只有人的手掌那么大,但在地狱,它却有一架马车那么大。
阴司的巡检基本都会配备这样子的一株莲花,用做出入阴阳的载具,相传,这莲花是长在某个小地狱内的冥河之中,有专门的一殿会有人负责每隔一段时间去取摘一批,炼制成类似的法器供给阴司官差使用。
冯四的身影从莲花中走出,
他恢复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得体的官袍,不怒自威的气质,以及那姣好的面容。
当初,周老板跟着安律师一起被石头门吸入到了地狱之中,第一次见到冯四时,
周老板一度怀疑当初安律师收冯四做小弟,这其中是否有着不为人说的秘密?
这也能从侧面表现出冯四儿的卖相,那是真的好。
甚至,阴司同僚间,也有些红眼病的家伙,私下底说冯四儿之所以能够成为那个判官缺位的有力竞争者,也是因为有某位上司大人物,看中了冯四儿的长相。
这里倒不是说有什么龙阳之好,
但说实话,
长得好看,无论是混阳间还是混阴间,其实都有着天然的优势加成。
有些阳间的人会幽怨地吐槽这是一个看颜的社会,事实上,等他死了,估计会更绝望。
诚然,
都做了鬼了,
你想保留原生态模样也可以,想稍微变装一下,改变一下模样,其实也不难。
但实际上,一个人的气质,以及在这种气质上所搭配衍生出来的形象,是真的不同的。
否则,那么帅的一个人,打个篮球,又怎么会被那么多人骂?
此时,
冯四儿心里倒是没有交差回去的轻松,
也没有将要向判官位置发起争夺的雀跃,
不是因为他佛系了,
事实上,
冯四儿和安律师在一定意义上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们对于官位,对于向上爬,都有着一种天然的执着。
之所以眼下面色凝重,
甚至,
掌心位置还略微出汗了,
是因为冯四发现,
原本平日里无论何时都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黄泉路,
居然空了!
开什么玩笑!
黄泉路,怎么可能空了?
这个世界上,每分钟都得死多少个人,除非阳间的人都没了,否则黄泉路,永远都不会空!
地狱,
出事儿了!
冯四沿着黄泉路行走着,他相信自己总会发现一些端倪,但一直走了好长一段路,却依旧什么都没发现。
平时,
黄泉路上并不是没有出过事儿,
偶有地狱动荡,或者有恶鬼出逃时,抓捕恶鬼的过程可能也会导致黄泉路陷入短暂的停滞。
上次,原本镇守封印之地的那一批官差叛逃,从黄泉路上杀出还阳,也是导致了黄泉路的片刻中断。
但不管怎么样,
都不会出现这般长时间空无人烟的现状。
地狱并非一直平静,隔三差五的,也总会有点事儿,不过都在可控范围内。
当初最后一代府君的忽然失踪,
府君一脉改换门庭变成阴司,
因为有着地藏王菩萨外加十殿阎罗的整合,
其实更像是一种和平演变,也没出过什么大乱子。
但眼下,
走了这么长的距离,
黄泉路上居然还是一个人影都没有,
冯四心里清楚,
事情,
大了。
耐着不安的性子,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冯四终于看见了一个人,如果,那位还能称得上是一个人的话。
在黄泉路边,有一颗头颅侧放在那里,头颅上还在不停地升腾着黑烟,这是灵魂遭遇了无法逆转的巨大创伤,正在魂飞魄散的表现。
冯四马上走过去,
手指点在了对方眉心位置,
算是短暂抑制住了或者叫放缓了对方魂飞魄散的过程。
“大…………大人…………”
头颅张开嘴,对冯四喊道,
“救…………我…………大人…………救我…………”
“发生什么事了?”
冯四一边继续施法维系住对方的崩溃速度一边问道。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地狱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否则饶是他现在这个地位,走在空荡荡的黄泉路上,也依旧有些不安。
“大鸟…………一只大鸟…………它…………飞…………来了…………它…………吞了…………吞了我们…………吞了所…………有…………官差和…………和亡魂…………”
大鸟?
吞掉了一大截黄泉路上的亡魂和官差?
冯四目光一凝,
哪里来的大鸟?
这种级别的凶兽,都是会被阴司严格管制的,甚至一些早就已经被驯服了,就算那些还有着一定自由度的凶兽,也不可能闲的蛋疼没事儿做跑来黄泉路上撒野,这等同于向阴司宣战,嫌命长!
“大…………大鸟…………
大人…………救我…………救我…………救救我…………”
其他的,
可能也问不出来了。
冯四收回了自己的手指,
把这颗头颅丢在了一旁,让他继续去挥发。
紧接着,
冯四重新祭出自己的莲花,踩了上去,径直出了黄泉楼,向着自己之前所在的衙门位置飞去。
地狱之中,十殿阎罗各自有着属于自己的封地,等于在外的诸侯,开府建衙,但阴司本部也有一座城,算是中央的体系。
只是,在地藏王菩萨隐居不出,十殿阎罗实际掌握者各无间小地狱的时机情况下,这座城,除了负责基本的阴司运转以外,并没有特别大的话语权。
唯一的特点,就是它很大,很雄伟,
但再怎么大,再怎么雄伟,也无法掩盖它只是一个花架子的事实。
而一路上的所见,
更是让冯四觉得触目惊心!
不知道多少鬼差的尸首横躺在了荒芜之地,
有鬼差的,有捕头的,
还有不少的巡检,
甚至,
还能看见那些腰间系着不同颜色带子的判官!
这里,
应该在不久前曾发生过很多场冲突,
且无一例外的是,
输的,
都是阴司这一方。
原因很简单,若是阴司这边赢了,黄泉路不可能没人去管,再者,这里的遗体,也就是死去的法相,不可能没人去收拾。
冯四放低了莲花的飞行高度,
又飞了一段距离后,
他干脆收起了莲花,
改为在地上行走,
又走了一段路后,
冯四把身上的官袍给敛去,
让他看起来,
更像是一个普通的官差,
等再走了一段路,
他甚至把自己的气息都收敛了,
远远地看上去,
就像是一个走错了路的孤魂野鬼。
能走到那么高位置的人,并不一定是最强的,但至少是懂得如何在自己不那么强时如何保住自己的小命。
很快,
冯四就发现了自己之前的举动是多么的明智,
因为,
当他走到了巍峨宏大的阴司主城前时,
看见的,
是一群凶兽在肆虐城墙的画面,
天上飞的,
地上跑的,
有的身躯庞大,
有的快如闪电,
有的呼风唤雨,
有的引动雷电,
象征着阴司至高权威的主城,
宛若走入了末世,
陷入了货真价实的风雨飘摇之中。
虽说地狱里的存在,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一点儿死气,但这群凶兽身上的死气,已经浓郁得几乎要化作水滴淌出来一般。
有些,甚至干脆露出着自己的白骨,白骨上,还残留着岁月冲刷的痕迹。
而在主城的外围,
在那群凶兽的身后浓雾之中,
有一尊巨大的黑色身影若隐若现,宛若这一切的主导者。
冯四慢慢压低了身子,
最后干脆匍匐了下来,
在这个动荡混乱的大场面之下,
他一个巡检的存在,
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同时,
冯四也很想不通,
这些身上带着浓郁死气宛若刚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凶兽,
到底是从哪儿蹦跶出来的?
——————
紧赶慢赶,还是有些来不及,第四更会在凌晨两点前写好吧,且第四更不计入明天的更新里。
莫慌,龙说补更就补更,肯定会做到的。
第九百二十八章 初代!
枯藤缠绕,小庙隐匿,可惜的是门前没有溪水,也没有幽径,只有深不可测的万丈悬崖。
蒲团上,
戴着庄严面具的菩萨刚刚拜完上头什么都没有的供桌,
起身时,
门口,
一名穿着紫色蟒袍的威严中年男子已然出现在了小庙门口。
“不拜一下?”
菩萨问道。
中年男子摇摇头,“上面还是没东西。”
菩萨不置可否,走到了门口,迈出门槛。
中年男子跟在他身后,淡定从容中,也有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千年以来,都是别人拜咱们,这烟熏得多了,就容易飘飘然了,所以,总得找个可以跪拜的东西,去拜拜,就当是,去去这晦气。”
“找得到么?”
“心中有就可以了。”
菩萨双手合什,
“还有,你就这么笃定,真的找不到么?”
“我过来,不是和你论佛的。”
中年男子负手而立,这一刻,宛若云海都不自觉地开始臣服在他的脚下。
“你的法身,复原了?”菩萨问道。
中年男子点点头,又摇摇头,
“复原是复原了,但那一幕,还是忘不掉,或许,你说得对,确实…………”
“他不一样的,不一样的。”菩萨打断了中年男子的话语,“一段岁月,一段气运,阴阳之立,根本在于循环。
这世道,本就是你方唱罢我登台,不是属于你的年代了,再强行上来,也站不得多久,至多,像上次那般掀起一点点的波澜罢了。
从上古到如今,
至今还苟活着的,其实不少,但都选择了蛰伏,其实,蛰伏得久了,也是一种驯服,而一旦被驯服了,你就不是你了。
你就成了路边的一花一木,成了风中的雨,成了云中的雷,成了自然。
獬豸本尊沉睡,身化千万,看似风风光光,上古留存至今的凶兽至今,它可以称得上是最为高光。
但它的做法,和将自己纯粹化作了天道的规则,沦为天道之下的规则分支,有什么区别?
它不是在为自己而活,而是为了活,逐渐放弃了自己。
那位,曾经幽冥之海的主人,无数岁月以来,我们都以为他早就陨落了,但他又回来了,但他,又能做什么?
一卷风云地狱动,
却终究只是一时波澜罢了。
简而言之,属于他们的年代,过去了,舞台,已经不属于他们了。”
“这也是说的我们么?”
中年男子问道。
“别人不清楚,你难道还不明白么?
这十常侍,并非是我的人,以他们取代你们,只是顺应这舞台更替的潮流,顺应大势罢了。
于我而言,
这上头,
坐着的是你们,和坐着的是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还是不甘心啊。”中年男子沉声道,“这也是其他几个人的想法。”
“但你能看得明白。”
菩萨向前走了几步,
在最靠近悬崖的边上,
长着一株金色的莲花,
菩萨的手,轻轻抚摸花瓣,
“我不觉得我能看得明白。”
菩萨笑了,
虽然他戴着面具,
但当他笑的时候,
你能感应到四周植被的那种发自内心的雀跃。
“那只猴子在打主城呢,这么大的动静,若是你不信的话,现在的你,又怎么可能会气定神闲地站在这里和我说话呢?”
中年男子沉默了。
“还不是因为你心中笃定,属于泰山的年代,也已经过去了,那些曾经的遗泽,曾经的遗留,就算再蹦跶出来,无非也就是蹦跶几下而已。
折腾出点儿动静倒是可以,但想把这天给捅破了,甚至,再换一个天,可能么?”
“那毕竟是初代的猴子。”
菩萨又笑了,
悬崖上的风也因此变得和煦起来,
这一刻,
四周的景物,都变得柔和朦胧,一片祥和之气。
“你们只是觉得,反正属于你们的时代,也要过去了,舞台,也要让出来了,这烂摊子,你们也就懒得去收拾了。”
菩萨伸手,
轻轻地掐断了面前的金色莲花,
转而丢入了悬崖,
一时间,
金色的舞蝶飞舞,
漫漫而起,
遮蔽了这一片云海。
“难道不应该么?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准备收拾行囊退下去了,岂还有让我们再去给他们收拾新屋子的道理?”
菩萨叹了口气,
“所以,你们十个,我一直最欣赏的,还是陆。
他只管自己该做什么,需要做什么,可以做什么,而不去思虑其他。
你们,
都是从泰山时代过来的老人,
但只有他身上,没有带上泰山的那种腐朽气息。”
在听到“陆”这个名字后,中年男子沉默了。
“舞台的时间,还没到,定数之局,气运之法,讲究的,终究还是个循序渐进,心急确实是吃不得热豆腐。
之前十常侍出手,灭了平等王殿,十殿阎罗缺其一;
随后,
就马上出了那档子的事儿,
十常侍十指被断一指。”
菩萨转过身,
看着中年男子,继续道:
“这就是提前登台弊端,站在舞台中间,是一种荣耀,也是一种束缚。
一旦站上去了,哪怕明知道自己即将主动走下来,但不到时间,你提前走下来试试?”
菩萨抬起手,
这漫天的金色舞蝶凝聚在了一起,化作了一只金色的鲲。
鲲形浩瀚,
化作了一道刺目的金光,
这一刻,
直接照得这片区域如同白昼,
随即,
呼啸而起,
直奔东方!
“主城可以被破,阴司,毕竟那么大,少掉一个主城,不会动摇阴司的根本,但这人心,暂时还不能完全散掉。
总得给那些隐藏在四周黑幕下的眼睛们看看,
这舞台,
我们是要下去的,
但,
下一批走上去的人,
绝不是他们。
况且,
这阴阳的秩序,还不到彻底改变的时候,循序渐进,还是得循序渐进啊。”
菩萨双手合什,
对着东方,吟诵起了心经。
那只金色的大鸟,
带着霞光,
飞掠地狱的上空,
传递着的,
是属于地藏王菩萨的无上意志,
他还在,
阴司还没到该倒的时候。
少顷,
菩萨放下双手,
道:
“还不去么?”
中年男子急着动,而是问道:
“我一直很好奇,这一出,又是为了什么?
初代的猴子,相传在初代陨落后,为其守墓至死;
如今,
为什么又偏偏要跑出来?”
有些道理,
中年男子觉得他都能看明白,都能感受到,
他不觉得前代府君看不清楚,
更何况,
那位还是初代!
泰山一脉,公认最强也是最为惊才艳艳的存在!
既然如此,
这样一翻折腾,
又是为了什么?
只是为了出一口气?
“崽卖爷田不心疼呗。”
“是因为末代?”
在提到“末代”这俩字时,中年男子的语气明显变了一下。
因为,
他接触过末代府君,甚至,他也可以说是末代府君当初提拔起来的。
只是,
在末代府君忽然失踪之后,
他选择了背叛了府君一脉。
“初代确实了不得,
他生在地狱最为动荡的年代,他也亲手终结了那个年代,缔造了地狱延续至今的秩序。
若是初代生于当下这个年代,
你们,我们,包括之后的十常侍,根本就没有什么登台的机会了。
然而,泰山之泽,终究会枯竭。
阳间帝王之家,过三百年者都极少。
地狱煌煌,掌阴阳,顺天理,也就只有初代,敢真正地做到把这地狱,传承成自己的家天下!
这一代又一代的府君,
从动荡年代绵延到末代的手上,
这么长久的岁月,
这么长久的气运,
自家人下台后,再换自家人上台,非一般人所能为。
但总有例外,也总有结束。”
说到这里时,
菩萨又笑了,
脚下四周,
长出了无数新的金色莲花,迎风招展。
“地狱里一直流传,当初是我使得末代失踪,自此终结了府君一脉。
实际上,
这因果关系真的是颠倒了。
不是我出现了,他结束了;
而是因为他要被结束了,所以我出现了。”
“但,终究是结束了。”中年男子沉声道。
“是的,结束了。”
地藏王菩萨面具下的眼眸中,露出了一抹金色的光芒,
此时,
他的眼,就是鲲的眼,
他看见了主城城墙的坍塌,
看见了那只通体黑色的猴子在大杀四方,
看见了下方这一群恐怖的凶兽浪潮。
同时,
他开口道:
“厉。”
“我在。”
“你知道这些凶兽,来自何处?”
中年男子回答道:“极西封印之地,那块地方的封印,终究是维系不住了。”
“曾经,我也曾认为,初代击败一尊尊动荡年代的巨擘,将它们封印在一起,是为了让地狱和平,结束那个浩劫般阴阳混乱的年代。”
“难道不是么?”
“你多少年没去阳间走走了?”
“有些年头了。”
“没事儿的话,可以上去看看,阳间的变化,很大。”
“是么?但我掌的刑狱千年来,亡魂的罪责和孽债,好像从未有什么变化。”
“真的可以上去看看。”
“好,去看什么?”
“阳间现在有一种新出来的东西,
我认为拿来形容初代封印动荡岁月的巨擘很是贴切。”
“是何物?”
“电池。”
——————
今天要出门赶路,路程有点赶,今天只有一更了。
第九百三十章 现身!
隔代猴儿还能互相切磋交流一下经验?
周泽忍不住笑了,
只觉得这一幕还真是有些喜感,
然后,
等自己想到体内的那个时常拿来用的“半张脸”人格时,
周老板的笑容开始渐渐地敛去。
今儿天气很好,阳光明媚,空气质量也不错,周泽觉得,这个时候,应该早点回房间睡觉。
“老板,那边在冒烟呢。”
莺莺指着窗外的远处说道。
周泽侧过头看了看,随后干脆推开书店的门站在了街面上,冒烟的位置位于南大街步行街的西北方向,距离不是很远,应该是一处居民小区。
“看来是失火了吧。”
“好像是的呢。”
“希望没人受伤有危险吧。”
“嗯呢。”
“希望消防员也都能安全吧。”
“恩呢。”
“好了,莺莺,上去陪我睡一会儿吧,帮我准备一下衣服,我先冲个澡。”
“好的,老板。”
周老板走进浴室,刚把衣服脱下来,水都开始放了,手机响了。
扫了一眼,是老道的电话。
若是换做以往,周老板大概都会选择先自己去洗澡,有什么事儿洗完澡再说,但现在老道都这个样子了,周老板还真不好意思再那么随便待他,只得拿着一条浴巾披着,先接了电话。
“喂,老板,这儿着火咧。”
“嗯?着火了?哦,我看见了。”
“老板,我在这儿咧,这楼上还有一户人家没下来呢,火有点凶。”
“哦。”
周泽一边应着一边伸手试了一下水温。
差不多了。
“不行咧,我得上去救人,老板,不说了啊,我先挂了。”
“不是,老道,别…………”
“嘟嘟嘟嘟……”
周泽刚伸出去准备拿起喷洒的手,当即颤了一下。
重新拨打电话过去,那边只是在响,却没有人接,可能老道已经是顾不得了。
周泽咬了咬牙,
把水关了,快速地重新穿起衣服,推开浴室门就冲了出去,老许开车出去买菜去了,店门口没有车停着可以用,周泽干脆直接开始狂奔。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儿,也看过了这么多的风雨,至少也能感觉到,很多看似纷乱复杂的事情中,往往都会蕴藏着一种规律。
老道现在查明是癌症晚期,
本就是时日无多,可能也就仨月吧,
再碰到这一场火灾,
碰到火灾中需要去救的人,
就像是舞台已经搭好,剧本已经给你提供了一个它自认为很不错的谢幕方式了。
在最后的生命里,为了救人而死去,死得很伟大,也很从容。
只是,
站在周泽的角度来看,
老道哪怕身患癌症,老道他本人也有点看开了的意思,
但周老板可没有真的认为老道就是必死的局面,
他还有很多种方法可以帮老道给续命,只是还没到真正最后的时刻,还一直迁就着老道而已。
天知道他现在怎么想的,
七十好几的人了,
又身患重病,
现在还去逞英雄,
万一真交代在了火场怎么办?
周泽的速度很快,他特意挑选了人少的巷子走,所以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察觉,火灾地点确实离得也不远,当周泽挤开人群,看见前面的着火的居民楼时,也顾不上喘息,先用目光在人群里逡巡着老道。
围观的人不少,还有很多人拿着手机在拍,但一圈看下来,周泽还真没看见老道。
得,
应该是已经上去了。
消防车的声音已经在远处响起,应该是快要过来了,但周泽等不及了,他之前站在店门口,倒是可以无视这场火灾,因为他觉得这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但现在老道在里头,没办法,他必须得去。
在很长时间以来,
周老板身边一直放着老道和老张这俩大好人,
但说实话,
所谓的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这在周老板身上,不存在的。
外面人比较多,周泽先冲进了着火的居民楼,没选择走楼道上去,而是从一楼的楼道口窗户那儿翻出去,从背面围观人群看不见的那一侧像蜘蛛侠一样爬了上去。
周老板也没有直接上高层去救人,他担心的是老道现在这个身体状况,平日里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但万一真的因为吸入了过量烟雾而出现了其他问题,昏厥在了楼道里也真说不定。
好在,
一直快到七楼时,周泽也没看见老道昏厥在楼梯上的情况,且从外侧墙壁位置已经听到了老道的呼喊声。
“快出来,出来啊,现在还能下去,拿着点帕子弄湿了捂住嘴,别怕,别怕,咳咳咳,咳咳…………”
火灾的消防知识,其实普及度真的很广,比如每次去电影院看电影都会被“教育”一次;
但真的遇到火灾情况时,在惊慌和恐惧的作用下,真的能够冷静下来按照以前所普及的方法去那般应对的,真的很少。
火灾应该是在中层引起的,现在来说,火势其实还没有彻底蔓延,只是烟雾比较大。
周泽从楼道口窗户翻进去,走向了老道。
看着此时焦急地拿着条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湿布正捂着自己口鼻的老道,
周老板真想直接给他来一脚!
叫你逞能,
叫你给我添麻烦!
老子现在本该坐在浴缸里泡澡,被你弄得跑这里又熏了满身的烟味。
而此时,屋子里探出一个年轻女人的身子,女人脚下还有一只大金毛。
“你先抱着它下去,我怕贝贝出事儿。”
“我先带你下去,先别管狗啦大妹子。”
“不行,它不先下去,我也不下去,我不管,我不管,我不可能丢下贝贝,你必须先抱着贝贝下去,贝贝出事儿了我也不活了,不活了!”
这时候,
老道也注意到了在楼道口的黑烟之中,
走出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不是自家老板是谁?
老道当即咧开嘴,露出了笑容,老板来了,就万事大吉了。
区区火灾,对老板来说,那还叫事儿?
但很快,
老道发现不对劲了,
老板的脸,阴沉得很,且不是被烟熏黑的,那股子怒意,真的已经窜出来了。
有着丰富作死边缘试探经验的老道马上产生了警觉,
要糟,
老板发火了!
“老板,你来…………”
“砰!”
周泽一脚踹过来,
老道惊愕地看着站门口的那个女人被自家老板一脚踹飞。
……………
发生火灾的那栋居民楼的对面屋顶天台上,
有只脏兮兮的猴子正蹲在那里,
它的脸上戴着一面银色面具,脖子上挂着一个铃铛,腰上还绑着一个成年人手掌大小的纸人。
此时,
脏猴子正戴着面具玩儿得正嗨。
但忽然间,
它猛地摘下了面具,
而后身子开始不停地后退,
猛吐了好几口血。
摘下面具后,可以发现猴子的目光痴痴傻傻的,没有任何属于猴子特有的那种灵性,更像是一个浑浑噩噩蠢物。
脏猴子腰间的纸人在此时落了下来,飘浮在了空中。
“辛苦你了。”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脏猴子浑浊的目光里,忽然出现了片刻的清明,但随即又马上恢复了浑浊。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脏猴子像是发了疯一样,
开始疯狂地和面前的空气厮打起来,
它不停地蹦起,双臂向上抓,落地后又再度跳起来,继续抓,疯疯癫癫,不知疲倦。
就像是此时在它的头顶上,有一只根本就不存在的鸟正在盘旋一般,且那只鸟好像还在伺机啄咬着它,猴子不时喉咙里发出“嘶嘶嘶”的声音后退一下。
纸人继续飘浮在那里,
他一会儿看看对面着火的居民楼,
一会儿又看看正和空气对决的脏猴子,
因为是纸人,
所以没什么表情,
但其身上,
却弥漫着极为浓郁的死气,
像是一具腐朽到了极点的棺材板,
被重新提拉到了阳光底下开始暴晒!
“吱吱吱!!!!!”
脏猴子忽然跳得比之前两倍还高,
而后双手攥住了什么,
落地后死死地将其压在了脚下,
紧接着嘴巴下去,
开始拼命地撕咬,
咬的,
还是空气。
但在这个过程中,
似乎有鸟的哀鸣响起,
以及,
在脏猴子的脚下,
也有一缕淡淡的金色烟雾开始弥漫,
转瞬间却又随风消散,仿佛从未出现一般。
“吱吱…………呵呵呵…………”
脏猴子抬起头,
一边滴淌着口水一边看着自己前方飘浮着的纸人。
“辛苦了。”
纸人又重复了这一句。
脏猴子继续傻呵呵地笑着,
坐下来,
开始大口地喘息。
纸人飘浮到了天台栏杆边,
随着消防车的赶来,火势正在开始被控制,暂时没有了扩散的威胁。
“寿衣……你收到了;
殉葬者……也早给你找好了;
下面,
你,
可以去死了。”
纸人抬起头,
一团蓝色的火苗开始升腾起来,
而当这团火出现时,
四周的景物也开始变得暗淡下去。
“属于泰山的年代是否已经彻底结束,我不想理会。
但这种不肖子孙,
必……须……去……死……”
纸人发出了一声叹息,
手中的蓝色火焰向前一抛,
怅然道:
“你死了……下一代……还能剩下点……希望……”
第九百三十三章 战!
很多人在自己家道中落时,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会下意识地去喊:“愧对列祖列宗啊”或“我下去后怎么见我爹(你爹)”
这更多的只是一种自己情绪的宣泄,到底信不信,谁也不清楚,毕竟大部分人的祖先也没那个能力忽然从地狱里蹦跶到阳间来,“老子砍死你这个败家子儿!”
这就像是周老板当初的那种“骨灰拌饭”的愤怒,也不是谁都能遭遇的一样,能遭遇到这种痛苦,其实也算是一种幸福……
比如你尸体被烧了,但你还活着,比如你先人真的回来见你了,哦,当然,前提你不是个败家子。
但现在人来了,哪怕是到现在,周泽也不清楚面前的这位,到底是几代,他心里只能祈祷,最好不是初代。
就像是开国皇帝基本都是最猛的一个道理,初代府君大概率也应该是历代府君里最强的一位。
对于这位府君所说的那些,
周泽都听着有种老道真的应该被鞋底抽死的感觉,祖先打下那片江山容易么,被你往死里作,你丫的又是图什么?
只是,
当那纸人面前再度凝聚出一股蓝色的火焰,即将释放向老道时,
周老板还是横跨了一步,
挡在了老道的身前。
纸人似乎对周老板的这个举动并没有太过意外,不过,他的气机则是变得比之前更加的阴沉。
其实,若非周泽有事儿没事儿就被拉到灵魂深处,看看幽冥之海再游览一下白骨王座,眼界确实因此被拔高很多的话,可能在这位的气场面前,真的会紧张无措到连话都说不出来。
就像是普通人别说见到国家领导人了,就是见到镇长或者派出所所长,都会感到亚历山大。
“按理说,这是您的家务事儿,我不该管,但他毕竟是我手底下的员工。”
“废物,与人为奴!”
“是员工。”
“你觉得,你配么?”
听到这话,周泽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奇怪,老实说,一开始,他倒是觉得没什么,但唯独到了这里,感觉有点不对劲了。
这位府君,
也看不出自己的身份?
是铁憨憨最近吃得不错,补得可以,所以隐藏的能力更强了,还是这位府君,本身就是个半桶水?
面对真正的强者,尤其是面对府君这种昔日地狱的主宰者时,你肯定会把他想得很高很高,周老板也不是没接触过那些很高很高的存在,他们往往能够表现出一种近乎于全知全能的感觉,似乎他们只是看你一眼,就可以洞悉你的一切秘密。
但这位刚刚的反问,
等于是在周老板心里把对他的那种“敬畏”给削减了一大块,
合着,
您也是个瞎子啊?
说到当下,
大家都是残缺的,
若你不是残缺的,身为昔日府君的你,现在应该不是跑到这里来打杀教训自己的不肖子孙,而是直接回地狱找地藏王菩萨他们拼命,夺回自己一脉昔日的一切。
反正都是落了平阳的老虎,
比起一直在进补慢慢恢复的赢勾,
可能眼前这位恢复的水平还真的差远了。
蓝色的火焰再度散开,于四周形成了一个圆,在这个圆里面,你的灵魂似乎都能够感受到被炙烤的感觉,有点像是刚抽烟的人晕烟,感觉自己的意识都快要飘起来了,飘太高,就飘没了……
“让开!”
纸人的声音里,带着不容侵犯的高高在上,这不是威胁,而是最后的通牒。
周泽又低头看了看跪伏在地上很是痛苦完全不晓得外面到底在发生着什么的老道,
随即又正对起面前的纸人,
甩了甩手腕,
目光微微泛冷,
紧接着,
周老板忽然想到了许清朗前阵子刚刚教给自己的那记手印,
他觉得自那个手印放在现在,效果最好,胜过千言万语。
周老板做起了那个手印:
凸!
火焰沸腾起来了,
很显然,
这位府君似乎并没有因为无数岁月的沉寂而老年痴呆,他居然认得这个手印。
蓝色的火焰宛若海浪一般,呼啸而来。
周老板十根指甲撑开,
十根黑色的锁链将四周封锁住,
挡住了这蓝色的炙热,
也让周老板本人外加老道,一起被保护在了里面。
刚一交手,
摆脱了一开始的那种拘束以及对方那种神秘感所带来的压力后,
周泽忽然觉得,
府君,
好像也不怎么样嘛?
但很快,
就被打脸了。
自己刚刚明明很已经拦住火焰的黑色锁链,
居然在顷刻间融化,
而凝聚锁链的那些僵尸煞气,竟然像是化作了火焰助燃的材料一般,助涨了火焰的气势,蓝色之中,宛若有一条龙的身影在遨游,而后张开嘴,向着周老板扑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
老道叫了起来,
他一直跪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脑袋,
他完全不清楚外面在发生什么,
但在此时,
他内心的那种不安开始疯狂地泛滥,
以至于让其心神开始失守,意识也被恐惧所控制。
周泽咬了咬牙,
目光中开始有黑色的光泽开始流转,
压抑、
狂躁、
暴虐、
诅咒、
灾厄,
种种属于僵尸的负面属性开始暴涨起来,
周老板双手向前一抓,
恐怖的蓝色火焰在此时竟然宛若实质一般被周泽抓住了,
随即,
僵尸獠牙咬了上去。
“轰!”
很夸张的一幕,很让人惊愕的画面,
双方像是油画写意派的大师,
虚实之间,
似乎失去了一切的逻辑。
事实也的确如此,
这确实不需要逻辑,
因为眼前这位,
并不是当年真正站在地狱之巅的府君,
只是一片残魂,
强固然是强,
但其具体的实力,其实真的不剩什么了,否则也不可能是现在这个地步,双方现在更多的,还是在螺蛳壳里做道场,简单的手段,蕴藏着的,是大家对力量,对理念,甚至,是自身的毅力之间的比拼。
就像是两位军事大师站在沙盘前进行模拟攻防演练,看似简单的布置,但在双方的脑海中,却有千军万马在厮杀。
府君的经验肯定是很丰富的,
无论是不是初代,
就算是老道这位末代府君,
相信在其当初还是府君时,也绝不是简单之辈,否则当初地藏王菩萨也不用去忽悠他了,直接掐死他岂不是更干脆?
周老板两世为人,还不到四十年的时光,和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相比,几乎是不值一提。
但周老板这里有半张脸当初“赠送”给自己的一切经验,
半张脸当年可是那种可以反出赢勾,自己独立出去,同时还坑了赢勾数千年恢复积蓄的牛人,
堪称看门狗界的一哥,
周老板这算是站在他肩膀上和这位府君大人斗法。
火焰被撕开,
像是会疼会痛一样,
开始急剧地收缩。
周老板的身体则是向前开始猛冲,仿佛要将这火焰给冲破,冲散!
纸人的头顶,
出现了一柄小剑的虚影,
当初旱魃其实落魄得比赢勾还要惨,但人家毕竟是黄帝的女儿,哪怕落魄如斯,身上也有不少的傍身之物,府君自然也是一样,这种级别的人,想死其实很难,想死得干净,也很难。
小剑之中,
蕴藏着一股恐怖的剑气,
仿佛一切邪祟在其面前都只能乖乖臣服,
当这柄剑出现时,
周泽停下了脚步,
周泽的双手开始在身上摸索,
摸来摸去,
摸来摸去,
现在既然对面拿出了什么法器出来,
自己这边也得找个同样的东西招呼上,
但很可惜,
周老板身边杂七杂八的玩意儿确实不少,
但戴在身上的,也就那一枚青铜戒指,但那只是拿来做结界的,不是拿来砸人的。
这就很尴尬了,
尴尬得周老板本人的意识都脱离了出来,
这正打架呢,
莫名其妙地在摸什么摸?
“嗖!”
剑气冲了过来。
周老板不得不打算取消半张脸的人格,
刚刚打得还好好的,
但现在忽然觉得有些不靠谱,
但就在这时,
周老板的手掌忽然一翻,
老道身子一歪,摔倒在了地上,而老道胸口位置,有一个拿各种塑料袋布匹包裹了好几层的疙瘩玩意儿落入了周泽手中。
倒地后,
老道闭着眼骂了一句:干你爹的!
随即彻底昏了过去。
可能,等老道醒来时,他也只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噩梦,至于噩梦中具体有什么,就不清楚了。
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连周老板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只是就这样丢了出去。
剑气很强大,
直接把那一包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玩意儿给破开了,
一时间,
布匹乱飞,
塑料四溅,
那左三圈右三圈的“老太太的裹脚布”都清理开之后,
一面古朴的镜子出现了在这里,
面对着纸人,
也面对着那来势汹汹的一剑!
“嗡!”
转瞬间,
剑气竟然被镜面反射了回去,
而后,
直接洞穿了纸人的身躯,
在纸人身上,
打出了一个大洞,
纸人被这突然出现的变故打得有些发懵,
周老板也忽然明白了刚刚在半张脸人格下摸来摸去的原因,
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有些莞尔,
老道啊老道,
你这次是真的,
干你爹了……
第九百三十六章 改一回!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聪明人,他们总是能够站在对自己最有利的位置,追求自身利益的最大化;
他们不会去看重太多的荣誉,如果这荣誉无法变现,就更是弃如敝履。
就比如此时的冯四,
当年的冯四就像是铜锣湾的一个小马仔,
跟在安律师的身后,一起砍人或者一起被人追着砍;
安律师为情所困,冲动之下走错一步,落得流落阳间的凄惨下场,冯四在这方面,显得更冷静一些。
他不是很爱别人,因为他最爱自己,所以,他理性。
他看见老张头在那只巨擘的掩护下偷偷地从城里出来,
却没有声张,
而是装作浑然不知一样,
邀请老张头一起“杀”回去,
在大局将定之前,
一起刮刮油水。
这次一波,判官位置应该能空出许多,老张头也有不小的希望可以再进一步了。
说来也可笑,同僚们尸骨未寒,冯四脑子里想的更多的,却是之后的利益分配。
当然了,
如果只是这一点,肯定不值得冯四去帮老张头隐瞒。
冯四看重的,是老张头在整件事中所充当的角色。
甚至,冯四有一个大胆地猜测,这一次大规模的巨擘攻城,其实只是一个幌子,其目的,是为了掩护老张头。
这个猜测很大胆,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阴司的局面,早就江河日下了,大家其实都在等,等它到底什么时候会彻底垮塌。
反正有了千年前的上车换船经验,大不了再来一次呗,但在新的体系下,自己到底能混到什么位置,拿到多少的利益,就得看这段时间里个人的机缘把握和运营了。
老张头清楚地知道冯四是看见自己出来时的场景了,
哪怕他已经很小心很小心了,
但谁晓得居然有个人无耻到躺在一头巨擘尸体旁装死观战?
不过既然冯四没说破,甚至还主动帮他圆了下去,老张头也没说什么,点点头,跟着冯四一起回去“反攻主城”。
冯四一直在注意着老张头的表情变化,
老张头是一个好人,
用以前安律师最喜欢说的那句话来形容,
他很喜欢好人,
坑起来方便,合作起来也踏实。
明明是做了“二五仔”的事儿,老张头却面无愧色,也没什么羞耻的感觉,这让冯四觉得有些意外。
因为老张头不是这种人,若是被胁迫了或者其他什么原因,让其不得不为巨擘卖命做事,他不可能这般坦坦荡荡。
俩人开始向主城走去,
而那边,
秦广王的法身已经和黑猴子打在了一起,
双方的交手让这四周都开始不停地震颤起来,
一开始,
双方还算是持平,
但渐渐的,
黑猴子似乎开始退却了,
秦广王的麾下精锐也在驱赶剿杀着那些身上散发着浓郁死气的巨擘们,
局面,
其实已经被控制了下来,
更不消说,肯定还有几位阎罗已经在快赶到的路上了。
靠近了坍塌的城墙这一侧,
满满的,
都是尸体。
死的官差很多,被“解脱”了的巨擘们也不少,这里是地狱,这里是阴司,但眼前的这一幕,其实已经算得上是地狱中的地狱了。
前方,有一头被斩断了一半触角的巨大蜈蚣正在被围攻着,
冯四和老张头对视一眼,一起冲了上去帮忙。
少顷,
这头蜈蚣被解决了,
在被杀死前,
冯四留意到了,
蜈蚣的眼里,
同样的,
流露出的,也是一种解脱。
死亡,对于它们来说,真的是一种结束,一种无尽岁月拘禁的解放。
冯四没当过电池,所以不清楚当电池的痛苦,这一点,若是他有幸可以再还阳到书屋隔壁的药店参观的话,可以亲自去和勾薪聊聊。
可能,
能懂得这种感受的,
只有勾薪了吧,
只是,
勾薪才躺了半年。
老张头受伤了,被蜈蚣的毒液伤到了魂体,不得不退了下来。
冯四也受伤了,
在蜈蚣死前,
他让蜈蚣的触角刺中,
也不得不退了下来。
两个人一起刷了脸,然后一起光荣负伤,一起往后退,就坐在城墙边的一个角落里。
远处,
还在交战,
但随着阎罗王的法身出现在这里时,
胜负的天平,
其实真的已经失衡了。
这几年,
阴司的事儿确实不少,
先是平等王殿的被血洗,随后又是那位复活归来搅动了地狱,再加上这次,阴司每次都算是颜面大损。
但无论如何,以阴司的底蕴来说,它对地狱,依旧有着无与伦比的掌控力,这些,其实都是在吃着初代的福利。
体制好,体系好,
偶尔吃个憋,摔个跟头,没多大影响,只要比其余的小势力更强大,就无法撼动你老大的地位。
老张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势,
闭上眼,
似乎显得有些疲惫。
冯四则是搓了搓自己的手,
道:
“不说说?”
“说什么?”
老张头问道。
“你明知故问了。”冯四笑了笑,“要告发你,我早告发了,我已经表现了我的诚意了,到你了。”
“呵呵。”
老张头冷笑了一声,
身为“好人”的风骨,透露出一股子浓郁且不带遮掩的不屑。
冯四摸了摸鼻尖,
老实说,
以他跟安律师以前的风格,
几乎成了他们这个层次里,所有好人的天然公敌了,就像是古代的厂卫那般,被正义人士所唾弃。
“和你这种人,我真的不想说什么。”
冯四闻言,没生气,他有唾面自干的本事,被骂两句又不会掉一块肉。
他只是道:
“但你刚刚做的事儿,好像比我这种人,更那种……”
有汉奸,有法奸,那这个算什么,阴奸?
“我没有,你胡说!”
“这时候,再否认的话,真的没什么意思了,不是在侮辱我的智商,是在侮辱你自己。”
冯四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继续道:
“很多东西都是相互的,如果我发现从你这里获得不到秘密和消息的分享,我转头就可以把你卖了,说不得,我这个本来的赤带子判官,还能因此换个颜色。”
“这船都要沉了,你还…………”
“破船还有三根钉呢,你说是不?”
老张头叹了口气,
砸吧砸吧了嘴,
道:
“其实,和你说说,真的没什么,不是怕你威胁,大不了,我直接自裁就是了,我就不信了,我都魂飞魄灭了,阎罗和菩萨他们还能有本事把我给起死回生喽。”
“对,秘密憋久了容易出问题。”
二人面前,
不时有阴司的人马穿行而过,
有些认识的,
还在对冯四和老张头打着招呼,
二人就在这种嘈杂公开的环境下,
公开地聊着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不怕你去告密,因为你不可能去的。”
“不一定哦。”
“呵呵,这事儿,和安不起有关。”
冯四儿愣了一下,道:
“我以前很崇拜他的,但我还是觉得,他没那个能力参与这件事里来。”
前阵子,
还刚见过,
也不晓得安不起这会儿回通城了没有啊。
“安不起在阳间,认了一个老板。”
“我知道,一个开书店的。”
也是才刚见过。
“这次攻城,其实,是为了掩护我。”
“嗯哼,很大的排场,真的。”
老实人,能混到这一步,也确实可以了。
这么多头远古巨擘,来给你撑场面,给你打下手做辅助。
“城破时,我去了主衙。”
听到这里,
冯四目光一凝,
十殿阎罗是十个有权有势的诸侯,
这阴司主城,只负责维系地狱的日常运作,
维护着阴阳的秩序,
而这主衙,
它相当于阴司的名义上的中枢区域,
虽说没有号令阴司的实权,
但在里头,
却有着一个档案库,
记录、搜集着关于阴司的一切,
有各个档案事件记录,也有升迁贬谪记录,功勋记录,任何一个阴司的官差,在这里,都是册上有名的。
用阳间的事儿打个比方,
相当于是一个中央电脑。
“那里,可不好进啊。”冯四感慨着。
“是啊,所以得攻城,攻城后,还有很多巨擘为我开路,死了很多很多。”
冯四点了点头,示意老张头继续。
“我去了主衙,找到了一份文件,改了关于一个人的资料。”
“怎么可能,阴司的身份稳当岂是你想改就能改的,我不…………”
“那之猴,你也看见了吧。”
冯四惊愕住了。
“阴司的体系都是那位建立的,改个东西而已,对那位来说,很难?”
确实,
不难。
“改了什么?”
老张头摇摇头,“我只负责改,按照吩咐去改,不是我跟你保密,是我自己都不懂我改的那些东西代表着什么,跟密码似的,还是在你身边飘着的。”
“改的人的名字,是谁,这总知道吧?”
“我刚不是告诉过你了么?”
“周…………泽?”
老张头没回答,算是默认了,转而继续道:
“你是个坏人,你有经验。
你说,
我这个行为,算是阴奸么?”
冯四有些跟不上老张头的脑回路了,他也在消化着这件事,但还是本能地回答道:
“大概八十年前,我还阳时,上面正在打仗。”
“哦,这我晓得。”
“你这个,算是伪政府里的潜伏者吧。”
“伪政府?”
复述着这仨字儿,再特意看了看冯四的表情,心里感受着冯四这转变的立场,
老张头忍不住笑了,
“你果然是坏人。”
第九百四十二章 出世(第五更!)
从电影院看完妇联4的首映出来,
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这电影好长,三个小时吧,看得累死我了。”
安律师一边点着烟一边感慨着。
“对啊,尤其是这剧情…………&*&**&&&&&&&&&&&&&&&xxxxxxxxx…………还不错。”
“嗯,反正打发时间是可以了。”
“不知道是谁说的,等回来后,请我好好睡一觉。”
“没办法,孩子大了,管不住了都,今晚估计是真住老王家了,那个老王也是,那么精明的一个人,瞧不出那孩子的深浅?居然还真路他在家住了。”
“难得糊涂。”
“你这形容得有点夸张了。”
“明天,又要动身去东北了啊。”
“是啊,又得去了,不管怎么样,老道不能死啊。
他死了,我和你的未来,也就完了。”
“是你,不是我。”
“你比我混得还不如呢,我虽然被剥夺了出身文字,但以前的关系还在,上下打点一下,反正对我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您呢?
这是又跳忠又跳反的,
你以为阴司会放过你?”
“无所谓了,问心无愧就好。”
“这就是你最让人膈应的地方了,老老实实地往上爬,位置高了,才能更好地去实现梦想不是?”
“很多大奸臣以前都是这么想的,小汪年轻时还刺杀过满清大臣呢,后来呢?”
“你拿小汪和我比?”
“差不离吧,现在反正在做着一样的事儿。”
“你这么说好像还真有点道理。”
安律师抱着庚辰往回走,
电影院就在南大街里头,距离书店真的不远。
反正没有小男孩在,俩人也睡不着,还不如出来凑个热闹看个电影,反正今晚凑热闹的人茫茫多。
“龙脉,很好找么?”庚辰问道。
他精通阵法,而阵法的一种称呼,其实就是风水。
只不过阵法是通过改变特定一块小区域的布局来造成布阵者想要的效果,
而风水,
则大了去了,
山为媒,
江为引,
海为底,
喝天地为棋,
这才是真正的天地之法,也是世间至高的阵法。
龙脉,则是凝聚阵法和气运为一身的特定存在。
阳间常有人说,谁谁谁家当了皇帝,是因为他得了龙脉,那是胡扯了,龙脉这种东西,又岂是凡夫俗子所能染指的?
但你要说起了一些保佑的作用,那还是没问题的,龙脉落下根毫毛,都比那些天之骄子身上气运的腰身粗了。
“对啊,得找到。”
“你知道的,我们阴间的人,擅自去触碰一些东西,往往会遭受极为可怕的反噬。”
这也是阴司的鬼怪,很少会去沾惹阳间真正大事的原因。
阴阳有着自己的规矩,
如果完全放开,
以这些阴间生物的能力,
直接掌控阳间的政治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但还真没人敢这么去做,那是纯粹地嫌命长。
派出所门口都有獬豸护法,
那些小村长头顶上可能都放着光呢。
“船到桥头自然直,总归是有办法的。”
这事儿既然是赢勾说的,
那么赢勾肯定有自己的办法。
“取了龙脉之后呢?”
“你想要什么样子的之后?”
“我不知道,但据说,地狱好像又出了什么事儿,我那边已经好几天没消息传递了。”
“一样。
看来出的事儿确实不小,
但无所谓了,
咱这儿加把劲地干,
随他们这会儿怎么闹腾去。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你念这首词,总感觉怪怪的。”
“别破坏氛围。”
“我又想到了那位执法队的大首领,也不晓得,他到底还在不在。”
那位执法队的大首领,可以说堪称阴司版本的岳武穆了。
实力强,昔日执法队鼎盛时,其麾下的战力,真的不逊于那些阎罗殿。
且他本人的实力,也很惊人,号称十殿阎罗之下的第一人。
但就是政治上太幼稚,
到处喊着要找回末代府君归位,
让阴司重新恢复秩序,
最后迫使一向以“清心寡欲”面目示人的地藏王菩萨干脆忍不住了,
发出了法旨,
楚江王领着法旨直接镇压了他。
“你说,如果能找到他,且他还活着,那该多好。”
又是一条大腿啊;
安律师这辈子一直懂得一个道理,朝中有人好做官。
哪行哪业,除非你真的能牛逼到上天去,否则还是需要一根大腿来抱。
“好事,就别想那么多了,就是那只老猴子,你真打算再去找它?”
“找啊,干嘛不找啊。”
“不怕被它打死?”
“不怕。”
“真勇敢。”
“这次让老板带小猴子去跟他交涉。”
“呵。”
………………
身穿着官服的少年,
手里拿着几颗又大又红的果子,
坐在一块岩石上,
美滋滋地吃着。
这果子叫聚阴果,和彼岸花一样,是地狱特产。
相传,
数千年前,
有一群被阳间帝王坑杀的歌姬亡魂过黄泉路时,
一路唱歌一路落泪,
泪水融入了黄泉路两侧的地面之中,
百年之后,
长出了一株藤蔓,上面结着这红色的果子。
地狱缺少鲜艳的颜色,
这果子,
其实也能算是那一群歌姬的血泪。
但味道还是极好的,和阳间的苹果差不多,但更甜。
少年啃了一口,满足地拿起官袍的袖口擦了擦嘴。
他是个判官,
但他这个判官可没一个人归他管,
工作职责就是伺候好谛听。
在外人来看,
他其实就是个捐官儿出身,
但也没几个人敢当面给他脾气看,
毕竟都怕他下次给谛听洗澡时,吹吹澡堂风,
谛听随便打个呵欠都能弄死他们!
这也就够了,
背地里人家怎么说自己,自己反正管不着,也懒得去管。
一身判官服出去,看着那些人对自己下跪口称大人,爽就完事儿了。
“好吃么?”
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少年愣了一下,
要知道这里可是谛听的栖息之所,可没什么不相干的人敢随随便便来这里。
谛听号称可听三界,
自己身边这一亩三分地自然就更敏感了。
少年转过身,
见到来人后,
当即跪伏了下来,
“下官给王请安。”
楚江王随手一抬,
走到岩石旁边,也坐了下来,伸手,从少年口袋里取出了一枚聚阴果,咬了一口。
“很甜。”
“大人喜欢吃的话,我明日就送上一筐去。”
平日里,除了帮谛听洗澡,他也没什么事儿可以干,干脆在这十万阴山的角落里,栽种了不少果树。
和阳间的那位黑小妞一样,他也是一个喜欢种地的人,但在阴间种东西可比阳间难多了。
“不必了,本王明日就要走了。”
“是去抓那只猴子么?”
少年小心翼翼地问道。
“一只余孽罢了,成不了什么大气候,秦广王已经去追了,那只猴子估摸着也是自己时日无多,不甘心就这样安心地死去,所以才跳出来再蹦跶一样。”
“也是,阴司现在有王爷们坐镇,堪称是固若金汤。”
“行了,你小子不会拍马屁就别拍马屁了,对了,想出来做事儿么,可以到我那里去挂个小衙门,省得一直待在这里闷得慌。
谛听那里,我去跟它说去,看在你这么多年一直照顾它的份儿上,它也会同意的。”
“不了不了,使不得使不得,有这一身官服传出去抖抖威风小子已经心满意足得很了;
小子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哪有什么出去任职做事儿的本事啊,要是到时候把王爷们的大事儿给耽搁了,那小子就真的万死莫赎了。”
“呵呵,行,还是你小子知趣儿,这年头,有你这么知趣儿的人,可真的不多了。”
少年低着头,不敢接话,因为能被楚江王拿来说的那些人,一个个可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老东西,我来了。”
楚江王喊了一声,
身形直接在原地消失。
下一刻,
楚江王出现在了一处洞窟的前方,
当他现身时,
洞窟里亮出了红色的光,
这个洞窟,
居然是谛听的一只眼睛。
“你来…………做什么?”
“这世上,哪有你不知道的事儿?你不想听和懒得听就算了,但就在你眼皮子底下的事儿,怎么可能不晓得?
菩萨前日刚和我说,要我多出去走走和看看,我这就打算上去看看,至少,去看看电池长什么样子。”
十殿阎罗还阳,
这可是大事儿,
但在楚江王这里却说得很是轻巧。
“去就…………去吧…………”
“来问问你,阳间现在哪里有好玩的。
我这个身份,
进出一趟阴阳代价太大了,
总不能真的就看个电池就回来吧?”
谛听笑了,
然后,
附近的几座山被笑声震塌了。
少顷,
谛听不笑了,
开口道:
“神州东北之处,有一处龙脉。”
“你不是想让我扛一条龙脉回来给你打牙祭吧?那玩意儿动起来可麻烦得很。”
“此龙脉,成锋于四百零三年前。
龙脉之物,
起势时,锋锐无比,不可触碰。
下势时,温润如玉,自可取之。”
“好,我给你带回来就是了,至于菩萨那里…………”
说到这里,
谛听不说话了,
楚江王满意地笑了笑,
身形于原地消散,
一切,
尽在不言中。
——————
五更结束,
莫慌,
抱紧男人的承诺!
第九百四十六章 拒绝!
酒喝了好几瓶,话也聊开了,更多的时候,其实还是安律师在说话对面这个略显有些木讷的中年男子负责倾听。
等再次碰杯一饮而尽后,
安律师伸手搭着中年男子的肩膀,
问道:
“对了,还没问你叫啥呢?
好吧,我先说。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我姓庚,叫庚辰。”
“我…………”中年男子犹豫了一下,道:“我姓厉。”
“好,小厉子啊。
来,再走一个!”
“…………”中年男子。
安律师会看人,对方衣服看似穿得很干净,但搭配的感觉很差,也不是什么名贵衣服,再加上坐在这烧烤摊若不是自己加进来,也就那么几根串儿一瓶啤酒的样子,再想一下他说家里那边还经常断电什么的,估计应该是经济条件不是太理想的类型吧。
但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儿,
安律师就是看这家伙顺眼,
仿佛这家伙身上有什那么一股子气质可以吸引到自己一样,
当然了,
绝不是盖盖的那种吸引。
对于书屋的众人来说,想盖的话干嘛不去找老许,在外头找有个瘠薄意思?
莫名地吸引,莫名地好感,莫名地想跟他做兄弟!
“你在家是干啥的?”
安律师拿起一根牙签肉一边吃着一边问道。
中年男子思索了一下,道:“管着一群…………”
“养殖业的,对吧?”
“嗯?”
“养鸡还是养鸭的?”
“差不多吧…………”
“这可以啊,还是混合养殖;土豪啊,来,再干一杯!”
“你呢?”
“我啊,下海后开了一阵子律师事务所,后来又跟着朋友合伙创业了。”
“很辛苦吧?”
“是啊,辛苦着呐,东南北西地跑,这阵子一直在各地出差,累得要死,但老板一句话,你不还是得玩儿命地再跑出来么?
这年头的老板啊,都是吸血鬼,他们靠啥赚钱?不就是靠压榨咱们员工的血汗么?”
“嗯。”
“小厉子啊。”
“…………”中年男子。
“你结婚了没有?”
“还没。”
“你多大了?”
中年男子又开始思索了,似乎,很久没再回答别人自己多大年纪的这种问题了。
得,
合着是土豪家的二傻子公子。
安律师伸手拍了拍中年男子的肩膀,
道:
“这事儿,也不急,缘来是爱嘛。”
“嗯…………”
“你啥时候回家啊?”
“还早。”
安律师有些可惜地摇摇头,道:“可惜了,我明儿白天还有事儿,不然还能在这里陪你多玩个几天。
也不知道怎么的,小厉子啊,
哥哥我瞅着你第一眼就觉得你丫的真他娘的顺眼!”
“…………”中年男子。
安律师看了看时间,道:“老板,买单。”
俩人的账,安律师一个人付了。
随即,
安律师一把搂过中年男子的肩膀,
二人哥俩好地贴在了一起,
中年男子明显地皱眉,
显然,
他不仅仅是不熟悉这种同性之间的亲密方式,
而是对这种近距离的身体接触已经产生了太过久远的疏离。
“反正我晚上也睡不着,这样吧,哥哥我带你去找点儿乐子玩玩儿吧?”
“乐子?”
“对啊,乐子,你没试过?”
“青楼?”
“你们那边的人都这么文雅的么?”
“嗯?”
“你想做半套还是全套?”
“半套,全套?”
“这就是行话了,半套就是xxxx,全套就是xxxx,晓得了吧、”
“哦…………”
“所以呢,你选一下。”
作为一个专业老司机,安律师当然有本事在全国各地找到合适的猎物,这是烙印在老司机血脉深处的本能。
“我…………”
“不好意思说?那行吧,先找个热闹的场子,到时候你自己要求吧。”
说着,
安律师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安律师先坐进去了,打开了后车座的门,对对方招手,
“来啊,我擦,我请客,你怂啥啊。”
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吃饭,
既然看对方莫名地顺眼,
那就得好好地交个朋友,
暂时不能一起扛枪了,但一起嫖个娼倒是没问题。
中年男子站在那里还是没动。
“走不走啊?”
出租车司机有些不满地催促道。
“走啊,师傅你等一下啊。”
安律师下了车,
抢先一步把对方一直带在身边的两箱电池提了起来,三步两步地带上了出租车。
这下子中年男子也没办法了,只能跟着一起上了车。
“去哪儿啊?”出租车司机问道。
“万丽汇ktv。”
“好,嘿嘿。!”
出租车司机发出了一声男人都懂的笑声,发动了车子。
二十多分钟后,
车在一家装修得很高档的ktv门口停了下来。
刚一下车,
就有两个穿着制服的年轻小哥过来,
亲切地打着招呼,
“哥,请问您有预约么?”
安律师伸手把自己提着的两箱子电池递给旁边一个小哥,小哥微笑着伸手接过去,
嘶,好沉!
“没预约。”
“抱歉,我们这里没预约的话是不…………”
“首充多少能金卡?”
俩制服小哥眼睛一亮,瞬间变得比之前更加热情起来。
对这些地方,安律师都是熟门熟路的了,就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
要知道安律师生前也是民国时期的广州阔少,虽说后来家道中落了,但那会儿吃喝嫖赌哪样不通?
有时候,
安律师也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挺恋旧的人,
毕竟任谁想把一项兴趣爱好维持这么久,也不是个容易的事儿,非大毅力者不可为之。
中年男子一直有些懵懵懂懂的样子,
被安律师拉着一路往里,
等坐进了包厢后,
一排大概二十个穿着黑色长裙环肥燕瘦的女孩走了进来,开始了海选。
“欢迎光临万丽汇,很高兴能为您服务。”
安律师眉毛都挑起来了,
鹤岗不算大城市,它的人口和体量比通城都小很多很多,但还真别说,这里的妹子水平是真的不错。
“来,一人选俩。”
安律师伸手捅了捅中年男子的胳膊。
中年男子微微皱眉,
包厢里播放着y糜的音乐,
啊,哥哥,哥哥我要…………
也不晓得是啥子歌。
外加这里的莺莺燕燕和喧闹,让他本能地难以适应。
“就不点了吧……”
“9号和8号,来,坐过来。”
“…………”中年男子。
安律师也点了俩,
下面就开始唱歌了,
安律师跟旁边的一个公主问道:“你们这儿有真空么?”
“没有的,抱歉……”
“行吧,没事儿,来,喝酒,玩儿骰子。”
安律师偶尔唱几首歌,倒是有个妹儿唱歌不错,就一直让她唱着省的冷场子。
玩了一会儿后,
见这位老兄一直不是很放得开,
显得很是局促的样子。
安律师就伸手示意旁边的8号,从钱包里取出两千递给她,指了指那位木讷地坐在那里连喝酒骰子游戏都不会玩的老兄,
然后又指了指卫生间。
道:
“成了后再给两千。”
“谢谢哥哥。”
8号马上拉着中年男子的胳膊起身,
中年男子有些莫名其妙,
就这样被拉进了卫生间。
安律师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哥,喝酒。”
安律师和对方敬了一下,把酒喝了。
“哥,你们买这么多电池干嘛呀?”
两箱子各种型号的电池也被一起带到包厢里来了,放在那儿确实很扎眼。
“啊,玩儿玩具用的,各种型号的,大小和功率不同的玩具,我那朋友是个收集癖,玩儿得多,经常去日本扫货的。
你有没有兴趣试试啊?”
“哥,你真坏。”
…………
厕所里,
有一个大号的洗脸池,
8号快速地拿出了碧云涛,同时道:
“哥哥,要戴的哟。”
说着就转身准备脱裤子。
在这一刻,
有一个人几乎就要创造历史;
那就是眼前的这位凡人小妹,
如果借用“泰坦尼克号”的结尾部分画面感来描述,
她年老时坐在床边对自己的外孙女讲故事时,
可以说:
“你奶奶我,当年距离脱下阎王爷的裤子,只差一步之遥。”
同时,
有一个人,
已经创造了历史,
前无古人吧应该,
估摸着,
也该是后无来者了。
他,
居然带着阎王爷来嫖娼!
其实,
这不能怪安律师,他有钱,看个憨憨傻傻的家伙莫名地顺眼,拉着他来乐呵乐呵,本就不算什么。
也不能怪安律师不够警觉,
毕竟再异想天开的人也不敢相信自己出门儿吃个烧烤居然能碰上高官,
而且这位高官居然还提着两大箱子各种型号的电池!
“小厉子”微微摇头,
8号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倒在地上昏睡了过去。
一同昏睡的,
还有包厢里的安律师和其他公主们,
在这种级别存在的操控之下,
以精神力见长的安律师,
根本就没有丝毫挣扎扑腾的可能。
“小厉子”把自己的脸,凑到了卫生间的镜子前,
仔细地看着自己,
看着看着,
他的嘴角居然露出了一抹笑意,
可能就是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偌大的包厢里,
大家都睡着了,
点的歌都播过去之后,开始自动播放初始音乐,也就是公安部指定的ktv场所开场公益歌曲:
“啦啦啦啦……
拒绝黄拒绝毒拒绝黄赌毒;
啦啦啦啦……
拒绝黄拒绝毒拒绝黄赌毒……”
——————
昨儿断更了,其实本来设置了闹钟想着睡几个小时起来码字的,结果闹钟没叫醒龙,稀里糊涂得睡到了凌晨三点,结果连请假条都没能打出来,给昨天等更新的亲先道个歉。
第九百五十四章 威严!
起床啦,
出来看阎王爷啊!
不睡了,
大家都起来了,
一起走到坡上,
排排坐,
一条直线,
整整齐齐,
都仰着脖子,
活脱脱地像是二十年前电影放映队来到了农村的场景。
“这位,应该比我昨天遇到的,还要高。”
哪怕是到现在,
安律师还没想到,
自己前两天晚上遇到的那位提着电池的中年男子,
其实就是此时眼前的这尊和山岳等高的伟岸存在。
他已经把昨天的那位说得很高很高了,但绝不认为,那位能高到这种地步。
出门采蘑菇碰见阎王?
糊弄鬼呢!
皇帝穿上了龙袍,才是皇帝,脱下了龙袍,丢进了草民堆里,他也得吃喝拉撒睡,没什么霞光万里,也没有什么真龙庇护,俩腿俩胳膊顶着一颗脑袋。
指不定走在街上太臭屁被人看不爽了上来就是一闷棍给送向了极乐。
所以,
安律师认得眼前这尊“巨人”,
是楚江王的法身,
因为他见过阎王们的法身,虽然次数也不多,
但当楚江王变成正常人大小换了一身衣服时,
安律师就不认得了。
安律师还在感慨着,
昨晚自己遇见的那位很高的人,估计才真的内心麻瓜哈卖批了吧,
这个绝顶高的来了,
那位再高也得抓瞎。
“他被我打爆过。”
周泽开口道。
倒不是为了炫耀什么,也没想去故意得瑟,
只是想要给大家鼓鼓士气。
书屋员工们集体点头,让老板的这句话不至于冷场。
然后,
沉下心来,
继续沉浸在了阎王的恐怖震撼之中。
周泽很想尝试在此时呼喊一下赢勾,问问他现在该怎么办。
预料过会有人来抢龙脉,预料过这一次肯定不会太风顺,
但真的没料到,
一上来就是这么大只。
可能,
此时此刻,
在这片山区里,
还有不少人和现在的书屋众人一样,
都抬着头,
集体仰望高端玩家。
他来了,他现身了,
其实这就是在告诉四周盯着这里的那些眼睛,
这里,
他包圆了。
以他的身份,以他的地位,以他的强大,
他不需要谈判,也不需要知会,
只需要站出来,
亮出自己的法身,
然后,
一切的一切,都可以盖棺定论了。
周老板没去喊赢勾,同时,赢勾也没联系自己。
这是基本操作了,
在不适合露面的时候,赢勾不会和周泽进行交流,因为这有暴露的风险。
其实,这一年来倒是好多了,随着赢勾的稍微恢复,屏蔽气息的能力肯定提高了许多,也自然从容了不少,
但既然眼前这位在那里,
那么,
还是得隐匿下去。
不过,让周泽有些奇怪的是,赢勾是很自我的一个人,却也不是那种类似满清遗老遗少那般喜欢不停反复地喊着“要是搁大清那会儿自己如何如何……”
周泽昨天问过赢勾,
可能会来不少人抢龙脉,怎么办?
赢勾只回了俩字——“配菜”
现在却沉寂了,
不应该啊。
逼已经装出去了,按照赢勾的性格,哪怕上去送死也得绚烂如烟花,不能在自家看门狗面前颜面扫地不是。
既然赢勾不说话,
周老板自然也就没什么行动,
因为自己的力量再加上半张脸人格的加持,
抛上去,
可能真不够对方一脚踩的。
事实上,
哪怕加上才恢复了那么一点点的赢勾,
仨捆绑,
一起丢上去,
也就是人家再来一脚的事儿吧?
有些无奈地伸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
当初好歹有个平等王陆心甘情愿地化为赢勾的口粮,
这才支撑起了那次赢勾的复苏在地狱冲了一遍,
但平等王陆又不是路边的大白菜,
随手就是一摘,一二三四五六一大捆,
现在你还能上哪儿第二个心甘情愿的平等王陆去?
书屋里头,
周老板算是神情最为平静的一个了,
只是觉得有点无力,
毕竟这尊法身,他曾经和赢勾一起打爆过,这不是吹牛,这是事实;
不需要用疑问句,也不用感叹句,只是陈述句。
也不晓得那帮阎王们是怎么恢复的,又或者是地狱的502胶更好使?
但毕竟有了那一层心理优势在这里,
慌是有点慌,
但要说怕,
还真谈不上。
身边,
许清朗不停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一副很想表现出自己很平静很淡定但臣妾真的做不到的感觉。
而且,
许清朗能清楚地感知到在遥远的大海上,
那位“海神”大人,
现在似乎也是在“瑟瑟发抖”着,
双重的恐惧和不安都加在了自己身上,
老许现在还能维持不崩,已经很不容易了。
小猴子和小狐狸坐在一起,
俩妖兽一起匍匐在了地上,
小猴子还好,它趴着是趴着,但脖子一直梗着,心里头,总有着那么一点不知从何而来的坚持;
虽说身子还在发抖,但好歹还算带着那么点儿硬气。
白狐则完全趴下了,
对于妖族来说,
弱者膜拜强者,理所应当,尤其是这种绝对强者,以现在这种姿态去面对他,真的不算丢人。
就像是她当初被周泽打趴下,强行低头被收服一样。
若是此时那尊阎王爷转身,指向了自己,她也只有屈服的份儿;
在货真价实的丛林法则中挣扎出来的妖,在这些事情上,干脆果断得很;
只可惜,
人阎王爷看不上她。
这一刻,
白狐能感应到还有另外两股大妖的气息,和自己一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安律师和庚辰,
一个热泪盈眶,仿佛又找到了组织,这是安不起,
一个眼神肃穆,呼吸加粗,这是庚辰。
很显然,安不起是带着点儿表演的成分的,庚辰则坦诚得多,但二人都因为有着阴司任职的经历,所以面对昔日体制内的真正老大时,
那种来自过往人生经历所带来的压迫和习惯性的尊卑感,比旁边的书屋其他人要强雷得多得多。
老张只是张着嘴,
他的嘴巴一直没真正的闭合上去,
托周泽的福,老张死后根本没下过地狱,书屋众人也一直小心呵护着自家的“政治正确”,
所以他无法对安律师他们感同身受,他也没有白狐那种属于妖族的天生敏锐。
此时老张张大了嘴,
看着这尊伟岸恐怖的楚江王法身,
跟现实里忽然看见奥特曼或者变形金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视觉冲击差不多。
至于刘楚宇他们仨,一开始是坐着的,然后就跪着了,头都不敢抬了。
周老板的目光在自己手下的身上扫了一遍,
扶额,
丢人。
要是在书屋里聊天,兴许大家都能调侃一下,阎王也不算啥,等谁谁谁恢复了之后,一改吊打,这是在战略上藐视了敌人。
但当你货真价实地看见时,
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其实,还是因为那次赢勾横扫地狱时,大家只是听说了,却没真的亲眼见过,若是见过自家老板一个一个把那些阎王们打哭哭的画面,
可能现在精气神就真的不同了。
楚江王的法身就站在那儿,
他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至于书屋这边的小山头,
他连看都没看,
眼下,
这块区域里的,
人、妖、鬼以及其他的那些更为特殊的存在,真的不少。
有的,甚至很早就来了,等着龙脉觉醒等了好多年了。
但他不在乎,真的不在乎,
扫地勿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纸罩灯,
这是矫情,
正常人的做法时,
谁会去在意这个?
这会儿,
楚江王的眼里,确切地说,能让他看一眼的,也就一尊近千年的沉睡大妖,还有一位身上散发着诡异气息的存在。
这些,只能让他稍微留意一下,却也没放在心上。
至于其他,
什么鬼差捕头小妖怪什么的,哪有那个闲心思去理会他们,他们,和空气,有什么区别?
周泽决定给自己手下们再打打气,
只能继续道:
“都打起精神来!没什么好怕的,他曾…………”
“被您打爆过。”
书屋众人集体抢答,
点头,
然后继续陷入震撼之中,不可自拔。
“…………”周泽。
……………
寒潭的水,
又结了冰。
手拿着符纸爱不释手的老猴子左脚指头在自己右腿上挠痒痒,
摩擦摩擦,不停地摩擦,
同时道:
“龙脉醒了喂。”
寒潭冰面上,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他……也来了。”
声音里,
带着一种叫做挣扎和愤恨的情绪。
“哎呀呀,快一甲子了吧,这寒潭的冰还是没能浇灭你心里的怒火么?”
“你…………以为呢?”
“没浇灭最好啊,还真怕你这条疯狗被人揍怕了,不敢再出去咬人了呢。”
黑影闻言,
有些意外,
道:
“你要…………出去?”
“废话,那小子又不进来让我打,猴爷爷我只能出去扁这王八犊子去喽。”
“你的寿元…………已经干枯了…………离开了这里…………你就没了…………”
闻言,
老猴子忽然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泪,
然后,
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很平静地道:
“搬山苦力,已经死球喽。”
“为什么…………你已经在这里…………苟了这么多年…………为什么?”
老猴子把符纸拿捏起来,
又放在了自己鼻前闻了一下,
“那个臭精的小家伙有句屁话还真被他给蒙对了。”
而后,
正色,
肃穆,
庄严,
沉声道:
“见此符,如见府君亲临!
疯狗啊,
其实,
府君的法旨,
其实早已经送到了啊。”
第九百五十八章 强势(上)
老道醒了,
手掌按着自己的脑门,
哎哟哟,
脑壳痛脑壳痛。
“想吃点啥?我给你买点粥吧。”
虽然有点早,但外卖山的早餐也是能点了。
“哎哟,不恰粥,不恰粥,恰粥没力气。”
“那要吃什么,点个窑鸡王?”
“要嘚,要嘚。”
芳芳点点头,拿出手机帮老道点外卖,同时道:
“你再靠着坐一会儿,不急着下床哈,等外卖到了我再来喊你。”
“嗯,辛苦你了,芳芳。”
“瞧你说的,咱是一家人。”
都是一个老板,确实可以说是自家人。
芳芳出去后,
老道又靠着坐了一会儿,
似乎是躺久了,觉得身上很不爽利,还是慢慢地下了床。
通城这几天在降温,明明已经入夏了,但连着几天小雨下来,居然还有种凉飕飕的感觉。
老道在房间里找到了自己的外套,披上。
推开病房的门,老道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出去,又坐回到了床边,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比起隔壁的四张病床塞得满满的,他这边的条件倒是能赶得上医院里的高干病房了。
药店这阵子连挂水的病人都不收了,都是建议去附近的其他诊所或者医院,自家人生病了,肯定条件尽着给自家人用。
“啊啊…………”
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老道揉了揉眼,
一股困意又袭来了,
脑子里还是有点浆糊的感觉。
“醒啦。”
走进病房的是小萝莉。
“啊,醒嘞。”老道笑着应答。
小萝莉走到病床边,关切地问道:
“身子感觉怎么样?”
“没啥问题,没啥问题。”
老道现在只记得自己好像是去火场救人来着,后面至于怎么昏迷的,他是完全记不得了。
“那就好,我给老板他们打个电话替你报个平安。”
“不用麻烦咧,真的不用麻烦咧,大晚上的不用来看我,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小萝莉笑了笑,道:
“他们现在想来也来不了,都在东北呢,家里就我在看家。”
“跑东北去了?找龙脉?”
“嗯。”
“龟龟,跑那么远啊,怎么还真去啊。”
小萝莉意味深长地看了老道一眼,但什么也没说。
只是电话拨出去后,显示不在服务区。
小萝莉放下手机,皱了皱眉,道:“估计老板他们在老林子里,手机没信号吧。
对了,你想吃点什么?”
“芳芳已经给我点了。”
小萝莉点点头,“那你好好休息,老板走之前吩咐过了,让你醒来后必须再住在病房里观察个两三天。”
“我这已经好了,真的,没问题了。”
“老板说如果你不住这里,跑出去了,就让我打断你的腿,让你打着石膏在这里躺两三天。”
“…………”老道。
“行吧,反正小猴子也跟着一起去东北了,你也没什么事儿做,这几天书屋也不开张,你要是觉得无聊就去隔壁找人唠唠嗑,反正隔壁人多。”
“额,好吧。”
电视里正在放着一部救火纪录片,
主持人正在讲着深情的话语,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在为你负重前行。”
……………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在为你负重前行。”
周泽感慨着,
老道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
居然留下了这么一只对他死心塌地的猴子,
当初的搬山猿猴一直守护着那张鬼差证,也算是忠心耿耿了,但那只搬山猿猴毕竟是正牌的,有“正宫”的名分。
但这只老猴子呢,
明明是当初被涮下去的,
是备胎啊,
都千年过去了,
居然在这个时候仍然愿意跑出来为老道燃烧最后一把。
这种忠诚,还真是让人触动啊。
周泽抿了抿嘴唇,
其实,
他能看出来,
老猴子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连捶打楚江王法身的速率也慢慢地降低了下来。
如果是巅峰时期的老猴子,硬抗楚江王,可能还真的能强行五五开。
府君的猴子,除了初代的那只紫金神猴战力上天的特例,最起码,打个阎王应该没多大的问题。
但现在,
悬,
更何况,
人阎王只是出动了一具法身而已,
本尊还没动手呢,
你现在连人家的法身都捶不烂,
等人家的本尊再出手,
还有什么胜算?
只是,
就在这时,
周老板似乎看见坐在楚江王法身身上的老猴子,
像是忽然抬起头,
看向了自己这边。
老猴子的视线很锐利,
锐利得让人觉得害怕。
兜里的煞笔开始震颤了起来,
甚至连青铜戒指也跟着一起有了反应。
这是来自老猴子的窥觑,
或者,
更像是一种知会。
它记得自己,
它注意到了自己,
甚至,
周泽有一种感觉,
对方似乎看穿了自己现在站在这里,是在等待着什么。
等着它死,
等着它力竭,
等着它最后孤注一掷,
等着它变成第二个平等王陆。
所以,
先前往这里走,站在这里时,
周泽觉得自己有点阴损,有点坏。
当人家在为老道拼命,算是帮着自己抢龙脉时,
自己却站在边上看着,
等着它死,等着它走投无路,
等着,
吃它。
愧疚的情绪只是一闪即逝,
因为周老板清楚,
在这个时候,任何的妇人之仁,根本就没什么意义。
因为对手是一位阎王,
是地狱的主宰之一,
想和这种级别的对手抢东西,
容不得任何的矫情。
周泽自己也是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险,
要么不出手,
要么必须成功!
而成功的唯一条件,就是赢勾能够再像上次在地狱他的宫殿里那般,得到一口启动的“燃料”。
很残酷,很冰冷,很现实,
周泽没得选择,
原本他还期待着老猴子能老当益壮一把,直接把阎王揍一顿,这是最皆大欢喜的结果,但现在看来,基本没可能了。
老猴子的气血已经耗得差不多了;
而在这之前,
周老板别说帮忙了,
连上牌桌的机会都没有。
慢慢地,
周泽蹲了下来,
雨水不断地落下,
在周泽面前出现了一些积水的低洼,
黑色的水依旧能够倒映出人的影子,
周泽看着自己的脸,
忽然觉得自己现在有些和这水一样,变得有点黑了。
倒不是觉得自己的这种行为这种抉择有什么错误,
而是觉得,
自己的反应好像有点太平静太平静了,
平静得如同理所当然。
“啪!”
丢了块石子儿,
砸入了水洼之中。
“老道啊老道,你当初要是不败家,现在不屁事儿也没有了么?”
可惜赢勾现在还不能说话,
不过周泽倒是能够模仿出赢勾要说什么,
“矫…………情…………”
呵呵,
拖着长音,带着一种中二的语感。
也确实是矫情了,
要是老道当初没败家,
现在自己所需要面对的,
可能就是高高在上的地狱主宰…………陆放翁。
以赢勾的身份,
无论谁坐在最上面,
都容不得他的复苏和恢复的。
周老板抬起头,
对上了老猴子的目光,
那磅礴的身躯,
那硕大的眼眸,
荡漾着的是一种带着些许戏谑意味的目光。
这一次,
周泽确定了,
这老猴子,
他知道了!
他看穿了!
他了然一切!
可能,
从那次通过侯亮亮在通城的初次“见面”时,老猴子就已经洞悉了很多很多。
可笑的是,当初的自己居然还很意外老猴子好像没认出老道的身份来。
这只老猴子,有着超乎想象的算计和推演能力,有着恐怖的智慧!
它来了,
它出现了,
它可能已经猜到了结局,
但它还是来了,
它还是出现了。
就凭这份智慧和算计,
当初的它,是怎么落选输给了搬山猿猴的?
妈的,
老道真是眼瞎啊。
老猴子捶累了,
只是这具阎王的法身还被那黑色的身影继续缠绕着,切断了和本尊的联系后,这具法身就像是失去了指令下达一样,就任凭老猴子继续坐在他身上也不懂得反抗。
老猴子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坐着,
低头,
先看了看自己的双脚位置,
腐烂的面积正在不断地加大,
烂肉也在不停地剥落,
一些位置,白骨都已经露出来了。
如果这会儿,
它直接选择离开,回寒潭的话,找那里自己饲养起来的鲤鱼,倒是可以把这个症状表现再压制下去,继续苟存一段时间。
但,
呵呵,
老猴子双手叉腰,
喘着气,
没必要了,
活着累,
活着真他娘的累啊。
还有,
这王八犊子,
真硬啊,
自己的拳头到底还是没以前硬了,
竟然连这具法身的龟壳都打不破!
老喽哟,老喽哟。
老猴子还清楚地记得,
自己壮年时,虽然力气上肯定比不过那个卖苦力的憨憨,
但这身体魄,也不至于差到这种地步的。
不服老,是真的不行,真的不行了啊。
老猴子的目光再次落向了前面这座山的山坳位置,
那里,
蹲着一个年轻男子,
男子也在看着它。
老猴子笑了,
哈哈哈哈地大笑,
带着一种调侃,带着一种放肆,带着一种酣畅,
甚至眼神还一抖,
得意之情,
溢于言表:
“等急了吧?”
山坳之中,
周老板站起身,
他忽然觉得不内疚了,也没觉得自己选择的等待有什么阴损的了,
更不再觉得自己以这种方式等待一只忠诚的老猿步入死亡步入绝望步入“口粮”有什么不对的了,
因为人家自己早就看开了,早就放下了,早就坦荡了。
那么,
自己还在这里矫情个屁啊。
再度面对老猴子投射来的目光,
周泽笑着叉着腰,
用一种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笑骂道:
“老东西,你怎么还不死啊!”
“砰!”
老猴子又是一拳砸在了楚江王的法身上,
还扭了扭胯,
像是在说:
就不急着死,就不急着死,
气不气,
你气不气?
第九百五十九章 强势(下)
“哈哈哈,我靠,看见没,看见没,那个王八犊子又被打了!”
“唔哈哈哈,唔哈哈哈,还阎王呢,这还阎王呢,被一只老猴子压身下当马桶骑。”
“我日,老猴子这一拳打得真够狠的。”
“这巴掌痛快,扇死这王八羔子!”
东北的“神兽”们一只接着一只不停地从安律师的嘴里冒了出来。
许是因为离开通城前夕,
安律师曾特意去药店病房里看望过老道,
就像是古代人要远游前要去给祖先上坟祈求获得保佑一样
可能就因此得到了来自老道的“祝福”,
所以他并不清楚,
自己现在到底正以一种何等“英勇”的姿态,于作死边缘疯狂地试探。
我跳进来了,我又跳出来了,我跳进来了,我又跳出来了…………
你打我啊,你打我啊,你打我啊……
按理说,安律师其实是一个挺含蓄的人,一个不那么容易放飞自我的人,一个很善于审时度势的人,虽然还没脱离低级趣味,但还不至于这般得放飞自我。
但今儿个,确实是上头了,一来他对老猴子有代入感,二来揍的还是阎王,双倍的爽感加持之下,真的已经完全嗨了。
最最重要的,还是安律师压根没去想身边这个人可能就是真正的地狱主宰,排除掉这个可能,安律师的这种行为和表现,其实算是很正常。
同事之间坐一起,说着董事长的糗事和八卦,也能方便拉近关系。
中年男子先前这段时间一直闭着眼,
安律师的声音在他耳边不停地回响着,
他没生气,
他只是笑了,
像是看见一个跳蚤在自己面前跳来跳去,
且这个跳蚤还挺有意思。
终于,
他睁开了眼,
眼里布满了血丝。
“你真的,很开心啊。”
“啊,你难道不开心么?”
中年男子点点头,
道:
“开心。”
“这不就是了么,开心就完事儿了。”
“你知道我是谁么?”
中年男子又问道。
“我不知道你是谁,不过我知道你很高。”
“有多高?”
“总之,很高很高就是了。”
“到底有多高?”
“这个嘛,反正再怎么高也不可能有这位高就是了。”
说着,
安律师遥指前方那尊被老猴子压在身下的阎王法身。
中年男子点点头,
感慨道:
“是啊。”
“这不就行了,反正咱又没他们高,咱就看乐子就是了,该开心就开心,该乐呵就乐呵。”
“也是。”
“嗯?对了,你要不要来一点啤酒?”
安律师从自己身后的背包里又掏出一罐啤酒递给了中年男子,然后干脆原地坐了下来。
前面,
在下雨,
但雨水的面积只局限于交战区域,
可能老板那边还在下雨吧,
自己这边却连风都没怎么变大。
中年男子也坐了下来,同时,接过了啤酒。
“来,第二次见面,咱干一杯。”
中年男子举起啤酒罐,和安律师碰了一下。
其实,
二人不是第一次喝酒了。
“老哥啊…………”
安律师伸手搭在了中年男子的肩膀上。
中年男子微微皱眉,
好在也不是第一次被安律师搭着肩膀了,
倒是比第一次稍微能忍受了一点儿。
任何事情都是一样,第一次总是带着点深色,之后就润滑了。
“老哥啊,真的,我第一次看见你时,就觉得和你投缘。”
前面,
老猴子还在和阎王干架,
这边,
安律师开始拉起了关系。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智慧,小人物也有着小人物的生存之道。
如果你的头一直在朝上看的话,你会发现,无论你爬得多高,你永远还是一个小人物。
你要在他们面前,笑、闹、唱、跳,
你表现得越滑稽,越二,越逗,越出丑,可能坐在上面的人才会对你放心,才会……觉得你有趣。
现在很多人写自我介绍时,常常会写一句“不喜欢社交,喜欢一个人待着”,然后总觉得自己很特殊很奇特,但实际上那些在外面应酬来应酬去的人,又有几个是真心喜欢去社交去应酬?
“是么。”
中年男子又喝了一口酒,
似乎浑然不在意自己的法身现在整备一只老猴子蹂躏的事实。
不过,
他眼睛里的血丝,
倒是在慢慢地消退。
“可不是嘛,咱是真的投缘,如果不是怕唐突和怕老哥你觉得我高攀,我都想和你斩鸡头结拜了。”
“嗯,确实高攀了。”
“…………”安律师。
“这个,老哥,交朋友呢,其实是不分什么高低贵贱的,也不去在乎什么身份高低的,否则怎么可能结交到真正的朋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中年男子放下了啤酒罐,
抿了抿嘴唇,
道:
“‘朋’字,其实是对等的两串钱。”
“…………”安律师。
安律师忽然觉得有些难以交流了,但他还是继续硬着头皮道:
“老哥,我是什么身份,你能看得出来么?”
“戴罪之身。”
“嗯,其实我能看出来你看出了我的身份了。”
这话有点绕,
中年男子消化了一下,
才点点头。
“但我就是佩服老哥你这种不拿有色眼镜看人的习惯,这才是真正的大人物所应该有的心胸,这才是真正男人的胸怀!”
安律师脑子里回忆着曾经红极一时地一款手机广告词,嗯,据说那家手机现在已经破产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啥,老哥,以后有什么路子可以支应我一声,有什么发财搞事情的好事儿,也可以提携弟弟我一把。
老哥你待会儿还是要下去的吧?”
中年男子点点头。
“这行啊,反正我在上头,你上上下下地也不方便不是?
以后有事儿可以喊我。”
“你不是说,你已经在做个体了么?”
“是在干个体,但我现在跟的那位老板吧,人好是好,但就是太咸鱼,反正我也没其他事儿干,空余的时间大把。”
这是个大人物,
如果可以拉好关系,
对于书屋以后的发展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中年男子点点头,
“好。”
“老哥痛快,待会儿咱们留一下坐标啥的,以后常联系,逢年过节我也给你烧点儿孝敬下去,别嫌少就是了,都是我这个做弟弟的一点心意。”
“你现在就帮我做一件事吧。”
“啥事儿?”
安律师有些好笑,自己这边按头当弟弟了,结果人家还真直接使唤上了。
但生活就是这样,为什么现在“霸道总裁”题材的作品这么受欢迎?
原因很简单,因为大部分人现实生活里只能做孙子……
中年男子伸手指了指前面,
“帮我上去喊一句话。”
“喊话?”
安律师愣了一下,忙道:
“这个,咱就坐这边看戏就是了,干嘛硬往上凑啊,那些大人物反正也不把咱们放眼里。”
中年男子看着安律师,笑而不语。
“行…………”
安律师深吸一口气,
“成吧,老哥你说,让弟弟我去帮你喊什么。”
“你先往前走走,我告诉你。”
“行吧,还真奇怪。”
安律师站起身,拿着啤酒罐往前走了几步,回过头看向中年男子,
“喊什么?”
中年男子抬了抬手,
示意安律师继续往前。
安律师又往前走了十几步,停下,回头,问道:
“喊什么?”
中年男子示意继续往前一点儿。
安律师一口气往前跑了一段距离,
在快要触及到下雨区域时,停了下来,
转身,
喊道:
“喊什么啊!”
妈的,
破事儿真多。
中年男子再度拿起啤酒罐,
放在嘴边。
安律师的身体忽然一颤,
不由得做起了一样的动作,
把啤酒罐放在嘴边,
喝了一口。
而后,
中年男子把啤酒罐放下,
因为他是坐着的,
而安律师是站着的,
所以安律师手中的啤酒罐直接摔在了地上,
剩余的啤酒溅射了出来,撒了一地。
安律师有点慌了,
他和周泽和许清朗不同,
他可没习惯那种外界的力量掌握自己的身体。
中年男子举起手,
安律师也举起手,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
安律师也微微一笑,
中年男子没动,
安律师继续往前走,
走,
走,
走,
走入了下雨的季节,
走入了泥泞的区域,
走入了阵阵捶打如雷音的区域,
一直走,一直走,
一直到老猴子的目光挪向了这里时,
安律师才停了下来。
老猴子的嘴角还带着笑意,
安律师眼里是苦涩,
但嘴角挂着笑容。
忽然间,
安律师意识到自己似乎是玩儿脱了,
一股巨大的阴影开始袭来。
你有多高?
我不高,
因为我现在躺着呢。
安律师想回头,再看一眼身后遥远距离的那个电池男,
但他现在做不到,
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
他举起的手,慢慢收起了四根手指,只剩下一根食指指着如山岳一般巨大的老猴子。
中年男子:“阎王要你三更死…………”
安律师:“阎王要你三更死…………”
中年男子的目光变得赤红一片,
安律师的目光也变得赤红一片,
一道红色的光芒从安律师的眼眸中射出,
开始越来越大,
开始越来越快,
带着一种无法阻挡的气势,
“砰!”
洞穿了老猴子的胸膛。
老猴子的身形随之一晃,
张着嘴,
却发不出声音,
最终,
从阎王法身的身上,
摔了下去。
“轰!”
这一刻,
像是,
山塌了……
第九百六十章 斩!(1)
耳边,
是风的声音,
胸口,
也因为出现了这个巨大的贯穿伤,同样的出现了风的呼啸。
那些风啊,
在自己的骨骼,在自己的肌体中穿梭、碰撞,回旋,
似响起了交响乐的序章。
而这,
对于自己来说,
却是最后的终章音符。
老猴子清楚,
自己结束了,
终于结束了,
苟了这么久,
终究没办法继续苟下去了。
人在临死前,似乎会习惯性地去忽略时间的流速,脑海中会出现很多的画面;
就像是法官对一个人行使判决前,会对你做一个总结;
这一刻,
从阎王法身身上摔下来时,
老猴子那逐渐丧失神采的眼眸,
仿佛看见了那个夏夜里的一团篝火,
一个身穿着白衣的男子来到了野林,
当时,
自己和搬山苦力为了争夺林子里的一处灵泉而打得不可开交。
那个男人出现了,
他说了,
别急,
他来帮忙调解。
然后,
他把自己和搬山苦力都揍了一顿。
调解结束,
灵泉归他了,
后来,
他在灵泉旁边盖了一座茅草屋。
当时的他和搬山苦力都还没成年,只是因为血脉的原因,在当地妖怪之中也算是不可小觑之辈。
见到这么一个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出现,
而且对方这么厉害,
自己和搬山苦力被揍了一顿后,
跪伏在他的脚下,
喊着请“仙人”收下我们。
然后,
他把自己和搬山苦力又揍了一顿。
他说,
别和他提“仙人”俩字,
“仙”,就是个屁,臭不可闻。
不过,
他说,
可以收下一个,这是规矩,只能收一个。
他说他也不喜欢这个规矩,他还说,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克服了自己对毛发的过敏。
但这规矩是他祖宗定下来了,没办法。
他觉得自己的上一代,自己的上上一代,自己的上上上一代,可能都不喜欢猴子,但谁叫最老的祖宗喜欢呢。
一代代的抓猴,最好还不能重样的。
他说他找了好久,才找到自己和搬山。
他有些无奈,也有些嫌弃,
叹息着;
凑合着用吧。
他将一只萤火虫丢入了老林子里,挥挥手,自己拿起一壶酒,自斟自饮,
同时笑道:
“去找吧。”
他的笑像是一条恶犬,撞乱了自己和搬山的心弦;
自己和搬山苦力真的像是两条猎犬一样,一起窜进了林子,开始去找。
三天后,
自己抓住了那只萤火虫,兴高采烈地出来;
搬山苦力垂头丧气;
但他却说,
“他要收的,是没找到的那个。”
然后,
他收下了搬山苦力。
自己很不解,一直到现在,自己都不能理解,
自己到底是哪里差了,
会被这般区别对待?
这是一个游戏,胜负输赢,全凭他一念之间;
那个夏天,
自己抓住了一只萤火虫,
却因此丢了自己想要的明天。
他在林子里住了十年,
虽说没收下自己,
平时却把自己和搬山苦力一视同仁地教导修行。
自己费尽千般心思,
去讨好,
去进步,
自己想要挤掉搬山苦力,想要取而代之,
又或者,
让他破一下规矩,收俩!
但十年后,
他要走了,
他带走了搬山苦力,
留下了自己。
那也是一个夏夜,
他没有像仙人那般腾云驾驭地上天,
而是直接下了地,
他自己也说过,他喜欢上天,但天上太破了,房子又贵,亭台楼阁水榭歌台都是骗人的广告,时机上全是老破小。
他还说,他也觉得下地有点土得掉渣,但谁叫他家产业在地下呢,出来玩了十年,一事无成,唉,只能回去继承整个地狱的家产了;
他说:苦啊,苦啊。
他是地狱的王,
他的家,
世世代代,
掌管着地狱,
掌握着阴阳。
他走了,搬山苦力也走了,
自己坐在那座小木屋前,
坐了三天三夜。
自己想不通,
哪怕千年过去了,
自己依旧想不通,
为什么当初不选自己?
为什么?
凭什么?
自己到底……差在哪里?
明明自己这么聪明!
如果当时他带走的是自己,留下的是搬山苦力,
自己有信心,
他现在,
依旧还是地狱的王!
最后一次见面时,
他不在了,
回来的是搬山苦力,
搬山苦力说他走了,听了那尊菩萨的话后,他走了。
然后,
自己把搬山苦力揍了一顿。
搬山苦力站在那里没动,
让自己揍了一顿。
其实,论打架,小时候不好说,但长大后,自己真打不过那只搬山苦力,瞧这名字,就肯定打不过嘛。
然后,
搬山苦力也走了,走之前,说要守护他留下来的东西。
他人都没了,
你还守着东西又有什么用?
这么多年过去了,
少年时的夏夜篝火,
暮年时的寒潭鲤鱼。
唯一欣慰的是,
他还在……
自己曾有过不解,深深地不解,
不解的不仅仅是当初的他,为什么没选自己,
同时还有,
为什么他会落得那个下场。
这简直比当初选搬山苦力不选自己更让人难以置信!
现在,
似乎是随着自己生命力的快速流逝,
随着自己的丧钟已经开始敲响,
自己还是没能明白,
却好像……有一点看淡了。
很多东西,雾里看花时,就模糊,看不真切,看淡后,反而能看得更清晰。
老猴子笑了,
躺在了地上,
摔入泥泞的沼泽之中,
那乌黑浑浊的雨水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自己腐朽的身躯。
“啊…………”
不是惨叫,
不是呻y,
不是无意识地哀叹,
这一声之中,
带着的,
是明悟。
“哈哈哈哈…………”
阎王的法身缓缓地站了起来,
远处,
中年男子也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拍了拍手,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法身庞大的身躯抬起脚,
踩在了老猴子的胸膛位置。
“你的时代,早结束了,还出来凑什么热闹?”
声音,
是从安律师的嘴里发出来的,
此时的安律师,
就站在老猴子的身体旁边,
几乎就面对着老猴子的耳朵。
老猴子只是继续在笑,笑声乏力。
安律师眼睛里,是满满的惊恐,他觉得这真的是太荒谬了,
那位,
那位,
居然真的是阎王!
“泰山已崩,府君已殁。”
老猴子闻言,
庞大的身躯颤了一下,
用力反驳道:
“泰山……不朽。”
中年男子也笑了,他的目光开始慢慢地向上,开始追寻那道黑色的身影。
当年,
自己原本以为已经将他永久地放逐了,
没想到他居然还能活着。
你不是要找回末代的泰山么,
还真有缘,
居然和这只猴子混到了一起。
俩遗老遗少,抱团凑在了一起,取暖是么?
这搭配,还真不错。
同时,
也真可笑。
中年男子举起手,
阎王法身举起手,
安律师也举起手,
一道黑色的天幕慢慢地倾轧了下来,
封锁住了那道黑色的身影想要腾挪的空间,
既然自己冒出来了,
就别再走了,
你这条疯狗,
也得结束在这里。
属于泰山的遗毒,必须清理干净!
这样一算,
这趟还阳,
做的事儿还真不少,
本想着帮谛听带一份零嘴回去,
没想到顺带还能有俩意外收获,
有趣,
有意思,
和这个戴罪之身的家伙一样,
都能让自己觉得愉悦。
“就是府君再生,出现在本王的面前,信不信,本王依旧有能力让他知道:
什么是沧海桑田,
什么是岁月变迁,
什么是物是人非!
舞台,
已经不属于你们了,
要么,
自己乖乖地滚下去,
要么,
就被踹下去!”
安律师大声地喊着这些话,
然后,
他看见老猴子抬起了手,
这只手只要落下来,
自己就会被砸成肉泥,
甚至在这恐怖的罡风之下,
自己的灵魂都难以幸免。
安律师慌了,
他想喊自己错了,喊自己是身不由己,但他现在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卖主求荣的小人………窃居高位的犊子,就你,也想学我们老猴家沐猴而冠?”
老猴子的打手慢慢地放了下来,就放在了安律师的身侧。
安律师长舒一口气。
“十殿,阎王,呵呵,阴阳要变了,连我都晓得,阴阳要变了。
到时候,
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中年男子没生气,只是很平静地道:
“本王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你已经看不到那一天了。
下去吧,
你的大限已经到了,
下去找找看,
说不定还能找到那位末代废物。”
说着说着,
中年男子忽然“哦”了一声,
笑道:
“哦,差点忘了,下面,是归我管的。”
“废…………物?”
“都这个时候了还护主心切?”
“废…………物?”
“一把好牌打得稀烂,不是废物又是什么?”
“你…………很好。”
阎王的法身一把攥住了上面的黑色身影,抓住了,已经抓住了。
“我要…………下去了…………”
老猴子忽然感慨道。
“认了?”中年男子问道。
“我不敢下去哟…………因为…………因为他说…………他说下面归他管。”
闻言,
中年男子的神识开始快速地扩散出去,
老猴子这句话不是在对自己说!
“轰!”
老猴子最后一点力气将拳头砸在了地上,
恐怖的震荡迅速散开,
直接干扰到了中年男子的神识搜索,
同时,
老猴子用尽最后一点力气,
挺起残破的胸膛,
用沙哑的声音喊道:
“我就一个要求…………一个要求…………让他…………别管了…………下面太黑………我怕黑…………
就让他…………陪我…………一起下去…………搭个伴吧…………”
远处山坳中,
已经被大雨淋湿站了许久的周老板,
点点头,
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