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造人
若是此时安律师不在上面而是在旁边,
肯定会惊呼:
“老道,你的嘴今天开过光!”
周泽一开始也是有些惊奇,毕竟这仨长袍无论是从气质上还是从他们三人脸上面具给人的感觉上,都和那种臭鱼烂虾不搭边了;
没真的交过手,具体实力还不得而知,但应该也能算是难啃的仨骨头。
但真的就这么二话不说,
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在你面前自尽,
还真是让人有些难以预料。
偏偏他们也不说为什么,一个字都没说,就这么自尽了,留给看着他们自尽的满头雾水。
周泽是清楚老道的身份的,但你硬要说这次也还是老道“发功”所致,那就真的有点过于神化了。
合着以后大家都爱干嘛干嘛,有事儿就把老道推出来,给老道嘴上抹点儿香油再丢两粒木糖醇,
直接让敌人自杀书屋众人再跑去收尸就好了?
周泽默默地走到那仨长袍刚刚自杀的位置,
就在水池前面,
距离水池,真的很近很近。
沉下心分析一下,
周泽认为,
他们的自杀,应该和老道没什么直接关系,和自己的身份,应该也没多少关系;
真正让他们自杀的,可能是这块水池。
这块水池,能迷惑僵尸,但不会对僵尸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而其他人一旦被水池里的水沾染到,就是被污染的解决,参照庚辰和小萝莉。
但还是有些说不通,毕竟庚辰和小萝莉也没自杀。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拨弄着这一切。
根据周老板这辈子以来的经验,凡是出现了那种稀里糊涂莫名其妙的事情时,大概率,都是有人在背后操控的。
但,那又是谁呢?
在这墓穴里,在自己和铁憨憨的面前?
而铁憨憨又毫无反应?
总之,
这一族的人,
出现得很唐突,
走得更唐突,
仿佛就是刻意在今天跑出来刷个存在感,屁事儿没干,屁话没说,就又没了。
周泽在池子边蹲了下来,
这池水一直在轻轻地荡漾着,
色泽上确实和庚辰之前所描述的无二,宛若一大缸的德芙巧克力在这里被融化回炉了,且给人一种:如丝般顺滑的感觉。
周泽特意侧过身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的老道,
老道不明所以,指了指自己。
周泽摇摇头,
算了,
先不打算冒险了。
很多人在内心中都有自己才是“天命之子”的情节,总觉得很多事情在自己身上会出现特殊照顾,但往往会很快被现实教做人。
周泽抿了抿嘴唇,没有选择先让自己去接触这池水,而是继续就这么坐着。
先是庚辰所说的和上辈子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傀儡,再是当初的奴仆一族重新在这里显现;
你要说这块地方和赢勾没关系,周泽是真的不信的。
倒不是想去质问什么,也没去往其他地方猜;
于周泽来说,赢勾真要算计自己,自己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哪怕之前都是铺垫喂鱼,留作日后所用,光是看赢勾这么辛辛苦苦地份儿上,好像也没什么。
二人的关系,其实早在第一次在地狱赢勾宫殿那里面对十常侍时,就产生了变化。
当时周泽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没了就没了,你活下去也挺好,至少,比俩人一起死了的要好。
后来,赢勾带着周泽走过漫长和绝望的奈何桥,以自身的沉睡,换来了周泽的保存。
二人的关系,从那一天开始,就变了。
以前,还是在互相提防,之后,就一起比懒了。
而眼下,
周老板求的,无非是个解惑罢了。
只是,
赢勾到现在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
周泽忍不住了,直接在心里问道:
“怎么了?”
“和……我……有……关……”
赢勾回应了,说明他一直在窥屏。
刚刚外面所发生的一切,他应该也是知道的。
而且他也承认了,这个墓室,这个水池,和他是有关的。
“嗯,然后呢,拿来做什么的?”
周老板问道。
“不……记……得……了……”
很诚实得回答,无以复加的诚实。
“真的不记得了?”
赢勾没再回答,显然,他说不记得了就是不记得了,懒得再回答重复的问题。
周泽伸手摸了摸下巴,这就有趣了。
这里的一砖一瓦仿佛都和赢勾有着一种天然的关系,但赢勾却不记得自己曾搞过这个东西。
而且,这个不记得,应该不似作假。
可能,这块小小的墓室,或者叫小作坊,和赢勾当年的宫殿比起来,确实小到不值一提了。
但现在“故地重游”,又怎么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周泽伸手,伸入了池水之中。
水池里的水并不是冰的,一般来说,在这个季节,地下的水应该都会给人一种冰凉的感觉,但这里的,却是温热的。
带着一种腻腻的感觉;
一股温热,顺着手掌开始慢慢地传递到周泽的四肢百骸,仿佛身体的疲惫在此时都被一扫而空;
这里,才是自己真正的归宿。
小男孩之前就是因为这种感觉而迷失的吧?
好在,舒服是舒服,周泽却依旧能控制得住。
毕竟,这辈子,因为赢勾的关系,吃过太多好东西了,自控力上确实不一般,小男孩也只能望其项背。
这一点点的温暖,还无法让周老板迷失。
可能,这就是女儿要富养的原因吧。
水池很深,半截手臂下去,还没见到底。
指甲长了出来,且开始慢慢凝聚出缕缕煞气,周泽想要试探一下水池大概的范围,不过,这一缕煞气就像是在加油站里点了根烟…………
“咕嘟咕嘟股…………咕嘟咕嘟…………”
水池里的液体,开始沸腾起来。
老道吓得往后退了好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老板继续把手放在这已经沸腾了的水池中。
沸腾之后,先前的那种温柔的温暖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肆虐的狂暴。
仿佛,
前一秒还是读书会:普希金的诗里曾这样写道…………
下一秒则是开了趴:爱武瑞巴蒂跟我一起来嗨…………
凶猛的煞气像是一支支冲锋着的大军,向周泽发动了冲锋。
不过,周泽可没兴趣在这里和这帮煞气斗气,直接封闭了自身的感知,让那些煞气没办法进来。
池水的面积不大,也就十个平方出头,底部也摸清楚了,深度大概是两米,普通小浴室里的水池都能比它大,也就没它深罢了。
但就是这一池水,被庚辰奉为神迹。
可能真的是术业有专攻的缘故吧,周老板坐在这里时,除了感受到了澎湃的煞气,倒真是没其他的感觉。
“闭………目…………”
赢勾的声音自心底传来。
周泽闻言,缓缓闭上了眼。
“煞……气……相……连……”
周泽不疑有他,没有犹豫,放开了防御。
“轰!”
刹那间,
池子里的煞气开始冲入周泽的体内,
好在,
一来属性相同,周泽体内的僵尸煞气属性品质还更高一些;
二来到底是僵尸体魄,耐糙。
所以,走火入魔的狗血情节确实没有出现,但也是让周老板身体鬼畜般的剧烈颤抖起来,像是一个普通人被人拿着电击棒疯狂输出。
“然、然、然、然、后、后、呢…………”
哪怕是不用嘴巴,但就是在心里说话,你的思绪也会因为这剧烈的煞气碰撞而产生间接性地停顿。
“想……一……个……人……”
周泽明白了,
这应该就是这座水池的使用说明书了。
只是,这操控员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光是这煞气入体哪怕是普通的僵尸也都根本吃不消,要么直接给撑爆了,要么就走火入魔了。
你甚至可以说,这是为赢勾量身定做的操控方式,当然了,可能当初这么设计时,并没有想这么多,毕竟也没想着去推广,只是自己怎么方便怎么来。
直接手一伸进去,就能操控运作了,简单快捷方便,这很赢勾。
慢慢的,
水池中,
开始有一个人慢慢地浮现出来,
老道离得有点远,但也能眺望着瞅见水池里浮出了一个人。
浮出来的,
是莺莺,
圆润却不显臃肿的腿,姣好可爱的容颜,外加脖子以下肚脐以上那部分的高耸天成。
莺莺曾说过,老板全身上下,他都了如指掌;
其实,彼此彼此啦。
周泽睁开眼,看着水池里浮现出来的莺莺。
巧克力色的水池所凝聚出来的身体肯定也是相同的颜色,但就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明显,仿佛一切一切的细节都在此中得到了完美地展现。
这就如同现实中很多人看黑人,总觉得他们都长得一个样子一个道理;
但实际上,可能其他肤色的人种看黄种人,也觉得他们长得都一样。
这会儿,周泽也明白了庚辰之前的描述和临摹,确实不是空穴来风,他当时确实能够看得很写实很详细。
不过,
下一刻,
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这是周泽完全始料未及的,
水池中的莺莺竟然也睁开了眼,
看着周泽,
“嘤嘤嘤…………”
第六章 开棺
连这声音,都也是一模一样的;
除了这肤色,其余地方,都能完美呈现出周泽脑海中的“莺莺”。
怪不得庚辰之前说,用这池子造出来的傀儡,是有灵魂的。
“傀儡”,一直有模仿操纵之意;
而这池子的能力,使得其所制造出来的东西,已经脱离了“傀儡”的宽泛标准。
当然了,这池子使用受限得很,庚辰说这池子好像被破坏了,但实际上,是他自己本人根本没办法去操控使用它。
“噗!”
周泽把手从池子里抽出来,
躺在里面的莺莺并没有融化,而是继续被保留着,但是已经失去了活性,只是伴随着池子里的液体开始轻微地浮浮沉沉。
周泽又尝试着用自己的手去触碰池水,且还故意触碰了一下莺莺,这似乎打破了某种平衡,使得莺莺的身体逐渐开始消融。
抿了抿嘴唇,
周泽大概明白了,
既然庚辰说进入这里后看见了自己的“模样”,应该就是之前有人不知道以何种方式操控过这水池,类似于自己“制造”莺莺时一样,制造了一个自己。
因为没真的做“时间”测试,但先前自己动了池水才导致莺莺开始融化的现象大概率可以猜出,这身体保留的时间应该能够很长。
如果你不去惊动这池水的话,这身体很可能就一直会这样。
庚辰靠近了水池,而且以他傀儡师的身份见到这水池后就跟见到了信仰一样,怎么可能忍得住不上去摸摸?
这也就是庚辰看见了而安律师他们进来时池水里已经没了的原因。
但这样一来,就很难具体地推断出到底是在多久之前,有人在这里制造了自己了。
“你记起来了?”
周泽在心里问道。
先前可是铁憨憨在线教学;
“没…………有…………”
“那你刚才?”
“只……是……知……道……如……何……操……控……”
周泽点点头,他是信赢勾的。
如果真是他做的,他也没必要去否认,更不会这般连续地否认。
哪怕他本想要掩藏什么,但被自己连续问了几遍后,他大概会选择歇斯底里地吼一句“看……门……狗……”
而懒得和自己做过多虚假的解释。
“老板,刚刚,真的是太神奇咧。”老道见没什么危险,周泽的手也已经从池子里抽出来了,这才敢靠近了一些。
“这池子能搬回去么?”老道挠挠脑袋,显然,他是对这个很感兴趣的。
正常人都会对这个感兴趣的吧,
虽然这东西现在看起来好像除了制造你心仪的充气娃娃以外,
似乎也没什么明显可见的用途。
而且,刚刚周泽自己也感应到了,自己制造出来的那个莺莺,只是反馈自己思想的“玩偶”,且不是血肉之躯,
具体是什么材质也不得而知,看样子倒像是巧克力做的。
但既然这个水池这么高级,周泽感觉,想做出血肉之躯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前提是得往里头先加点特殊材料。
周老板到底不是傀儡发烧友,对这玩意儿玩了一次后,兴趣也就降低了。
他更关心的,还是这个地方和赢勾的关系。
站起身,周泽开始围绕着池子慢慢走了起来,四周的岩壁上,没有什么壁画,但却显得很平整,手触摸上去时,还能清晰地感受到冰凉感。
找了一圈,并没能发现什么其他特殊的地方。
似乎这里就仅仅是一个“工坊”,所谓的墓室,只是感觉上像而已。
周泽干脆走出了主墓室,老道忙跟在后头准备护驾。
先前的耳室,周泽都是放过了,没仔细去看,这一次,他亲自掀开了一个绿色的棺盖。
里头,
躺着的是一个中年男子,
让周泽有些意外的是,男子的肤色不是那种巧克力色,而是和常人无二。
“是颜料么?”
周泽伸手想要去触摸一下,但他的手刚刚碰到对方时,对方就直接风化了,成了一堆放置在棺材里的沙子。
手指,轻轻地棺材壁敲了敲,周泽没再去开其他的棺材,起身后,拿出湿巾擦了擦手,就准备上去了。
还真是,
莫名其妙的一天啊。
“妈!”
老道的尖叫声忽然传来。
周老板心里一动,随即大喜。
老道被动技能趟雷,
触发成功了?
周泽转过身,看见老道正站在一个棺材前,很是惊愕地盯着下面。
棺材盖被老道先前推开了一点,只露了一小段,周泽往这边走近,通过那个缝隙看了一下里头,里头躺着一个老人,
第一反应,是没认出来,因为老人没穿衣服;
这里躺着的人,都没穿衣服。
而事实上,哪怕是一个你再熟悉的人,当他忽然赤条条地出现在你面前时,你也会迅速产生出一种陌生感。
毕竟,除了澡堂里的搓澡师傅等少数职业,大部分人的日常交际生活中,都是面对着穿着衣服的人。
但等这短暂的陌生感被排解掉后,
周泽马上认出来了,
这里头躺着的,
是老道!
“老板……这,这,这,额是不是死咧?”
老道可怜巴巴地看着周泽。
身为白事儿先生,鬼故事当然听过不少,尤其是那种自己其实已经死了却还一直不知道自己死了的鬼故事模版更是早就泛滥成灾了。
“所以,老板你才特意带额下来的?”
老道开始了脑补。
自己是怎么死的?
死于癌症吧?
对,其实自己早就死了。
周泽没理会在这边疑神疑鬼的老道,而是转身又找了个棺材,使劲推开了棺盖,里面躺着的,是赤条条的许清朗。
没做太多停顿,周泽又连续推了好几个棺材盖。
安律师,
老张,
黑小妞,
甚至还有林医生。
也就是在林医生那边多停留了一会儿;
“呵……”
氛围很诡异,变化也很诡异,但身为巡检了,还曾杀过阎王,你要说就这么地被这“鬼故事氛围”给吓唬到了,也真的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这些场景的变化,没有让周泽失去分寸,但还是默默地点了根烟。
吐出烟圈时,
微微抬头,
看向上方的壁面。
庚辰下来过,打开过棺材;
安律师下来过,打开过棺材;
自己刚刚也打开过棺材;
也就是说,
在老道开那口棺材前,这里的棺材已经被随机打开过三次,这三次里,都没有出现书屋熟悉人的面孔。
而当老道打开了棺材后,
自己连续地开棺材,
出现的全是自己熟悉的人。
难道说是因为之前三次正好是例外?
运气太好,
一直没开到熟悉的人?
庚辰之前有句话说得很对,巧合和意外这种事儿,得看发生在谁的身上。
周泽抖了抖烟灰,又很随意地掀开了几个棺材盖,里面躺着的分别是:庚辰、老张头、冯四……
尤其是庚辰,
居然还是那婴儿的身躯,
放在这么大的一口棺材里,显得那么的渺小。
“老板,这是咋回事咧,大家都死咧?”
周泽的目光,在老道身上重重地扫过去。
先前那三个长袍在自己面前就这么自杀的一幕又再度在脑海中浮现,
是因为老道么?
赢勾很熟悉这里,却又不记得自己曾建造过这里,甚至不记得来过这里。
周泽也不认为这个世界上,除了赢勾自己本人以外,还有谁能神通广大到去更改赢勾的记忆。
再加上两次的巧合转折点都出现在老道的身上,
这个地方,
和末代有关系?
但末代是闲得蛋疼,跑这里来特意制造一个只有赢勾这种级别的大僵尸才能够操控的“傀儡池”?
说不通啊,
说不通啊……
思考的时候,往往费烟,一根烟,不经意间就到烟屁股位置了。
把烟头丢在了地上,
周泽忽然想到了什么,
这边算是西侧的耳室,经过一连串的开棺后,不剩棺材了。
周泽走到了东侧耳室里,老道虽然还在琢磨着大家是不是都死咧,但还是本能地继续跟着自家老板移动,方便护驾不是!
进入东侧耳室后,
周泽手指着前面的一口棺材,
对老道喊道:
“去把那口棺材推开。”
“哦,好的,老板。”
老道马上走到棺材边,
心里忽然还有点小期待,
这里头,
又躺着的是哪个熟人?
“推!”
周泽催促道。
“好嘞,老板。”
老道开始发力,但他的力气确实和周泽没法比,费了老鼻子的劲儿才把棺材盖推出了一丢丢,但已经足够看清楚里面的情况了。
“咦,老板,这个人我不认识唉?”
老道迷糊了。
“是不是女的?”
“是啊。”
“是不是很瘦。”
“是啊。”
“是不是嘴唇左侧下面还有一颗痣。”
“是啊!”
周泽舔了舔嘴唇,
走到老道的跟前,把棺材盖再推开了一些。
里头,躺着的确实是一个嘴唇下面有一颗痣的瘦高女子。
“老板,她是谁啊?”老道有些疑惑地问道。
“离着咱书店不远街面上一个奶茶店里的职员,我去那儿买过奶茶。”
“啊?”老道懵了一下。
周泽深吸一口气,
确定了,
和老道无关。
重新环视四周,
周泽的目光开始变得深沉起来,
这里面,
有个东西藏着
且,
可以看透自己的内心!
第七章 转换
这个墓室里,有一双隐藏着的眼睛,他能看透自己的内心,甚至,能够让自己想着在棺材里出现什么人就出现什么人。
书屋的其他人出现在这里,你还能营造出点儿诡异的氛围;
但连街上因为买奶茶只见过一次的年轻小妹也躺这儿了,闹啥咧?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自己刚刚接触了水池,且还制造出了一个“莺莺”,这是否会导致自己和这间墓室里的环境产生了一些共通?
有点类似于法器认主?
但周老板和其他人最大的不同在于,绝大部分时候,他可以放心大胆地在前头浪,反正家里有一个赢勾坐镇。
多少次,有人想夺舍自己,或者想用精神力侵入自己,自己都是大大方方地让他们进来,然后让赢勾去负责款待他们。
如果自己的某一部分精神真的和这间墓室产生了什么联系,赢勾不可能没感应,他也不可能不通知自己。
“喂,你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周泽在心里问道。
“没……有……”
“还是对这里完全没有印象?”
“没……有……”
“那会不会是旱魃造的,毕竟你们都是僵尸,所以可能操控说明书也设计得…………”
“她……笨……”
哦,
言简意赅。
大概,在赢勾眼里,旱魃只是一个笨女人,再加个前缀,身份地位崇高,但本质还是那一个单字的形容。
再继续在这里逗留下去,也不见得能发现什么了,周泽干脆带着老道上去了,然后让老许一个人下去再看看。
众人之中,安律师的阵法只是个二把刀,也就老许在阵法上有造诣。
在老许下去查看的时候,大家就都坐在盗洞旁边。
莺莺在地上铺上了一层布,上面摆放着了不少零食干果什么的。
出门在外,只要带着莺莺,她就能把你的生活都安排得妥妥帖帖。
不用怕麻烦,毕竟莺莺一个人扛一个火车皮出门都不会觉得累。
周泽左手夹着烟,右手拿着一块鸡蛋糕慢慢地吃着。
老道和小猴子一人一袋薯片,咀嚼得“嘎嘣”脆。
安律师拿着一片西瓜一边吃一边凑了过来,
小声道:
“老板,咱得想想办法,把那一族的所在地给找出来呀。”
之前,他们一直躲藏着,这次好不容易出来冒个泡,但也真的是冒个泡而已。
小喽被周泽直接反杀,仨个看起来像是头目的又莫名其妙地直接自杀。
合着真的出来亮个相,刷一下存在感,特意来蹭个盒饭?
周泽把最后一块鸡蛋糕送入嘴里,接过莺莺递送来的纸巾擦擦手,问道:
“你有办法查的到?”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那一族既然私藏了白骨王座,肯定得小心翼翼地藏着,光是那白骨王座,就足以让这世上绝大部分的巨擘眼红了。
况且,赢勾再出现的消息,他们只要不聋不瞎肯定早就收到了,这种势力,要是在地狱没个眼线,谁信啊?
何况在九常侍上台之前的阎罗时代,阴司早就被各方势力渗透成筛子了。
“老板,我是这样想的,他们既然派人来了,证明他们很看重这个地方,既然他们派过来的人都死了,那么,很显然,他们会…………”
“他们会不敢再派人来了。”
“…………”安律师。
“比起其他人,他们才是最害怕赢勾的。”
安律师扯了扯嘴角,砸吧砸吧嘴,点点头,道:
“也是,也是,是这个道理。”
这时,许清朗从盗洞里爬了出来。
“老许,有什么发现么?”安律师热情地问道。
许清朗摇摇头,道:“感觉像是人类的顶尖科学家去观摩三体文明。”
这意思是,能看出很厉害,但根本看不懂。
老许在旁边坐了下来,拿过一瓶矿泉水先喝了几口,继续道:
“这里面的东西,对于我来说,已经严重超纲了,就是老板说的那种可以和墓室联系起来的阵法,我找了很久,甚至都不确信是否真的存在。”
“行吧,赶以后有空,把这块地拍下来,盖个小研究院,你没事儿就能到这里看看。”
安律师很是豪气。
“不便宜吧?”
“多去几趟澳门的事儿,就当给咱澳门同胞经济发展做做贡献了。”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许清朗问道。
“今晚就先不走了,先在这儿扎个帐篷,休息吧。”周泽做了决定。
“那明天呢?”安律师问道。
“明天的事儿,明天再说。”
“老板英明!”
帐篷很快就搭建好了,
周泽和莺莺一个帐篷,老道和安律师一个帐篷,老许直接睡车里。
虽说徐州这地界,真的谈不上什么荒郊野外,也不是什么大山深处,但安律师还是第一个来做守夜的。
…………
周泽躺在帐篷里,闭着眼,身心开始逐渐放松下来。
莺莺很乖巧地躺在他身边,给他带来夏日的清凉。
其实,莺莺身上的“寒气”真的没以前那么强烈了,用莺莺的话来说,下面好像也解冻了。
但莺莺给周泽带来的那种安宁,那种平静,却依旧如同以前,没有弱化一分。
搂着她在身边,闭着眼,你仿佛已经拥有了全世界。
这种满足感,不足为外人道也。
只是,心静下来后,却没能如愿以偿地睡下去。
一是因为周泽小心,
他真的不想再做那个被轩辕剑很猥琐地戳戳戳的梦了;
二则是因为,心神刚平静下去,自己的耳边,就听到了水声。
水声不大,很轻却又是如此的清晰。
你甚至能够脑补出那处水池里的巧克力液体在轻轻摇摆的画面。
周泽想要隔绝掉这种感知,却发现自己越是想要隔绝,这种感觉就越是清晰。
“咕嘟…………咕嘟…………”
一时间,
周泽忽然发现自己身边,竟然有那股子巧克力色的液体开始慢慢地升腾出来,他正在覆盖自己的身体,正在填充着自己的四周。
“莺…………”
周泽刚准备开口,
四周的液体却疯了一般向自己涌来。
一时间,
整个世界,
像是都被德芙集团承包了。
周泽开始催动自己体内的煞气,想要强行反抗,同时开始呼唤铁憨憨。
但铁憨憨那边却没有反应,
下午的时候周泽还想过自己从不怕什么“夺舍”“精神入侵”这类的东西,
果然,
这flag,真的不能乱立。
大多数人在小时候,大概都会幻想过自己被糖果这类的东西包围着的感觉,周泽小时候自然也是一样。
但现实中,这种感觉,真的不算多好。
油腻的感觉袭遍全身,带来一种空洞的绝望。
好在,周老板精神坚韧,没有多慌乱,只是不停地尝试着冲破着四周的阻滞。
一下,
两下,
三下,
“噗通……”
终于,
四周的压力忽然一松,
周泽猛地坐了起来。
坐起来后的第一反应就是看身边的莺莺,
只是,
当周泽把目光投向身边时,
看见的,
只是空荡荡的水池边缘。
再环视四周,
自己竟然躺在主墓室的水池中。
起身,
从水池中爬出来。
周泽看见自己的身体居然是巧克力色的,用手搓了搓,并不单纯是染色的原因,因为自己里面的皮肤,也是这个颜色。
这到底,
是怎么回事?
赤条条身子行走在墓室之中,周泽恍惚觉得这是一场梦,就像是有轩辕剑的梦一样。
但四周的真实环境以及来自自己内心的分辨,
这不是梦,
这似乎,
是真实。
走出了主墓室,走入了耳室,再慢慢地从盗洞里出来,最后,来到了地面上。
一路上,
都留下了周泽身上滴淌下来的体液。
到了地面上后,
周泽可以清楚地看见在前方,
有两个帐篷,还有一辆轿车。
“莺莺…………”
周泽开口喊道。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声音却发不出来。
仿佛有一层隔膜,已经隔绝了自己和外界。
你虽然站在这里,但你和四周,依旧有一层限制在。
介乎于一种虚幻和真实之间,而你,正游走在这条缝隙之中。
安律师正坐在前面守夜,拿着手机,应该是在看什么视频。
周泽已经走过来了,也没刻意去收敛气息或者蹑手蹑脚,但安律师却毫无反应。
走到帐篷边时,
周泽低下头,
帐篷里有灯,那种电池做的灯,灯光昏黄,却能续航很久。
这是自己和莺莺睡的帐篷,
而此时借着昏黄灯,
可以很清楚地看见,
帐篷里,
躺着两个人。
自己,
还躺在这里面,
楼着莺莺,
在睡觉,
那眼下的这个“自己”,
又算是什么?
周泽伸手想要去拽帐篷,
他想要把帐篷掀翻,看看躺在里面的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就在这时,
安律师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忽然扭头看向了这里,
他什么都没看见,却感觉有些不对劲。
而帐篷里,
传来了莺莺的一声低喝:
“谁!”
“是我。”
周泽一边回答一边继续去抓帐篷。
“砰!”
帐篷被从里面撕开,
莺莺的拳头直接向着这边砸来。
周泽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但一股拳罡却直接将他的手搅烂,
一同扭曲和搅烂的还有他的手臂,他的胸膛,
他的,
全身。
就在自己的这个无比脆弱的身体正在快速消融的时候,
周泽听到了帐篷内传来的慵懒生意:
“怎么了,莺莺。”
“不知道唉,老板,好奇怪唉,我刚刚感应到了危险,但现在我什么都没看见唉。”
“…………”周泽。
第八章 渣男
莺莺的这一拳,当然不弱,毕竟莺莺因为跟随在自己身边久了,早就不能以寻常僵尸年份来衡量了,更何况还吞了部分的旱魃遗泽;
然而,之所以这一拳直接把自己打没了,却不是莺莺太强了,而是自己的这具身体,真的太孱弱了。
周泽记得以前人们常用“用泥捏”的来形容一个人的虚弱,
那么自己现在已经超越了“泥捏的”,是融化着的巧克力做的。
在身躯扭曲崩溃时,
周泽心里觉得,
如果这是梦的结束该多好,
等自己醒来后,
一切就都照旧了。
然后,
这个盗洞,
这个地方,
自己会叫安不起拿水泥给它糊死,再给外头加盖各种法阵。
“咕嘟…………”
意识的幻灭,
似乎持续了很久,但又像是转瞬间完成,慢如度年,快比眨眼。
“呼…………”
坐起了身子,
醒了,
醒了,
醒了就好。
然而,
身边没有传来“老板,你醒啦”的熟悉话语,
环视四周,
依旧是主墓室的格局,冰冷平整的墙壁。
周泽抬起手,
巧克力色的皮肤,
诉说着它的可口和脆弱。
呵……
从水池中爬出,周泽没急着再上去,而是靠着水池坐了下来。
眼下,
比自己现在莫名其妙到了这里,且拥有了这具身体更严重的一件事是,
帐篷里那个和莺莺躺在一起的自己,
又是谁?
是另一个人,自己和他被调包了?
但有赢勾在,应该不可能被悄无声息间发生这种事才对。
最重要的一点是,莺莺对自己有着一种本能的亲近感,如果那个人不是自己,莺莺是能够分辨出来的。
前几年的好几次事情里,早就证明了这一点。
但刚刚自己在上面时,
莺莺却对那个“自己”,表现得很亲昵。
周泽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
忽然觉得好荒谬,
如果上面帐篷里的那个“自己”,真的是自己的话,
那么,
我是谁?
慢慢地站起身,周老板虽然见多识广,但这种问题,还真是有些难以想得通。
“现在的我,只是我的分身?但却拥有一模一样的记忆?”
这是周泽现在所能够想象出来的最合理的解释。
然后,
自己该怎么办?
理智告诉他,直接自杀,似乎是最好的办法。
但凭什么?
所以,真怪不得那么多的分身会反噬本体,换谁谁也不甘心从自己人生的主角变成炮灰龙套啊?
哪怕是周泽本人,现在脑子里居然也闪现出了想办法把上面的那个自己(本尊)给干掉,自己取而代之重新活。
但现在问题又来了,上面那个自己,不出意外的话,赢勾应该是在他体内的,那么,到时候,赢勾会帮谁?
以赢勾的性格,还是会帮本尊吧,
毕竟,
他应该懒得搬家。
不对!
周泽忽然意识到了事情的关键,自己和赢勾应该是在一条灵魂里的共存体,确切的说,应该是一条灵魂里的两个人格。
所以,赢勾早就和本尊绑在了一起了,他哪怕是想换家也换不了。
这就没得玩儿了啊……
第一次,
周泽心里产生了一种对抗外挂玩家的恐惧和无力感。
主墓室还是这个主墓室,它并没有因为周泽身体的变化而呈现出更多的东西。
一开始的惊愕期过了后,随之而来的,是潮水般令人窒息的绝望。
且事情的走向再度证明了一个道理,那就是:
当你发现自己很倒霉时,别急着下结论,你马上会发生更倒霉的事情。
之前只是有点软,偶尔还带着点儿滴漏,
有点像是漏了油的奔驰车既视感,
但现在,
周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融化,
是那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融化,
自己的身下,现在已经弥漫出了一大摊的黑色液体。
前几天面对那几个獬豸小旺财时,那个西服男差点让周老板体验了一把融化的感觉,但让周泽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自己居然真的能亲身体验一下这种完整的融化感觉。
身体,在越来越软,周老板甚至不敢太过用力地去做一些动作,否则自己的胳膊自己的脚以及身上其他的零部件这真的会随时掉落下来。
以前自己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躺在沙发上看着报纸,慵懒得宛若一滩烂泥。
但真的当自己变成烂泥后,这种感觉,真的是很难接受;
而且,
对于一个有深度洁癖的人来说,
看着自己“滴答滴答”不停地滴淌着污渍你甚至还不能去洗澡,因为洗澡只会把自己当肥皂一样越洗越小。
最终,
周泽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水池上。
直觉告诉自己,
只要自己能够重新回到水池里,应该就能够重新“补充”状态。
有点类似于把自己给再次回炉重造一下,
但之后呢?
自己就得一直困在这里?
不能出去,因为出去就会像是夏日离开冰箱的雪糕一样,很快就融化掉。
自己还得计算出出去可以活动的半径,应该是一个圆,你得预留足够的时间回去再躺进水池里,给自己重新刷一遍油漆。
而且,自己刚刚发愣的时间,真的不算长。
习惯性地舔了舔上嘴唇,
上嘴唇直接被加速融化吃到了自己嘴里。
“…………”周泽。
心里有一股声音,在不停地催促自己,快回到水池里去,只要再躺回去,一切就能重新开始,自己就能“活命”。
但正是因为见识过半张脸“苟活”的方式后,
周老板对这种所谓的“存续”,
真的没多大的兴趣。
这种日子,比坐牢还痛苦,因为坐牢时你至少还能盼着出来后还能怎么怎么样;
是去原来菜市口的西侧狠狠地吃他两碗牛肉面还是去老城区巷子里找找发廊店去找寻回味一下自己逝去的青春。
而在这里,
则是无期徒刑。
上面的自己今天应该会离开,
当然了,
也有可能在离开前有些不死心,会再下来一次;
自己如果现在躺回池子里去,
续一下,
兴许还能有机会在今天和自己再见一面。
但再见一面的结果是什么?
期望上面的自己看在真正意义上“本是同根生”的基础上,
帮助自己?
接纳自己?
这压根就不用去多分析考虑太多,
毕竟都是自己,
直接换位思考一下就能得出最终正确结果了,
对于一向与人为善的自己来说,
怎么可能会放任一个拥有着自己同样的记忆和思维的分身逗留在这个地方?
妈的,
与人为善;
说真的,
这是周老板第一次如此讨厌自己。
“算了,放弃了。”
舔了舔下嘴唇,把下嘴唇也吃到嘴里后,
周泽完全放弃了抵抗。
他能感知到自己的双脚已经和地面粘合在了一起,甚至两条腿,都已经融合到了一起。
自己的身高,正在不断地缩减、缩减再缩减…………
不过,在做了决定就这样等死之后,周老板心里反而没什么好恐慌的了,也不怎么害怕,有点无可奈何,却也显得格外平静。
甚至,
心胸也一下子豁达了起来,
自己就这么没了,对外面的自己来说,才是最安稳的也是最安全的吧。
只有靠他,继续帮自己好好活下去了,
反正,
和自己又没什么区别,谁活不是活啊。
倒不是周老板真的一下子心境通透了,
都快要死了,
就不能自己感动一下自己刷一波高尚?
周泽的双腿不见了,
周泽的胸部位置不见了,
然后,
周泽的脑袋降落到了这一坨的烂泥上面。
最终,
周泽闭上了眼,
四周,
陷入了漆黑。
………………
“嘿,要么走,要么再下去看看,这刚吃完早饭的功夫,老板怎么又回帐篷里去了?”
安律师有些疑惑地收拾着东西。
“估计是昨晚太累了吧。”老道随口说道。
安律师目光一凝,看着老道,
“野战?”
“使不得,使不得。”老道吓得脑袋一缩。
“昨晚我守夜的,可没听到什么声音,就莺莺忽然撕破了帐篷吓了我一跳。”
“我那时真的感觉到有东西靠近了啊!”
莺莺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冒出来。
“我靠!”安律师吓了一跳,扭头看着莺莺,问道:“你不去帐篷里陪老板休息又跑出来干嘛?”
“老板好像有点不舒服,早上起来时就萎靡不振的样子,我先给老板泡杯咖啡,待会儿再陪他休息。”
“行吧,行吧,顺便帮我也泡一缸。”
就在这时,
周泽待的帐篷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咳得撕心裂肺,好像还在呕吐。
老道眨巴眨巴了眼,道:“这,僵尸也会生病的么?”
“老板!”
莺莺马上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跑过去,掀开帐篷后,看见躺在里面的自家老板正双手抓着他自个儿的脖子在那里疯狂地咳嗽,
眼角、嘴角、鼻孔以及耳朵等位置都有鲜血正在溢出,整个人的样子显得无比狰狞。
周泽扭过头,看向了身边的莺莺,
痛苦的表情上忽然又增添了一抹惊喜之色,
“我…………我回来了?”
“老板,老板你怎么了?”
“我…………”
周泽再度剧烈咳嗽起来,
他脑子现在很疼,很疼,像是有两股记忆在交错碰撞着。
一会儿是自己坐在草地上吃着早餐,
一会儿是自己坐在墓室地上正在融化,
一会儿是自己坐在水池边莺莺正在给自己喂牛奶,
一会儿是自己坐在草地上莺莺正在给自己全身涂抹着巧克力,
他记得自己刚刚在下面一直融化到世界的尽头,
也记得自己明明是一觉醒来浑浑噩噩脑袋有些不舒服像是感冒了一样吃过了早餐。
交错的画面,混乱的记忆,让他近乎痛苦地要发疯。
但在这个时候,
周泽几乎本能地在心里喊了一声:
“赢勾你这个渣男!”
很快,
心里传来了愤怒的回应:
“看……门……狗……”
听到这仨字后,
呼……
心安了。
第九章 带路党
莺莺搀扶着自家老板找到了附近的一条小溪,溪水还算干净,莺莺拿着毛巾很细心地给自家老板擦拭着脸上的血渍。
擦拭好了后,周泽仰面,干脆在溪水边躺了下来。
先前两股记忆交错碰撞的痛苦感现在已经慢慢退去了,他并没有和安律师他们说自己昨晚遭遇了什么。
有些事儿,连他自己都不愿意去再回忆,况且,那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哪怕说出来,也很难得到什么有用的反馈。
莺莺把毛巾认真清洗了之后,再打湿,轻轻地擦着老板的额头,希望这样能让老板舒服一点。
刚刚老板痛苦的模样,真的是心疼死莺莺了,其实,很多时候,莺莺真的没什么其他的所求;
她不用化妆品,因为她永远不会老,她的眼角也从不会出现鱼尾纹;
她不用买珠宝,因为她的陪葬品很多,也不用担心赝品每天可以随便佩戴;
她不用吃山珍海味,大部分时候,她都不需要进食,只是现在偶尔吃一点罢了;
她最大的希望,其实就是老板能每天喝着自己亲手泡的咖啡,然后和自己一起入眠。
先前,周泽之所以骂赢勾“渣男”,也就相当于打个电话给赢勾,看看赢勾在不在家。
同时,也印证一下自己是否真的回来了,自己是否是自己了。
得到赢勾的反馈后,周泽心里才终于卸了一块大石头。
讲真,那种一觉醒来自己成为自己的“分身”的感觉,真的太煎熬也太痛苦了,这种绝望,仿佛是自己在顷刻间就被整个世界给抛弃。
周泽还算好的,虽说平时懒散一些,但到底是历练出来了,换做其他人,可能不死也早已经崩溃了。
“我……不……知……道……”
其他人可以不说,但对赢勾,则没什么好隐瞒的。
只是,当周泽在心里把昨晚的事说了之后,
赢勾的反馈,
却一点都不赢勾。
他说,他不知道。
话语中,带着一抹清晰可察的怒气。
自家看门狗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分出了一部分灵魂出去,而他这个当主人的,却毫无所觉。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而赢勾,最看重的,其实不是他的命,而是他的威严,通俗点来讲,就是好面子。
“昨晚,是我的分身么?”
周泽问道。
“是…………吧…………”
所以,真的无怪乎獬豸要陷入长久的沉睡,且被赢勾称为那种活法,已经不算原本意义上的“活着”了。
周泽只是拥有了一具分身,就已经这般痛苦,獬豸的分身更是无数,相当于是把自己一个人稀释了无数份,还能保留几分自我?
当然了,也就只有这样,才能淡漠掉自我的意识,全身心地投入到“法”的怀抱,从而,成功地把自己的生命层次进行了升华。
“是因为我按照你所说的,做过一个模型,所以和那个墓室产生了联系么?”
但不应该啊,自己做的是莺莺的模型,并没有做自己的。
且最重要的是,庚辰说过,他进来时,看见水池里浮浮沉沉着的,是自己上辈子的“身躯”。
“暂……时……封……存……吧……”
听到这句话,周泽很是意外。
毕竟,
以赢勾的性格,他似乎从不会做这种主动退避的动作,所谓的“暂时封存以待后续”,无非是绕开这个难啃骨头的自我安慰罢了。
赢勾应该做的是,
直娘贼!
快,
放俺出来,
俺去砸了那个劳什子的古墓!
而不是在发怒的时候,选择退却。
直觉告诉周泽,赢勾似乎察觉和发现了什么,但他却没有想和自己说的意思。
“行。”
周泽也不想继续在这古墓上纠缠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一回生二回熟。
要是继续逗留在这里,再体验一遍融化的感觉,周老板真觉得自己会发疯的。
对这件事,周泽也罕见地没有去选择对赢勾刨根问底。
但忽然间,周泽想到了一个可能,用这种方式,能不能学獬豸那般,躲避掉轩辕剑的“咔嚓”?
重新造就出一个赢勾,让那个人去替死?
“天……真……了……”
赢勾能听到周泽的心声,直接对周泽刚才的想法进行了评价。
獬豸是以无数载以来的自我湮灭才得以成功,
末代则是拿自初代开始府君一脉的道统和积攒为基础且找了个菩萨为替死鬼才得以走出来,
若是凭一个古墓就能轻轻松松地过关,
这也太瞧不起黄帝了。
“梦想总是要有的,话说,你咔嚓掉了,我是不是也得死了?”
“你……可……以……活……”
“那多不好意思。”
“你……活……吧……”
周泽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此时的氛围莫名的有点煽情,正当他准备说点什么冲淡掉这种氛围时:
“西……侧……”
赢勾的声音传来。
周泽没动,而是默默地将手指插入了小溪边松软的泥泞之中。
缕缕煞气,开始渗透入地下,以期望提前形成一个阻截网。
然而,似乎就是这么个很不经意的动作,却还是惊动了对方,几只鸟忽然自那边的林子里飞出。
周泽单掌拍地,跪坐了起来,紧接着,竭尽全力开始向那个方向冲去。
莺莺愣了一下后,马上也跟着冲了过去,且很是聪明地和自家老板错开了方向。
说一撅屁股,就知道你要……
这太粗俗;
但几年来同床共枕朝夕相处所养出来的那种默契,真不是吹的。
老实说,周老板现在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只是精神上有些萎靡和虚弱,但在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追击一个猎物更能让自己放松的了。
风,在耳边“呼呼”作响,
经历过先前那烂泥一样的身体后,
再度拥有属于自己的肉身,
这种奔跑,这种跳跃,这种爆发力,都是那么的令人想念和珍惜。
对方的速度也很快,是一道黑色的光芒,就在视线之中。
“咖啡!”
冲刺的过程中,双手自然而然地垂落在身体后侧,十根指甲释放出了恐怖的煞气,没入了地下!
“轰!”
下一刻,
在猎物的前方出现了一道由煞气凝聚而出的牢笼,封锁了对方继续前进的道路。
黑影停下了身子,想要向另一侧继续逃窜,却碰上了从那一侧包抄过来的莺莺。
双方碰撞之后,黑影败退。
黑影的速度被滞缓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周泽彻底拉近了和他的距离,来到了他的面前。
双方的距离,只有不到十米,一个很微妙恰到好处的距离。
黑影身上的光泽暗淡下去,显露出来的,是一名身穿着白色长袍的男子。
他伸手,轻轻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面具后面,是一张很狰狞可怖的脸。
周泽一直以为,类似菩萨那种喜欢戴个面具示人的习惯,应该是为了维持属于自己的宗教神秘感。
不管什么人,戴着个面具,似乎都能让人觉得“他很叼”。
但事实上,面具的最广泛也是最本质的运用,是遮丑。
男子的脸,和在水中浸泡时间久了成了巨人观的感觉很相似,那一双眼珠子,因为脸部肌肉的膨胀挤压,已经成了两个小绿点儿了。
“奴仆一族后人,参见主上。”
男子对着周泽,跪伏了下来。
仿佛先前的逃跑,只是为了让自己敬爱的主人热热身,别一直躺着,得多运动,这样才能对身体好。
周泽抿了抿嘴唇,
“与人为善”的良好行事作风习惯在此时又发挥了积极的作用;
不管何如,让这一族的人继续存在,确实是一个无比巨大的隐患。
因为只要自己每次使用“咖啡包纸加糖”这类的招式,
他们往往就能直接认出来。
这无疑给自己增加了很大的危险性,毕竟在没有老山参的前提下,九常侍里随便跑出来一个,都能把现在的自己捏死。
不过,之前以为这一族的人不敢再派人出来的,没想到,居然又派来一个。
周泽暂时还没有轻举妄动去捉拿他,
生怕他也跟之前古墓下面的仨一样,干净利索地抹脖子。
先小心翼翼地稳住他,
再小心翼翼地活捉他,
最后再小心翼翼地拷问出那一族的藏身之处。
刚刚经历过“融化”的周老板现在真的很想回到书店躺在老位置晒晒太阳喝喝咖啡缓缓,重新品味一下生活的美好,当然,如果能把那个沙发换成白骨王座的话,就更巴适了。
莺莺见自家老板没动手,她也就站在那儿没动,不过,莺莺的头发已经变成了白色,显然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
然而,
就在这时,
男子忽然左手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居然哭了出来,
是的,
你能想象出拥有一张巨人观脸的人哭是什么模样么?
像是一个发胀的肉球里,忽然挤压出了脓液,简直是难以想象的恶心。
“听闻主上在此,奴特意来此恭候!
主上于我族有恩,但我族上下却皆为卖主求荣之人!
奴不敢忘却自己的身份,愿自请带路,
助主上重回白骨王座!”
ps:最近的剧情有点绕,但这是必不可少的铺垫。
最近的更新时间有点迷,龙尽量调整一下。
第十章 开局一条狗
“喂,小孙啊,明儿帮我请个假,事儿假吧,嗯,好。”
挂了电话,
老张推开书店的门走了进来。
这一次,倒是没说“真巧啊”,
因为书店的饭桌上,还没摆上饭菜,摆放着的,只是一张中国地图。
地图上的雄鸡依旧威武,
不过,
在左下角的位置,则被插上了一面小旗。
“哎哟,这么个热的天去三亚,要死人的哟。”
安律师坐在桌边叹着气,老板人不在这里,倒是可以自由一些,稍微吐槽一下没什么。
要是老板在的话,估计就是“老板对手底下员工真的是太好了,带大家去三亚度假!
大家得感恩啊,要知道去三亚旅游可能比出国旅游还贵啊!”
三亚那边还是只适合冬天去,其余时候去的话,都太热太晒人,其实,冬天的时候也热也晒人,但如果你是刚从一个把自己冻得哆嗦的地方来到三亚的话,会觉得很幸福从而忽略掉这一点点的炎热。
但现在,正是最热的七月……
“去三亚做什么?”
老张也是刚刚接到安律师的消息,只是叫他请假来书店集合,并不知道到底要去做什么。
安律师坐在椅子上,抬起头,看着老张,上下嘴皮一碰,言简意赅:
“灭门。”
“…………”老张。
安律师的手在海南岛上戳了戳,笑了笑,继续道:
“大大老板以前的王座被人偷了,这次咱得去把它抢回来,顺带清理一下那些家伙,最好不留活口。”
老张点点头,在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点了根烟,他需要缓缓。
“我说,你这次可是咱第二梯队的主力选手啊,得争点气,为你祖先争光!”
安律师起身走到老张身边,拍了拍老张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老张愣了一下,只觉得安律师这话说得怪怪的。
就像是明天学校要有个测验,老师在考试前鼓励大家好好考,最后加了一句,考差了的话真是辱没祖宗!
不过,很快,老张就明白了。
楼梯口,一个熟悉的小男娃走了下来。
老张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尊老是中国人的传统美德,尤其是这个隔了这么多代的直系“老人”。
小男娃瞥了老张一眼,像是当爹的总觉得自己儿子不争气的样子,在安律师旁边坐了下来,顺手拿起安律师面前放着的那宝贵的超霸杯。
他一直看安律师捧着它“咕嘟咕嘟”地不停,
自然认为是好东西。
老张马上走过去,把超霸杯拿过来。
小男娃皱眉,盯着老张。
“很贵的,老祖宗。”
“我喝不得?”小男娃反问道。
“您要喝,我给您去买,这个咖啡金贵,别蹭人家的。”
“嘿!”
小男娃作势要发作。
安律师则大笑着从老张手里接过了自己心爱的超霸杯,
道:
“就是嘛,你这个老家伙,还没人家小辈明白事理。”
说完,
安律师心满意足地仰起头,
“咕嘟咕嘟咕嘟…………”
“叮叮叮…………”
旁边,小猴子正拿着老道刚给它买的游戏机,正在玩儿最新款的超级马里奥。
“喂,准备得怎么样了?”小男娃说起了正事儿,“我可是特意中断了原本的工作特意赶回来的。”
“得嘞,您那个工作算个屁,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现在是阴司的正牌身份,还玩儿傲娇呐?
真用不着几年,咱都得鸟枪换炮,到时候再论论谁高谁低才有意思。”
“我跟你说认真地,你自卑个什么劲儿啊。”
“我也是认真地,呵呵,放心吧,抓了个带路党,挺配合的,那地儿结界的出入口在海南岛上,算是一个狭窄的小裂缝空间吧,人口呢,也就百来号人。”
“这么少?不是说传承自上古的家族么?”
“本来就是阴间的亡魂变种,后来找到了个阴阳间的裂缝,这种存在本来繁衍就很是问题,弄到现在没绝种还能有百来号人,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不信你现在再去提着你这杆老枪出去试试看还能不能播种不?”
安律师抽出一根烟,递给了小男娃一根,继续道:
“这次在徐州就已经死了十多个了,估计也就剩一百个不到了,其中小杂鱼还是大多数,类似你和我的这种。
别生气,咱现在在老板眼里,也就是使个顺手罢了,论打架,还真比不过你这个乖孙儿加庆他们几个。
那边呢,稍微能上得了台面的,本来就这么不到十个,一个叛变,仨直接在咱老板面前自杀了,也就剩下那几个了,问题真不大。
咱这次真的要注意的,是被让人遛出去一个,要么不做,做,就要做得漂漂亮亮的。
咱老板一向教育咱们要与人为善,
别他家人都下去了,留他一个人在世上孤零零的,那多不好,一家人,一个大家族,就该整整齐齐不是?”
“那个……那个带路党,可靠么?”
小男娃直接问到了关键之处。
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可千万别急着睡,小心枕头下藏着刀。
安律师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道:
“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呗,他自己说是自己在族内被排挤,有人使绊子,导致他沟通魔神时出了事故,一直因此饱受折磨,所以打算投靠赢勾来帮其报仇,也想为自己求一个好一点的前程。”
“怎么听起来,和你一样?”
“呵呵,还真是,不过,无所谓了,甭管他是真的要当带路党还是想玩儿什么引狼入室或者瓮中捉鳖的把戏,都无所谓了。
只要实力足够强,任何的阴谋诡计,真的都没什么意义。”
“这么有信心?谁给你的,老板?”
“袁隆平老先生。”
安律师伸手指了指吧台下面的那个贴着符纸的保险柜,道:
“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么?”
“什么?”
“一小袋小马铃薯。”
安律师说完后,挠挠头,道:
“其实,我还是觉得如果种出来的是菠菜的话,更应景一点儿。”
“我听不懂。”
“没童年。”安律师伸手招了招老张,道:“来,老张,你来回答你祖宗。”
“额,大力水手泡派。”
老张也算是个中年人了,却还得回答这种问题,但没办法,谁叫自己的辈分因为自家祖宗来了后,直接急转直下呢?
就是安律师,也是和自家祖宗平辈论交的。
“有用?”小男娃指着保险柜问道。
“刚送来的,长势不错,新结的小土豆,那边的研究,取得了成功。”
“还能继续研究改良下去么?”
“看吧,等啥时候真种出了西瓜,咱的书店,也就不开在这儿了?”
“开哪儿去?”
“泰山顶上!”
平等王安豪气冲云霄!
……………
“老板,大家都来了呢。”
坐在旁边书桌上正在玩游戏的莺莺拿着手机说道,她先前帮安律师一起通知了书屋能到的人。
这次去海南,方便去的肯定会带着一起去。
莺莺对此是深以为然,老板杀了人,至少人多可以方便抓紧时间舔包。
“嗯。”
周泽站在窗口,正抽着烟。
“老板,需要咖啡么?”
周泽点点头。
“好嘞,老板。”
莺莺把游戏退出去,起身下楼了,
周泽继续看着窗外的夜市。
“你……还……有……心……情……要……王……座……”
轩辕剑隔三差五地在梦里猥琐地戳戳戳,
周泽这时候居然还对大老远地去海南取回王座这么有兴趣,
这一点,让赢勾难以理解。
“如果横竖都是死的话,那还是得让自己多开心点儿,是吧?”
周泽伸了个懒腰,继续道:
“再说了,如果死前能让我在白骨王座上躺这么个几个月,好像也不算亏。
外加,我刚刚经历过自己被融化的整个过程,受到了惊吓,正好拿这王座来冲冲喜。”
“我说,你怎么就一点都不激动啊?”
“为…………何…………”
“要拿会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了,无论是拿过来转手卖钱还是拿来怀旧也好,都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失而复得,总是能让人愉悦的,不是么?
你是不知道,我以前上小学时跟着大孩子们一起去捡废品卖,赚了几块钱回来,结果丢了一块钱;
和王轲一起找了半宿才找到,那个高兴劲儿哟。”
“没…………心…………情…………”
“为什么没心情,白骨王座唉,你以前的王座,没兴趣还把它弄得这么高,没兴趣我每次进灵魂深处时你都坐那上面?”
“失……去……的……太……多……了……”
周泽闻言,一时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是,失去了太多了。
曾经的地狱,曾经的冥海,曾经的阴阳轮回大权,
赢勾,曾经拥有一切,现在只剩下一条……
“咳…………”
周老板装作被烟呛到了,咳嗽着强行打算自己这匪夷所思的思路。
赢勾所失去的,绝不仅仅是昔日的王座啊。
就在这时,莺莺那台没关机的电脑也不知道怎么的弹出了一个页游广告,
“你还在等什么!!!
开局一条狗,装备全靠爆!”
第十一章 窥见!
“亲爱的旅客们,本次航班的目的地海口市到了,感谢您选择东海航空,我们期待与您的下次再会…………”
周泽缓缓地睁开眼,莺莺则取出湿巾亲自帮周泽擦着脸。
“到了?”
周泽把头侧向了舷窗一侧,机场里自然看不出什么景色,但能看出来,很晒。
众人一起下了飞机,走出机舱后,一股闷燥的感觉当即下来。
因为通城没有直达三亚的航班,所以只能选择先飞海口,再在海口转高铁,海南有环岛高铁,这一点上,很方便。
至于海口这座城市,它最大的特点大概就是没什么特点。
如果把全国最没存在感的省会城市排一个榜的话,海口应该也能入选,甚至不少人在被问其海南的省会时,往往会脱口而出是三亚。
众人出来后集合,坐上了事先安排好的车,没多做耽搁,直接去了高铁站,取票进站,大概下午四点的时候,来到了三亚市
来都来了,虽然是来灭人满门的,但也真的没必要刻意去讲究发痒什么艰苦朴素的精神。
门,要灭,但眼下既然条件允许,自然得好吃好喝好住地款上。
酒店是安律师订的,名字叫山海天大酒店,是一家挺出名的网红酒店,酒店很有现代感,外加位于一个海湾中,毗邻大海,下方还有很多个游泳池,确实是一个放松度假的好地方。
进了房间后,
莺莺马上去擦拭浴缸,
老板有洁癖,所以这浴缸自然得先好好清理,还得消毒,然后才能放水给老板泡。
周泽则是走到阳台上,在长椅上坐下,前方,是蔚蓝色的海面,海天辽阔,确实让人很舒服。
通城位于长江入海口位置,自然也是靠海的,但通城的海因为太过平静的原因,说实话,真的没多少海的感觉,反而更像是一个大得不像样子的湖。
门口传来了门铃声,
莺莺从浴室出来开了门。
站在门口的,是戴着面具的那位,带路党。
他没有名字,因为他们一族基本上都不怎么出来,族群人数又一直很少,所以没必要特意取什么名字。
书屋上下,都亲切地称呼他为老带。
“老板。”
老带走到阳台,很是恭敬地站在周泽身后。
周泽没回应,书屋上下,方便带出来的,都已经来了,可以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甭管眼前的这位老带,是否是真心实意地想带路,都无所谓了。
“老板,我们既然已经到这里了,我觉得,还是别夜长梦多的好。”
“怎么,你们族里在这里还有眼线?”
老带马上摇头,“这是没有的,祖先们当初选择这处裂缝设置结界定居下来时,这里,还没什么人烟。”
在历史上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海南岛都被冠之以“穷山恶水”的印象,很多人在朝堂上被对手整下来后,往往都会被发配到这里来做官,被发陪者在出发前还会哭哭啼啼地和亲友诀别同时把自己的小妾都送人,
基本做好“要上路”的准备了。
赢勾是上古末期陨落的,所以,这一族应该也差不多是在那个时候来到了这里定居,那个时候的海南岛,肯定更为荒凉了。
“没事。”
周泽懒得去解释什么,真要解释的话,也只能说他觉得这里环境真好,想再躺躺。
然后等莺莺给自己擦好浴缸,自己再舒舒服服地泡个澡,最后再搂着莺莺一边听着海浪声一边睡觉。
呼,
虚浮啊……
可能,刚“弃暗投明”的老带,短时间内,是真的没办法领会到书屋的企业文化内涵吧。
“坐标的事儿,你去找安律师他们去商量。”
周泽的言外之意是,你可以圆润地离开我的房间了。
但老带却摇头道:
“安律师大人没空呢。”
“没空,他在干嘛?”
“他在一楼大堂里坐着,说是要和那些网红们分享一下人生感悟。”
“呵。”
这倒是安律师会做出来的事儿。
“那就去找老张头吧。”
总之,
你滚吧,
莫挨老子。
“额……好的,老板。”
老带离开了房间。
莺莺这会儿也从浴室出来了,对周泽喊道:
“老板,水放好了呢。”
周泽脱去了衣服,坐进了浴缸里,莺莺则双手打上沐浴露开始给周泽擦背。
“老板,这里风景真的很好呢。”
“喜欢这里么?”
“喜欢。”
“这里还有免税店,等灭了人家满门后我带你去买点儿东西。”
“人家用不上化妆品呢。”
“摆那儿当装饰品也挺好的。”
“嗯,老板说得对。”
“莺莺啊。”
“嗯,老板?”
“以后,如果觉得心情不好了,可以自己出来玩玩,三亚,大理,哈尔滨,都可以去逛逛,国内玩儿腻了,可以去国外逛逛。”
“好的,老板,只要和老板在一起,去哪里莺莺都愿意。”
周泽点点头,神情却不免有些默然。
赢勾说过,轩辕剑如果下来了,他赢勾就算躲不过去,要被斩掉,但周泽,是有概率可以活下来的。
但周泽有一种预感,那个画面,既然出现在自己的梦里,那么自己到时候想要逃离这种原本属于赢勾的宿命,估计也难了。
毕竟,他们二人的关系可是比一条绳上的蚂蚱还亲。
且真到那时候,周泽也不会哭着闹着让赢勾刻意地去保存自己,如果有希望的话,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可能,他倒是希望能陪赢勾赌一把;
赌赢了,大家一起继续咸鱼下去;
赌输了,那就真的可以肚皮翻边,抹上盐了。
这辈子,虽然没几年,其中有一年还在沉睡。
但该享受的,也享受过了,该放松的,也放松了,说实话,真没太多的遗憾了。
除了现在正在帮自己搓背的女孩。
浴缸面前是落地窗,躺在里头,也能看见海,也能晒到阳光。
在莺莺越来越娴熟的按摩技巧下,在飞机上并没有怎么休息好的周泽,眼皮子开始越来越重,慢慢地闭上了眼。
察觉到老板已经入睡了,莺莺就放轻了手中的动作,改为慢慢地给老板按摩头部穴位。
待得老板熟睡后,
莺莺背靠着浴缸坐了下来,
老板睡觉时,她不能离开太远,否则老板就得醒来。
她并不觉得这是一种束缚,反而这种被老板所需要的感觉,她很享受,也很开心。
拿出了事先就放在旁边的那本《女仆的自我修养8》,
一边翻阅,一边听着老板均匀的呼吸声,莺莺只觉得,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岁月静好吧。
…………
“滴答……滴答……滴答……”
周泽现在很想摔东西,
光是用骂人的话语去诅咒,已经无法排解开自己内心的郁闷了。
在这么好的景色下,这么贵的房费下,
自己居然又做起了这该死的梦。
只是,双手触摸,却没碰到任何的东西,自己的视线里,也是一片漆黑。
周泽没想走,也没想去巡回,既然这是梦,管你到底是什么,老子就不配合了。
我就这么着了,你赶紧做完,我好去睡觉。
前方,开始出现光,且越来越近。
所以,梦就是贱,你哪怕在这里不动,它都得主动往你面前去凑。
光芒很弱,和四周的黑暗搀和在一起,像是牛奶倒入了芝麻糊中后被疯狂地搅拌着。
周泽抬头,看向前方。
隐约间,
前面的陈设环境好像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周泽下意识地靠近了几步,
手臂触摸到了坚硬冰凉的东西,应该是墙壁。
是了,
这里是那座墓室!
艹!
周老板内心忽然一慌,
不会自己已经跑三亚来了,还会被“抓”回去继续做巧克力人吧?
好在,
这确实是一场梦,并不是所谓的分身即视感,这倒是让周泽心下稍安。
模糊的画面中,
隐约可以看见一个人坐在水池旁边。
这个人赤膊着上身,
背对着周泽,
在他后背上,有些黑色的符文内敛而凝重。
周泽张了张嘴,想要喊,却怎么喊都喊不出来,这一刻,仿佛四周的黑暗都开始疯狂地向他嘴里倒灌进去。
画面中,
赤膊着上身的男子伸手放入了水池之中,
整个墓室在此时似乎都颤抖了起来,仿佛形成了一种极为亲切的呼应。
一道道靓丽的符文开始在墙壁上流转闪烁,这是周泽先前在墓室里时从未触发也从未见到的画面。
那间墓室,果然没那么简单!
水池开始沸腾起来,
水池中,
也出现了一道人影。
人影从水池里慢慢地坐了起来,
隔着太远,看不真切,但依稀间,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而这时,
那个赤膊的男子也慢慢地转过身,
其目光,
似乎穿透了一切阻隔,
看向了周泽。
二者的目光交汇,原本扭曲的四周和模糊的视线在此时似乎都被对方投射来的目光给彻底理顺,似乎任何的混沌在其面前,都得服服帖帖。
周泽盯着他,
他也在盯着周泽,
一股沉闷到极点的压抑感开始袭来,
胸口位置更是忽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绞痛,
周泽一边一只手死死地攥着自己的胸口位置一边用极为压抑的声音轻声道:
“你不是说,
不记得那个地方的么……”
第十二章 上门
这种对视,连周泽自己本人都不清楚具体持续了多久,只知道在整个过程中,自己的大脑似乎处于半宕机状态;
这时,画面中的赢勾重新转过身,原本被目光理顺的四周环境又再度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四周的黑暗,宛若潮水一般疯狂地涌来,恐怖的水压之下,仿佛此时的自己,只是即将湮灭的脆弱贝壳。
黑暗,
迷茫,
绝望。
“呼……”
周泽猛地睁开眼,
他还位于浴缸之中,
浴缸里的水,依旧是温热的。
莺莺将水龙头调成了热水慢流,可以一直保持着浴缸里的温度。
虽然她知道自家老板是不怕冷的,但她还是认为热水泡澡会更舒服一些。
旁边,莺莺靠着浴缸,像是也打起了盹儿。
莺莺说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入睡的,但每次都睡得很浅,时间也不长,这大概也是她越来越像人而不再像僵尸的趋势吧。
周泽抿了抿嘴唇,身子下压,让水面没过自己的眼睛。
耳边,有水声在作响。
他需要静静,
他甚至不清楚刚刚的那个梦,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甚至,
他连再去问赢勾的想法都没有。
话就放这儿吧,就算赢勾想坑他想算计他,其实周老板也没什么好抗拒的,也懒得去抗拒了。
你可以说这种心态很消极,但却是最真实的写照。
其他情况,该怎么争就怎么争,该怎么抢就怎么抢,谁要自己的命自己就先咬下他一块肉,唯独在这件事上,好像越计较越觉得忒没意思。
过了许久,
周泽才重新浮出水面,长舒一口气,双手搭在了浴缸两侧边缘,溅起了些许水花。
“嗯,老板,你醒了?”
莺莺也睁开了眼,她膝盖上还放着书。
一直以来,周泽都很好奇,《女仆的自我修养》系列到底是谁写的,而且看样子,出得还挺快,莺莺这都看到8了。
“嗯。”
落地窗前,已经是夜幕下繁星点点了。
莺莺起身,拿起了毛巾。
周泽从浴缸中站起,莺莺细心地帮周泽擦身子,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擦拭好后,莺莺又拿来了特意带来的休闲服服侍自家老板穿上。
一切妥当,
周泽走到了床边,靠在枕头上躺了下来。
因为这是270度海景房,躺在床上,直接面朝大海,视野上,真的很不错。
只可惜现在是晚上了,大海上也是黑漆漆一片,但酒店下方的灯火通明,还有不少人在里面一块块的泳池里游着泳。
有不少曼妙的身姿在泳池中舞动,旁边还有同伴或者男朋友在忙着拍视频。
“老板,我让前台送些吃的过来吧?”
“算了,不是很饿。”
周泽抬起手,示意莺莺一起靠过来。
莺莺却摇摇头道:“人家先去洗个澡。”
周泽愣了一下,点点头。
一刻钟后,洗好澡的莺莺换上了一套黑色的丝边睡衣上了床,主动把自己送入自家老板的怀抱。
头枕靠在老板的肩膀上,手指很调皮地在老板的胸口位置画圈圈。
时而旋转,
时而轻捏,
时而上下,
时而急促,
时而缓慢,
看着它从松软慢慢地变硬到凸起,
还真的是很有成就感呢!
“老板,这个地方,是不是就是老道常说的,适合养老的地方啊?”
“养老?”
“对啊,风景又好,每天还能看见大海,要不,我去在这附近买个海景房吧。”
“别了,饶过三亚人民吧。”
“老板,你不喜欢这里么?”
“喜欢是喜欢,一年中,抽个一个星期来度假就挺好的,一直住在这儿,其实不舒服的。”
海景房,似乎成了一代国人心中的执念;
曾经也有开发商打出过海景房养老的美好蓝图广告。
事实上,真的长靠着海边住的人自己心里才清楚,这一年到头都潮湿的环境对家用电器对家装对人身体的损害都是很明显的。
住这儿不是养老了,纯粹是想提早去阎王爷……哦不,是想提早去参加九常侍的选美了。
就是这浪涛拍岸的声响,偶尔听听,觉得很浪漫很美好,一年365天的听,就是折磨了。
“哦,是这样啊。”
莺莺打消了进军三亚房地产界的计划。
门铃声响起,
莺莺下了床,没急着去开门,而是换了一套衣服,这才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庆,庆手里提着一个保温盒。
“我,我,我,我,我来,送,送,送…………”
庆站在门口,小脸通红。
打架厮杀时没什么问题,但一旦回归到日常生活角色中去时,就真的……很煎熬了。
“送,饭!”
说出最后一个字后,
庆仰起头,
深吸一口气,
她刚刚差点没把自己在这句话上给憋死。
莺莺让庆走了进来,庆走到床边,单手把旁边的茶几给举起来,挪放到了周泽身侧。
然后打开保温杯,
里面是满满当当的饺子。
“有芹菜猪肉的,有牛肉馅儿的,也有虾仁馅儿的。”
庆做了一下介绍。
“哦。”
周泽从庆手中接了筷子,夹了一个。
庆赶忙把袋子里装着的料碟取出来。
有醋的,有蒜末的,有老干妈的,
饺子种类很丰富,蘸料的种类同样丰富。
周泽吃饺子向来是蘸醋的。
一个饺子送进嘴里,皮薄馅儿厚,味道,确实很好,吃起来,给人一种很畅快的感觉。
“好,好,好,吃,吃,吃……”
“好吃。”
周泽马上回答。
庆点点头,放心了。
身为前执法队大佬,大晚上地来送夜宵拍老板马屁,也真是辛苦她了。
“这里,这里,这里很多,很多饺子馆呢。”
“是啊,这里东北同胞多。”
在海南,饺子馆的密集程度,可以和黄焖鸡沙县小吃分庭抗礼。
很多东北同胞,因为受够了东北冬日的寒冷,就选择在温暖的海南岛定居下来。
也因此,海南也有东四省的称呼。
“是,是啊,这里,这里暖和。”
周泽又夹了一个饺子送入嘴里,一边咀嚼一边问道:
“你很喜欢吃饺子?”
“我生,生前,生前是,是,北……”
“北方人?”
“嗯,恩呢。”
“还是能吃东西好吧?”
“是,是的呢。”
“老板,听安律师说过,庆以前可是位格格呢。”
“哦,是嘛。”
得,还是位格格来给自己送夜宵,这嘴里的饺子,忽然变得更有味道起来。
人都是这种感官动物,喜欢给食物赋予更多超越口腹之欲的东西,比如走遍全国各地的名小吃店,往往都能看见墙壁上挂着的介绍资料,大部分版本都是某某年乾隆爷南巡时吃了这个小吃后赞不绝口。
仿佛乾隆皇帝一辈子其他事儿都没时间干,整天都在东北西跑忙着给各色小吃赐名了。
安律师是民国那会儿的人,庆的年龄,比安律师还要大一茬子,是清朝的人,没得跑了,说不定比莺莺还大点儿呢。
“满人?”周泽边吃边问道。
“姓,姓,叶赫那拉。”
“,这姓有名。”
周泽接过莺莺递来的纸巾,擦了擦嘴,问道:
“他们在干嘛呢?算了,不问你了,莺莺,老安现在在干嘛?”
莺莺拿出了手机,扫了一眼“性感老道在线发牌”微信群。
这个群平时都是死的,只有大家伙出去后需要联系时,才会重新活跃起来。
“老板,老道刚发的照片,照片里安律师和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在一起喝咖啡呢。”
“哦,提醒一下大家,别离开酒店范围,对了,让老安安排一下守夜。”
虽然是住在人流很大的酒店里,但守夜还是需要人来做的。
对于普通人来说,人流大的地方意味着安全,但对于周泽他们来说,人流大的地方,反而没有杳无人烟的荒郊野外来得安全踏实。
“良和佑会负责守夜的,不会有问题的。”
一说到专业领域,庆完全就不结巴了。
周泽点点头,有他们负责安保的话,自己还是能放心的。
“对了,那个老带,他一直没离开酒店么?”
“没有,他没有进餐,在离开老板你的房间后,就一直留在自己的房间里。按照老板你的吩咐,我们并没有特意地去监控他,他也是一个人的单独房间。”
让他一个人单独房间倒不是为了故意表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态度,纯粹是因为他的卖相真的是太……也没人愿意和他一个屋。
“明天,我们就直接杀上门么?”
“不然呢?”
“我还是觉得,有点太直接了。”
“没事,等明天到了地方,我先进去,你们之后再跟进。”
“老带现在是否确信能带路,都不清楚呢。”
“他能带路就带路,不是真的带路就叫干脆加个姓,叫白带呗。”
显然,庆不知道这个梗。
“还是,太冒险了,可以让我门三个,先进去查看一下情况。”
“不用费那个事儿了。”
周泽摇摇头,
或许,只有周老板最清楚自己此时的心态,
轩辕剑的威胁日益临近,
横竖一刀的局面下,
还真没什么好放不开的了。
嗯,还有一点就是,
他不是对自己盲目自信,
而是对那一小袋土豆有很大的信心。
庆站直了身子,劝说的责任尽到之后,她躬身向周泽行礼,诚声道:
“祝老板,旗开得胜,重归王座!”
第十三章 疯狗
其实,真的很难说,这次书屋上下,到底是来这里灭门的,还是来这里度假的,或者说,是在度假的同时,顺带抽出手来灭个门。
安律师安排的车,豪华商务座,锃亮新车,款式相同,总共有三辆,周泽坐中间的那一辆。
三辆车开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又是哪家大领导出巡。
就连收费站里的工作人员都对这三辆车瞩目了许久。
莺莺一身职业装,坐在后车座,周泽坐在她身边,闭目养神。
开车的安律师和坐在副驾驶位置的老张,也是一身西装。
看起来,要多正规就有多正规。
统一的服装也都是安律师事先安排好带过来的,每个人的尺寸都刚刚好。
平时在书店里感觉不深,但一旦出来,安律师这个管家能力,真的不是吹的。
目的地,在三亚的市郊,车在一处湖泊前停了下来,附近除了一座化工厂以外,没其他民居,最近的一个居民点,距离这儿也有十多公里的路。
大家下了车,
安律师伸手推了一把依旧戴着面具的老带,
“到你了。”
到底是合格的带路党还是白带又或者是有什么异常,
马上也就能见分晓了。
周泽伸手从莺莺那里接过了一个阿迪的单肩包,
背在身上时,
像是一个来远行的青年人。
老带站在湖泊前,双手撑开,许清朗就在他旁边,开始布置阵法。
按照计划,是老板先进去的,但之后,等老板解决了大头确认了里面的情况下,他们也会进去帮忙斩草除根。
所以,这个进入那个裂缝空间的阵法必须在老带开启时就一同固定好坐标,否则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老板出不来大家也进不去才是最抓瞎的。
湖面的上方,出现了一道扭曲的黑色裂缝,附近的湖面也结上了冰。
老带回过头,看了一眼周泽,而后先一步踩着冰面向裂缝走去。
周泽跟着一起向前走,
老带走入了裂缝之中,
周泽在裂缝前停顿了一下。
“怕…………了…………?”
周泽深吸一口气,
摇摇头。
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前两次下地狱时的场景。
比起之前那两次,这一次,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
当然了,第一次有平等王陆做献祭,第二次有老猴子加执法队大首领外加一株老山参做献祭,
这一次,
只有小马铃薯一袋。
“发现自己好像疏忽了一件事。”
“何……事……”
“忘记先问你王座的尺寸,好让安律师提前给我订做好沙发套了。”
“呵……呵……”
“都到这儿了,你兴致还没起来么?”
“没……有……”
“他曾是你的奴仆,却在你死后偷了你的东西。”
“他……早……死……了……”
停了一会儿,
心里的那道声音继续道:
“不……过……也……是……”
“也是什么?”
“王……座……”
“怎么了?”
“我……的……狗……可……以……坐……”
“…………”周泽。
“他……们……则……不……配……”
周泽摇摇头,
懒得再说什么了,
起身,
进入了裂缝之中。
………………
“呼,老板进去了。”
安律师长舒一口气,同时解开了自己的领带。
周围不少人也都在做着同样的动作。
老张头蹲在地上,舔了舔嘴唇,
道:
“就这么进去了?”
一言不合,飞来,住了一天酒店赏了一天的海,第二天就跑去灭人家满门了?
“我觉得,还是需要点前戏好一些,否则这样总觉得太生硬了,不说他们了,连我们自己人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楚江王殿被灭时,不也没打招呼么?”
安律师撇撇嘴,对周围人喊道:
“该吃的,该喝的喝,保持好自己的精力。
老板要是在里面顺利,老带是真的带路的,那么,等老板在里面一马平川时,咱就进去在旁边帮着喊‘6666’感慨‘恐怖如斯’;
要是有什么事情,在场的诸位,一个也别想先开溜;
到底员工一场,就算豁出命也得进去试试看,看看能不能帮个忙。
这些话,我本来不该说的,也不用说的,但就怕谁脑子里没拎得清楚。”
喊完这些话后,
安律师对老道打了个响指。
老道马上从后车厢里取出了一个半人高的沙漏,倒扣了下去。
“沙子落完,我们就一起进去。”
…………
托赢勾经常把自己拉入灵魂深处的福,
周老板算是被锻炼出来了,
进入裂缝时有一小段时间的意识颠簸,
但对于周泽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进来后,
出口位置在山脚,
前面有一座山,山不是很高,估计也就百来米的样子,和通城的狼山差不离,不过这座山很宽。
裂缝空间里,基本就盛放着这座山了,也没有其他过多的边角料位置。
站在山脚下抬头,可以看见山壁上有很多小洞,应该是“家”。
难以想象,
当初这帮人的祖先为了保住白骨王座不被夺走特意迁移到这里后,居然世世代代地在做着山顶洞人。
老带站在周泽身前,
周老板本以为一进来就会遇到准备已久的阻截,
事实上,
其实没有。
“老板,我们族人世世代代都住在这山洞里的,因为族人数量一直不多的缘故,所以这些山洞,也早就够用了,有时候还会空余出来不少。”
老带的话语里带着一抹追思。
周泽走到老带身边,老实说,这里确实很平静,一方面是因为人比较少的原因,二则是,可能对方真的没有戒备。
也就是说,老带可能真的是一个带路党。
他现在正在感慨着,
似乎还有着对自己生长地方的无限眷恋,
而他现在正在做的事儿,
却是带着一个“魔鬼”来到这里,
亲手毁掉自己的家园。
“山顶上唯一的一个建筑,是一个半开放式的祭台,您的王座,就在那上面,无数年来,受我们一族的供奉。
我之所以能戴上面具,也是因为我能够接引到王座里镇压的魔神附身的缘故。
在我族历史中,只有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才算是我族的真正核心。”
“我并没有说会给你什么。”周泽看着老带说道。
要是对方直接来一出苦肉计,等把自己引进来后直接“十面埋伏”,周老板可能还会觉得痛快一点,解决掉伏兵的同时顺带把老带也一起解决了。
但现在人家这么实诚地在卖“队友”,反而让周老板有些无措了。
“很多东西,一旦拥有久了,就会自然而然地认为是理所应当的了;
这王座本来就是大人您昔日陨落后,我族先祖代为保管之物,在得知大人您在地狱重新归来的消息后,我族应该早早地就主动找到大人您,同时将白骨王座物归原主。
是他们贪心了,是他们贪心了;
我尝试劝说过他们,但没有效果。”
“你的看法,为什么会和他们不一样?”
“因为我坚信,您只要没有死,那么,再度掌握地狱重新君临阴阳的一天,迟早会到来,他们的执迷不悟和贪婪,只能让我族彻底灭亡。”
不远处的位置,
有五道黑影正在向这边移动,
他们的气息不是很强,
而且身体都没凝聚起来。
他们飞来时,带着欢喜的情绪波动,显然是认识老带的,而且和老带的关系应该不错。
哪怕再遭受排挤,再因为沟通魔神时出过意外,但老带好歹是有资格佩戴面具的人,总不可能真的混到人神憎恨。
“他们,是我的妻子和我的孩子们,很抱歉,老板,我很难具体地向您介绍他们的身份,因为我族先祖为了解决繁衍问题时,采取了很多极端的方式。
我们其实是不分雌雄的,很多时候,大部分族人都只是一团精魄凝聚而成的气旋,大概可以混合出一个人形出来。
所谓的繁衍,也更像是机缘巧合下两道精魄摩擦出的火花,但我们依旧有智慧,有亲情和家庭的观念。”
周泽抬起手,
道:
“好了,这个你不用介绍了。”
周老板对这种无性繁殖的创举没多大的兴趣,也怕自己真的听下去后会产生兴趣。
老带主动迎了上去,
就在他们快要汇合到一起时,
老带双手间出现了两缕黑光,黑光牵引出来的,是两条锁链。
锁链横扫,
只听得一连串的“砰”的声音传来,
这些个之前带着喜悦之情主动迎接老带的人影,全部崩溃。
老带顿足在那里,
缓缓地摘下面具,
慢慢地跪伏了下来,
巨人观的脸扭头看向了周泽,
泛着绿光的两颗小黄豆一样的眼珠子似乎还在滴淌着眼泪;
“老板,现在我,无牵无挂了。”
周泽走到了老带的面前,低头,看着他。
“老板,我知道,可能我刚刚做的,会让您觉得不喜,但今日帮您灭了我族上下,是我代表我族,向您递送的投名状。
我知道,您会认为我太绝情,但这,就是做狗的觉悟,狗,是没有资格向主人讲条件的;
既然做狗了,那么,狗的一切,都应该属于主人。”
这时,
周泽心里适时地响起了声音:
“听…………到…………了…………么…………”
第十四章 游戏体验
秩序就像是围栏,而在围栏的里待久了,人们就会想当然地以为世间的绝大部分事本就该如此,空气中洋溢着的也是真善美,小溪里流淌出来的也是甘甜的佳酿,世间万物,理所应当的一片和谐。
但总归有一些人,总归有一些时候,是没有秩序的。
比如眼前的老带,
他刚刚杀了自己的“家人”,好吧,那些黑色的人影,姑且称之为他的家人;
求的,只是一份投名状,也可以说是,求的是一份晋升的阶梯。
他们的先祖,当年是幽冥之海白骨王座下跪伏着的一个仆人,可能就是赢勾觉得手脚还勤快,能帮自己收拾一下骨头渣这类的杂物,姑且就留下了;
那位先祖肯定身份不显,生命阶层也不会太高,否则早被赢勾拿来将白骨王座再垫高一分,其鲜血也会被拿来酿酒。
但尽管如此,那位仆人,在那个年代,也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古代宫廷里的那些宦官近侍,名义上是天子家奴,在宫廷里那是奴颜婢膝,但一旦外放出来,那也是一方诸侯的威风。
可能,老带的眼里,当年的先祖,是有着崇高地位的存在;
也是,安律师可能所追求的,就是当年老带先祖的地位。
但随着赢勾陨落之后,先祖自匿了白骨王座,你说他是真有反意窃取为己有,又或是代为保管防止赢勾最看重的王座沦落于他人肮脏之手,其实都说不清了,年代毕竟太远。
但如今那位的后代,也就是老带这一族,为了生存,为了繁衍,一代一代地,将自己变成这般模样;
说妖不是妖,说人不是人,说鬼也不是鬼,这是一种延续,更是一种折磨。
改变的契机,可能就在这里。
但无论有再多的理由,或高尚或卑劣;
周老板不会因为老带直接杀了自己一家就觉得对方残忍而忌惮,
因为哪怕是到现在,
周泽也没真的相信他。
与其相信一个刚认识没几天的陌生人,
周泽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单肩包里放着的这一袋土豆。
这是一种很朴实的情节,就像是憨厚的老农看不懂风云变化股市风向,但他知道,只要自家谷仓里还有粮食,这日子,才算是真的踏实。
“老板,这边请。”
老带擦拭了泪水,引周泽继续向前。
山门口有一个栅栏,上端是牌坊,两侧有石碑。
左右两尊石碑都是相对的同样的一幅画,画中人跪伏着身子,画很简单,却很直白。
你可以理解成,这是这一族早代先祖在警告自己的后代要牢记自己奴仆的身份,忠诚于主人。
老带停下脚步,示意周泽也停下脚步,
回头道:
“老板,前面有一个阵法,生门在震位,我们现在所朝是东,也就是东北位置。”
“阵法?”
“是的。”老带的两颗绿黄豆眼珠子转了转,继续道:“我进来时,他们就已经感应到我了,因为我们这一族繁衍方式的特殊性,彼此间的感应,是再怎么都无法抹去的。
根据我们之前的安排,这处阵法,是想陷住您,而后再接连开启其他阵法,进行数重压制困锁。”
“安排?”
“是的,按照安排,先前我的那些家人过来让我杀死,也是为了特意取信于您,好让您放松警惕相信我。”
周泽不置可否。
老带双手伸展出去,纵身进入门槛内,一条条黑色的锁链被老带牵引出来,把自己当作石子儿丢进去,投石问路,直接触发了阵法。
而此时,周泽依旧位于阵法之外。
阵法启动后,一层层暗色光幕压迫而下,每一层都是一倍重力的叠加;
就像是一张白纸折叠二十五次后,能比峨眉山还高,只要这重力能一层一层地叠加下去,再强悍的身躯也只能被碾碎为尘。
老带在里头显得很痛苦,他的脸从膨胀的圆被挤压得开始变得扁平,宛若一块海面拿在手里用力捏着,你甚至能看见它被挤压出来的汁水。
周泽的目光看向了栅栏的东北方向,
伸手,
指甲长出,
沉声道:
“报纸。”
煞气自指尖流动,化作了强横的冲击力直接冲向了那个方向。
“嗡!”
就在那个位置,一个同样戴着面具的人身影被打了出来。
他似乎全身心地都沉浸在操控阵法之中,对周泽直截了当的出手没什么准备。
煞气贯穿了他的身躯,疯狂吞噬着他的本体;
按理说,他不该这么弱,但正如哪怕再强的高手被人一刀抹脖子也得完蛋一个道理,在这种局面下,周老板提前洞悉外加偷袭,直接将其了断了。
面具人的身体开始崩散,
他所构建出来的阵法也随之停止瘫痪。
老带匍匐在地上,他看起来瘦了不少,那张脸,没之前大了,却比之前显得要立体了一些。
从一张大饼脸,变成了国字脸。
此时此刻,周老板心里想的是,这个阵法,应该让老许进来后学学,可以拿来给别人整容时用,说不定以后还能开一家深夜整形医院。
周泽缓步走到老带身边,
老道踉跄地重新站起来,
指了指前面,
前面,
是上山的阶梯,
其状况,比华山上以前老版本的石阶还要崎岖坎坷一些。
也是,居住在这里的人走路大部分都是用飘的,自然不会花太大的心思去修缮这没什么太大作用的阶梯。
“台阶上有阵法,先靠左边走,十层后再换右边,这样可以规避掉这座山对上山者的压力。”
老带没做过多的休息,拖着疲惫受伤的躯体走上台阶。
周泽也没做什么犹豫,跟着老带往上走。
十层换一个方向靠边,到底有没有这个山的压力,周泽不得而知,但自己确实走得很轻松。
走着走着,
半山腰也就到了,
那里有一座凉亭,
凉亭里有一尊雕塑,
这尊雕塑身穿着古朴的甲胄,目光直视上山的方向。
而老带,则像是导游一般,一边帮周泽探路一边还不忘给周泽做着当地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介绍。
“白骨王座落入我族之手后,我族历代都沉浸于如何联系白骨王座内镇压的魔神,因为我族先天性的生命层次原因,所以,我族自身的发展潜力并不大,所以只能依靠魔神的力量。
这一尊雕塑,其名叫‘良雀’,本体是上古一尊凶兽,曾作乱地狱,企图染指地狱秩序,被斩杀后垫入白骨王座之下。
他是最早一批,算是白骨王座刚出现时的原材料,也因此,他的怨念也最大。
我族开始尝试和白骨王座内的魔神之魂沟通联系时,也是他第一个选择的回应,和我族先祖达成了联系,缔结了契约。
这被我族视为族内发展的新纪元,故而立雕塑于此。
这座雕塑,也是他的一个精神烙印点,他随时都可以通过这里进行降临。”
老带话音刚落,
雕塑的眼睛就睁开了,
眼眸里,
带着一抹戏谑之色,
先是扫向了老带,
随即看向了周泽。
“赢勾?”
雕塑开口说话了。
老带双手合什,弯腰向雕塑行礼,诚声道:
“主人归来,取回王座,请您让行。”
“好啊,让,让,呵呵呵…………”
雕塑的笑声很阴森,但话语中的选择,却很从心。
老带转身看向周泽,禀报道:
“接下来,他会让开,但他擅长的是灵魂之术,待老板您上去后,他会以术法困锁术迷惑您,使得老板您进退失据,而后山上的我族其余人将会召唤其余魔神降临围攻老板您。
这是我们先前都安排好的,门槛之法只是为了消磨老板您肉身的气血,这里,则是为了消磨老板您的灵魂之力,使您身心俱疲。
破局之法,就是先一步毁掉这座凉亭。”
“…………”雕塑。
周泽没有继续上山,而是走到凉亭内,看着这尊雕塑。
雕塑也在盯着周泽,
“赢勾……你虚弱到这种地步了么?
没想到啊,当年的你,也会有今日。
上一次,我输给了你,但这一次,哪怕你先毁掉了我这处的精神烙印,等你上了山之后,我会让你尝尝当年你镇压我等时我等之痛苦!
这是你我宿命之对决,
你我之间,
终有一战,
必有胜负!”
周泽歪了歪头,继续盯着雕塑。
雕塑见周泽不急着毁掉凉亭,而是在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着他,让他觉得有些疑惑。
“你害怕了么,赢勾?”
“哈哈哈,没想到,你也会害怕!”
“失去力量后,你连胆量也都没有了么?”
“你在畏惧我,是啊,你在畏惧我!”
周泽没搭理雕塑的话语,
只是在自言自语:
“盔甲颜色是绿色的,有印象了没?”
“条纹是带圈儿的,哦,对了,他后面还有个尾巴,还没印象?”
“他脑袋上有个肉瘤,记起来了没?”
“他双脚很大,跟蛙人一样,还没记起来?”
“哦,对了,他名字叫什么来着?”
周泽指着雕塑,却看向老带。
“良雀。”老带回答。
“哦,他说他叫良雀,你再想想,仔细想想,真的,别偷懒,认真想。”
最终,
周泽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着雕塑,
很认真地道:
“抱歉,不是我不想配合你给你一点尊重和游戏体验。
但他说了,
他是真不记得有你这号人物。”
“…………”雕塑。
第十五章 小奴
要怪也就只能怪上古赢勾那个时期,并没有干垃圾湿垃圾分类的要求。
赢勾打猎下来的战利品,吃肉的吃肉,酿酒的酿酒,剩下的骨头渣子一股脑地丢到了一边,这大概就是白骨王座最开始的雏形;
放到现在,这种不遵守道德的垃圾处理方式,是要被罚款和教育的。
也因此,你真的不能强求赢勾认得自己当年某一天丢下的垃圾到底是什么。
周泽估计这位雕塑心里肯定很是憋屈,
他曾是赢勾的手下败将,
且视赢勾为一生之敌,
然而,
在赢勾眼里,他只是早就忘记的一个路人乙。
“轰!”
抬手,
下压,
凉亭崩塌。
毁掉凉亭后的周老板拍拍手,示意老带可以继续带路了。
老带自己都已经说了,他本来是一个“黄盖”,但他又识时务者为俊杰,直接反水倒戈向周泽这边。
继续往上走,台阶也不剩多少了,毕竟这座山本就没多高,通城同等高度的狼山上辈子赢勾曾不止一次地去爬过,其山道设计得弯弯曲曲旋转曲折,但一门心思地往上走,成年人也就需要个十五分钟就够了。
而这里的山道,更是笔直笔直的,自然就更短。
到了山顶后,
视野也就清晰了起来。
前方有一个大圆台,圆台周围立着十多根铁柱子,威武得很。
圆台正中央则放着白骨王座,笼罩在寒气之下,特效感十足,宛若玩儿网游时眼瞅着神器就在自己眼前放着。
白骨王座两侧,各站着三个面具人,更远处的山壁洞穴里,可以看见近百个黑影在那里张望着。
眼前,不出意外,应该是最后一道防线了。
周泽停下脚步,
直接在地上坐了下来,
将单肩包放在腿上,拉开拉链。
可乐,
番茄酱,
醋,
糖,
盐,
这些都是莺莺事先准备的,细心的女仆考虑到了老板光吃土豆的话,会难以下咽,所以预备好了调料。
甚至,周泽还从单肩包里拿出了一个带电池的迷你榨汁机。
因为土豆必然是生的,每颗小土豆里都蕴藏着极为精纯且恐怖的煞气,自然没人敢提前刮了皮给煮熟了再给周泽带上。
脑子稍微正常一点的都能想到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导致这土豆里所蕴藏的能量基本流失。
所以,周老板现在还要生吃土豆。
莺莺清楚自家老板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生活习惯,很是心疼,所以准备了榨汁机,不求榨出汁水儿,只求打成糊糊能方便老板捏着鼻子一口吞下。
就这样,
前面六个戴面具的家伙在那里严阵以待,
柱子上以及四周空间里,还有少说十多位魔神的眼睛在盯着这里。
而周老板,
则开始了自己的野炊。
老带站在周泽身前,神情严肃。
后方石壁上不少黑影那里传来了暴躁愤怒的情绪波动,估计着是在以他们的交流方式痛斥着老带“汉奸”的可恶行径。
“吧唧”
小土豆,没舍得剥皮,因为不舍得浪费,这一口咬下去,口感真的是要多差有多差,还带着极为浓重的泥土腥味。
但吃下去后,
周泽内心则传来了一阵喜悦,
很显然,这喜悦不是来自于周泽,
而是赢勾。
如果不是知道真实原因的话,可能周泽真要以为当初赢勾之所以和黄帝反目割据地狱去了,原因是因为阳间的粮食养不起赢勾了,只能让他去地狱吃鬼。
带皮土豆真难吃,
但因为赢勾的关系,
周泽一口一口下去,
居然越来越兴奋和愉悦起来,像是吸了笑气。
周泽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心里感慨着:
嘿,跟个孩子一样,贪吃。
周老板吃得慢条斯理,那边站着的六个面具人则有些尴尬,也不晓得是上好还是继续观望好。
周泽也不担心他们忽然发动,
他之所以选择慢慢地吃,只是觉得生活需要点儿仪式感;
如果对方直接冲上来,周泽大可以将剩下的这些土豆一股脑地捏碎强塞入自己的嘴巴里。
但他们没动,也因此,四周,除了周老板啃土豆的“吧唧吧唧”以外,真没其他声音了。
土豆,终究不多,第一批改良后的产量自然不可能高到天上去,但确实比当初的花生米要扛饿多了。
吃完了后,周泽拍拍手,站起身。
这有点像是开打前嗑药回蓝,省得接下来打架时没蓝不能放大招。
周泽的动作就像是导演重新喊了“继续”,
演员们各就各位,开始干活了。
六个面具人一起结印,他们身上在放着光,天幕上,也有一道道各种颜色的气旋开始盘旋。
无论是这一族为了避免自己被灭族的命运,还是那些魔神为了报当年之仇,
他们都有绝对的动机和理由在面对赢勾时,去同仇敌忾。
老带依旧站在最前面,作势准备要上,但终究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他投靠周泽,是为了活命,而不是为了周泽去牺牲和奉献自己,如果横竖都是死,他干嘛不站到对面去?
但老带还是扭头对周泽道:
“老板,白骨王座被一层封印阻隔着,只要你能打破那一层封印,他们就将失去对王座的控制。”
周泽点点头,那边的面具人似乎也听到了动静,气得直接开骂,具体骂的是什么,周泽还真听不懂。
毕竟与世隔绝躲藏在这里无数岁月了,你想让他们推广普通话,也真是有很大的难度。
也就少数几个例外,因为出去过几次的原因,学会了语言。
周泽双手交叉在一起,捏了捏指节,依次发出了脆响;
随后扭了扭脖子,又是两声脆响;
反派角色的姿态,真的是做足了。
预备动作完成后,周泽也懒得自己再上去尝试闯关什么的了,反正赢勾也垫吧过了肚子,也该出来活动活动。
赢勾因为杯底破裂的原因,吃十个苹果,能留下一个就不错了,其余九个也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慢慢地消散掉,与其那样浪费,倒不如用在这会儿。
周泽闭上了眼,
意识开始下沉,
随之而来的,
是赢勾力量的苏醒。
当周泽再度睁开眼时,
恐怖的威压,竟然使得这座山都开始了摇颤,而圆台正中央的白骨王座,也随之发出了特殊的光芒。
周泽的目光扫向前方,
磅礴的威压倾泻而下,
距离赢勾最近的老带直接跪伏了下来,
这一刻,
他感受到了根植在自己血脉之中的真正恐惧!
圆台上的六个面具人身体也在颤栗,近乎要跪下来,而后方石壁内的黑影们,早就匍匐在地,颤颤巍巍。
周泽抬头,
看向天上。
那些先前特意释放出自己气息的魔神们在这种目光下,
一个一个像是在比赛赛跑一样,开始消散。
因为他们清楚,
当赢勾的这种气息出现时,
其实胜负,
已经没有去讨论的必要了。
赢勾固然不是巅峰时的他,
但他们,
又何尝是巅峰时的他们?
上古时期就被杀死,残魂因为白骨王座的关系永久地被镇压着,历经岁月的打磨,成了围绕在王座四周的“灵”。
赢勾固然不是幽冥之海的主人了,但他们,又何尝再是昔日可以搅动地狱一方的巨擘?
六个面具人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他们一边继续抵抗着来自周泽身上的威压一边拼命地尝试继续联系那些魔神。
很可惜,
哪怕是那位良雀,
在此时也终究没有再现身助战。
大家年纪都这么大了,也早就学会现实了。
唯一不想面对现实的,可能就是低下头就会被灭族的这些人吧。
周泽一步一步地向圆台走去,
其实,
他并没有因为看见昔日的王座而有太多的激动,
正如古往今来,
不知多少人为了那张龙椅费尽心思不顾一切,
但他们在意的,
真的只是一把镶金的椅子么?
他们要的,他们在乎的,是这把椅子所代表的权力。
而今,一切俱往矣;
以赢勾的性格,你让他单纯地把椅子抢回来没事儿做时自己就坐在上面回忆回忆往昔的峥嵘岁月稠,
或者夜来惊梦忽坐起,
一巴掌拍在王座扶手上,
感慨流泪痛呼:
“要是朕的大清还在…………”
抱歉,赢勾还真做不来。
所以,他对拿回王座,一直没什么兴趣。
但耐不住自家狗喜欢,想要,没办法,只能随他了。
就在赢勾即将走上圆台时,
天空中忽然出现了一道绿色的光束,垂直落下!
下方几乎已经要绝望到崩溃的六个面具人近乎喜极而泣,
他们终于看见了曙光。
绿光落地,消散,显露出了一个年轻小厮的模样,穿着绿色的衣服,脸上带着笑,微躬着腰;
只是,其眼眸深处的岁月痕迹,还是在诉说着他真的不年轻了。
六个面具人当即跪伏了下来,
连带着周泽身后的老带也向这个绿色衣服的小厮很郑重地磕了个头。
周泽,也停下了脚步。
“主人,小奴总算等到你了。”
小厮流着泪跪了下来,膝盖向着周泽方向不停地挪动。
“你把自己,也丢进王座里了。”
周泽的语气很平淡。
“是啊,小奴预感到大限将临,就主动吩咐后人将我的骨头也丢入王座之中,腆着脸,也成了王座下的一尊灵。
因为小奴知道,小奴也确信,主人定然会再度归来,小奴想要再见主人一面,小奴还想等主人归来后再继续伺候主人。
主人,您走后,幽冥之海被他们分了,地狱被他们分了,宫殿被他们分了,小奴无用,只能保留下这尊王座不被人夺去。
小奴有罪,小奴无用,小奴有罪,请主人责罚!”
绿色小厮跪着挪动到周泽身边。
周泽就这么平静地看着他。
空气中,似乎开始弥漫起一股子主仆二人久别重逢的感人味道。
却在这时,
已经跪伏到周泽跟前的绿色小厮忽然抬起头,
掌心位置出现了一张绿色的符纸,
直接贴向了周泽,绿色符纸当即融化,化作了一道道光束将周泽身体完全覆盖。
远处,白骨王座身上也释放出了绿色光芒,遥相呼应之下,王座那里传来了恐怖的镇压之力!
小厮用一种充斥着怨毒之色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周泽,
恶狠狠道:
“你已经不是当年的你了,今日,我要用你的王座,来镇压你,让你和我们一起,永远沉沦在王座之下!
你不是骄傲么,你不是自以为是么,你不是清高么,你不是无敌么?
我要你,和我们一样,和我们这些你眼中的渣滓一样,哈哈哈哈!”
紧接着,
他又忽然怯生生含泪道:
“主人,您可千万别怪小奴啊;
毕竟,
谁他妈生下来就愿意当狗呢!”
第十六章 狗窝
其实,此时在身体内失去了对这具身体控制权的周泽很能够理解眼前这个小厮的愤恨心态;
有点类似于当年的半张脸,
仰望苍穹时,
普通人可能就只是看看天气好不好,顺带享受一下明亮的阳光。
但若是将苍穹具体化到一个可见的人,且那个人就在你的身边时,那几乎就是无所不在无处可逃的疯狂倾轧,让你无时无刻地不在承受着强烈窒息折磨。
赢勾,就是这样子的一个存在,他曾坐在白骨王座上,镇压了一个时代。
虽说陨落过了,但卷土重来的节奏,也依旧能够让那些曾感受过恐怖的人内心颤栗。
小厮将自己化作了白骨王座下的灵,但你却不能因此推断他早早地就准备留下来以防后患,无数载岁月之前,他就谋划着这一天来坑一把赢勾。
他没那么牛逼,若真那么牛逼,当年赢勾肯定会品尝一下他的鲜血。
但这白骨王座,如同炼狱,无数昔日强横的存在意识被镇压其中,
他们的不甘,
他们的愤怒,
他们的怨怼,
在无数载的挤压打磨下,近乎成了实质。
可能,当年的他,确实是在自己大限将至时想着,兴许还能留一个念想,再见到主人;
但受到白骨王座的影响后,原本的初衷究竟如何,可能真的已经不重要了。
赢勾不会在意的,
周泽也不会在意的,
就如同现在社会上公众早就对凶徒案犯背后的凄厉童年和悲惨人生早就免疫甚至厌烦了一样。
绿色的光芒,死死地缠绕着赢勾,赢勾没有动,你可以理解成他被困住了,也可以理解成,他不需要动。
不过,周泽感受到了些许落寞的情绪。
是失望么?
失望于他的,背叛?
还是,
失望于自己当年,虽说曾镇压一世,却终究什么都没能留下,甚至,什么也都没改变。
落得最后,
真的是众叛亲离的下场。
双方之间,心意相通,所以此时,周老板能够很清晰地触摸到赢勾的“心跳”,感知着他的情绪脉络。
但,
这落寞,
也就一丝丝罢了。
“轰!”
白骨王座冲天而起,
散发着极为恐怖的威压,
这片裂缝空间在此时竟然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一些位置,甚至出现了破损的龟裂。
狭窄的天幕,瞬间被黑色所浸染,宛若早就已经消失的幽冥之海在此时再度显现了出来。
白骨王座曾悬浮在幽冥之海很久很久,在周泽灵魂深处的虚拟空间内,白骨王座和幽冥之海近乎是同体的。
所以,当白骨王座真的被触发起来后,牵引出了幽冥之海的虚影,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一张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开始在白骨王座周围浮现而出,
小厮是一个引子,
而王座周围的他们,
则是接下来的压轴。
他们怨念磅礴,积蓄已久,现在,将要爆发出来。
周泽的目光,落在了白骨王座上。
其实,这尊王座,已经有些陌生了。
正如现在仍然在老道那边里三层外三层被布包裹着的那面镜子一样,
早年,
它肯定也是风华一时的知名法器,
但后来,却破损跌落了下去,最后孕育出了许清朗师傅那种的怪胎。
而这尊王座,自赢勾陨落后就流失了出去,这么多年了,肯定也会发生一些变化。
被这一族研究,被里面的魔神们去改变;
“嗡!”
王座悬浮到了周泽头顶上方,
四周,
传来了阵阵凄厉的嘶吼声,
他们很兴奋,
因为自上古时结下的恩怨,在今日,似乎可以得到清算了。
这些年,也是苦了他们了。
虽说当年被赢勾猎杀过来,当饭吃,当酒喝,当坐垫儿,但至少在那个年代,撇开赢勾这个单独的例外,他们也算是名震一方的响当当的人物。
而在这些岁月以来,他们却只能依靠和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达成协议,去换取一些血食,这对于他们来说,真的是一种侮辱。
他们的存在,其实很畸形,甚至,都不算是一个完整的生命,只是“灵”,或者,只是“意识”。
而所谓的缔结契约,本质上,只是意识降临到这一族的人身上,运用自己的经验和对力量的理解,
和东北请大神差不多。
但那些只是山精野怪才会去玩儿的把戏,他们为了继续维系自己意识的存在,还得捏着鼻子做下去,这,真的是一种漫长的屈辱。
当然,任何事情可能都有两面性,至少,他们不用担心轩辕剑的事情。
王座开始下压,
恐怖的压力一层层的叠加下来,
整座山,
在此时都开始了被压缩。
一些石壁洞穴崩塌,里面的黑影也随之湮灭。
更多的黑影则开始四散出来,逃离自己所居住的石洞。
圆台那里的六个面具人,依旧站在那里。
老带近乎发了疯一样怒吼着冲上来,想要帮周泽脱困,却被小厮一指挥向。
强大的禁锢力直接将老带给封锁,
这倒不是说明小厮究竟有多强,只是因为面对最开始的老祖宗,灵魂深处的畏惧和本能的压制,真的太过清晰了。
且,到了老带这一代,早就已经杂交到一定程度了,如同海神大人见到真龙时的感觉。
“吃里扒外,异想天开的东西。”
小厮手掌一挥,
老带被抽飞了出去,身体崩碎了大半,砸落到远处后,生死不知。
“主人,您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为什么,就不懂得安息的道理呢?”
小厮眯着眼,对周泽说道。
他现在很享受这一刻,虽然表情上,有些小人得志的意思,但换谁放在他这个位置上,其实都很难控制住自己不露出这种姿态。
周泽依旧没理会他,
而是,
伸出了手。
小厮的眼睛当即瞪大了,
周泽,
居然还能动?
但随着白骨王座继续下压,赢勾的身子也轻微的一颤,刚刚抬起的手,不自觉地又落了下来。
白骨王座内部,万众一心,他们像是一群群凝聚在一起的器灵,此时,却格外团结,那就是要齐心协力,将赢勾镇压于此。
哪怕不能镇杀赢勾,也要让赢勾也被封存进这白骨王座,体验一遍他们当年所承受的痛苦。
“主人,您当年,就没把它当作法器,而您残留在里面的那些灵魂印记,也早已经被我们给抹去了。”
赢勾当年,打架,还真用不上什么武器,这一身僵尸始祖的躯体,就是世间最为恐怖的尖兵利刃。
白骨王座继续下落,
周泽的双脚开始凹陷进山体之中,
只是一小会儿,
岩石就已经没到了小腿的位置。
但周泽,依旧面无表情。
蚍蜉可撼树,
昔日自己种下的因,结出今天的苦果,好像,也是很理所当然的样子。
“搞不定了么?”
周老板的声音传来。
这真要被自己当年的法器给镇压下去,那真的是太丢人了。
赢勾没回应,
只是继续站在那儿,
头顶的王座依旧在疯狂地下压,
然而,
赢勾的身体虽然像是钉子一样不断被嵌入进岩石中,
但他的身躯,却依旧挺立着,没有半点弯曲。
土豆的效果,就体现在这里了,否则,若是按照往常那般纯粹从周老板这具身体内激发出力量,也不可能支撑到现在。
“那可是你的王座啊,你就不能呼唤它?”
“主人,没有意义了,不用挣扎了。
王座的坚硬和稳固,主人您心里也是清楚的,它是您亲手创造出来的不假,但现在的您,根本没足够的力量去毁了它。
小奴倒要看看,主人您,还能坚持多久。”
小厮后退了几步,仿佛一个局外人,看着面前的一幕,看得还津津有味。
终于,
岩石已经没入到周泽的腰部位置了,最可怕的是,周泽身体皮肤表面,已经有血珠缓缓地渗透出来。
显然,
身体的力量,已经无法再过多的支撑下去了。
“主人,快了,快了,你很快就将品尝到我们这些年来的痛苦,你很快就将和我们一样!”
“和那些魔神谈判啊,许诺他们自由,看看有没有让他们反水的机会。”
周老板现在不能控制身体动手,只能在旁边出谋划策。
赢勾却依旧显得不平不淡,
依旧,
没有回应周泽的半点意思。
不过,这一次,他倒是开口了,是真的开口,对着面前的小厮。
“在你们眼里,它是王座。”
小厮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反问道:
“要不然呢?”
………
忽然间,
小厮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这样一个画面,
他匍匐在幽冥之海的海面上,跪朝赢勾,而在其前方,赢勾正在喝着刚从一头凶兽身上提取出来的鲜血所酿制而来的酒。
一边喝着一边很是随意地将面前的骨头,往身后一丢。
小厮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看见赢勾的身后海面上,白骨已然堆累了很高很高,俨然,已经有了王座的高耸巍峨气象!
赢勾放下了手中的酒,
很平静地问道:
“想活?”
小厮马上磕头如捣蒜,“想活,我想活,我想活!”
“想活,就把后面的那些东西收拾一下。”
赢勾自海面中拘起一捧水,洗手。
小厮马上跑到白骨堆那边,带着谄媚和激动地语气指着身前的这完全由巨擘凶兽骸骨堆积而成的山堆道:
“主人,您是打算用这些魔神骸骨,造一座属于您也只有您才能有资格坐上去的王座么?”
赢勾笑了,
不以为意道:
“王座?”
“是啊,只有您才能有资格,整个地狱都必须顶礼膜拜的王座。”
赢勾摇摇头,
王座,那应该是黄帝喜欢的东西,而不是他。
目光,在那白骨堆上又扫了一眼,
很随意地道:
“做个……狗窝吧。”
小厮马上继续腆着脸笑呵呵道:
“主人,您说笑了。”
第十七章 找到,那条狗
王座,确实是王座,赢勾平时也坐在上面。
但他并不认为自己需要所谓的王座来衬托自己,当初,周老板被拉入灵魂深处时,赢勾曾伸手指了指王座下方;
那里,有个坑。
自上古以来,一直都流传着幽冥之海和白骨王座的传说,在外人眼里,赢勾所坐的位置,肯定是王座,象征着至高无上。
这并不取决于座椅的质量、成分、构成,
仅仅取决于坐在其上面的人。
然而,
对于赢勾而言,
最开始,
他只是想做个狗窝。
可能,
后来的手办狂魔,在那时候,其实就已经有了征兆了。
王座很大,真的很大,累累白骨堆积如山。
那些被镇压在王座之下的无数魔神们,在这些岁月里,兼有器灵身份的他们,其实也肯定早就把这王座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每个细节都抠挖清楚了。
毕竟,
除了干这个,
他们也没其他事儿可以做了。
但有些东西,不是你摸清楚,就能真的懂的。
比如,王座下方的那个坑。
可能,那只是一个意外,例如家具在搬运过程中因碰撞而缺开了一个角。
毕竟,白骨王座太大了,它又不是平整光滑的,到底是用一根根骸骨堆积起来的,那边凸出一些这边凹下去一些,不也是很正常的事儿么?
也就最上方的那个座位位置,
可能是赢勾久坐的原因,磨得有些光滑了,所以现在才规整一些。
此时,
周泽的身体表面,已经浸染上了一层血雾,这标志着这具身体在白骨王座的压力之下,进入了崩溃的倒计时。
但是,
也就到这里了。
周泽的指甲轻轻一碰,刮擦出一串火星,却又像是刺入皮球的一根钢针。
“嗡!”
带着极为强势压迫力的白骨王座在此时忽然一颤,
紧接着,
在其下方角落的那个坑洞的位置,
闪现出了一缕黑色的火苗,
火苗一开始只是星星点点,但随后就化作了冲天大火,完全将王座彻底覆盖。
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传来,
无数的魔神在里面哀嚎挣扎,
火光化作了气旋,向外抽出,发起点,就在那个坑的位置。
那里,
才是白骨王座真正的关键中枢位置,是白骨王座的真正核心。
它就在那儿,一直在那儿,但无数年以来,掌握看管研究它的人,却没一人能够真的发现。
因为这已经不是灯下黑了,这完全颠覆了正常人思维的认知。
宛若酒瓶的瓶塞被忽然拔掉,
里面的酒水开始喷涌而出,
冲出去的气旋以及气旋上所覆盖着的火焰,是白骨王座里被强行抽离出去的“养分”,是这些在大火之中,被融化了的器灵。
赢勾是仁慈的,
他可以没有去杀獬豸,只觉得他有趣;
他当年收留了被追杀的九黎战魂,只觉得他们余勇可嘉;
但他同样也是冷血的,
白骨王座的诞生,就是最好的佐证。
也因此,在面对这些魔神此时的绝望和哀嚎时,赢勾毫无波动。
甚至,
他还微微闭上了眼,
在体内的周老板,能够感知到赢勾内心那一大片平静之下的淡淡愉悦;
他在享受这种感觉。
王座的大火,还在继续燃烧着,王座的体积,也在越来越小,仿佛大部分的杂质,都开始在大火中被剔除掉了。
面前的小厮,身上也开始出现了火苗。
他早就将自己融入了王座之中,此时,他的下场,自然和王座下方的那些魔神们无二。
小厮带着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周泽,
在漫长岁月以来,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最懂赢勾的那个人,
虽说二人的相处时间中,大部分时候他都是跪伏在旁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但他确实是在赢勾身边待得时间最长的那几个人之一,
但直到今天,
他似乎才发现,
自己根本就看不懂赢勾。
但他清楚,他已经输了,没能力再翻盘了,到了这一步了,他反而显得有些洒脱。
你要说他有多在意自己后人的存续,还真谈不上。
思维意识存在这么久了,宗族存续的概念,真的很淡很淡了。
他只是挣扎着用最后一点力气开口问道:
“主人,小奴不明白,既然这是狗窝,为什么那么多年来,一直都只有你一个人坐在上面。”
为什么是狗窝?
怎么可能是狗窝?
小厮自己,甚至包括王座内正在被焚烧以及刚刚已经被焚化了的那些魔神们心中估计也是一样的感觉:
你特么这是在逗我?
似乎是出于对这个“熟人”的怜悯,赢勾倒是愿意帮他在意识彻底消散前解惑。
“当年,我找了很久,却一直没找到自己想要的那条狗,就一直空着了。”
一直空到,
地狱动荡,
仙人复苏,
最后自己成功阻止了大势,却也因此陨落,
也因此,狗窝早准备好了,但养狗的事儿,却终究没有个着落。
“主人,那您现在,找到那条能让您中意的那条狗了么?”
小厮虽然不是“手办”的身份,但实际上,他当时充当的角色,和后来赢勾的无数手办,有着很多相似的地方。
恨是恨,但该敏感的,还是会敏感的。
赢勾沉默了,
而在这个沉默的过程中,上方,白骨王座依旧在不停地缩小,
眼前的小厮,其身上的火焰已经近乎将其烧到透明了。
赢勾的沉默,也终于在此时结束,
他开口道:
“我,找到了。”
“那小奴在这里,恭喜主人了。
没能让主人被镇压,是小奴没用,小奴要没了,彻底地没了,就最后再给主人磕个头吧。”
小厮跪了下来,
当其额头触地的那一刻,
身体化作了青烟,飘散。
在消散前的最后一刹那,
他的目光,瞥了一眼先前被自己击飞出去摔落在那儿生死不知的老带。
而此刻,
体内的周老板忽然感到一阵迷茫,
迷茫于:
我是该生气,还是该骄傲?
“我说,你可不可以别这么恶心,对了,你这设计可真有意思,预先安置个狗洞就能把里面的气儿全都给放了。”
“呵…………”
赢勾没有驳斥,也没有解释,
看着小厮化作的最后一点青烟袅袅而逝,
眼眸里,
带着一抹深邃,
意味深长。
这章字有点少,明儿补个大章。
第十八章 有佛,渡海而来(大章)
仿佛这是一个循环,循环中,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一直在不停反复地证明着,自己确实是上不得台面。
白骨王座慢慢地滑落下来,
已经缩减成了普通椅子的大小,
宛若被彻底榨干的枯瘦老人,只剩下一具形体依旧摆放在那里。
魔神们的怨念,在先前一起被焚灭了,似乎是一场纠葛了无数岁月的恩怨,终于被画上了句号。
其实,与其说他们是在一直等待着来对赢勾进行复仇,
不如说是他们一直在等待着赢勾重新归来,来将他们给一起解脱。
圆台上,六个面具人看起来是那么的单薄;
老祖没了,王座也被对方接下了,下面,他们是真的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拦对方脚步的了。
不过,
就在这时,
周泽忽然感受到了一种情绪的低落,
这显然不是自己的情绪,
因为周老板依旧对这刚刚收下的王座,显得有些激动。
哪怕白骨王座被蒸发出了大部分的“水分”,
但周老板却一点不满都没有。
还觉得挺高兴,原本的王座那么大,估计只能搁置在屋顶比较高的蜡像馆了,但那有什么意思?
现在这么小,很合适,可以完美地替代自己之前使用的沙发。
再让莺莺或者老许亲手缝制几套沙发套,
隔三差五地换换,
呼,
每天早上,
自己就能靠在白骨王座上,
看着落地窗外为生计奔波忙碌的芸芸众生,
啧啧,
这才叫腔调,这才叫逼格。
不过,很显然,赢勾的情绪,并没有因为重新拿回王座而高昂起来。
他从一开始就对这件事表现得很兴趣缺缺,
但周泽又觉得,
赢勾的忽然情绪低落,
似乎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但他不说,
周老板也懒得问,
俩人都不是什么扭捏的人,
做不出那种心里有事儿专门找个兄弟哥们儿出来喝酒唠唠嗑求抱抱求安慰的事儿;
忒膈应……
不过,让周老板有些意外的是,在做完了这些事后,赢勾并没有选择继续追击,将面前剩下的六个面具人给顺手扫了做个收尾。
而是直接选择放弃了对这具身体的掌控,
当赢勾下去时,
周泽也就上来了,
意识体位的交错,
意味着这具身体的控制权自然而然地又出现了变更。
这一个变故,让周泽有些意外。
赢勾并不是因为消耗过大到无以为继所以才选择交出身体的,他给人的,反而是那种心情太差懒得做事儿了干错撂挑子自己去静静的感觉。
周泽只得踮起脚跟,努力让自己的双手撑着岩壁,这才把自己从凹陷的岩石中“拔”了出来。
“啵儿!”
拔出的那一刹那,
许是内部空间太过严实造成了气压的阻塞,发出了令人羞耻的声音。
出来后,
周泽努力地站起来,
老实说,
现在他真是有些气短,
肌肉的酸疼是小问题,但体内煞气的消耗让他现在若是想要继续打架的话,只能选择去透支自己。
而这,很可能会对自己的身体造成二次伤害。
不是打不过,但打了之后再回去躺半个月,这不是周老板想要的。
这白骨王座刚拿到手,
还没坐呢,就得先回床上躺着了?
这要怪,还真只能怪赢勾,莫名其妙的小情绪上来了,本来他再动动手指就能解决的事儿,现在自己又得去拼了伤身子的代价去完成。
手掌在自己脸上轻轻擦了下,
血污加血污,越擦越污;
先前白骨王座给的压力,也确实是货真价实的。
正当周老板的指甲再度长出来准备上去把六个面具人一起解决掉时,
山下,
传来了安律师歇斯底里的嗓门儿声,
“老板有难,速去护驾!!!”
没法子,
肉眼可见老板在山顶位置,
你喊小了老板听不到感动不起来岂不是白瞎了?
安律师喊完后一边领着大家向山上跑去一边用手扯着自己的嗓子,刚刚发力过猛,只觉得自己的声带都像是要撕裂了一样。
见自己手下人来了,
周老板也懒得再逞强委屈了自己,
到底是自己手底下的员工,虽说自己从未发过工资,但老板休息员工拼命,也是一种天经地义不是?
周泽席地而坐,
低着头,
喘着气,
却在这时,
一块残缺的黑影蠕动到了周泽的面前,
黑影的身体已经涣散了大半,勉强维持着最后一点不溃。
他就像是一只蛆虫一样,
蠕动,蠕动,蠕动,
到了自己跟前后,
黑影侧过脸,
巨人观的脸已经扁平了,但那两颗黄豆般大小的眼珠子却在使劲想要透露出一种坚定无比的信念,
同时,
他可能也觉得自己的表情动作可能很难完美地表现出自己所想要表现出来的东西,
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艰难地开口道:
“保护……老板……”
……
“老板,需要包扎一下么?”
莺莺蹲在湖边说道。
自家老板正在自己前面湖水中洗着澡。
周泽摇摇头,示意自己不需要。
虽然先前身上看似血迹斑斑的样子,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口。
这会儿,天色已经黑了,连夜回市区宾馆洗澡太麻烦,一身的血污靠在车座上颠簸着回去想想都是一件让人难以忍受的事儿。
再加上结界内的事情,还在做着一个收尾。
所以,只能先借这湖泊来稍微让自己舒服一下。
从湖水中走出来,身上舒坦多了,莺莺拿来了衣服,让周泽换上。
别说是外套了,连内衣也都有准备。
毕竟以前老板出去打架,经常把自己衣服都弄破了,肯定得备着。
换好了衣服,周泽走到车边,车后头,被套上一层油纸布的白骨王座静静地放在那里。
这次来三亚,目的,就是它了。
周泽的手隔着油纸在王座上摩挲着,在周老板身上,你倒是看不见什么对权力对权位的想念,反而是那种小孩子得到了稀奇玩具的雀跃。
这很容易理解,比如哪天忽然给你机会,让你可以把故宫里的龙椅搬回家去坐坐,你估计也会一样傻乎乎得直乐呵。
这时,安律师从裂缝中走了出来,只见他浑身是血,蓬头垢面,嘴唇干裂,
但目光坚定,步伐铿锵!
“老板,里头的基本都解决了,但扫尾工作还得继续一会儿,要不,老板你和莺莺先回宾馆吧;
莺莺,照顾好老板。”
周泽走到安律师面前,上下看了一下。
安律师的喘息声,很清晰。
“辛苦了。”
“为老板办事儿,不辛苦。”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安律师说得很朴实很真诚。
周泽伸手指了指安律师身上的血,
道:
“我身上是之前我自己流的血,你也流了这么多的血?”
“报告老板,这是敌人的血!”
“敌人,有血么?”
“…………”安律师。
周泽伸出手指擦了一点安律师身上的血放在鼻前闻了闻,
一股子番茄酱的味道。
“下次,还是去横店买点血浆包用用吧。”
“嗯。”安律师点点头。
周泽伸手拍了拍安律师的肩膀,
道:
“替我转告大家,辛苦了,还有,收尾时再仔细一点,别最后剩下了那么一两个漏网之鱼,这对他们来说太残忍了,还是送到下面去一家人团聚吧。”
“老板,您总是这么心善。”
“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哦,对了,老板,那个老带,要不要?”
安律师做了一个下切的手势。
一般来说,带路党,哪怕带路成功了,但其往往在新朝中也很难得到重视。
对于上位者来说,也无法逃脱那种当初叫人家小甜甜现在叫人家牛夫人的定律。
老带这个人,安律师只是给出了自己的建议,还是咔嚓了最简单,反正书屋这边都是自己人,顺手过河拆了老带,相信也不会有人会有其他的想法。
周泽犹豫了一下,
但一想到那个绿色小厮一指弹飞老带的画面,
又想到了赢勾最后的惫懒消极,
还是摇头道:
“算了,还是留着吧。”
“好的,老板,我就说嘛,老板永远是这么的善良,心太软。”
周泽不置可否,转而伸手指了指这白骨王座,道:
“这个王座,你安排一下,送到通城去。”
“放心吧老板,我亲自负责押送。”
护送的是白骨王座,安律师还真不会觉得辛苦;
说不得自己也能找个机会在路途上靠一靠,蹭一蹭,摸一摸……舔一舔?
这时,
许清朗也从裂缝里走出来了,
他左手抓着自己的右臂,那个位置有鲜血在溢出。
“老许受伤了?”
“嗯,被铁链扫了一下,有个黑影没戴面具在普通黑影里扮猪吃老虎,差点让他得手了。”
周泽主动走上前,帮忙检查了一下,道:
“骨头也伤到了。”
“小意思了。”
老许不以为意,还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位置的老伤。
也是,
曾被人在心窝子位置开过口子,
现在的这点伤,确实是有些上不得台面了。
“我们先一起回去吧。”
“是啊,老许,你跟老板先回去,先把伤口处理一下。”
“我问题不大。”许清朗无奈地摇头。
“那感情好,明早去菜市场买点儿海鲜什么的,反正咱宾馆里也可以自己开火,给我们准备顿大餐海鲜,我们正好回去时可以吃上。”
“通城也是靠海边。”许清朗对安律师翻了个白眼。
“热带海鲜总归味道不同吧,嘿嘿。”
安律师甩了甩身上的番茄酱,又走入了裂缝之中。
老许最后还是坐上了车,其实,也就剩下扫尾的工作了,一个山洞一个山洞的搜查确认,就算有漏网之鱼,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了。
“我先查查看,看看附近有什么医院不,我带你去医院做一下处理吧,皮外伤不是什么问题,但骨头上的事情,多少得注意一些,最好拍个片看看。”
“不用了,我没事的。”许清朗拒绝了,“回到宾馆,休息一晚就好,说到底,还是我自己不小心。”
“瞧你这话说的,我先找找看吧,附近正好有的话咱就去看看,附近没有的话,我们就回宾馆。”
周泽拿出手机,打开了浏览器里的搜索栏目,搜索了医院。
恰好,
一个骨科医院就在第一个,也是这个区里的,距离肯定不远。
周泽指尖滑动,点了进去。
谁成想,一点进去,先前的骨科医院页面直接变成了:
“男人,得学会对自己好点儿;
蒙娜丽莎男科医院,真正关心男人的健康!”
周泽摇摇头,干脆把浏览器退了出去,无奈道:
“算了,还是回宾馆吧,等到了宾馆,我再给你检查一下。”
“好。”
这一次,老许倒是没再拒绝。
“对了,老许,你会做针线…………”
周泽话还没说完,
手机就响了,
来电提示是一个陌生号码,号码归属地是三亚。
周泽有些疑惑,但还是接了电话:
“请问是徐乐先生么?”
“对,你是?”
“你好,徐乐先生,我们是蒙娜丽莎男性医院的,我们医院有着最优秀的医生和硬件设施,完全有能力可以解决您的问题。”
“…………”周泽。
“徐先生,您可以明天来我们医院做一个检查,我们医院会像对待家人一样温暖地对待您,为您提供最好的服务,帮您解决下半身的烦恼。
关爱男性健康,促进和谐生活,一直是我们医院努力的目标和建院的宗旨,我们…………”
“抱歉,我没问题。”
“您怎么可能没问题呢?”
“…………”周泽。
“徐乐先生,您家是住在通城是吧,您是前天坐飞机来的三亚,是来旅游的么?
这样吧,为了抓紧时间,我现在就可以帮您预约明天的就诊时间,您可以来试试看,我们医院肯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另外,我们院长也是猫屎咖啡的忠实爱好者呢,您明天可以和我们院长一起聊聊,他会来接待您。”
“啪。”
周泽把电话果断了。
“挺热情的。”坐在后面的许清朗显然是听到了电话里的内容,调侃道。
周泽拿起身边的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瞥了幸灾乐祸的老许一眼,
没好气道:
“要不是看在你受伤的份儿上,我这瓶水就浇到你头上去。”
一路平安,深夜时分,众人回到了宾馆。
周泽回到房间后,莺莺很自然地就去放洗澡水,老板虽然在湖泊里洗过了,但想来老板应该不会太舒服,还是得再仔细清洗一下的好。
“老板,水放好了。”
“那你先洗吧,我去看看老许,万一他一个人没能把伤口包扎好。”
“好的,老板。”
周泽走出了房间,来到了老许的房间门口,按了门铃。
“叮咚…………叮咚…………”
门铃响了许久,老许依旧没来开门。
难道是在洗澡?
但就算是洗澡,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就在这时,
周泽忽然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僵尸对鲜血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敏锐,
周泽因为赢勾的原因,早就脱离了低级趣味僵尸的序列,但这种敏感,还是保留着的。
按理说,老许毕竟有伤在身,房间里有血腥味,这也很正常。
但老许只是伤了胳膊,路上自己也帮他做了简单的应急处理,而此时飘散到房间外的血腥味就已经如此浓郁了,
你总不能说老许忽然来大姨妈了吧?
指甲生长了出来,一个酒店的门锁自然拦不住周泽,不过,当周泽把房间门给推开时,也不禁被里面的情景给吓了一跳。
房间的天花板和墙壁位置,已然是血迹斑斑,地板上,还有随处可见的鳞片,有点像是鱼鳞,但根据老许自身情况的特殊性,很大概率应该是蛇鳞。
海神来了?
这是周泽的第一反应,
三亚这个地方,确实距离海神的老窝更近一些,如果对方特意上岸来看看老许,交流交流一起抓田鸡的心得体会也不是不可能。
但至于这么惨烈么?
周泽直接走到里面的卧室里,
老许躺在床上,
其身上,
一半面积是人类的皮肤,一半面积则是被蛇鳞覆盖,且这些蛇鳞还在不停地脱落,鲜血不时地溅射出来。
周泽上了床,伸手拍了拍老许的脸,有些紧张地问道:
“老许,老许,醒醒,醒醒,怎么了,你怎么了?”
“我…………”
老许缓缓地睁开眼,刚准备说什么,一口鲜血再度从口腔中溢出。
“是海神出了什么问题?”
周泽问道。
老许有些艰难地点点头。
周泽抿了抿嘴唇,这事儿就麻烦了,不过还是马上追问道:
“它在哪里?”
老许摇摇头,目光,变得有些空洞,
喃喃道:
“它……要完了……”
………………
受当年港片盛行时代的影响,导致不少国人都有这样子的一种既定思维;
富豪,得有女人;
富豪,得有游艇,
富豪,得在游艇上玩女人。
三亚是一座拥有着得天独厚海洋旅游资源的城市,自然也就少不得游艇相关行业。
不过,按规定,不能离岸太远。
但规定有时候和龟腚没什么区别,
就像是你总会好奇有些开着豪车还经常超速闯红灯的人他的分是不是永远都扣不完一样。
吕文亮端着红酒杯,靠着船舷站着,头顶上,月明星稀,四周,是一片黑漆漆的波浪。
这是一种宛若被隔绝的宁静,吕文亮很喜欢这种感觉。
最近,公司的事情有些多,自己还得忙着和妻子离婚分割财产,实在是被烦得受不了了,所以才选择跑到海上来吹吹风;
哪怕到了这个点了,也没打算返航,他不想回到岸上去后又要重新开始那种令人心烦的轮回。
秘书阿丽端着水果走了上来,
将葡萄咬在嘴里,用自己的红唇包裹着葡萄主动送到吕文亮嘴边。
吕文亮用嘴度过来葡萄,咀嚼着。
“甜么?”
“甜。”
阿丽放下了果盘,让男人靠在自己的身上,开始帮他按摩脑部。
“阿丽,谢谢你。”
“和我,你客气什么。”
“得谢谢你,没有你,我都不觉得我自己还活着。”
“您说得太夸张了。”
“真的,你就是我心里的活菩萨,来带我脱离…………”
“轰!!!!!!!!”
前方,
恐怖的波涛忽然掀起,
游艇开始疯狂地摇动,
吕文亮和安利一起摔倒在了甲板上,
这其实不算小游艇了,但在大海的喧嚣面前,它依旧是那么的渺小。
海浪的翻滚,一次次撞击着船身,同时,在上方,密集的水珠溅洒下来,宛若下起了倾盆大雨。
“是要来台风了么?”阿丽有些紧张地问道。
“不应该啊,我出来时特意查看了天气预报,而且就算来台风了,不可能没收到气象台的预警的。”
吕文亮有些狼狈地爬了起来,
一只手搭着船舷一只手撑着甲板勉强维系着自身的平衡,
同时,
探出了脑袋,
向前方看去。
没记错的话,一开始,应该是那个方向先传来的轰响。
然而,
黑漆漆的海面,
也就只有在近处时靠着游艇身上自带的灯光还能看见一些,再远处,就真的完全一片模糊了。
令人安心的是,
这海浪来得急,去得也快。
船身不再摇晃了,雨也停了;
吕文亮伸手搂过阿丽,俩人刚刚都受到了惊吓,此时需要依偎在一起缓缓。
如果不是此时游艇的工作人员过来了,说不定还能换一种舒缓放松的方式。
吕文亮伸手摸了摸口袋,摸出了烟,已经湿了一半,找了一根不是特湿的烟咬在嘴里,点上。
随即,
他站起来,
一边吐着烟圈一边继续向前方看去。
而后,
“啪嗒”一声,
刚点燃的烟以及打火机一起掉落在了甲板上。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阿丽先帮忙捡起的打火机后才站了起来,
然后,
她也看向了船舷外面。
没有尖叫,没有呐喊,阿丽眼珠子一翻,直接吓得昏厥了过去。
吕文亮本人,此时双腿也已经在抑制不住的颤抖,甚至黄色的液体也已经从裤裆里滴落出来。
不是他们胆儿太小或者太不堪了,
而是因为,
此时就在距离船身不到十米的位置处,
有一颗体积不逊这艘游艇的巨大蛇头飘浮在海面上。
那伸展出来的蛇信子,那翠绿色且无比巨大的蛇眸,正死死地盯着这艘游艇。
这种场面,真的是能直接吓死人的。
“噗通”一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甲板上。
吕文亮有些木讷僵硬地转过身,
看见了两个陌生人出现在了自己的游艇上。
一个干瘦青年,嘴唇泛红,像是涂抹了过分鲜艳的口红,且还在湿哒哒地不时地向下滴落着猩红色液体。
在其身边,有一名身穿着白色练功服的人,这个人脸上戴着金色的面具。
“你……你们……我……我……”
吕文亮的大脑,已经近乎死机了。
干瘦男子主动走到吕文亮面前,
他的脚已经踩到了吕文亮裤裆里流出来的液体上了,
但他脸上却没丝毫的嫌弃和不适,
佛说,众生平等;
这里的平等,可以去“理解”。
“施主,阿弥陀佛。”
干瘦男子对吕文亮双手合什念了一声佛号。
吕文亮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这个世界了,身子下意识地踉跄了一下,重重地靠在了船舷上。
但忽然间,
一股莫名的力量让吕文君再度被撑起来,重新回到了站姿。
“施主,贫僧等人赶路疲乏了,可否行个方便之处,我佛慈悲,贫僧日后自会为施主诵经三遍,为施主祈福。”
吕文亮的神智此时已经有些不清醒了,
论谁换到他现在这个位置,
面对此情此景,
能继续保持清醒和冷静的,
估计真的不多。
“施主。”
干瘦青年轻喝了一声,
吕文亮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忽然一片清明,
刚刚那种澎湃汹涌的恐惧也仿佛被顷刻间给荡涤得干干净净。
吕文亮看着面前的干瘦青年,马上也学着双手合什,回礼,道:
“你们,你们请自便,自便。”
“多谢施主。”
干瘦青年转过身,走到那位面具人跟前,很是恭敬地道:
“施主是好人,答应收留我们今晚了,我先搀扶您进去休息吧。”
说着,干瘦男子就搀扶起了面具人的手。
但随即,
干瘦男子像是想到了什么,
又松开手,
回头看向吕文亮,
“施主,明日上岸么?”
“上,上,上的。”
“那可否有劳施主再捎带贫僧二人一程,贫僧可为施主再诵念心经三十遍,为施主以及家人祈福。”
“好,好,好的。”
吕文亮咽了口唾沫。
“多谢施主。”
干瘦青年这次心满意足地搀扶着面具人走下了楼梯进了船舱。
下楼梯时,
干瘦青年忽然小声地笑道:
“菩萨,前阵子在泰山顶上,我可是几乎被榨干了,好在运气好,一上来就遇到那条巨蟒,多少算是弥补了一点儿亏空;
否则就不能再驮起菩萨了。”
面具人摇摇头,
道:
“错了。”
干瘦青年一愣,
松开手,
先一步下了楼梯,在下面跪了下来,很是虔诚道:
“菩萨,我太久没还阳了,又刚刚吃了血食,这才使得我体内的凶性被引发了出来。
我的罪过,我的罪过;
跟随在菩萨身边这么多年了,终究凶性难灭,让菩萨失望了,请菩萨责罚。”
面具人摇摇头,
道:
“错不在此。”
“请菩萨点悟。”
“你不是饿了才找血食。”
干瘦青年目露茫然,显然,没能理解。
面具人继续道:
“你是在……降妖除魔,替天行道。”
这章7k多字,算是两章今天更新再补昨天少了的一千字。
晚安。
第十九章 活着
“老板,许娘娘,许娘娘他怎么啦?”
莺莺也来到了房间里,看着床上的许清朗这般模样,也是被吓了一跳。
看着四周墙壁上的血,莺莺差点以为许娘娘在自宫时大出血了。
周泽就坐在老许身边,虽说他是医生,但老许身上并没有真正具体的伤口,就算是华佗扁鹊重生面对这个局面也得抓瞎。
现在,大概可以知道的是,那位海神大人,应该出了什么问题,而且这个问题很严重,直接导致与那位海神有深刻关联的许清朗在这边也遭受到了反噬。
就像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那边出事儿了,这边也逃不掉。
只是,这变故确实来得太过突然了一些。
以周泽对那位海神的了解,可是一个会惜命保身的主儿,到底是遇到了什么情况,才会落到那种地步去了?
哪怕是到现在,周泽也没去想海神已经彻底挂了的可能,毕竟这里是阳间,以海神的层次,在阳间大海上,能轻易把它灭掉的人,真的不多。
“咳咳…………咳咳…………”
许清朗这会儿还在咳嗽着,鲜血不停地从他嘴里溢出,可以看出来,他很是痛苦。
身上一些位置,有蛇鳞在长出,同时也有蛇鳞在脱落,鲜血,也就在此时不断的溢出,这一长一落,看似没什么,但实际上却是在消耗着许清朗自身的身体元气。
甚至,消耗的不仅仅是身体,连灵魂都会受到此种牵连不断的萎靡下去;
到最后,
就是身死道消了。
许清朗当初为了快速地追求实力的提升,强行把海神的一部分封印在自己体内,这世上,从没有任何只占便宜不承担代价的事儿。
尤其是走捷径这种事儿,更是如此。
周泽把自己的手放在了许清朗的胸口位置,
具体该怎么做,
周泽自己也不清楚,
但总不能就坐在这里看着老许慢慢嘎屁吧?
好在自己身上的花样挺多,一个一个地尝试呗。
最起码,最起码……
最起码自己也得把老许的灵魂保留下来,
到时候是下地狱参加九常侍的选美大赛还是换个身份当鬼差开始,
就看老许自己拿捏了。
周泽缓缓地闭上眼,
莺莺安静地站在旁边,警惕地环视四周,自然而然地开始帮自家老板护法。
当视觉这条线被关闭后,人其他方面的感知往往会因此得到提升,通俗一点例子就是盲人的听力普遍比正常人要敏感得多。
而周泽现在屏蔽掉的,不仅仅是视觉,还有其他大部分的身体感知。
渐渐的,
周泽的掌心位置只剩下老许那频率紊乱的心跳声了,
甚至,
逐渐的,
连心跳声也被屏蔽掉了。
四周,
陷入了一种绝对的安静和黑暗。
很快,一团模糊的蓝色光圈开始自黑暗中浮现。
这是许清朗的灵魂。
老实说,
这还是周泽第一次以这种方式直观地“看”见灵魂;
和很多人为了学门手艺程门立雪辛苦拜师或者动不动掉悬崖摔地洞不同,
周老板自身,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宝藏。
只是他以前懒得去开发,而真的打算用的时候,东摸摸西看看,似乎总能找到一些意外收获。
这是真的家里有矿,手头紧时拿着锄头到自家后院随便砸几下都能找到珍贵矿石去卖钱。
许清朗的灵魂上有密密麻麻的黑色丝线在牵连着,它们在不断地切割着老许的灵魂。
周泽尝试用自己的力量去干预,但这种精细到灵魂的活儿不是说上手就能上手的,其难度比在显微镜下做手术还要过分无数倍。
稍有不慎,可能就会连带着老许的灵魂一起给毁掉。
好在,周老板上辈子积攒的那些做手术的经验在此时起到了作用,老许的情况确实很危急,但他若是也跟着着急起来,那只能送老许一个痛快的了。
十根黑色的指甲开始在黑暗中显现出来,
指甲很长很长,
尖端也很锋锐,
此时,
十根指甲在周泽的操控下,
开始慢慢地接触老许的灵魂。
而在莺莺眼里,她看见的是自家老板十根指甲全都长了出来,指甲上还散发着黑色的烟雾,房间里的温度也在迅速地降低,甚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出了霜冰。
要知道,这儿可是夏天的三亚。
周泽开始慢慢地处理,指甲就像是自己以前用的手术刀一样,一个部位一个部位一根黑线一根黑线地剪除。
因为老许和海神在“缔结”之后,彼此互相提防,都各自加持了封印的缘故,导致某一方崩溃后,彼此之间的牵连变得极为杂乱,这给周老板的“手术”制造了很大的麻烦。
但也幸亏是双方之间的互相提防和封印,形成了一个缓冲,至少,给了周泽手术时间。
等周泽将最后一根黑线处理完,
睁开眼时,
发现天,已经亮了。
老许闭着眼,像是在昏睡。
因为在手术进行时,老许的状况相当于在不断的好转着,所以才支撑了这么久,否则照着先前的情况不作处理的话,老许肯定是见不到今天的太阳的。
但就算“手术”很成功,伤筋动骨一百天,尤其还是灵魂上的手术,术后具体能恢复得怎么样,连周泽本人都不清楚。
但至少,老许的这条命,保了下来。
“呵,睡得还挺香。”
周泽下意识地想起身,才发现自己身体因为长时间的紧绷和保持不动,导致有些僵硬了。
全身上下,各个部位,都开始酸麻起来;
这些还只是小问题,更为严重的是精力的严重透支,先前因为环境过于紧张,所以没意识到,现在那种透支的后遗症开始如同潮水般拼命涌来。
“老板,我搀扶您去休息吧,这里我来收拾,老板,你要晕就舒舒服服地晕过去吧。”
周泽点点头,有莺莺在身边,他确实可以放弃挣扎了,但还是强忍着精力的匮乏提醒道:
“记得先帮我洗澡。”
“好嘞,老板。”
………………
宾馆里的事儿,湖泊这边的安律师等人是不晓得的。
他们一直到上午时分,才确认了这个地方终于被彻底打扫干净了。
看一些反派电影,那些大反派们总是喜欢给正义的一方留下个什么火种,等之后就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书屋这边则一直强调着斩草除根,坚决不让那种狗血的事儿发生在自己身上。
大家都出来后,
庚辰开始负责毁掉这个裂缝的入口。
同样是受伤了,
小萝莉就可以留在通城养病,
他庚辰还是被强行带了过来。
地位和待遇是自己争取的,庚辰之前对书屋是若即若离的态度,那就别怪在有些时候书屋这边也不那么讲人情了。
裂缝入口毁掉后,
安律师从车载小冰箱里拿出了一瓶冰镇美年达,
痛痛快快地灌了好几口,
擦擦嘴,
这才觉得舒爽多了。
“这天儿,是真的热,哥几个,去湖边把身子洗一洗,你们先走,我叫的卡车马上就到。”
白骨王座这东西普通轿车肯定是装不了的,安律师特意喊了辆大车。
先运回酒店附近找个地方安置着,接下来自己还会亲自押运回通城。
老张头和老张俩人都很干脆地脱去了衣裳下湖洗澡去了,
爷孙俩还互相搓背,挺有爱的。
老道带着小猴子也下水了,又多了一幅天伦之乐的温馨画面。
“你也下去洗洗,我帮你搓个背?”
安律师伸手捅了捅小男孩。
小男孩摇摇头。
“咋那么不爱干净的呢,不爱干净的男孩子怎么得女生喜欢啊。”
“这叫原味。”
“呵呵,我还真没想到林可居然这么重口。”
安律师把身子靠在了车上,回头看了一眼车窗里。
只剩下半截的老带还在后车座上本能地蠕动着。
“咚咚咚!”
安律师伸手敲了敲车窗,道:
“喂,喂,喂,你口水别到处滴啊,到时候我还得还车呐。”
老带当即听话地不动了。
安律师也懒得搭理他,
脱去衣服就剩个裤衩也奔向了面前的湖泊。
车内,
停止蠕动的老带蜷缩在车门边,
两颗小眼珠子不时的有液体滴落出来。
没了,都没了,家没了,族人也没了。
他闭上眼,
让自己的眼泪不会继续涌出弄脏车子;
但脑海中,
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自己出发前的那一幕。
他跪在白骨王座前,
身穿着绿色衣服小厮模样的老祖显现了出来,
老祖的手很温柔地放在了自己的脸上,
带来的,
不光光是来自长辈的温暖呵护,
还有宛若硫酸一般的恐怖腐蚀力,他的面容,开始快速的扭曲和腐烂,一堆堆绿色的脓液开始滴淌下来,空气中,也开始弥漫着阵阵恶臭。
“痛么?”
“不痛。”
“别装。”
“痛。”
“痛就对了,能痛,意味着你还活着,哪像我,现在想痛,也痛不了。”
“是。”
“你得活着。”
“是。”
“努力地活着。”
“是。”
“学我当年那样,好好地活着。”
“是。”
“代替我们所有人,活着!”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