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二章 怒江怀古
飞机飞到昆明用了不到两个小时,不过众人在昆明机场等了半天多的功夫才得以转机成功,又经过一个小时的飞行,降落到了腾冲的驼峰机场。
在中途候机时,周泽就靠着莺莺的肩膀睡了一觉。
安律师当然不敢靠着莺莺的肩膀,但也在隔壁位置上坐着,蹭睡了一把。
也因此,
在腾冲下飞机后,众人就没有再去休息,安律师事先订好的租聘车辆在下飞机时就已经被专人开过来等着了。
是一辆吉普车,还是这家租车公司特意从昆明调拨过来的。
接下来,又是几个小时的车程。
当前方出现一座小城的影子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大家在一家米线店里凑合吃了一顿,安律师吃得很开心,还特意让莺莺找店家要了热水给自己冲了一杯超霸杯,
一直是他开车认路,容易疲惫,正好需要咖啡提神。
周泽不是很喜欢米线,他的口味更喜欢吃面条一些,所以他单独跟老板要了一碗面,只是老板的面下得太软了一点。
也不知道是自己这两年确实养尊处优了还是被许清朗的手艺把嘴给养叼了,
草草地吃了几口后周泽就放下了筷子。
没有做太久的耽搁,去超市补充了一些食品和水之后,大家又出发了。
周泽途中又问了两次安律师关于这次的安排,安律师都没告知,借口和在书店时说的一样,
大概意思就是,
说出来了,
就不灵了。
好在这里好山好水好风光,空气又清新,太阳升起后日照又充足,周老板干脆不做他想,坐在后排躺在莺莺腿上也不怕颠簸,继续闭着眼打起了盹儿。
等到车再停下时,周泽几乎已经睡着了,睁开眼,下了车,举目四望,发现在正前方有一片群山,中间最高也是最巍峨的位置驼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龟壳。
上头树木丰翠,植被茂盛,不过依稀可以看见人造的石道以及掩映在丛林之中的石碑。
许是来得早,虽说附近也有不少人,但仍旧显得有些清冷。
“这里是哪儿?”周泽问道。
“松山。”
安律师点了根烟,揉了揉眼睛,他是有些累了,只能感慨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了,之前大半年不睡觉也过来了,自从有了小男孩陪睡之后,这身子反而变得越发娇贵。
“上去吧,祭奠一下,等下来之后,我们还得赶路呢,到时候还得偷渡,呵呵。”
“还要出边境?”许清朗有些意外。
“嗯,这事儿我没安排,不过以咱们几个的本事,也不用安排了。”
安律师拿了杯水,喝了几口,把瓶子又丢回车里,这才招呼大家一起上山。
这里,应该是一处战场遗址,上台阶不久后,遇到一座石碑,上面记录着这里曾发生的战役。
松山战役。
当年**在这里组织了对日的反攻,勉强算是缅甸战役的一部分,日军曾在这里构筑了极为坚固的碉堡工事群,所以这场战役打得很是惨烈。
上面记录的是日军战死三千多人,而中方军队,则付出了七千多人伤亡的代价。
哪怕是当年的美军和苏军攻击日军碉堡要塞时,也都是损失惨重,日军的坚韧以及对工事要塞建设使用方面的造诣,确实为当时之最。
走着走着,周泽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安律师,问道:
“这和以前我看过的一个电视剧好像。”
安律师笑着点点头,示意周泽猜对了。
这还是周泽上辈子看过的一个电视剧,当时很火,周泽从医院下班回家后也会看一些,叫《我的团长我的团》。
零九年的剧了,一不小心,都将近十年过去了。
那部电视剧里的“禅达”,是一个虚构的城市,但那场战役的原址,应该就是这里了。
中途,大家还去参观了远征军雕塑群,这是中国著名雕塑家李春华创作并捐献的。
等上了山顶之后,
向下方俯瞰,
著名的怒江天堑就横跨在面前。
当年的战争,已经结束了七十多年了,但似乎是因为刚刚从纪念堂纪念碑那边一步步走来的缘故,此时再看这怒江时,
耳畔,
仿佛依稀还能听见这厮杀呐喊的喧嚣,炮声隆隆。
至于那部剧里所说的“天门关”,这里好像也有,但“天门关”这个地名,各地景区似乎都有,最著名的,似乎还是在泰山上的那个。
走到这里,周泽心里似乎明了了一些,问道:
“接下来,要去缅甸?”
安律师笑了笑,没回答是与不是,他知道周泽似乎猜出了大半了,但这话,不能明说。
许清朗居然还带着相机,此时正拿着拍着,他准备得倒是齐全。
“会拍照么,老许?”
周泽问道。
许清朗很实诚地摇摇头,指了指相机,道:“知道要出来后,昨天特意去买的,练练手吧。”
周泽瞥了一眼老许的相机牌子,
哈苏,
有二十几套房的男人就是不一样,买个小几十万的相机来练手。
周泽都有点担心老许是不是对国内的房市前景绝望了,
觉得地产泡沫就要来临,干脆破罐子破摔潇洒挥霍起来?
下山时换了一条山路,还看见了坑洞遗址,从坑洞里钻出来,前面就是一个活埋坑,据说当年从里面挖出了上千具中国劳工的尸体。
日军奴役人修筑了工事要塞之后,怕劳工泄密,以身体检查为借口把人召集起来坑杀了。
到了快下午两点时,众人才下了山,回到了车上。
安律师继续开车,
许清朗摆弄着相机,
周泽继续躺在莺莺腿上晒着太阳,
一直到傍晚时,
车里的氛围才从凝重转为了舒缓。
然后,
等到深夜快凌晨时,
舒缓终于变成了不耐烦。
因为安律师开着车,绕来绕去,绕来绕去,绕到了现在。
周泽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道:
“我说老安啊,咱能不能专业点?
我听说过有人偷渡的,
但真没谁拿着百度地图去偷渡的。”
安律师耸了耸肩,问道:
“那我换高德?”
接下来,就响起了:
“高德地图,持续为您导航……”
“…………”周泽。
“其实我觉得他们真的可以制作一下vip服务,提供专门的偷渡渠道和路线,避开封锁和检查。
反正他们也没节操惯了。”
许清朗听了安律师的话,笑了笑,道:“谁会在这里开医院?”
又转了半个多小时,
安律师终于把车停了,接下来众人就算是弃车徒步,准备穿越国境线。
“不好意思啊各位,我确实是搞偷渡的,但那都是从地狱到阳间的偷渡。
这种低级的偷渡,我还是第一次做,第一次嘛,没经验,大家多担待点。
妈的,
蚊子好多,
我也不想有第二次了。”
四人在密林里行走,还穿过了好几条河流,其实,安律师有一点说得没错,他不专业,其实无所谓,只要提供一个大概的方向就可以了。
这个偷渡队伍,四个人,都不是普通人,光僵尸就有两头!
哪怕是寻常人难以逾越的天堑,对于他们来说,也不算是什么问题。
等到天又快亮的时候,
众人才停下来准备休息一会儿,这会儿,应该是在缅甸境内了,周泽还特意留意了一下,没看见界碑,本还想着合个影留念的。
毕竟老许的相机那么贵,不拍几张,的确是遗憾。
大家喝水吃东西的时候,安律师从背包里取出了一个卫星电话。
书店里也有一台,是走之前置办的。
安律师拨通了电话,很快,那边接了,安律师把电话就递给了周泽,自己则是咬着饼干说去前面探探路,这大林子的,最怕的是迷路白折腾费功夫。
周泽拿过来,放在了耳边,就听到老道的声音:
“老板,昨儿个来了四个客人,其中一个托我把他的卡找到了,钱也取了,明儿个我就去捐给希望工程。
林可昨天也来了,把那四个人送走了,晚上还有几个客人,也是林可送走了。”
“嗯,好。”
林可还是住在王轲家,反正距离书店也不远。
书店有生意时,
biu!
她来了,
送人下了地狱后,
biu!
她又回去写小学生作业去了,
也方便得紧。
“老板,你们出了国界了么?”
既然是拿卫星电话联系,老道也猜出了一些。
“嗯。”
“这么好玩,早知道贫道也去了。”
“吱吱吱!”猴子附议!
“喂蚊子,不好玩的。”
周泽哪敢带老道一起去,
这荒郊野外的,
指不定老道撒泡尿就渍到哪位凶煞之物的坟头儿上去了。
“没办法啊,所有员工里,我最看中的就是老道你了。
装修房子的事儿,你看着我才放心。”
“嘿嘿嘿。”老道很开心,然后不忘提醒道:“老板,我听说那边不法分子很多的啊,还有贩d的也很多,你们小心点。
咦,不对,
该小心的好像是他们啊。”
“行了,有事再联系吧,那边你盯着点。”
“好嘞,老板。”
挂断了电话,
周泽伸了个懒腰,
这时,
安律师走了回来,道:
“前面有一伙人在往这里走。”
“什么人啊?”
周泽一边问一边从莺莺手里接过水壶喝了一口水。
“估摸着,要么是走私的要么是贩d的吧。”
“噗!”
第六百一十三章 海神的愤怒!
周泽把刚刚喝到嘴里的水喷了出来,心下实在是有些无语,有了勾薪的事儿在前,外加以前的一些经历,这次出远门,就故意没带上老道,结果还真被他的乌鸦嘴给说中了。
好在,正如老道之前在卫星电话里所说的那般,对于他们这支队伍来说,碰到那些活跃在边境线上的不法之徒,倒霉的不是他们,而是那些不法之徒。
不过,周老板向来不喜欢当英雄,也没蜘蛛侠侠养父对其说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觉悟,听了安律师的话,当下也只是摇摇头,道:
“那我们就避开吧。”
“嗯。”安律师深以为然,“我们往那头走走,让他们先过去。”
安律师也是宦海沉浮过的,而且他的心思更多的还是在死人身上,对活人的事儿,一直兴趣缺缺。
周老板又是个惫懒性子,又有现在在上海那位瞎子的前车之鉴在。
麻烦找上门了碰上了,看心情管管,但从没有过主动寻着麻烦上去要搭把手的。
大家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向着前面的一块洼地走了过去,也没特意去隐藏,只是换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林子里枝叶繁密,且因为是初晨的原因,还起了雾气,能见度本就很低。
安律师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了一盘mp3,很老的款式了,前些年应该还算值钱的。
在智能手机普及之前,mp3和mp4这类的东西是学生群体里很时兴的玩意儿,不过现在用的人倒是少了。
安律师把耳机塞到周泽耳朵里,点了播放键。
“旗正飘飘,马正萧萧,
枪在肩刀在腰,热血热血似狂潮……”
铿锵激昂的男高音声响起,
周泽看向安律师,有些不解。
“老板,先听着吧,歌词不多,记个调子,抓紧时间学会。”
虽说安律师一直顾忌着什么,没直白地说出此行的最终目的,但周泽心里其实也有了一些猜测,当下也只是点点头,耐心地开始听歌。
而安律师则是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又寻了一副耳机给自己戴着,这里没信号,手机只能当音乐播放器用用。
见老板在专心地听歌背歌词,
安律师露出了笑脸,手指轻轻地敲击着自己的膝盖位置,也轻轻地哼着:
“你在我眼中是最美,每一个微笑都让我沉醉;你的坏,你的好,你发脾气时撅起的嘴~~~~”
谁料,
“砰!”
一声枪响传来,
直接打破了此时众人“听歌郊游”的宁静。
白莺莺更是直接伸出手握住,随即慢慢地摊开手掌,一枚子弹被她捏在手里。
若是莺莺不拦,按照轨迹推算,安律师得吃花生米儿了。
安律师摘下了耳机,面露煞气!
周老板也听到了枪声,也看见莺莺接了子弹,但那个应该是远处打来的子弹无意中射到这里的,倒不是众人的位置被发现了。
没怎么当回事儿,
周泽甚至连耳机都没摘下来,
继续听着歌。
安律师则是有些受不了了,
妈的,
老子都退避三舍了,
你们那里玩儿你们的,
但这子弹还要往老子这里窜?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安律师用的也是凡人的肉身,真不小心中个流弹也不会好受。
万一中了要害,他去哪儿再找肉身去?
此时,远处那边又传来了几声凄厉的惨叫。
“老板,相逢是缘,咱总得为祖国人民做点事情吧?”
周泽知道安律师是被恼了,想报复回去教训人,也不吱声,只是随意地点点头,随他去。
安律师扫了一眼莺莺,犹豫了一下,莺莺是僵尸,虽说不一定杀人就会遭遇雷劈,但好钢得用在刀刃上,没必要在这时候就消耗掉。
而他自己是被地狱剥夺出身文字的戴罪之身,也不想太跳,平时对付个孤魂野鬼或者妖精鬼怪什么的无所谓,活人的性命沾惹多了,也是不好的。
最后,
目光还是落在了许清朗身上。
“你上呗,就当除暴安良了,前阵子香火也吞了,总得出来运动运动,省的消化不良。”
还有一句话安律师没说,
许清朗在这边杀人造孽,
至多让万里之遥大海某处的蟒蛇遭几下雷劈,反正它皮糙肉厚的,就当时提前温习渡劫了。
见安律师眼神看过来,
许清朗也没犹豫什么,直接点点头,伸手掀开前面的树杈叶子,向那边走去。
虽说海神的一部分被他强行封印在自己体内,但他可一直没有拿人家海神当自己人的想法,甚至,二人之间还有过往的恩怨。
让它在海上被雷劈一劈,许清朗还乐见其成。
当下,
老许隐藏在风衣之下的皮肤里长出了青色的蛇鳞,左眼深处也出现了深绿色的漩涡,口唇之间,也有毒牙若隐若现。
自上次吞了香火之力后,也不知道是因为加深了双方的联系还是对方投桃报李,许清朗也觉得自己能借用的海神力量变多了不少,这次,正好可以试验试验。
“嘶嘶嘶…………”
一开始是慢慢往外走,
走了没几步后,
就直接化作了一道绿色的影子向前窜去。
“啊啊啊!!!!”
“鬼啊!!!”
“啊啊啊!!!”
那边,
惨叫声此起彼伏,
还多是中国话。
周老板刚把歌单曲循环了两遍,想切歌时,才发现安律师这货居然在这mp3里就下了一首歌!
周泽只能无奈地摘下耳机,
恰好,
那头许清朗也完事儿了。
没顾忌,自然也就没留手,
海神爸爸直接教你做人。
莺莺帮周泽挡开前面的树杈,周老板掏出一根烟咬上,莺莺又马上拿出打火机给周泽点上。
一手揣着mp3,一手夹着烟,
周老板有些吊儿郎当地走到了案发现场。
地上,
躺着不少人,
有几个应该是之前被他们自己人“处决”的,
还有七八个,是被许清朗杀的。
这很好分辨,
因为被许清朗杀的,
没一个是留全尸的。
此时,
许清朗正站在一具尸体边上,看着自己的手背,那上头,还残留着些许鲜血,当然了,不是他的血。
看着许清朗对着手背的鲜血想舔又觉得恶心和排斥的样子,
周泽笑了笑,
道:
“想喝就喝呗,都不是什么良种,你也不用担这个罪孽。”
周老板对这种事儿向来看得开。
许清朗却摇摇头,只是,当他准备掏出纸巾擦拭手背时,身体忽然一颤,眼眸深处,出现了另一股意志!
一时间,
老许的气质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他面向周泽这边,
脸上带着挣扎和扭曲,
但还是开口道:
“你们,想找,死么?”
似乎是因为老许在挣扎和抗争着那股子忽然降临的海神意志,导致这海神老爷说话时不得不俩字俩字地咬牙蹦出来。
许清朗刚在这边玩儿“替天行道”,
估计万里之遥的大洋里,
某条大蟒蛇已经抬头看见天上的乌云滚滚了,
所以直接投射意识过来问罪。
许清朗胸口位置不断释放出淡淡的光泽,
这是之前的封印正在起作用,
而且看样子许清朗并没有完全失去对这具身体的掌控。
“呵呵,拿人手软吃人嘴软,前阵子的香火之气你不是吞得很痛快么?
这么着啊,拿了钱不想办事儿,这世上,可没这个道理。”
安律师在旁边冷哼着说道。
许清朗算计这条大蟒蛇,安律师是知道的,而且是事先就知道的,不过他一直没阻拦,也没提醒周泽,这事儿风险极大,最后事成了,安律师也有点惊讶。
“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们?”
周泽闻言,
把手中的mp3递给了莺莺,
微笑着向老许走去,
等站到老许跟前,
看着那双深绿色的眸子一直在盯着自己。
周泽左手的五根指甲长出,
对着许清朗的脸直接罩了过去!
倒是没有直接插进去,
始终距离老许的脸有那么个几公分,
但那一缕缕黑色的雾气却从指尖渗透了出来,
周泽向后发力,
像是在拔河一样,
一道绿色的身影被周泽从许清朗体内直接硬生生地拽出了一小半!
是一个绿色的蛇头!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周泽看着蛇头光影低吼道。
与此同时,
周泽的皮肤也呈现出一抹暗青色,嘴角的两颗僵尸獠牙显露而出,眼眸深处,更是幽深不见底。
当初老许在面馆准备封印海神时,周泽就在店门外的车里,还和海神照了个面,让铁憨憨的幽冥之海教育了一下这位海神,
什么才是真正的无垠浩瀚。
“你…………”
“水浅王八多。”周泽笑了,“别忘了,咱俩以前还有恩怨呢,信不信等过阵子我得闲了,就跑到海上去找你唠唠嗑,咱们也算算账?”
周泽左手又是发力一拉,
直拉得蛇头都扭曲变形了,
但海神这次却没有反抗和挣扎,
等周泽松开手后,
绿色的光影又回到了许清朗体内,
许清朗整个人也恢复了正常。
周泽伸手帮许清朗整理了一下衣服领口,道:
“没事了吧?”
许清朗长舒一口气,道:
“没事了。”
“嗯。”
周泽伸手,想要把许清朗头发上粘着的半片叶子给取下来。
许清朗后退一步,
目露嫌弃之色,道:
“恶心。”
周泽点点头,深以为然道:
“确实恶心。”
第六百一十四章 野人山!
十多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再加上又有不少是死无全尸的,所以这附近的血腥气非常之重,好在这里的环境有点偏热带雨林,沼泽蛇虫众多,尸体放在这儿不用多久应该就会重新归入大自然的怀抱。
对于这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周泽和安律师都没什么兴趣去想知道,他们自个儿是有事儿才出来,之所以解决掉他们倒不是因为嫉恶如仇给边防战士减轻一下负担或者给祖国人民的安全增添一些保障。
纯粹是因为其中一个傻吊的枪口太准了,
一颗流弹差点把安律师直接给咪西掉。
许清朗从背包里拿出了矿泉水,开始洗手。
周泽则是在尸体旁边看了看,捡起了一把手枪,什么型号的,周泽不懂,队伍里也没人懂这个,又把子弹找了出来,把枪丢给了莺莺让她去清理一下,纯当留一个纪念品了。
一番准备之后,大家伙就又重新上路了。
其实距离想要去的地方真的不远了,但这里又没有代步工具,只能徒步前行,路又极为泥泞,很不好走,速度自然就快不起来。
同时,
在人经过的树枝树叶之中,隐藏着一只只蚂蟥,人只要碰到树杈它们就马上窜出来,直接钻进你衣服里。
这玩意儿吸你血时,你一开始是感觉不到的,所以很多没有经验的人进入这种雨林,往往是等到坐下歇脚靠大树坐下时才会发现自己后背上挂满了吸食得鼓鼓胀胀的蚂蟥。
莺莺倒是不怕这些,但其余三个大老爷们儿却因此需要多担心一些,这算是生物武器了,符纸符水什么的对它们又无效。
煞气或者妖气倒是有效,但总不能一直释放着往前走吧?大家伙又不是永动机。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等到再次入夜时,
安律师再三探查,
才长舒一口气,
说目的地到了。
目的地位置里没有开在深山里的五星级公寓,
也没有炊烟袅袅和好饭一桌,
事实上,
目的地,
是一片绵延上百里长的山脉
野人山!
“好地方啊,当年诸葛亮就是在这儿七擒孟获的。”
安律师笑呵呵道,
然后随手从自己胳膊上取下一只刚附着上去的蚂蟥丢掉,
因是才落上去的,蚂蟥还没来得及破开皮肉吸血,所以取下来简单,否则等它开始吸血,想这样随手捏下来就不容易了。
其实,
野人山在国内也很有名,不过倒是和国内神农架早些年以野人传说而出名截然不同。
安律师这样说,其实还是按照他之前的意思,有些话,心里能晓得,但不能说出来。
周泽看了一眼安律师,直接反驳道:
“诸葛亮率军从成都出来平叛时,也就打到昆明那边而已,怎么可能又跑到这里来?”
小说演义和历史是很容易被放在一起混淆的事物,
不过,
野人山这块区域在历史上也的确是中国之地,只是因为近代的一系列动荡,导致原本的版图丢失了不少,而且还遗留下来很多领土争端问题。
只能说祖先们太能打,家业打得偌大,
后辈子孙太孬太废柴,没能守得住。
“较真做啥,较真就没意思了啊。”安律师不以为意,看了看天色,道:“咱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明儿个再进去,还有一些东西需要在进去前准备一下。”
接下来,就是安营扎寨了。
帐篷等一系列的野营用具都是带齐全了的,莺莺力气大,一个人背着老多东西,却一点都不累。
许清朗开始做饭,这里条件有限,大家又没兴趣去打猎吃什么野味,所以说是做饭,也无非是拌面配上蔬菜汤而已。
安律师则是去外头砍了不少树杈回来,削平整后又从自己背包里取出了皮纸和蜡烛,饭后就一直坐在那里安心地忙着手头上的活计。
周泽则是先回帐篷由莺莺陪着睡了一觉,兴许是心里记挂着天亮后就要真正进山的事情,这一觉没睡多久就醒了。
从帐篷里出来时,周泽看见安律师还坐在那儿忙活着,守着面前的篝火,许清朗也早就去休息了。
“这是做的,灯笼?”
周泽指了指安律师放在面前已经完成的“作品”。
五个灯笼,里面还放置了蜡烛,分为红白二色,蜡烛都是白蜡。
安律师手头上正在做第六个灯笼,大部分材料都是之前带着的放在背包里的,也就只有树杈是就地取材。
“唔…………”
安律师伸了个懒腰,
打了个呵欠,
点点头,
“对,灯笼。”
周泽从保温杯里倒了杯水拿在手里慢慢地喝着,又看了看前面的山谷,道:
“这玩儿的,会不会大了一点?”
这辈子,
周泽经历得比较大的场面,
三乡村算一个,
小男孩的地下洞窟也算一个,
但那两个和天亮后在前面等待他的比起来,
就都不算什么了。
安律师拿起身边的超霸杯,
灌了好几大口咖啡,
砸吧砸吧嘴,
看着周泽,
笑道:
“老板,怕了?”
周泽摇摇头,“只是不想再出什么意外,大家一起出来,总得一起平平安安地回去。”
安律师张了张嘴,想说一下自家老板不该这般妇人之仁,但想想自己也是他的手下,也没必要自己劝老板不要在意自己的性命,就没说什么。
今晚,没有星星,意味着明儿个天气不会很好。
安律师终于把七个灯笼都做好了,个头都不算大,两根比较粗壮的木棍儿一边勾仨个,两个木棍儿中间有一条藤蔓勾连,这上头也挂着一个。
一个人倒是能都举起来,这姿势,有点像是轿夫抬轿子。
等一切准备完毕,
安律师从兜里掏出了烟,递给了周泽一根,再帮周泽点起。
“他沉睡了,倒也不是坏事,至少老板你比以前紧迫了一些。”
周泽无所谓地摇摇头,吐出一口烟圈,否认道:
“不是单纯地怕死,他原本在的时候,虽说借助他力量的次数很多,但最坏的结局,无非是他把我给吞掉。
现在,他不在了,最坏的结局就变成了我要带着他,一起死掉,是真正的死掉,是永久结束的意思。”
“呵呵,有家室的男人就是不一样。”
安律师打趣儿道。
周泽低头,喝了一口水。
这几天,他自己也在想,自己为什么会同意安律师的建议,万里迢迢地来到这里。
书屋因为爆炸会毁坏了,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他是一个懒人,一个懒到骨子里的人。
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却还是没想到答案。
是因为铁憨憨的沉睡?
是因为自己灵魂深处的那座泰山?
或许,
安律师刚刚说的,是对的。
自己一个人时,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是自在放逐还是随波逐流,都无所谓了。
但当自己身上还担着别人的干系时,就不太好意思继续躺在那里晒太阳翻身了。
上辈子,自己是孤儿,为自己努力地活着和打拼着,这辈子,就懈怠下来了。
他没亲人,也没结过婚,确切地说,除了自己的病患,周泽并不懂得所谓的“担当”,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老板,有时候我也挺羡慕你的。”安律师又喝了一大口咖啡,然后擦了擦眼角。
过期雀巢速溶,被他喝出了茅台的感觉。
“当初我当捕头时,手底下也是有五个下属,死了四个,只剩下冯四儿活着。
呵呵,
不是怎么光彩,
那四个人,都是为了满足我的野心,才出意外没了的。
生前,我就是个富家公子哥儿,死了做了鬼,我也想做‘人上人’。
所以,冯四儿出卖了我后,一开始,我很恨他,但慢慢地,我也就不恨了。”
“咖啡也能喝醉?”
周泽成了打破小清新氛围的杀手。
“嘿嘿。”安律师仰起头,道:“老板,有些话,我不该说的,我知道说了你也不会听,但我还是得说,不说我心里不舒坦。
我是不恨冯四儿,但我从来不觉得我做错了,上位者,就不要太拿手底下人的命当命看。”
说着,
安律师凑近了周泽,盯着周泽的眼睛,很认真地道:
“因为,包括我在内,其实老板你并不清楚,大家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也不清楚,我们心底到底埋藏着怎样的心思。
价值榨出来了,
该死的,
就死了吧,
省的日后变成麻烦。”
“你真的醉了。”
周泽伸手拍了拍安律师的肩膀。
“嗯,对,我是醉了。”
两个男人不再说话,
晚风带来凉意,也带来了安静。
就这样坐在一起,
一根烟一根烟地抽着,
不知不觉,
天已经在慢慢放亮了,
周泽的推测不错,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
因为四周的林子里,已然升腾出了阵阵雾气,连带着前方的野人山脉,也被大雾笼罩得似梦似幻。
许清朗和莺莺也都从各自帐篷里出来,大家一起吃了早餐。
饭后,
安律师站起身,
疏松了一下筋骨,
而后转身面向周泽,伸手指着背后的野人山脉,
对周泽喊道:
“老板,我说过,有些事儿,说了可能就不灵了,其实,也是说了就没什么意思了。
您就忘了我带您来是想升捕头的这件事儿,
只需要记得,
七十多年前,
有四万多为国征战的子弟兵留在了回家的路上,
他们在这里等待了七十多年,
今天,
请老板领他们从这野人山里走出来,
领他们,
回家!”
第六百一十五章 旗正飘飘,马正萧萧
周泽站起身,从地上将安律师昨晚熬夜做好的“七星灯”捡起;
两条木棍儿,一只手握一个,两边各三盏灯,木棍之间有一条藤蔓,挂着第七盏灯。
安律师对着许清朗挥挥手,许清朗递过来一沓符纸。
这符纸没什么效应,就是容易自燃一些,安律师双手一拍,整沓符纸都燃烧了起来,再捏着这些符纸,一盏一盏地把这七盏灯给点了。
虽说有点画蛇添足,但按照传统的话,直接用打火机或者火柴或者是更早的木炭打火石这类的东西直接点火,算是不恭敬的行为。
演变到现在,风俗变化了许多,但很多地方都有用燃烧着的檀香来点燃纸钱火盆的传统。
七盏灯都被点亮,周泽慢慢地往前走,重倒是不重,但需要时刻举着手臂和维持平衡,也算不上轻松,尤其脚下还是极为泥泞的地面。
莺莺本想走到自家老板前面帮忙清理一下“路障”,却被安律师给挡住了,大家伙很快地把东西收拾好之后,就追上了已经往前走了好一会儿却也没走多远的周泽。
他们也没有太靠近,只是远远地跟着。
山中的雾气正在越来越重,四周的能见度极低。
周泽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继续保持着平衡举着七星灯往前走着。
这一走,
就是五个多小时了。
也不知道安律师的这蜡烛是用什么秘方制作的,现在也没有要燃尽熄灭的迹象,但周老板的双臂已经麻木了,好在他平时虽然习惯惫懒,但性格坚韧,也没喊苦喊累和说要放弃。
大老远地来了,在雨林子里折腾了这么久,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
“怎么还没有动静?”
白莺莺有些心疼自家老板,忍不住问安律师。
安律师舔了舔嘴唇,没回答莺莺,而是对着前方的老板喊道:
“唱歌!”
周泽脚步顿了一下,
哪怕是上辈子当医生时,他也很少去ktv这种地方,性格又内敛,如果一个人唱歌的话,大部分人都能嗨起来,但如果被人看着,唱起来就有些难堪了。
好在周泽也明白这不是什么歌舞晚会,需要自己上台献艺,也没评委打分点评和问你梦想是什么?
之前安律师之所以让他听那首歌,其用意和目的是什么,周泽也心下明白,否则也不会认认真真听了那么多遍。
那首歌不算难,
其实不算是军歌,被创作于1933年,最开始似乎是一部电影的插曲。
“旗正飘飘,马正萧萧;
枪在肩,刀在腰,热血似狂潮;
旗正飘飘,马正萧萧;
好男儿报国在今朝。
莫…………”
周泽一开始唱的还好,但越唱声音越低,到最后,唱不下去了,直接噤声。
没怎么激动,也没哭,
脸上有些讪讪,
咬了咬牙,
周泽把七星灯放在了地上,
一个一个地吹灭,
随后,
自己也不再想着自己的洁癖了,直接在泥泞的地面上坐了下来,大口地喘着气,大汗淋漓。
莺莺马上跑到跟前,帮周泽揉捏着胳膊,举了这么久,肯定很酸疼。
许清朗则是看了眼地上的七星灯,又看了看四周,他的左眼里有一层淡淡的绿色光泽,其实之前也一直在注视着周围。
然而,
没有任何的异样,
没有异样,其实是最大的异样,为什么这四周,一点反应都没有?
安律师皱了皱眉,走到周泽面前蹲了下来,看着老板的眼睛。
他不会傻乎乎地认为自家老板是怕唱歌走音,所以不好意思在自己三人在场时唱歌,所以就不唱了。
周泽接过莺莺递过来的水壶,喝了两口水,低下头,把剩下的水都倒在了自己的头上,一摸脸,长舒一口气,似乎才算是缓过劲儿来。
“老安。”
“嗯,我在的,老板。”
“咱放弃吧,我也不求什么劳什子的金装靓装了,咱就规规矩矩凑满了业绩升捕头就是了。”
安律师有些讶然,
他没想到老板居然直接说要放弃,
且不说他苦心地安排筹划,
就冲大家伙这般辛苦地过来到了这里,
就这样轻飘飘地一句就放弃了?
深吸一口气,
安律师遏制住自己心里的愤怒,
没有丝毫地表现出来,
等到再仔细地看了一会儿自家老板的神情,安律师终于明白了,心里的愤怒也随之烟消云散。
周泽有些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嘴唇,道:
“我做不到。”
是的,
不是怕难,也不是怕吃苦,甚至,不是怕危险,
而是做不到。
抗战中期,十万中国远征军入缅作战,这是自甲午战争以来,中**队第一次大规模出国门作战,一开始倒是战绩不错,后来,因为英国人美国人的心思以及国府高层各自的小算盘导致战局发生动荡,不得不撤退保留有生力量准备第二轮战役。
杜聿明遵从常凯申的命令,下令部队走野人山入云南回国。
孙立人拒绝了这个命令,率部完成阻击日军掩护撤退的任务后撤向了印度。
而遵从杜聿明命令走野人山的四万多中国远征军,因野人山的瘴气和恶劣的环境,导致极为惨烈的伤亡,到头来,真正活着走出来的,只有三千多人。
也就是说,在这野人山脉里,埋葬了至少三万多远征军的尸骨,最可气的是,他们不是死在和敌人正面作战的战场上,而是死在了上峰错误的指挥命令上。
多少人喊着回家,心里念叨着爹娘,怀揣着回国憧憬和喜悦,却最终含恨倒在了沼泽的泥泞之下。
“我试过了,真的做不到。”
周泽握了握拳头,
他知道自己来这里是要做什么的,
他要升捕头,
需要业绩,需要功德,
这是一桩大业绩,一桩大功德,
拿这个作为自己的进身之阶,以后自己的官路,会更好走,也正是因为自己体内有铁憨憨有泰山,所以才能有这个资格做这番谋划。
但当你心里有了功利心,有了利用心时,
再想想曾牺牲在这里的数万军魂,
唉,
用比较通俗的话来讲,
就是周老板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以卑劣的心态去做崇高的事业,
真的是太别扭了。
安律师思虑再三,
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道:
“没事的,老板,我明白了,是我的疏忽,这件事,没我想象中那么容易做。”
数万怀揣着思乡回家之情的军魂,他们的冤,他们的恨,他们的无奈以及他们的彷徨,已经烙印在了一起,深刻在这绵延百里的野人山脉之中。
安律师知道自家老板尝试去做了,
并不是纯粹的矫情,也不是真的是因为道德洁癖,
安律师很了解自家老板,
因为自家老板本就是一个很好了解的人,
如果有足够的利益,昧着良心做一些事情,自家老板大概是愿意做的。
他做了,
但没成功,
原因还是出于安律师自己,
因为他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
只想着自家老板就算现在体内的那位僵尸之祖陷入了沉睡,但有泰山镇压着,也不会因为这次的事儿从而陷入迷失。
但没料到,最简单的一环,反而出了问题。
就像是他只想到了如何设计出一个爆炸威力很强的炸弹,却忘了去设计如何去把它给引爆。
周泽有些累了,
之前虽然只是几个小时,但心里的疲惫比身体其实更重,安律师吩咐莺莺就在这里重新搭建帐篷陪老板先休息。
他则是坐在已经熄灭的七星灯面前发着呆,
许清朗看了看时间,
默默地开始准备中午的餐食。
周泽没起来吃午饭,而是一觉睡到了傍晚,起来后,喝了两碗脱水蔬菜煮的汤后,才恢复了精气神。
放下碗筷,
恰好看见安律师从林子里走出来,
周泽点了根烟,问道:
“去哪儿了?”
“去方便了一下。”
安律师也在火堆旁坐了下来。
“明天,再试试吧。”周泽说道。
安律师点点头,“其实,我这里倒是有不少的办法,我手机里还拷贝了其他那个年代的军歌民歌,甚至还有我特意‘偷’来的那个年代的军旗。
不过,方法多了,反而越发没了诚心。”
事情,现在陷入了一个死结。
周泽有些怅然地抬起头,今晚,星星很多。
他忽然想到了上辈子年轻时看过的一场电影,应该是《倚天屠龙记》,张三丰教张无忌太极,问他记住了几成?
一开始回答,八成还是多少来着,然后回答是三成,最后回答全忘了。
然后神功大发!
周泽清楚,
如果自己现在能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自己鬼差捕头的变化,忘记一切的一切,
只是凭借着一颗赤子之心,
单纯地只是感念这些军魂当年出国作战埋骨他乡的孤苦,想要引领他们的亡魂回家。
说不定,
这事儿就成了。
但这不现实,他不是小孩子,也不是什么单纯纯粹的人,哪怕自己刻意去忘记,去忽略,终究是只能骗得了自己却也无法骗得了这里的数万军魂。
很纠结,
很矛盾,
周泽靠着身后的树干躺了下来,
看着星空,
心里多出了一抹无奈。
“老板,别有压力,大不了咱就当作是一次徒步旅行,出来活动活动筋骨就是了。”
周泽点点头,
却又摇摇头,
似乎忘记了自己之前问过同样的问题,
又问道:
“你之前去哪儿了?”
第六百一十六章 将套路,进行到底!
“你之前去哪儿了?”
第二次问同一个问题,
安律师犹豫了一下,
没再回答自己去蹲大号了,
而是小声道:
“做了点儿东西,但还在想着,要不要这样做。”
周泽眼睛稍微睁大了一点,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沾染的草屑,
“既然你都做了,就去看看呗。”
安律师点点头,喊上了莺莺和许清朗一起,走向前面的那个洼地后头的位置,距离不是很远,也就七八十米。
在这里,
竖立着四个“稻草人”,
做工很粗糙,
树杈做的架子,树叶填充,
不过稻草人身上俩包裹着抗战时鬼子的军服还有俩则是裹着**的军服,都是特意做旧过的。
“都是事先安排好带过来的,我以前有一个客户,和我关系不错,专门在影视城做服装生意的,这种鬼子**和八路军的衣服,他那里有很多,我就要了几件带着了。”
周泽指了指前面的四个“稻草人”,有些不理解道:
“这是要触景生情么?”
就算是触景生情,
也不用这么简陋吧?
打个灰机还得配本小簧书或者小电影呢。
“老板,我是这样想的,其实,不光是你,还是我,又或者是其他人,站在这个位置上,想要全心全意比较单纯地完成这件事,都很难。
代入不进去,无法共鸣,就唤醒不了他们,但我们又不是那种纯粹的赤子之心,也没有得道高僧的那种悲天悯人、割肉喂鹰的大情怀。
所以,
咱们干脆就放下一切纯真,
把套路进行到底。”
周泽看了看安律师,“继续说。”
安律师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小瓶子,里面是黑色的液体。
“来之前从老道那里拿来的,说是从那个勾薪身上摸的,我查看了一下,这东西,最适合用在请鬼上身之前,能压制住本魂,创造出一个极好的‘请神’条件。
老板你先喝下去这个,再拿这个……”
安律师取出一张符纸,这符周泽认识,是许清朗画的请神符,老道以前在将军山用他请过抗倭英雄曹顶上身。
“拿这个贴上去,引一个军魂上你的身。”
安律师又指了指前面的稻草人,
“我再以幻术之法,给你营造出一个很逼真的幻境,只要老板你自己不去想着主动反抗我突破幻境,应该有很大的概率让你都开始恍惚,自己到底是周泽还是那位军魂。
这样一来,老板你就能代入进去了,然后,引起这野人山数万军魂的共鸣。”
“办法倒是好办法。”周泽沉吟了一会儿,继续道:“我倒是不担心我自己,我担心的是你。”
从老道那里要来了这黑色液体,又事先准备好了这些衣服制作成稻草人,甚至连许清朗的“请神符”都提前准备好了。
这足以可见,
安律师对这次行事之安排,
到底有多么充分!
这个办法,确实很套路,无限接近于作弊。
有点像是往眼睛里擦风油精后上台去发布获奖感言,哽咽流泪。
好在现在铁憨憨陷入了永久的沉睡,
否则如果铁憨憨在,
安律师想要以这种方式进入自己思维的话,
可能坐在周泽灵魂深处的铁憨憨直接伸出一根手指头,
轻轻一弹,
随即,
安律师,
卒!
虽说现在他不在,但自己体内又多了一座泰山,也不是好相与的角色,以李秀成为代表的那帮犬类们,都被直接镇压得死死的。
“你不怕么?”
“怕什么?”
“虽说赢勾沉睡了,但我灵魂里多出了一座泰山,我怕你弄巧成拙,等我醒来睁开眼,发现你直接变成老年痴呆了。”
“…………”安律师。
深吸一口气,
安律师笑笑,
道:
“我会小心的。”
言外之意就是,
他不怕,也愿意赌一把。
联想到那晚安律师同自己说的话,对手下人,该利用时就利用,该榨干时就榨干,
安律师确实用自己的行动在佐证着他自己说的话。
周泽也没心思学刘备对着赵云摔孩子的戏码,
只是像是问安律师又像是在问自己:
“带这些军魂回家,是好事吧?”
“大功德!”
安律师大声回答。
周泽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从安律师手里接过了那个小瓶子,扭开盖子,直接对着嘴喝了下去。
旁边的莺莺有些担心,但见周泽已经决定了,她也没有说什么。
无论周泽要做什么,她只会想着如何去帮他做好。
许清朗的左眼眼眸里再度出现了绿色的光影,扫视着四周。
安律师这次来特意带着许清朗,肯定不只是为了带一个厨娘,
这深山老林的,煮方便面和蔬菜汤谁不会?
喝下那些东西之后,
周泽就感觉自己脚步一阵虚浮,
当下,
直接盘膝坐了下来。
脑袋开始昏沉沉的,困意袭来,本能地,他的意识在反抗,但周泽马上收敛心神,不去自动反击。
安律师等了一会儿,见周泽这边药效生效得差不多了,对许清朗喊了一声:
“看紧点,别被什么乱七八糟地东西靠过来!”
许清朗微微颔首。
“那就,开始吧!”
安律师把请神符贴在了周泽后脑勺位置,紧接着就走到了周泽面前,面对面地盘膝坐了下来,距离很近。
莺莺在旁边很是紧张地看着,但她清楚,现在没有她出手的份儿,她暂时也帮不到什么忙。
四周,
开始起风了,
树叶没动,
洼地里的水也没动,
但那股子阴风,
已经出现。
许清朗不停地环视四周,
一道黑黢黢的影子正在向这里靠近,
安律师闭着眼,问道:
“可否?”
“否。”许清朗回答。
“砰!”
安律师伸手,一道发诀打过去,那道黑影直接粉碎。
这次是要请军魂上老板的身,
如果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趁虚而入,让老板出洋相,安律师估计自己得被安排着拿着扫帚从野人山一路扫回通城去,
所以自然是赔着十二万分的小心。
没多久,又是一道黑黢黢的影子在靠近。
“可否?”
“否!”
“砰!”
接连灭杀了七个,
安律师也有些着急了,
难不成就真的碰不到当年的军魂?
终于,
在再次感应到一个黑影靠近时,
安律师问:
“可否?”
“可!”
安律师马上睁开眼,目光一凝,双手掐印,低喝道:
“魂归来兮!”
那道黑影瞬间没入了周泽的体内。
周泽只觉得身体一颤,
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自己挤进了自己的大脑,很是难受。
但他还是克制着自己的本能,
他清楚,
一旦自己露出任何的情绪和反抗意图,
那个好不容易被筛选出来上了自己的身的鬼魂,
肯定留不住一秒!
安律师左手上的血肉褪去,露出了森然的白骨,他将自己的白骨手放在了老板额头上,轻声道:
“老板,
放轻松,放轻松,千万别用力,控制住你自己啊。
我还想继续喝咖啡呢,
可不想被泰山压在下面直接老年痴呆。”
汗珠子,已经从安律师下颚位置滴落下来,一半是潮热的,一半是因为害怕。
他知道老板体内有什么,
虽然那位现在不在,
但那座泰山,
镇压自己也是分分钟的事儿。
安律师脑海中开始浮现出一些电影里的画面,作为幻境的设计者,他自己心里必须得对想要设计的环境有一个大概的轮廓。
好在,
他这次确实是准备充分,
随着自己的力量慢慢地渗透进周泽的识海,
幻境也被慢慢地布置了起来。
接下来,
无需自己多做什么,
他也不敢多做什么,
无论是国内早期的电影还是现在的一些战争片,手撕鬼子这种堪比漫威般的夸张呈现方式比较多,
安律师可不敢照本宣科,万一画虎不成反类犬就麻烦了。
他只需要提供一个类似的环境,
接下来,
就靠那位刚刚上了自家老板身的亡魂去帮忙代入和补充了。
“开!”
安律师白骨手指刺入了周泽的额头,
周泽额头位置当即渗透出一缕鲜血。
…………
沉闷,
压抑,
潮湿,
痛苦,
周泽只感觉这一道道的情绪正在不停地冲刷着自己,
彷徨,
绝望,
凄凉,
近乎让他发飙!
憋屈,
怨恨,
不甘,
几乎让自己沉沦!
若非是潜意识里克制着自己没反抗,
可能这里所营造出的一切,都将直接粉碎!
缓缓地,
周泽睁开了眼,
他看见了水珠,
他看见了雨,
看见了泥泞的路,
看见前面,
一个又一个疲惫的身影。
“团座,团座!团座,团座!”
有人在喊自己,
周泽转过身,
看向自己身后,
那里,
是一片刚刚爆炸后的废墟,
依稀可见一些重武器刚刚被炸毁的残骸,还有成片成片正在燃烧着的卡车。
这是在为撤退销毁武器物资么。
周泽想要认真地去思考,却发现一阵头晕目眩,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开始变得模糊不真实起来,周泽马上停止了思考。
他不能太发力,
不能。
“团座,你们走吧,我们走不了了,不要带着我们了,带着我们,大家一个都走不了。”
周泽这才发现,
在自己前面那几个简易草棚里,
躺着坐着一地的人,
大家正在用哀求的目光看着自己。
“团战,把这一桶汽油留给我们,你们赶紧走吧,赶紧走吧。”
“是啊团座,赶紧走吧!”
“团座,这败得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啊!”
“要打回来了啊团座,要打回来啊……”
“怎么就这么败了,怎么就这么败了呢……”
接下来,
似乎是浑浑噩噩的混沌,
周泽只觉得这天在转,这地也在晃,
不知道多久过去了,才终于平静了下来。
回过头,
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很远,走到了山坡上,
而远处,
则升腾起了滚滚黑烟,
周泽的视线又模糊了,
是雨水,
也是泪水。
…………
ps:邱仲岳将军在《抗战时期滇印缅作战(二)一个老兵的亲身经历》中写道:
“…………5月16日,第5军主力纵队徒步出发,伤病员及辎重全部留在莫的林,或为战伤或因重病不能跟随部队长途跋涉的一千五百余中华儿女,
咸以生为中国人,死为中华鬼的志节,宁为烈士死,不做降俘生的决心,慨然于5月21日凌晨一时引火**,含恨而终!”
第六百一十七章 鬼门再开!
沼泽的泥泞之地,难得有一块干整的地方;
莺莺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看着前方盘膝坐在地上的老板,尤其是注意到老板的双腿位置,已经积了一层水洼,衣服也早就湿透了。
想到自家老板是最爱干净的,现在却是这般,莺莺本能地觉得不舒服,却也清楚,自己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在旁边就这样看着。
安律师的白骨手不时地在周泽面前来回移动,他也闭着眼,正在维系着这种幻境,他其实才是最危险的一个,但凡老板一个控制不好,哪怕只是本能地“反击”破开幻境,
他就得直接老年痴呆,
现实版的刀尖上跳舞,真特么刺激!
老板灵魂深处的那座泰山,他没看见,却感知到了,那股子巍峨和浩瀚的味道,让他不敢放肆,只敢小心小心再小心。
许清朗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电子烟,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散发着淡绿色光泽的眼眸不时地扫视四周。
他和周泽的关系,不算是纯粹的员工和老板,在他开面馆时,周泽也是刚借尸还魂回来开书店,二人算是相交于微末。
他不觉得辛苦,尽心尽力地在帮周泽护法,就像当初自己在面馆封印海神时,周泽也开着车停在外头马路上照看一样。
莺莺嘟了嘟嘴,
她觉得自家老板自打从地狱回来后真的变了好多,
虽然依旧喜欢早上起来晒太阳喝咖啡看报纸,
但比以前,
还是有些不同了。
退一万步说,若是以前的老板,怎么可能会同意万里迢迢地来到这里?
老板可是有洁癖的。
莺莺抿了抿嘴唇,站起身,心里有些烦闷。
如果老板能一直那般慵懒闲适,和自己一直在书店里待着,自己尽心地伺候着他,这日子,该多美好。
只是这些女儿家的心思,只敢在心里想想而已,也不可能说出来。
莺莺只是乐于单纯,又不傻,
毕竟两百年的年纪摆在这里,又在都市待了一年多该熟悉该了解的也都清楚了。
人活一世,哪怕是死了做鬼,也终究难以一直舒坦悠闲下去。
莺莺清楚,
哪怕是被自己亲自打得魂飞魄散的白夫人,
看似漂泊无拘无束地两百年,也绝不是真正的自由。
按照画卷中老人所说,白夫人是被清兵于通城地界抓住,溺死在了濠河里,
但自己的棺椁是怎么回事?
自己这身体,就是白夫人的啊。
还有棺椁里那么多的陪葬品又是怎么回事?
这样思量下来,
可能连当年夫人被清兵抓住的事儿,其真相到底是什么,也有些耐人寻味了。
琢磨这些,倒不是因为莺莺想白夫人了或者心里觉得有什么愧疚。
夫人要算计老板,
那自己肯定得灭了她,
莺莺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她只是本能地觉得白夫人的事情似乎没这么简单,哪怕她已经魂飞魄散。
倏然间,
莺莺忽然皱了皱眉,
站起身,
小声道:
“起雾了。”
许清朗闻言,点点头。
野人山气候多变,下雨起雾是常事儿,甚至有时候一连十多天下雨也不算稀奇。
不过,
少顷,
许清朗表情忽然一凝,
沉声道:
“这雾有问题。”
“你在这儿看着老板和律师,我去前面看看。”
莺莺向远处走去,
许清朗没有开口阻止,这本是应该的,在这个当口,任何的意外都可能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
不过,
在莺莺走后,他还是看向了一同盘膝坐在那里的安律师,眼眸深处的绿光越发地浓郁,缓缓开口道:
“睁眼。”
安律师有所感应,
睁开了眼,
但手中的动作并没有停止。
他环视四周,看着周围的雾气,而后又看向了许清朗。
许清朗原以为安律师会说些什么,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冲他信任地点了点头,慢慢地,又闭上了眼睛,全心沉浸帮周泽巩固幻境的工作之中。
许清朗靠近了几步,将自己的背包放下,把铜钱剑符纸以及一些摆放阵法用的小旗和棋子儿都取了出来,在周泽身边布置上了。
不管会不会有事发生,提前预备着总是没错。
等一切都布置好后,
许清朗眼里的绿色开始变得更加浓郁,
一时间,
他的耳朵里开始听见附近蛇虫鼠蚁的声音,
以这里为圆心,
方圆两千米以内,
有二十多条蛇,
这些蛇此时一个个从蛰伏和隐藏的状态中慢慢地抬起头,
随即开始在树杈和地面上快速地游走,
它们受到了召唤,
开始主动地向四周探查。
莺莺走出去没多远,就发现前面的大雾开始越来越浓郁,几乎到了“浓烟滚滚”的地步。
她有些迟疑,
因为这种大雾她似乎见过,
一时却有些想不起来到底曾在哪里见过。
前方的大雾之中,忽然出现了一道道人影,莺莺放慢了脚步。
她看见有十多个人,从大雾中走出,排成一队,从自己跟前整齐地走过。
仿佛阴兵过境一般,
寂静得让人头皮发麻。
这十多个人,莺莺认识,是之前他们碰到的那群手中有枪的不法分子。
最后还是许娘娘出手杀了他们,
但他们的亡魂不该自己下地狱去么?
怎么在这里排队游行?
难不成生前是好兄弟,生后也要在一起,死也不分开?
“叮…………叮…………”
像是铃铛声,又像是有人在敲击着什么,声音的来源和这一群亡魂排队走去的方向是一致的。
有人在这里召唤亡魂?
莺莺脸上露出一抹怒色,
她知道老板特意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眼下这里所出现的任何意外,都可能影响老板计划的完成与否,
到底是哪个混蛋这么不开眼!
“叮…………叮…………”
声音继续传来,
莺莺忽然听到自己身后有动静,
迅速转过身,
周身煞气也瞬间凝聚,
却发现自己身后出现的,是一支男女老少都有的队伍,
他们踮起脚尖,
神情麻木,
有些穿的是缅甸当地民族服饰,有些穿的现代化一点的衣服,但看起来都很破旧就是了。
应该是住在野人山外围的缅甸村民。
莺莺前几天听老板和安律师闲聊时说过,缅甸这边比国内乱多了,似乎有的地方还在打仗,再加上各种各样的原因,当地的经济发展等方面真的有些不敢恭维。
后退了几步,
让这些人从自己面前走过去,莺莺终于想起来了,这大雾,自己曾遇到过!
那还是上次小萝莉被拐卖走自己陪着老板去救人的那次,
就遇到了这种大雾,
后来老板和安律师就莫名其妙地灵魂出窍下地狱了,
然后自己等人好一通找,最后在徐州才和老板重新碰头。
没有再做犹豫,莺莺也没想着自己傻乎乎地直接寻着声音的方向过去,而是马上向回奔跑,现在最要紧的是把情况和老板他们说。
不过,
莺莺没跑多远,
前面就又出现了一道人影,
之前成群结队的见多了,
此时忽然出现一个落单的,
让莺莺本能地产生疑惑,速度也减缓了下来。
而这时,
那道黑影猛地窜出,
直接扑了过来!
“找死!”
莺莺发出一声低喝,
凝聚着煞气的指甲直接扫了过去,
“砰!”
黑影被直接抽飞了出去,
女僵尸的体魄在野外的霸道,一览无余。
无论是精魅还是妖物,
想要在肉身上压住莺莺,还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
“叮………………”
声音再度响起,
这次,
却距离自己很近了!
莺莺清楚,
自己被人盯上了。
当下,
她猛地仰起头,
发出了一声咆哮,
只希望这一声咆哮能给老板他们示警,
然而,
这大雾里面似乎刮起了风,风声裹挟着叫声,把一切都搅动得杂乱无章。
附近大雾里,又出现了几道黑影,像是野兽一般,向着莺莺扑了过来。
莺莺头发开始褪成白色,
眼睛里不喜不悲,
但出手的速度和力量却比之前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砰!”
“咔嚓!”
“砰!”
连续抽飞出去好几只黑影之后,莺莺按照记忆中自己来时的方向开始了狂奔,在奔跑的途中,不停地有黑影冒出来企图阻拦,却都被莺莺直接抽开。
这些黑色的玩意儿哪怕是靠近了你也分不清楚它们到底是什么,像是野兽,又像是人,但通体漆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
明明方向没错,却还是没跑回老板他们所在的位置。
莺莺不得不放慢了速度,慢慢停了下来,头发的颜色也变回了黑色,跑到这里时,大雾里就不再有什么东西跑出来了,莺莺也得节省体力,那种白发状态的消耗,也实在是太大了。
慢慢地又继续往前走,
莺莺发现前面的大雾里像是有什么东西,
很高,也很大,
等再靠近一段距离后,
终于看清楚了,
是一座石门!
“叮………………”
声音响起,
就是从这石门后面发出来的。
莺莺咬了咬牙,
面色有些慌乱,
她不认识这是什么玩意儿,
她只知道一件事:
“老板,人家真没用,居然迷路了;
嘤嘤嘤…”
第六百一十八章 回家!(求订阅)
如果说,一开始,周泽还存着刻意压制自己破开幻境的本能,
现在,
他真的是已经忘记了,
安律师所营造出的幻境,加上上了自己身的这位“团长”军魂的记忆,开始不断地融合和呼应;
简而言之,
就是随着时间地流逝,代入感正在变得越来越强,周泽也慢慢地开始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仿佛看一场电影,
全身心投入,
电影里人物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你的心弦,
伴随着他的喜怒,
等同着他的哀乐,
看其所看见,
听其所听见。
这该死的雨,
这该死的雨啊,
周泽从没像现在这般讨厌下雨天,
地上的泥泞,身上的湿冷,
每一步跨出去,都得竭尽全力,稍不留神,就是直接摔趴了下来,想要再站起来,就更加地困难,
这不像是行军,
更像是在承受着酷刑。
周泽有一个传令兵,一口四川话,年纪不大,可能也就十六七岁。
虽说周泽觉得这个年纪当兵有点早了,但他又觉得这个年纪不当兵做什么?
他有时也很矛盾,
总觉得自己的思维有些紊乱,
而每次紊乱所带来的,就是难以忍受的疼痛,视线的模糊,耳膜处的杂音。
传令兵说团长病了,
喊着要去找军医,
但进山已经五天了,队伍也早就走乱了编制,莫说军医在哪里根本就没瞅见,就算瞅见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也不可能有什么药品存留了。
得病的人,
实在是太多了。
周泽知道自己是靠后一批进山的部队,之前早就有队伍走在他的前面,一路走来,他看见了太多太多倒在地上的尸体。
疟疾等其他疾病,开始在军中快速地蔓延,仿佛人肉收割机,疯狂地收割着过往者的性命。
他喊传令兵不要去找了,万一他再走丢了怎么办。
但小四川坚持要去找,
他去了,
然后山洪来了,
周泽就靠在大树下面坐着,
眼睁睁地看着在自己下方的坡地位置被山洪冲击过去的整个过程,
有好多士兵被冲走了,
这里面,
就有小四川。
周泽眼睛睁得大大的,愤怒地用手捶打着泥泞的地面,溅起一道道污泥。
他恨,
他不甘,
哪怕战死,
哪怕死在和小日本拼命的冲锋里,
他都不会觉得这般憋屈!
军人,有军人的觉悟,也有军人的准备,马革裹尸,不是什么好的结局,却也是大家都可以接受的归宿。
但现在,
这一路上,
他看见了为了不拖累部队又不愿意做俘虏直接用汽油焚烧自己的伤兵,
他看见路上倒着的一具具尸体,
他看见路边因生病和饥饿而坐在那里哀嚎的一个个年轻的面庞,
又看见了刚刚突如其来的山洪过境所留下的厚厚的淤泥,
这到底是为什么,
就算是死,
为什么要死在这里!
为什么!
似乎是被愤怒的情绪感染,一切的一切,都完全地投入了进去,一直持续着的头痛,反而开始变弱了。
周泽重新爬起来,寻了根木棍,继续往前走着。
满心地不甘和愤怒,
但身为军人,他不能允许自己就这样坐在这里等死,虽说这一路上,他看见了不少士兵因为精神崩溃开枪自杀的,但他不会这样做。
军令是穿越野人山回国,
那他,
就走回国!
踉踉跄跄地继续往前走着,道路还是艰难,这该死的雨,半分没有停歇。
等到天黑时,
周泽看见前面有一个棚子,野人山山脉被当地的缅甸人称为“魔鬼禁地”,自然不可能存在什么村落和房屋,而因为队伍的行进,一路上也很少看见帐篷这类的东西。
实在是累坏了,也实在是冷得受不了了,
周泽颤颤巍巍地走进了帐篷,
发现里面已经有好几名士兵在里头了,
他没去通报什么身份军衔,都这个时候了,什么军衔什么身份都是一个屁,能否活着走出去谁都不清楚,这个时候摆谱,不是脑子进水是什么?
寻了剩下的一个空角落,周泽躺了下来。
这一觉,
睡得倒是踏实,
雨水不会再肆意地打在自己身上,**和精神上的双重疲惫一遍又一遍地袭来,最终又被睡意所遮盖了下去。
等到醒来时,
周泽却忽然觉得自己的右腿疼得难受,
他抬起自己的腿,发现那条腿都已经被泡得有些肿胀了。
因为是睡在棚子外围的缘故,所以昨晚睡的时候自己的一条腿露在了外头,滑落到了旁边的一个水坑里,却因为太累睡得太沉了,自己一直没知觉。
“嘶…………”
周泽撑着木棍很勉强地站了起来,
回头看时,
身体却忽然一颤,
这里面除了自己以外,还躺着四个士兵,但此时也是一动不动。
天黑时看不真切,还以为他们在自己进来时就已经睡着了,现在才发现不对劲。
周泽马上弯腰,把地上的两个士兵翻过来,却发现他们已经死了,而且在他们身下位置,有许许多多的虫子正在爬行。
“呕!”
胸口泛起一阵阵酸意,
想要吐却又没什么东西可以吐出来,
断粮很久了,
一直吃啃树皮肠胃都拧巴了,还能吐出来什么?
没力气去帮他们挖坟了,
这一路上,死去的人太多,挖也挖不过来。
周泽默默地向着自己昨晚的“室友”们敬了一个军礼,
拄着木棍,
走出了帐篷。
“啊啊啊!!!!”
没走几步,前面就有两个士兵趴在那里捂着肚子喊疼,在他们身边,还有好多个蘑菇散落在那里。
等周泽走近时,这几个人已经喊不出来了,嘴里有白沫子不停地溢出,脸色也开始变紫。
旁边,似乎是有这两个人的同伴,在旁边一脸默然,到最后,似乎是实在忍受不了同伴继续承受这种痛苦,拿起刀,刺入了他们的胸口,给了他们一个痛快。
没用枪,因为日本人的追击部队很可能就在附近,开枪容易暴露。
两个中毒的士兵死后脸上是带着轻松的神情,
仿佛得到了解脱,
是啊,
死了就不会觉得饿了,死了就不用继续走了。
在这里,死亡,是最简单的事,甚至,还是一件美好的事。
周泽继续往前走着,他不知道还有多远才能走出去,只是麻木地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这里,是炼狱。
而穿行在这里的士兵们,
则像是行走在炼狱里的枯骨。
鞋子走烂了,掉了,
光着脚继续往前走,
脚磨破了,一开始很疼,后来也就麻木了。
尸体,
尸体,
到处都是尸体,
而尸体周边,往往都是成群的蚂蟥和其他虫子,热带雨林里的这些恐怖的小东西,能让一个大活人,在短短几个小时里就慢慢变成白骨,脱落得干干净净。
周泽看见路边有三个坐在那里的士兵,
当周泽走过去时,
他们在看着周泽,
其中一个人似乎是看见了周泽军装的不同,
还对他行了军礼,
周泽点点头,没回礼,
不是不想回,
是自己的左臂被蚂蟥咬了好几块,一开始没察觉,停下来一拍,掉出来好几只吸食得鼓鼓胀胀有两个手指指节那么粗的东西。
左臂现在还酸麻着,右手撑着木棍儿,
他怕再举起手敬礼时,自己会摔倒下去,摔下去,就爬不起来。
等他继续往前走时,
身后传来了三声枪响。
旁边也在行军的士兵回头一起回头看去,
是那三个士兵举枪自尽了。
大家开始下意识地加快速度,虽说依旧走得很慢,却比之前快了那么一丝丝,因为活着的人清楚,枪声很可能吸引到追击的日军。
其实,
一开始,
日本人还真的是在追击的,
就像是他们在缅甸追着英国人屁股跑一样,
但这野人山也是公平的,
随着时间的过去,随着大家的深入,追击过来的日本人也越来越少了。
也不知道又走了几天,
也不晓得又继续往前走了多远,
人的潜力可以很大,
但人定胜天却是当不得真的。
周泽知道,自己发热了,很可能是得了疟疾。
他又支撑了一天,
终于,
他真的走不动了,
靠在了一棵大树上,
坐了下来。
他清楚,
只要这一坐下去,
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他仰起头,
现在的他,很平静,
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
甚至心里还在渴求着死亡快点降临,
结束自己这一切一切的苦难。
旁边,有一个湖南口音的士兵沙哑地对着身边一个动都不动的士兵喊着:
“起来啊………起来啊…………别唬我,说好了一起回家的,回家啊,回家……”
回家……
回家啊……
周泽脑海中开始浮现出通城的画面,书店,南大街,沙发,但很快,又变成了山清水秀的农村,很熟悉,却又很陌生。
哪个,
才是家?
“我不行了。”
周泽愣了一下,用沙哑微弱的声音问道:
“你是谁?”
“我真的不行了,我走不出去,很多很多人,也没走出去。”
“你到底是谁?谁在和我说话?”
“我们好冷,好冷……”
“我头好疼……”周泽很痛苦,头好疼。
“我们想回家,回家……”
“啊啊啊!!!!”
周泽惨叫起来。
“请你,带我,带我们,
带大家,
回家吧。”
第六百一十九章 星星点灯!
回家、
回家,
回家……
“老板?老板?”
安律师看着自己面前的老板缓缓地睁开了眼,但是他喊了好几声老板都没反应,只是嘴唇嗫嚅着,目光带着深刻的迷茫。
任何一个人在短时间内被灌输了长达半个月的记忆画面后都会是这个样子,甚至还会更不堪。
正常人做个梦醒来后还得晕乎好长一会儿呢,何况周泽的这个梦,算是噩梦中的噩梦了。
“砰!”
“砰!”
“砰!”
许清朗撑起了阵法结界,
一头头黑色的影子向这边撞来,
只要一撞上去就被很快地弹飞,但它们乐此不疲,数目也在开始变得越来越多。
“老周还没醒么?我阵法已经要坚持不住了!”
许清朗忙着维系着阵法,无法回头看身后的情况。
“这……”安律师又看了看老板两眼,道:“我也不清楚他到底醒没醒。”
按理说,上身已经结束了,那道军魂也离开了周泽的身体,这是安律师亲眼所见,老板是应该清醒过来的。
难不成是勾薪的那药物效果太好了?
又或者是老板心神受到了什么损伤?
“轰!”
一阵尘烟扬起,
阵法破裂。
许清朗双眸深处释放出青色的光芒,一条条光影从自己身后释放出来,连续地抽飞了七八道黑影,从远处看,仿佛有好几条蟒蛇尾巴从他身上长了出来。
“这玩意儿打不死也打不烂啊!”
许清朗喊道。
安律师也站起身,双手掐印:
“阴司有序,亡法无情,破!”
“轰!”
一串黑影被扫飞出去,但很快又从大雾之中奔袭而出,这些黑色的东西像是依附这大雾存在的寄生虫,只要这大雾还在,它们就永远不会消亡,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明明不算是什么特别厉害强横的存在,但这样耗下去,还真可能蚂蚁咬死大象。
“冲出去吧,带着老板!继续留在这里这些玩意儿会越聚越多!”
许清朗喊道。
安律师伸手,把周泽扶着站起来,见周泽还是懵懵懂懂的样子,干脆把周泽扛在了自己肩膀上,
喊道:
“莺莺呢,先把她接应出来,然后一起走!”
周泽只觉得自己在不停地颠簸着,
他好多次想要聚焦自己的视线,
但他的眼前,明明看着是大雾,却又变成了大雨之下的影像,梦和现实,已经发生了极为严重的偏差,他还需要时间再理一理。
黑影确实在越来越多,但哪怕周泽什么都不做,有安律师和老许的护航,暂时也还没什么问题,安律师一边背着周泽一边掐印,配合着老许清理着四周的黑影,同时二人开始向之前莺莺去的方向推进。
然而,
这茫茫大雾中,想要快速找到一个人,确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叮…………”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随之而来的,
则是一阵大风!
安律师目光一凝,
直接跪伏在了地上,极为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脑袋,原本被他背着的周泽也摔翻在了地上。
“咳…………”
之前喊没被喊醒,
但眼下倒是被摔得清醒了一些。
周泽有些疑惑地环视四周,
好厚的雾啊,
这是在干嘛?
“叮…………”
“嘶…………”
周泽无比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头,和身边的安律师一样。
“老板,你醒了…………”
安律师眼眸里有深深的血丝。
“这是……在做什么……”
周泽咬着牙抵抗着这股子痛苦。
“叮…………”
许清朗的身形也是摇摇欲坠,这声音伴随着大风,似乎能够将你的灵魂给吹走,这种把灵魂硬生生地从**里撕裂出去的感觉不亚于一场酷刑。
不过许清朗因为有海神的加持,相当于是有一个人在万里之遥的大海里给他扶摇,
所以哪怕风大一点,
还能坚持一下。
“这雾,这风……”周泽看着四周,“怎么好像经历过?”
“那座大门,老板你还有印象没,收灵魂进去的,你那条皮鞭,还是从那里捡来的。”
“哦……”
“叮…………”
周泽和安律师又都极为痛苦地低下头,
这次,
连许清朗也蹲了下来,他也承受不住了。
不过,在起风后,大雾里的那些黑影也不见了,似乎它们也不能在大风里存在。
四周,
开始有亡魂出现,
大多是当地村民的模样,
组成了一个个队伍,旁若无人地从周泽等人身边经过,去往他们要去的地方。
一切,都和当初去找小萝莉时在深山里所经历的一样,当时则是一整个村的村民都被带走了。
要说有多危险,作为过来人来说,其实也没多危险,只是这阵子比较痛苦,这风过会儿应该就会停下来。
普通的亡魂会被这大雾和大风所影响,慢慢地走向被设置出来的归途,但对于周泽和安律师他们来说,还不至于真的被勾了魂去。
只是,这大雾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还有,
为什么是掐算在这个点出现?
这是周泽难以理解的一件事,他这次来又没带老道,为什么命运会这么针对自己?
忽然间,
周泽想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随着大雾的持续下去,
被大雾所笼罩的范围里的一切亡魂都会被吸引走,没入到那个根本不是去地狱方向的另一个被设计好的地方。
当初听冯四儿话语里的意思是,这是地狱里某个大人物的手笔,他冯四儿只是在地狱的那头负责收尾打扫罢了。
也就是说,
七十多年前死在这里的数万远征军军魂,最后也会被吸扯进去?
对方的目标,
会不会就是这个?
但怎么就这么巧?
“叮…………”
风还在持续,
周泽的痛苦也同样在继续,但他心里更焦急地并不是自己,而是这些军魂。
七十多年前,他们为国出征,死在了回家的路上,死在了国门前,
他们在这里等到了七十多年,
到最后,
连入轮回都不得,反而要被吸扯进那个该死的鬼地方?
“老板,我们走吧,你试试看能不能感应到莺莺的位置,变僵尸试试。”
安律师对周泽喊到。
“走?”
“这次事儿栽了,太背了。”
安律师脸上有痛苦之色也有愤愤之色。
周泽却有些奇怪,安律师是把这件事看得太重了么?平时他可没这么着相的样子,虽说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但至少能维系个面上笑呵呵的。
“老板,老板!”
大雾里,传来了莺莺的声音。
“在这里!”
周泽喊了一声。
很快,
莺莺从大雾里跑了出来,她是这里最没事儿的一个人,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因为她没有灵魂。
而周泽虽说是僵尸,但他是有灵魂的。
莺莺见老板和安律师以及许清朗都痛苦地跪在地上,
马上焦急地跑来,
嘿!
先从许清朗身边绕过去。
“…………”许清朗。
哈!
又从安律师身上跨过去。
“…………”安律师。
终于,
莺莺来到了周泽身边,二话不说把周泽背了起来,
“老板,我先带你离开这大雾!”
“莺莺,你先带老板走,他刚受过伤,身子不好,先带他走,不要管我们。”
安律师开口道。
“好!”
莺莺头也不回,背着老板直接冲入了大雾。
“…………”安律师。
许清朗有些无奈道:“我觉得,莺莺再扛一个人跑,似乎问题也不大。”
安律师低下了头,
他也没想到女僵尸真的连客气话都听不出来,只能道:
“再忍忍吧,过阵子就没事了,这大雾对我们影响不大,不会有什么危险。”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上次的经验,安律师这次心里倒是有底了。
莺莺背着周泽跑了好一会儿,她脚下生风,力气又大,当真是半点不带停歇的。
不过在奔跑的时候,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但莺莺没有摔倒,绊住她的东西则是直接从泥泞的地面里被拉拽了出来。
“咔嚓!”
是一个军用水壶,
很多军事或者历史收藏馆里,都会收藏类似的军用水壶,不过那里面的水壶都是被清理干净的,眼前的这个,却脏得很。
原本被莺莺背在身上的周泽在看见这两个东西后脑子里像是“轰”响了一下,
之前所看见的大雨中的画面又开始在他眼前浮现。
“莺莺,停下,停下来!”
“老板?”
莺莺停下了脚步。
“放我下来。”
“哦,好。”
周泽被放了下来。
“叮…………”
“嘶…………”
周泽身子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但他还是挣扎着向前爬行,一直到自己的手抓住了面前的军用水壶。
“老板,我们还是走吧?这次没成功就算了,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莺莺在旁边劝说道。
周泽抿了抿嘴唇,把满是污泥的水壶抓过来,忍着灵魂上撕裂的痛苦,默默地把水壶又放在了自己的怀里。
环视四周,
这蒙蒙的大雾,
周泽感觉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
明明是大雾弥漫着,
但他却仿佛在这周围看见了一具具倒在地上永远都没办法再爬起来的尸体,
他看见主动把汽油浇在自己身上的人以及那不断闪烁的火光。
“老板,你怎么了?”
莺莺伸手在周泽面前挥舞了一下。
周泽似乎毫无感觉,只是默默地念道:
“回家……”
我们好冷,
我们好累,
我们,
想回家……
第六百二十章 数万军魂,吼!
“翠花儿,爷饿了。”
“那咱们吃酸菜面好不好?”
“额,爷想换个口味。”
“那咱们吃酸菜水饺吧!”
“也不想吃。”
“那吃酸菜馍馍?”
“还能不能有点别的?”
“酸菜圆子!我刚学会的!”
长久的沉默。
“爷,想好吃什么了么?”
“酸菜面吧。”
“好嘞,我就知道爷最喜欢吃这一口。”
“嗯的。”
冯四儿靠在边上,
看着在那头忙着升小炉子准备做饭的翠花儿,
还真有点岁月静好的感觉,
再看她从篮子里拿起一大把酸菜出来放小锅里,
之前的岁月静好就被瞬间日了哮天犬。
“爷,这俩个要不要一起煮了?”
翠花儿手里拿着菜刀指着身边躺着的两个人说道,
一个头上长角,
一个一脸漆黑,
是人身,却不是人样。
“算了吧,省的吃了遭了腥气儿。”
冯四挥挥手,又问道:
“那个女僵尸,被引回去了么?”
“引回去了,爷,她好笨啊,人家引了好久!”
你说人家笨,
那你自己……
冯四点点头,“是啊,如果不是及时引她走,她都要拆门了。”
“爷,今儿怎么到这里来放风啊,这外头都是山林子,也没个菜市场可以采买。”
二人所在的位置,是一个漆黑的峡谷,不过在二人身旁,有一扇巨大的石门,从这里可以看见外头,大雾弥漫。
“在这里吃酸菜,有意境。”
“嘿嘿,爷,你真好。”
冯四儿眯着眼,闻着熟悉的酸菜味儿,打算睡一会儿。
却忽然间,
他猛地站起身,
看向石门外头,
喊道:
“翠花!”
“啊,怎么了?面还没好呢?”
“快跑!”
…………
“疼吧?”
安律师捂着脑袋,
整张脸都褶皱成老道了,
却还能有心思看着许清朗问候一声。
别说,
以前没发觉,
现在才觉得这个男人当真是好看,
这痛苦的表情,还真有些我见犹怜的意思。
呸呸呸!
安律师马上稳定住心神,
不能弯,不能弯!
许清朗这时候才没功夫搭理他,只是一边承受着痛苦一边问道:
“还有多久?”
“快了,真的快了。”
安律师咬了咬嘴唇,
心有不甘。
却在这时,
他听到了自己身后大雾中传出了动静,
该死,
那些黑不溜秋的玩意儿不会又出来了吧?
不过,很快,安律师就发现不对劲了,他看见的,不是从大雾里扑出来黑影,而是一群人,密密麻麻的人。
他们排着整齐的队伍,
在前进着,
仿佛哪个军区的部队忽然被拉出来到这里拉练来了。
“这是……怎么了?”
许清朗震惊道。
“这是……成了啊!”
安律师深吸一口气,满脸的惊喜,若非是这风还在,他还是很痛苦着,估计都要蹦起来欢呼雀跃了!
“不像是成了,他们的方向,是向那个声音的方向去的。”
许清朗马上提醒道。
安律师愣住了,刚刚还在无比惊喜的他此时宛若被一盆冷水从头顶浇灌了下来,瓦凉瓦凉滴。
安排了这么多,
到头来,
一场空?
………………
“老板,我们回家吧,老板,你千万不要吓我啊!”
莺莺蹲在周泽面前,
看着靠着树根坐着的周泽,都快急得哭出来了。
该死的律师,
都是你,
让老板来这里,
又让老板被鬼上身,
现在老板都变成这个样子了,
怎么办啊!
莺莺心里十分着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让她打架泡咖啡还行,其余的,她真的不会啊。
而周泽,
只是继续捧着那个军用水壶,
死死地抱着,
目光有些呆滞,
瞳孔也在渐渐地涣散。
一开始,周泽还能听见莺莺十分焦急的声音,但慢慢地,他的耳朵里,就满满是雨声了。
四周,
大雾仿佛在瞬间消失不见,
只剩下了那磅礴那该死的大雨!
泥泞,
山洪,
蚂蟥,
尸体,
周泽的眼前,不断地浮现这些画面,
这一刻,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梦”里,
在最后的关头,
团长累了,
撑不住了,
靠着大树坐了下来,
走不动了,等死了。
一切的一切,
仿佛又回到了一个原点,
这中间的短暂苏醒就却更像是梦一般短暂。
“我累了,走不动了。”
那声音又传来了。
“我知道。”
周泽开口道。
“带他们回家吧,是我带他们出来的,我没用,没办法带他们回家。”
“我知道。”
“死在国内,也值了,就这样孤零零地死在国外,这是要做孤魂野鬼的啊。
回家,
回家,
求求你,
带他们回家!”
“我知道。”
周泽重新伸手抓住了面前的木棍,摇摇晃晃地又站了起来。
雨,还在下,
四周,还在继续往前走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大部分,都已经倒在了地上,有些,尸体都已经露出了白骨。
于这野人山之中,
他们承受了七十多年的孤苦。
“起来啊!”
周泽喊道,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眼眶在湿润,
这一刻,
他似乎就是那位团长,
正在喊着。
“起来啊!”
周泽继续喊道,
他丢掉了木棍,身子一阵摇晃,
对着自己身边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喊道:
“你们起来啊!
都给老子站起来!
站起来啊!”
沙哑的嗓音,扯着最大的力道在叫喊着。
“起来啊,都给老子站起来,
老子,
带你们回家!
家,
就在前面了!”
周泽挥舞着手,
大喊着,
咆哮着,
愤怒着,
这一刻,
他的视线似乎被雨水模糊了,
却又像是比以前看得都更远,
他看见了这野人山上,
倒地的数万人,
这里冷,
别再躺着了,
要躺,
回家躺着去!
然而,
任凭周泽怎么喊,
他们都一动不动,
继续冰冰冷冷地躺在地上,
任虫子继续啃噬着他们的尸体,
任雨水继续冲刷着自己,
任这片泥泞的淤泥将自己继续掩埋着,
周泽心急,心痛,
“起来啊,都给老子起来啊!”
这一躺下去,
就是七十多年啊!
然而,
还是没用,
没有一个人起来,
仿佛这个世界,这场大雨,
只剩下他一个走到尽头的团长,
在歇斯底里地发疯发狂,
宣泄着自己最后的不甘最后的不服最后的怨气!
十万远征军,出国门,战死就算了,也不亏,但这是怎么回事!
数万好儿郎,
就这样死在了这座山脉里,
没死在敌人的枪口之下,
却死在了疟疾,死在了饥饿,
不服啊!
不甘啊!
周泽感觉自己的视线忽然变红了起来,
是血,
自己的眼眶里,
有血在滴淌着出来,
周泽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眼角,
但这鲜红,却越来越浓郁。
“起来,
都给老子起来啊!”
“吼!!!!!!!!!!”
………………
“老板,你别吓我,你醒醒啊,你怎么了啊,老板,别吓莺莺啊。”
莺莺急得不停地抹眼泪。
却在这时,
原本静静地坐在她面前,动都不动一脸茫然地老板忽然张开嘴,双眸赤红,
僵尸的獠牙显露了出来,
那青色的皮肤也呈现而出,却又缓缓地消散,
露在衣服外头的皮肤上,若隐若现的是一道道古朴的符文痕迹。
“吼!”
“嘤嘤嘤!!!”
这一声吼叫,
对于莺莺来说,就像是一个普通人睡着时被一个人拿了一大把冰块丢在自己衣服里去了一样;
这一刻,莺莺只觉得自己体内的煞气忽然沸腾了起来,让她忍不住叫出声来。
身体也在不停地颤抖着,摇摆着。
莺莺咬着牙,想要克制住这股子颤栗的感觉,却根本没办法控制住,只能勉强道:
“老板…………老板…………快停下…………快停下…………
人家…………人家…………人家受不了了…………
嘤嘤嘤!!!”
………………
“吼!”
一声宣泄般的嘶吼声后,
大雨之中,
周泽瞪着赤红色的眼眸扫视着周围,
沉声道:
“地上凉,
都给老子,
起来!”
“啪嗒!”
“哗啦啦!”
“啪嗒!”
一具倒在地上的尸体,开始颤抖起来;
随即,周泽身边的这些尸体也都开始颤抖起来,以周泽为圆心,整条路上深林里,一个个已经倒下去的士兵,或手指或身子其他部位,都开始颤动起来。
“起来,
跟我,
回家!”
周泽转过身,
向着那段自己在梦里没完成的路,
迈开了步子,
继续走了下去。
一个士兵爬起来了,
又一个士兵爬起来了,
一个又一个士兵爬起来了,
整条山脉,
这一路上,
所有倒下去的士兵,
都慢慢地爬了起来,
他们跟着周泽的步子,
一步一步地,
继续踉踉跄跄地前行,
这是一支亡灵的大军,
这是一支回家的队伍。
…………
吼声停止了,
莺莺终于歇了下来,
只觉得浑身酸软,没了力气,直接坐在了地上,像是有点脱水了。
“老板?”
然后,
莺莺看见,
自家老板忽然闭上了眼,然后站了起来,
一同站起来的,
还有这片大雾之中,
无数的身影,
数万军魂,
复苏!
“叮…………”
这声音,
再度响起,
风也开始刮来!
它在吸引大雾里的亡魂去它设计好的国度!
周泽闭着眼,
在听到这声音之后,
张开嘴,
“吼!”
“吼!!!!!!!!!!!!!”
整片野人山脉,
数万军魂齐声怒吼!
…………
“哐当!哐当!”
天崩地裂的架势!
“四爷,完了,这门要塌了,要塌了,这里也要塌了,要塌了!
快跑呀四爷,
快跑呀!”
第六百二十一章 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鬼刑台,坐落于地狱大荒边缘的一座黑石山崖深处,相传在泰山府君时代,这里曾是惩戒地狱魔头的法场。
凡品级身份足够且犯重罪者,都将被押赴于此,明正典刑。
最后一代泰山府君失踪,阴司新朝,十殿阎罗中有专司刑罚的阎罗,这里,也就慢慢被荒废了,且因为靠近地狱大荒,故而人迹罕至。
此时,
这里地动山摇,这一处的山崖都已经崩塌了,将一切的一切都掩埋了进去。
“噗通!”
冯四儿把石块抛开,从中把被压在下头的翠花儿给拽了出来。
翠花儿哭得梨花带雨,受尽了委屈。
“没事吧?”
冯四儿在旁边坐下来,也是有些心有余悸。
“四爷,人家的小火炉,人家的小砂锅,人家腌制好的那一坛子酸菜……都没了,都没啦,呜呜呜…………”
闻言,
冯四儿居然长舒一口气。
少顷,
翠花儿似乎想到了什么,马上爬起来,看着前方被掩埋的废墟,有些着急道:
“四爷,门塌了唉。”
“什么门?”
“就是那扇门啊?”
“我从没见过什么门,你酸菜吃多了,记错了。”
“啊!”
翠花愣了一下,
她对四爷的话一直奉若经典语录,
所以哪怕废墟就在眼前,她也真的在思考是不是酸菜吃多了真的会导致智障这个问题。
冯四儿则是回头看去,
他知道,
在这废墟掩埋之下,除了那座坍塌的门,还有两个一起来的家伙。
翠花是不会泄密的,
而那两个,已经是彻彻底底的死人了,死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会保守秘密。
起身,
拍了拍衣服,
冯四儿抬头看看地狱的天空,
那一轮血月,
还挂在上头,
却比当初袖珍得太多太多,已然成了小月牙,却比当年,更加的明亮。
“风太大,多少人得折了腰哟。”
………………
“不对,不对!”
安律师尖叫了起来,
双手猛地抓住了许清朗的肩膀,一阵摇晃,
然后似乎还觉得不过瘾,
居然直接对着许清朗的脸亲了过来!
男人嘛,
比如在足球场上,比如在战场上,
激动之余亲一口,
也不算什么。
许清朗却目光一凝,脸上当即覆盖出了密密麻麻的蛇鳞!
“…………”安律师!
哆嗦了一下,
放下手,
安律师怅然地回过头,
似乎一下子索然无味了下来,
平静道:
“风,停了唉。”
“但大雾还没有散。”许清朗开口道。
“不打紧了,不打紧了。”
安律师指着二人前面出现的那一排衣衫简陋的士兵,道:
“成功了,老板成功了。”
说着,
安律师指了指这四周的大雾,
“大雾不散,就冲破了它!”
…………
怒江之中,有三条身上带着金色光泽的大鱼浮出了水面,吐着泡泡。
天地法则变化,山神土地海河湖神之流十不存一,却终究还是有些漏网之鱼在苟延残喘着。
这怒江流域里,就有三条成了精的大鱼,它们没有庙号,也没有祠堂,但这百年来,却一直在这一块区域活动。
它们没有交流,
只是三双鱼目一直盯着前方那滚滚压下去的乌云,
乌云之下,
有一团大雾,
然而,
从这个视角看过去,
那滚滚乌云仿佛一头巨大的凶手正欺压在大雾身上拼命地耸动一样,
正驱赶着大雾,
向这里移动。
三双鱼目转而面面相觑,
人间风云变化,它们也是见识过不少的,但这种阴阳玄学之事,
居然搞出这般阵仗,
难道真不怕天雷降下,
被这煌煌天道化作粉尘么?
…………
“孙老的情况最近怎么样了?”
“情况不是很好,老年痴呆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了,现在连照看他好几年的护工他都不认识了。”
“建议转院治疗的申请还没下来么?去大城市的话,医疗条件和水平比我们这里好很多,对孙老的恢复和治疗也更有效果一些。”
“估计难了,这是孙老自己当初要求在我们这里进行疗养的。”
“先进行常规身体检查吧。”
医生先蹲下来,将面前坐在轮椅上的病人的腿给轻轻抬起,把裤管往上拉时,看见了那上面一个个坑坑洼洼的洞。
“赵医生,这真的是蚂蟥叮咬留下的?”旁边的女护士问道。
赵医生点点头,“留下病根了,所以年纪大了之后,这腿脚就不行了,你抓着这条腿,我继续检查……”
“好。”
女护士刚蹲下来,
身体却颤了一下,
因为她看见之前一直坐在轮椅上动都不动的孙老,
此时居然缓缓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对准在自己的太阳穴一侧,敬了一个军礼。
“赵医生,你看孙老。”
“嗯?”
赵医生抬起头,也惊愕了一下,马上问道:
“孙老,你能听见我说的话么,我是小赵,是你的专属医生,孙老?”
孙老只是默默地敬礼,
嘴唇嗫嚅着,
两行浑浊的泪水从凹陷的眼眶里滴淌了下来。
“孙老在说什么,你听一下。”
赵医生有些激动和紧张,病人最忌讳这种大喜大悲,这往往会对病人的身体情况带来很严重的影响,也就是民间所谓的“回光返照”。
女护士马上把自己的耳朵凑到孙老的嘴旁边,
努力地听着,
只是孙老不是本地人,他是前些年才特意转到这里来疗养的,也因此,本就声音很难分辨又加上了非当地的口音,让女护士听起来很是艰难。
只能模模糊糊地复述道:
“回来了…………回来了…………都…………回来了…………”
下一刻,
孙老原本抬起来敬礼的手垂落了下来,
头也歪侧到了一边,
仿佛坚持了这么久,
终于松手了。
“马上进行抢救,快,抢救!”
在病房里的医生护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折腾得手忙脚乱时,
似乎根本就没人看得见,
在轮椅旁,
站着一个年纪不到二十的青年,
青年穿着青绿色的军服,
腰间挎着军水壶。
他在微笑,笑起来很和煦,
他也在哭,眼泪在不住地流。
他看着被送到病床上进行抢救的自己,
又看了看这些个照顾他好几年的医生护士,
默默地鞠躬,
而后,
他走出了病房,
一路走,
没有停歇,
一直地走,
走了很久很久,
但他却一点都不觉得累,
七十多年前的那一段路他都走出来了,
这时候,
这一点点路,
真的不算什么。
走过了那条路,后半生的诸多坎坷动荡,也成了浮云。
他走了很久,一直走到了一座高坡上,他站在那里,目视着前方,
缓缓地举起了手,
敬礼,
大家,
都要回来了啊。
我终于,
等到你们了啊,
一起,
走啊。
…………
莺莺只能小心翼翼地跟着自家老板,她看着老板面无表情地走在前面,每一步都踩得很稳,稳健得像是大草原上马群里的头马。
而在四周,
正在汇聚着越来越多的身影,
他们从灵魂化作了枯骨,
从枯骨衍生出了血肉,
是由虚到实,
还是真实和虚假已经失去了界限,
这已经无从考究了。
莺莺只觉得不知不觉间,
自己身边战满了军人,
他们扛着枪,
他们昂着头,
原本压抑的氛围,
在此时慢慢地被化解,
那种不甘,
那种愤怒,
那种屈辱,
宛若随着眼前的大雾一般正在慢慢地被消散。
莺莺抬起头,
她看见这天,
开始下雨了。
“回家!”
周泽高喊了一声。
接下来,
队伍里很多人一阵欢呼:
“哇瞪来啊!”
“俺们回屋喽!”
“回嘎聊哦!”
“俺们费家咯!”
“我闷回家勒!”
“额们锅起了哇!”
“我地翻屋企啦!”
“我落屋勒!”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军歌嘹亮,
七十多年前,他们憋屈地丧身于这野人山,凄冷于国界之外。
七十年后,他们亡魂再起,旌旗招展,回家!
原本的颓废之气荡然无存,一切的一切宛若又回到了当年,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跨出了国境线出征的盛况。
超过一甲子的凄风冷雨,没有浇灭军魂心中对故国对故乡的渴望,一切一切的热情,无视了时间的阻隔和磨减,历久弥新。
大雾比之前淡多了,
然而,
大雾之中,
隐隐约约可见那些黑色的影子在不断地徘徊和观望着,
雾没散尽,它们就还在。
它们是大雾之中的生物,捕猎是它们的本能,此时,竟然攒聚在了一起,慢慢地汇集起来,拦在了前方。
“回家!”
周泽开始奔跑起来,
在其身后,
数万军魂一起开始奔跑起来,
莺莺只能也跟着老板跑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她看着自家老板的背影时,觉得自家老板好像变了许多,至于变化在哪里,她说不上来。
“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衿,
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齐从军,净胡尘,誓扫倭奴不顾身!”
震耳激昂的军歌之中,
数万被唤醒的军魂,
化作了最为恐怖的洪流,
向着大雾之中最后的一道防线冲了下去,
而天上的乌云,
也在此时猛地下压,
开始对这下方的大雾进行疯狂地绞杀!
“轰!”
雾散,
雨歇,
云收,
天晴!
第六百二十二章 晋升,捕头!
钟声响起归家的讯号,
雨林之中,
穿行着一道道身穿着绿色衣服的身影,
年纪不一,
但以青年居多,
一眼扫过去,
基本都是稚嫩的面容,
他们来自天南海北,说着各自的方言,有着各自的饮食习惯,在七十多年前,一同从军来到异国他乡。
数千年来,
流水的朝廷,
铁打的军魂,
于他们身上,则是最好的见证。
周泽走在第一个,数万军魂,以他为明灯,全都跟随在他的身后。
如果说,一开始周泽只是懵懵懂懂地一时冲动,
因为这大雾的出现,让这数万军魂可能会被莫名其妙地收走利用,才站了出来。
那么现在,
他是真的已经完全清醒了。
这山,还是山,这树,还是树。
只是,当人发生变化后,眼里所看见的山和树,也自然就不一样了。
周泽的左手还拿着那个生锈的军用水壶,右手则是捏着自己的鬼差证,倒不是周泽刻意拿出来迫不及待了。
而是因为在自己唤醒数万军魂之后,自己的这张鬼差证开始发烫,且飘浮了出来,似乎是有所感应。
再看周泽本人,
嘴唇两侧的獠牙若隐若现,
身上的衣服因为这些天的奔波也破了许多出,露在外头的皮肤上则像是有古老的符文在流转。
若是老道和老张在这里,见到这一幕,肯定会有所感触。
因为当初在面对通城的那位土地爷时,复苏的赢勾直接把那两个被束缚在树木里的盗墓贼直接变成了行尸。
虽说此时周泽并没有对这数万军魂做什么,也没去改变什么,
但二者似乎有共通之处。
莺莺一直跟在周泽身后,仔细地看着周泽,她知道老板大伤初愈,又是这般折腾,真的很怕老板忽然支撑不住倒了下来。
事实上,
周泽是真的有些累了,
之前情急之下整个人都很亢奋,倒是什么都没觉得,
但现在,
随着自己清醒过来,
那种压力和每一步踩下去的消耗,都很巨大。
好在他有前阵子和赢勾一起走出奈何桥的经验在,
虽说身上仿佛挂着千斤担,但每一步踩下去,都是实实的。
白雾,已经彻底散开了,之前,周泽只是低着头往前冲,然后什么都没管,什么也没顾,但因为身处于洪流之中,所以他自己都没料到这数万军魂凝聚在一起的气势居然有这般恐怖。
但那之后,
就剩下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走了半天之后,
安律师和许清朗跟了上来。
许清朗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些吃的,似乎准备送上去,结果却被安律师一把手抓住。
“干嘛?”
“送点吃的啊。”
“你怎么不去拿个国民党军旗交给他让他挥舞着踩线?”
“…………”许清朗。
“饿两天没事的,现在最怕的就是被打岔,万一现在的这种感觉被影响到了,想要再找回来,就难了。”
安律师抽出两根烟,一根递给了许清朗。
见安律师这样说,许清朗也就接了烟,和他一起蹲了下来,准备歇歇。
二人四周,
到处都是军魂的身影,
几千人都能堆满中学操场了,何况是几万人。
吐出一口烟圈,
安律师把烟盒里剩下的烟都插在地上,点燃。
“哥几个,回家了,走过路过的,抽一口,软中华,好烟嘞!”
这七八根烟倒是燃烧得很快,
没几秒钟,
就直接燃到过滤嘴那边了。
许清朗则是有些意外地看向正在走来的这批士兵,
“这还有女兵?”
“废话,部队里有女兵很奇怪么?”
“不奇怪。”
许清朗抖了抖烟灰。
安律师搓了搓手,看了看从自己面前走过去的一排女兵,缓缓道:
“进野人山时,好像有三百多个女兵一起进来的,但似乎只有一个女兵,活着走出去了。”
许清朗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随即,
似乎是觉得这种氛围并不好,他看向身边的安律师,道:“这次的事儿,算是成功了吧?”
“等送军魂们回家,才算是成功了,至少得过了国境线或者是过了怒江再说。”
“我总觉得有点奇怪。”许清朗道。
“哪里奇怪?”
“这大雾的出现,让人有些奇怪,太巧了一点。”
这又不是好莱坞大片,为了在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展现出各种冲突和矛盾,会故意弄出很多的“凑巧”,这是现实。
而在这现实里,撇开赢勾和泰山府君这两个不为人知的身份不谈,周泽只是一个鬼差而已。
“嘿,谁知道呢。”
说着,
安律师站起身,拍拍许清朗的肩膀,
“走吧,老板都走远了。”
…………
周泽从来不是一个体育或者健身爱好者,他很懒,任何需要动的事情,都打心眼儿里排斥。
但这一次的雨林徒步,
他却走了整整两天两夜。
不光是没合眼没休息,
就是连这脚下的步伐都没停下来过,
虽然不是在跑,但这走路的频率一直没降下来。
一开始累,一开始饿,一开始渴,
但慢慢地,
随着时间过去,
任何的知觉都被麻木所包裹,
你根本就感觉不到了,
只是把自己当作流水线上的机器似的,
前进,
前进,
再前进。
倒不是不想停下来休息,
而是周泽能够清楚地感知到自己身后这数万军魂对于回家的急切和渴望,
虽然他们没有一个人催促周泽,
但几万人跟在你身后,
你能感受到数万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你就会有一种感觉,
这时候哪怕停下来多耽搁一秒,
都是一种犯罪和亵渎。
苦倒是不苦,至少心里是心甘情愿的。
终于,
怒江就在眼前了。
因为入冬了,所以不似夏天,怒江的水位并不是很高,除了早晚短暂的时间,也没有特别大的波浪,但饶是如此,它依旧是一座难以逾越地天堑横亘在这里。
七十多年前,在这条江的两侧,中日军队曾展开过极为血淋淋地厮杀,鲜血染红了整条江。
“老板,我去找个筏子?”莺莺问道。
最近的桥,还在很远的位置,因为安律师的奇葩带路方式,导致周泽走回来时,自然也不是走的旅游路线,前面也不可能有桥在等着自己。
若是以前,她倒是不担心自家老板游不过去,但是现在,她真的担心出什么意外。
周泽抿了抿干裂的嘴唇,
没做声,
继续迈着步子往前走。
前方,
是悬崖。
“老板!”
莺莺见周泽一脚踩了下去,大吃一惊,马上伸手准备去抱住自家老板,她宁愿自己抱着老板有她做个垫背这样摔下去!
然而,
莺莺的手刚刚抓住老板的上衣时,
却发现自家老板的双脚居然直立地踩在峭壁上,
继续迈着步子,
在往下走。
莺莺没敢发力,松开了手,
低头往下看了看,
额,
女僵尸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峭壁天险,周泽走起来却如履平地,
在他身边,
数万军魂紧跟着,
有人在唱着军歌,
有人在唱着自己家乡的曲调,
信天游,黄梅戏,
杂乱却显得很热闹。
周泽的视线里,一会儿是兴高采烈的队伍,一会儿是寂寥无人怒江峡谷。
莺莺是找了一个不算特别陡峭的位置滑下来的,她下来没多久,就看见自家老板一步一步很稳地从悬崖上走了下来。
然后继续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江里,
倒是没有那种江水被隔断让周泽带人过去的夸张,
莺莺看见自家老板整个人很快就被江水给没入了,
身边的军魂也一起走入了怒江之中。
莺莺只觉得自己操碎了心,老板自个儿浑浑噩噩的,像是个睡觉喜欢踹被子的皮孩子,她马上也潜入水中,却看见老板双脚踩在江底的沙石层上;
一步一步,
依旧是原来的步幅,
依旧是原来的频率,
下方的杂物,下方的水草,全都没能阻拦住自家老板丝毫。
数万军魂一起没入了怒江之中,
引得原本平静的怒江忽然间波涛泛起,宛若忽然注入了活力,忽然奔腾了起来!
“噗!”
周泽的头露出了水面,
接下来,
是下方的身子,
江水彻底湿透了身上的衣服,使得他上半身的符文露出的更为明显,此时的他,宛若一个苦行者,又像是一个悟道者。
自林中来,
自崖上来,
自水底来。
就在此时,
上方的云层中,
忽然间产生了一阵压抑的轰鸣声!
宛若一锤重鼓响起,
莺莺面色一颤,带着极为清晰的恐惧。
寻常人遇到大雷的天气,可能不觉得有什么,但对于一些为天道所不容的存在来说,雷雨天气,就是一场鬼门关!
周泽也抬起头,
默然地看着空中,
张开嘴,
露出了獠牙,
“吼!”
这是挑衅,
仿佛在说,
来啊,
你劈死我啊,
来啊!
有本事你劈死我啊,
劈啊!
数万亡魂聚集在一起,其气场牵引出了天地异象,自然引起了苍穹的注意。
然而,
随着周泽的怒吼之下,
其周围身后的数万军魂也一起抬起头,
对着这苍穹怒吼咆哮起来!
家就在眼前,
过了江就回家了,
谁敢阻拦,谁就是自己的仇人!
无数的呐喊,无数的怒吼,让这一片怒江区域一时间鬼哭狼嚎,阴风肆虐!
周泽是一个点,那其身边的数万军魂则是为他形成了一道面,
方的乌云层越发的浓郁,于苍穹的威压之前,不退反进!
“嗡嗡!!!!”
苍穹之中,似乎有雷霆在酝酿。
天地有规则,不容亵渎,否则阴司的触手,早就完全遮盖到整个阳间了。
而下方的数万军魂被周泽带动着也是半分不让,针尖对麦芒!
宁让这雷劈成劫灰,
也不再做孤魂野鬼!
“嗡!”
“嗡!”
“嗡…………”
与此同时,
这附近国境线上的一座座界碑在此时一起颤抖起来,有几个界碑在检查站旁,还引起了驻扎在这里边防官兵的诧异。
附近松山上的烈士陵墓里的雕像和墓碑也一起颤抖起来,
一道道人影出现在了远处的山坳上,其中就有刚刚身死的那位孙老。
宛若,有一股气抹向了空中。
雷霆,
在慢慢的消散,
压抑的空气,
似乎也得到了排解,
莺莺长舒一口气,在刚才,她真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被雷给劈死了。
周泽举起双手,
继续向前,
一直到,
他的脚,
终于踩到了岸上,
而后,
他整个人身体一颤,
直接跪在了地上,
眼耳口鼻位置全部溢出了鲜血,整张脸变得吓人般的惨白,
胸口一阵起伏,
周泽张开嘴,
“回……回家了!”
“噗通!”
周泽身体前倾,
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老板!”
莺莺大急,她可不想自家老板为了做好事牺牲了自己,然而,刚准备冲上前去时,她却停下了脚步。
老板的那张鬼差证飘浮了出来,
就悬浮在了周泽躺着的身体的上方,
不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跟随着周泽一路走来的军魂排着整齐的队伍,
一个个地从周泽身边走过去,
对着躺在地上的周泽敬军礼。
是他,
把他们带了出来,
结束了他们七十多年的凄冷孤寂,
虽说“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
然而亦有: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
随着越来越多的军魂从周泽身边经过,
鬼差证正在发生着一种微妙的变化,
这些军魂从周泽身边过去后,
或三三俩俩找同乡,
或找自己的战友找自己的队伍,
也有独自行走的,
笑笑闹闹。
怒江另一侧的悬崖上,
安律师用力咬着自己的手指甲,看出来,他很紧张。
“怎么了,不是过江了么?”许清朗问道。
“不,数万军魂,如果他们各自散开,你知道是什么后果么?”
相当于数万厉鬼,呼啸而出,哪怕是抓,也抓不过来啊!
不说数万了,有个数千下去,都绝对是难以赎罪的大祸!
“我说,你之前准备了这么多,怎么现在才想到这个?”许清朗顿了顿,“还有,我觉得不至于。”
怒江周泽所在的这一侧,
数万军魂相继过江,
他们密密麻麻地站在江岸这一侧,
千军万马,阴兵过境!
周泽身边有一个身影蹲了下来,
只可惜周泽昏迷着,否则应该能看出来这就是那位上他身的“团长”。
团长看了一眼周泽的状况,见他不会有性命之虞,就站了起来,
高呼道:
“回家了!”
数万军魂一起欢呼:
“回家了!”
“回家了!”
“回家了!”
在这欢呼声中,
数万军魂,
集体消散,
无一人继续滞留阳间为乱!
第六百二十三章 史上最高含金量捕头!
数万军魂齐“卸甲”,
无一人再于阳间逗留,安安稳稳地消散,步入轮回,
场面十分肃穆。
鬼差的责任,其实就是分散阳间各处,将那些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无法或者不愿自己进入地狱的鬼魂拘投进地狱去。
也因此,在书店里见惯了太多有冤情有冤屈有留恋的鬼魂,
看得人眼睛都腻了,听得人耳朵都起老茧了。
而眼前,
怒江一侧,
数万军魂集体消散,不留一魂入阳间,
这种大气场,这种大气魄,
真的是让人震撼!
七十多年前,神州动荡,既然有不少人跪下来当了顺民,
这也就意味着必须有人主动站起来。
他们出了国境线,和日寇血战,早就抛却了小家之念。
更何况超过一甲子的风雨飘零,就算是还有念想,也清楚地知道不剩下什么了。
回家了,
也就无憾了,
过了国境线,
死在了国家疆土之内,
皇天后土,
心亦所安。
许清朗深吸一口气,眼角有些湿润,在书店见惯了小家小气的喋喋不休,见惯了为了个人恩怨情仇为了男人女人或者财产死后也留有怨气的太多太多例子。
此时,眼前的这一幕,让他也有种被颠覆的感觉。
“好了,都走了,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安律师闻言,笑了笑,道:“其实也大概猜到了这么回事儿,当年的他们出国远征,图的,还不是一个保境安民?
既然死了,变成了鬼,又怎会去做那荼毒民众的事儿?”
“你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
“这叫反奶,你懂不懂?”
安律师拍拍裤腿,站直了身子,伸了个懒腰,只听得自己的腰部一阵“咯嘣”响。
“哎哟喂,这几天可真是累了,等找个最近的县城,去做个全身推油,最好连内三角也一起推一推。”
“先下去看看吧,没看见老板还躺在那头么?你就不担心?”
“担心?没事儿,老板他死不了,你是没瞅见他刚刚两日两夜走出来的气度,妈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大彻大悟了,要立地成佛了呢。”
“我不是担心他,我是担心你。”
“担心我?”安律师有些疑惑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许清朗率先向前走,选了个坡度没那么陡峭的位置滑了下去,安律师也跟在他身后,等二人下了悬崖到了江边,许清朗才又开口道:
“连我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你以为老板他看不出来?”
“我这是为他好。”
“大部分功臣被狡兔死走狗烹之前都是这么说的。”
“治病想见效快,就得下猛药!没这场大雾一激,你以为老板能那么快进入状态么?”
“我很好奇啊,老安,要是老板最后没成功,这数万军魂就因为这大雾被送到不明不白的地方去了?
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啊?”
安律师耸了耸肩,“至少,眼下的结局,还是皆大欢喜的。”
“行吧,你自己看着办吧,你小心等老板醒来。”
“你不说,我不说,只要不说破,他是不会说什么的。”安律师忽然道。
“为什么?”
“你没看出来,老板变了很多么?从地狱之行回来后,就变了很多了。
虽说在老板的讲述里,赢勾在地狱打杀四方,打爆了那么多阎罗的法身,又横扫了阴司大军,看起来当真是威风八面,势不可挡。
但整件事的前提,一来是有一个平等王陆心甘情愿兵解自身,送给赢勾去吞,这才点燃赢勾的那一把火。
随后赢勾更是召唤来了自己的初代最强肉身,以燃烧肉身作为代价获得了第二波力量。
只是,
你想想,
这世间,
你从哪里再去找第二个平等王陆?
况且,赢勾的初代肉身也已经被榨干了最后的价值,已然消散了。
最重要的是,赢勾本人这么多次的轮回修养所积攒下来的这点家底,也在那次装逼之中消耗一空,
本人更是陷入了永久的沉睡。
老板说如果能找到法子,是能让赢勾再苏醒的。
先不说这法子得多难找,就算找到了,赢勾再苏醒后,估计也没有像上次那般横扫地狱的气概和能力了。
你要是问可不可以找到帮赢勾恢复实力的办法?
呵呵,
如果真的可以找到,
那赢勾几千年轮回是在吃屎啊,他自己不会去找?
养那么多条狗很好玩么?”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安律师砸吧砸吧了嘴,
“所以说,老板这次才愿意来云南,他是真的有些急迫了,虽说看样子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但心态上,到底是不同了。”
“心态?”许清朗有些不解。
“大概就是以前人赢勾把他当作小甜甜,
现在赢勾不行了,他想自己攒点家底,等赢勾醒来,
让赢勾做他的小咪咪。”
“…………”许清朗。
这个比方,
怎么听得这么怪异?
“行啦行啦,没事啦,哪怕老板看出来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但这终究是伤了情分啊,等哪天老板用不上你了,你的下场会很惨的。”
“还早,哪怕老板当上了巡检,也有能用得着我的地方。”安律师伸脚踩在了江水里,哆嗦了一下,道:
“水太凉了,
你是蛇,
快把你的蛇鳞变出来,带我游过去吧。”
许清朗看都没看他,直接跳下江开始了游泳,安律师也没办法,只能也跳下了水。
等到二人游上岸时,也都有些狼狈和气喘。
“呼!”
许清朗伸手抓起自己的头发,倒是觉得这一番游江还真是挺畅快的,将这几天待在雨林里的憋闷抑郁一扫而空。
安律师则是走到了周泽身边,莺莺此时正跪在周泽身旁照看着。
“老板没事吧?”安律师问道。
“还没醒来呢。”莺莺回答道。
“嗯,问题应该不大,只是有点肾透支了而已。”
说完,
安律师的目光落在了周泽的胸口位置,
弯腰,
伸手捡起那个东西。
“嘶…………好烫好大!”
安律师双手不停地撸动着,
那枚泛着金色的牌子在其手中不停地上下翻滚,到最后,才完全拿捏住了。
牌子上只画着一只“貔貅”,但造型古朴,颇具威严。
“这是什么?”许清朗问道。
“鬼差证啊,哦不,现在得叫捕头令牌了。”
安律师把这个牌子递给了许清朗看,同时笑呵呵道:
“普通鬼差升捕头后,这令牌是黑色的,咱老板是金色的,这他娘的,古往今来第一遭了吧。
这真的是肉眼可见的含金量最高的捕头!”
千辛万苦,
进缅甸,下雨林,
求的,
不就是这个么。
有了这个,
以后的路就好走多了,这次积攒下来的功德和底蕴,那是真的强。
“等老板醒来,身体恢复后,打开地狱之门时,阴司那边应该会有晋升捕头的封赏下来,一般都是普通的修炼之法,阴司专赐的。
但我看老板这个金色的令牌,肯定会赐予一些其他的好东西,反正到时候看看就是了。阴司现在自己那边都一团乱麻,估计也没什么好东西会赏赐下来。
但也说不定,老板拿的是泰山府君留下的鬼差证,我还真挺期待泰山府君会不会刻意地留下什么宝贝专等着赏赐给自己传人的。
估摸着林可他们那五个鬼差,他们的鬼差证应该也变了吧,上面应该会特意标注自己的捕头是谁,甚至可能也带上了点儿金色。
出去装逼时还能得瑟一下,老子老大是铜锣湾的咸鱼哥!”
说完,
安律师就弯下腰,把这令牌又放在周泽的胸口位置。
而就在这时,
周泽缓缓地睁开眼,
他醒了。
莺莺马上关切地问道:
“老板,你醒啦?要不要吃点东西?或者喝点水?还是吃东西吧,水你刚刚在江底看样子没少喝。”
周泽的目光还有些迷茫,
这一番折腾,
肉身固然透支巨大,
但灵魂的疲惫才是最深刻的。
可以说,如果不是自己灵魂内有一座泰山镇压着的话,哪怕这数万军魂对自己没有丝毫恶意,自己带着他们行进时,这股子压迫感,也能让自己灵魂被硬生生地磨灭。
既然安律师都清楚这里有大机缘存在,那么知道的人,肯定也不会少,为什么还会继续任凭这数万军魂留在这里,放着这么大的一块功德不要?
无非是没这个条件,怕撑死自己罢了。
安律师把自己的脸凑到周泽面前,伸手指了指自己,道:
“老板,还记得我不?我是老安啊,你最信任的管家,你的生死兄弟!”
周泽的目光开始慢慢地恢复清明,
且眼光里,
似乎带着些许特殊的意味。
而后,
他看向了身边的莺莺。
“莺莺……”
“老板哎~~”
“打他……一顿……”
“…………”安律师。
莺莺看向了身边的安律师,
再回头看向自家老板,
见自家老板缓缓点头,
马上应声道:
“好嘞,老板!”
莺莺站起身,
撸起袖子!
“我擦,你搞错了,你家老板要打的是老许,他居然在人前脱衣服准备烘干,
都袒胸露r了,
有伤风化,有伤…………”
莺莺挥起拳头;
“砰!”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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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四章 招蜂引蝶!
回去的路上,是许清朗开车,安律师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鼻青脸肿。
莺莺没留手,一拳拳砸下去,可是实打实的。
安律师没反抗,也没躲避,硬生生地吃了好几拳,虽说莺莺没下死手,但也女僵尸的拳头岂是那么好相与的?
脸上还好,只是打破相了,胳膊和腿这几个地方,骨裂估计都好几处了。
不过他脸上倒是没什么怨愤之色,反而有些轻松,若不是嘴角破了,他还想吹一下口哨抒发一下自己的愉悦。
如果老板什么都不说,看似风平浪静,但这笔帐,其实算是记下了,以后总得有发落的时候。
比起大家表面上的“相安无事”,
直接让莺莺给自己打一顿,
反而是一种“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这件事,
就算是这般处理了,
也算是顾念着大家的情分。
也因此,虽然被扁了一顿,安律师的心情却还能不错,他心里也压着一块石头,现在石头也落地了。
打电话联系了一下书店,老道反馈说勾薪三人还没苏醒,依旧在监护室里,而因为警方调查爆炸事故的原因,书店的装修才刚刚开始,距离装修完毕还早得很,且就算是装修好了,还得放那儿通风一段时间。
也因此,周泽等人决定先不急着回去了,既然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干脆就玩玩儿散散心,纯当是企业福利做个团建。
毕竟车上四个人里,还有俩病号,云南这里山清水秀的,也适合疗养。
最后,
大家选择了去丽江,
安律师拖着包扎着绷带的手臂,选了一个丽江古城内的一处民宿。
等车子开到丽江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下车后,莺莺搀扶着周泽,许清朗搀扶着安律师,一行人在民宿老板热情的带领下进了店。
这老板是个瘦高个,脸上挂满了笑容,那叫一个热诚,虽说对于这一行人伤号这么多有些意外,但面上却没显出来。
安排房间时,
周泽和莺莺一间,
安律师本想着强烈要求和许清朗一间,因为他伤得很重,一个人住不方便,但最后在许清朗的坚持下,还是一人一间。
安置下来后,
安律师颤颤巍巍一步一步地先走进了周泽的房间,
周泽正躺在床上,莺莺正在给大浴缸放水调试水温,路途遥远折腾了这么久,她知道自家老板肯定很想洗澡了。
要知道,在书屋时,周泽可是早上和晚上雷打不动必须洗两次,如果要出去的话,回来后还得多洗一次。
安律师从兜里掏出两包烟,丢到了周泽床上,自己又摸出一包,取出两根,丢给周泽一根自己也咬了一根。
“嘿,我跟那个老板要了点粉儿,老板你要不要来点儿?”
“粉儿?”
“对啊,老板你是做医生的,应该也看出来了吧,那老板嗑那玩意儿的,身子都快被掏空了,估摸着就算没什么其他厄运,也没个几年好活的了。
不过这玩意儿能止痛,我刚跟他要的时候,他还给我装傻呢。”
“我不要。”
“嗯,行,对了,这里晚上还举办烧烤,老板你去么?有这里的住户还有老板请的朋友,说是烧烤,但有点像是一夜相亲聚会。
他娘的,以前不觉得,现在感觉进了这丽江,到处都是发情的气息。”
事实上,不止是丽江还有大理等这些地方,在对外宣传和酒店民宿主打方面,都主动地拿这个当宣传点。
周泽摇摇头,
他对凡是和“嗨”有关的事儿,都不是很感兴趣。
这时,在旁边给浴缸放水的莺莺回头道:
“老板身上有伤呢,怎么去啊。”
安律师闻言暗搓搓一笑,双手合什,道:
“可以阿弥陀佛。”
见周泽没这方面的兴趣,安律师也不做过多逗留,起身,又一瘸一拐地走出去了。
看着安律师这般萧索狼狈的背影,
周泽心里居然升腾起了一股佩服的情绪,
都这个样子了,
他居然还想着去玩儿,
不怕把骨裂阿弥陀佛成骨折么?
“老板,水放好了,来泡吧。”
在莺莺的搀扶下,
周泽坐进了浴缸,
才觉得水有些烫了。
“烫么?老板,我再放点冷水?”
“不用,你坐进来就好了。”
………………
晚上的烧烤聚会是在民宿的楼顶进行,两个烧烤架子已经搭好,围坐着一群男男女女,且有不少住户和老板的朋友在往这里赶来。
许清朗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喝着啤酒,他是被安律师拉拽来的。
“那几个,一看就是附近做这门生意的,虽然一直在装清纯,但那股子风尘气儿是遮掩不住的。
那边几个坐在那儿的,应该是来旅游的,住在这儿的住户,可惜长得不咋的,啧啧。“
许清朗继续喝酒,
没搭理旁边聒噪的这货。
负责烧烤的是老板,他似乎刚嗑完,精神奕奕的样子老嗨了,等开始烧烤后,为了活跃气氛,他一边让旁边想要动手尝试的人接手烧烤摊一边拿起自己的吉他,开始弹唱起来。
别说,
唱得还真好听,
其水平不比那些酒吧的人气驻唱歌手差,
而且唱的还是自己的原创歌曲。
安律师叹了口气,心里觉得有些可惜,民宿开得红火,自个儿又有才华,不碰那玩意儿的话,这日子得过得有多潇洒安逸啊。
烧烤聚会进行到一半,已经有好几对刚结识的那女看对了眼,下去进房间做更深一步的交流去了。
当然了,这里面固然有放纵的,但大部分都是谈价钱的。
“怎么不去玩玩?”
老板拿着啤酒走到安律师身边,笑呵呵的。
他把安律师当作了自己同道中人,毕竟之前安律师还跟他买过东西。
“没几个好看的。”
安律师的口味向来刁得很。
有时候安律师也挺羡慕老道的,老道反正走到哪里都不缺生活艰难需要照拂的大妹子。
“看不上?你旁边的这个不是很漂……”
老板伸手指向了许清朗,
许清朗闻言,
目光冰冷冷地扫了过来,
老板这才看清楚了许清朗的喉结,
“额……”
他居然是男的啊。
“哈哈哈哈!”
安律师笑了起来,
伸手捅了一下许清朗,
“喂,你不去玩玩儿?”
入乡随俗不是?
许清朗摇摇头,继续喝酒。
安律师见老许在那里玩深沉和寂寥,有些嫉妒地努努嘴;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因为你不够帅,所以你无法得知女孩究竟会有多主动。
这时候,
楼下似乎有人喊老板,
老板打了个哈哈下去了。
安律师则是开口对许清朗道:“要不咱搞一副牌下去找老板莺莺他们玩儿斗地主去?”
“我去古城逛逛。”
“嘿,你真没趣。”
许清朗下去了,安律师一个人继续坐在屋顶上看星星喝啤酒。
…………
洗完澡了,
舒服了,
莺莺帮周泽换了衣服,周泽没去床上继续躺着,而是坐在了房间靠椅上,莺莺站在他身后帮他按摩头部。
周泽拿起那块令牌,老实说,原本的一个本本忽然变成了一个令牌,还真有些不习惯,以前带个鬼差证放钱包里也方便,这令牌难道系在腰间?
走在外面被人看见了估计会被人当作傻缺,毕竟这又不是有锦衣卫的那个年代。
小萝莉月牙她们都打来了电话,莺莺负责接了,都是恭喜自家老大终于升任了捕头,她们也终于从合同工变成了正式编制。
而且,正式成为捕头之后,周泽这里的绩点又被重新刷新了,变成了2/100,而且还多出了一个功德值的栏目,不过周泽的功德值是100/100,已经爆表了。
接引数万军魂回归的功德,确实是大得可怕。
而且,正式成为捕头之后,小萝莉她们做业务时,自己哪怕什么都不做,都会有分润下来,绩点会自己慢慢地涨上去。
升官了,周泽心里却没多少喜悦,许是见识过了地狱的阎罗丑陋之态,就觉得这捕头,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现在自己之所以想着升迁,一是为了自保,二是为了站得更高一些才能更方便找到让铁憨憨苏醒的方法。
这时,
捏在手中的令牌忽然颤抖了一下,
令牌上出现了一个蓝点,在正中心位置,而在蓝点旁边,则有一个黑点,这黑点正在向这里移动着。
是丽江本地的鬼差么?
在向我这里跑?
周泽有些奇怪,他是通城的捕头,和这边隔着几千公里之遥,根本就没什么联系才对。
况且,以周泽的性格以及他现在的伤势,还真懒得在这个时候去应酬和交际。
思虑了一会儿,
再低下头看令牌时,却发现之前移动的黑点已经消失了。
这是,
死了?
又或者……
“莺莺,打开门。”
“好的,老板。”
莺莺打开了房间门,
门打开的瞬间,
一个身穿着黑色骑手服浑身是血的女人直接栽倒了下来。
“老板,怎么办?”
莺莺回过头看自家老板。
周泽挥挥手,
“看看死了没有?”
莺莺蹲下来查看了一下,回答道:
“伤势很重,感觉快死了。”
“哦,
那就补一刀,
让她死透。”
“…………”女鬼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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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五章 亡灵骑士!
深夜,外面传来响动,打开门,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倒了下来。
这个剧情常出现在武侠小说里,而且通常来说,打开门救了人的好心一家也多半会因此遭来厄运。
最典型的就是那个雪夜,杨康他妈救了完颜洪烈。
周老板一直是一个讨厌麻烦的人,
既然你身受重伤,
也别苟延残喘痛苦着了,更别再满嘴是血极为辛苦劳累地讲述什么悲惨的故事,
那么相逢是缘,
直接送你上路解脱就是了。
莺莺一直是唯老板的命令是从的,所以毫不犹豫地举起拳头,对着女人的头砸了下去!
女人身体一颤,
身体划动出一个诡异夸张的弧度,居然躲开了莺莺的这一拳,而后像是一条蛇一样蔓延到了墙壁上,最后后背贴在了天花板位置,脸朝下,盯着周泽。
呼!
坐在靠椅上的周老板只觉得女人这一套动作当真是行云流水,
在体位开发上直接秒杀了那些瑜伽女老师或者健身女教练。
“陈捕头人呢?”
女人喝问道。
瞧这中气十足的样子,
哪里有先前半分重伤垂危的意思?
陈捕头是谁?
周泽微微皱眉。
莺莺则是转过身,毫不客气地跳起来,速度非常快,女人虽然下意识地躲避,却还是被莺莺抓住了脚踝。
“砰!”
莺莺很暴力地把女人给摔了下来,砸在了地板上。
女人身体落地后一弹,
左手掌心出现了一把匕首,当真是水蛇腰一般,顺势缠绕向了莺莺,同时匕首直接往莺莺的胸口位置送去!
“咔嚓!”
“砰!”
匕首刺破了莺莺的衣服,却没能刺穿莺莺的皮肤,女僵尸的体魄在经受了老板不知多少个日夜滋润之后,愈发地强悍。
不过,
女人还是被莺莺一拳砸中,整个人倒飞出去,砸到了浴缸上,浴缸碎裂,里头还没来得及放出去的水全都倾泻了下来,哗啦啦地滴淌了一地。
坐在靠椅上的周泽及时地抬起脚,
呼,
棉拖鞋没湿。
女人身体踉跄了一下,没能站起来,只能勉强地用手撑着地面,抬头,盯着周泽:
“这就要黑吃黑了么?”
黑吃黑?
周老板向来不反感这种腹黑的词儿,
还有什么死老道不死贫道,
如果利益足够,周老板还是喜欢和愿意去做的。
但老子今天刚到丽江,之前还在国境线外积德行善,
哪有功夫和你黑吃黑?
莺莺揉着胸口,脸色有些发白,显然,虽说之前的一匕首没对她的身体造成实质性的破坏,但是这股子气劲下来,她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当下,
莺莺的头发开始变白,
眼眸之中古井无波,
宛若变了一个人似的,
直接闪身出现在了女人面前。
女人身体还待做动作,却被莺莺眼疾手快直接掐住了脖颈。
“咔嚓!”
毫不犹豫,
直接扭断!
女僵尸除了在自家老板面前时是“嘤嘤嘤”的样子,
但在面对外人时,
她的脾气可称不上好。
然而,
虽然脖子被扭断,
但女人已经斜侧过去的脑袋却又猛地睁开眼,
双手双脚位置的血肉里瞬间刺破出了尖锐的银针,
仿佛一只蜘蛛一般,
把自己的手脚当作触手,
直接刺向了莺莺。
“咖啡!”
刹那间,
五道黑色的烟雾直接锁住了女人的四肢和胸口位置,
将她从莺莺身上硬生生地拖拽了下来。
坐在靠椅上的周泽正摊开着自己的手掌,指尖微微摇晃,五根黑色的指甲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陈捕头人在哪里,我不服!”
女人脖颈位置发出了一阵脆响,
原本被莺莺扭断的脖子居然恢复了一样,
而且还能继续开口尖叫!
周泽手指一握,
黑雾消散,
女人摔在了地上。
“你好像找错人了,我不认识什么陈捕头。”
周泽印象里记得的一个捕头好像姓古,好像被自己杀了。
“怎么可能,我是寻着鬼差证上的坐标指示过来的,陈捕头在约定地点已经布置好了阵法等待…………”
女人说着说着,
其目光,
落在了周泽面前茶几上的令牌上了,
而后,
整个人面色一变,
盯着周泽,
直接从地上爬起来,
不敢置信道:
“你是外地来的捕头?”
“啪!”
站在女人身后的莺莺一脚揣在了女人膝盖位置,
女人发出一声闷哼又跪了下来。
“跪着和我家老板说话!”
莺莺呵斥道。
“那就是找错人了?定位错了?”
周泽又拿起了自己的令牌,
这才发现在令牌貔貅的肚子上,有一个圈儿,他用手指按上去,微微发力。
“嗡!”
令牌上的金色直接消退,
变成了黑色古朴无奇的样子。
额,
这令牌还能自带开关机功能?
所以因为自己之前一直开着机,
所以导致这个女鬼差导航出了问题,
导到自己这里来了?
周泽放下了令牌,舔了舔嘴唇,道:
“抱歉,刚升任捕头,很多东西,还不是很了解。”
抱歉,刚换了手机,很多新功能还不了解。
其实,安律师应该晓得的,但他估计觉得这不是什么事儿,也就没说,相当于随身带一个bb机呗。
倒不是疏忽,只是压根没想到这一茬,就像是当初安律师和周泽离开地狱前一刻才知道自家老板居然不懂得锁定肉身还阳的简单术法。
女人跪在地板上,
眼神不停地闪烁,
随即,
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对周泽喊道:
“快跑!!!”
………………
许清朗一个人在古城里闲逛着,本想去酒吧听听歌,但自一个个酒吧门口走过时,却又歇了这个心思。
只觉得这难得清闲舒适,
平白地被喧嚣给污了,反而可惜。
国内的几座知名古城,商业气息都很重,真要逛,也没什么好逛的,石子儿路古朴的墙壁原本很好的氛围搭配上一个个现代风气的店面,总能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逛了一会儿,许清朗就走出来了,出口处有一家外婆腊排骨店,在当地算是有名的连锁店。
许清朗走了进去找了个空桌坐了下来,
要了一份排骨锅子,点了几个配菜,
想了想,
老板应该是懒得出来的,安律师又没得空,也就没喊人,
干脆又叫了两瓶“风花雪月”啤酒,
一人我饮酒醉。
酒比菜先上来,
倒了一杯,喝了一口。
沉吟了一下,
许清朗又叫服务员上了两瓶“雪花”。
等喝到第三杯酒时,
锅子上来了,
上头是白菜,
下面是腊排骨,
许清朗先吃了白菜,觉得很爽口很入味,很下饭。
夹了一个排骨,吃了一口,老许微微皱眉。
他是通城人,江浙那边的口味倒不是偏淡,而是比较讲究一个“鲜”字,那里的人更喜欢用少一点的配料激发出食材本身的味道。
这种腊味,老许还真的有些吃不惯,一同吃不惯的,还有熏肉。
所以在书店里,虽然他经常换菜单,但其实是按照自己口味来的,倒没逼着自己一定要尝试做出很地道的特色口味。
要了米饭,
就着白菜吃了半碗饭,
许清朗放下筷子,点了根烟。
天早就黑了,
古城那边却依旧灯火闪烁,
远处的山景依稀可见,带来一种既婉约又豪放的美。
伸手,
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位置,
似乎真的好久好久,没这般轻松悠闲过了。
吐出一口烟圈,
许清朗忽然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当然,虽说喜欢却不一定要常住在这里,否则只是把这种喜欢的感觉用时间去慢慢摧残得面目全非,反而不美。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马蹄飞奔的声响,
许清朗有些意外,
丽江这里大晚上也可以策马狂奔的么?
而且感觉不是几匹马那么简单,是很多匹马在奔驰。
声音越来越近,
气势也越来越盛,
许清朗慢慢站起身,
却意外地发现饭店里其他客人以及服务员似乎都置若罔闻。
好像,并不是因为“见怪不怪”,而是压根,没听见。
许清朗走到饭店门口,
“一百七十八,先生。”
前台服务员一边喊着一边追了出来,
他以为许清朗想要跑单。
这时,
在许清朗的视线之中,
出现了一群身穿着陈旧甲胄的骑士,
这些骑士甲胄没能覆盖的地方全是白骨,甚至还能看见战马身上的蜘蛛网。
很诡异的画面,
人烟稠密的古城商业区,
忽然出现了一群亡灵骑士。
许清朗马上转过身,不去看他们,而是走到柜台那边去结账。
等过了一会儿,这群骑士似乎也没察觉到许清朗的异样,顺着许清朗之前走出来的口子往古城里去了。
结了账,
许清朗向那边走去,
往来的游客依旧如常,应该都看不见也感受不到有一群亡者组成的骑兵刚刚从他们身边甚至就是从他们身上碾压而过。
有几个人许清朗看出来他们眉头发青,这是撞邪了,估计要倒霉或者生一场病了。
等在古城里拐个弯,
许清朗看见那一群亡灵骑士竟然就停在了自家住宿的民宿外头,
“呜呜呜呜呜!!!!!”
骑士们嘴里发出了一阵长嚎,
而后,
一起拿起腰间的大网向民宿建筑里头抛去,
一时间,
一道道黑色的网将整个民宿给完全覆盖住了,
宛若隔绝。
其中一个盔甲颜色和其他人不同的骑士抽出自己那把生锈的马刀:
“杀!”
第六百二十六章 好爽!
楼顶烧烤摊那边,已经没剩几个人了。
天雷勾动起地火巫山挑逗了**干柴拉来了烈火,
人民币润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大部分都已经下去回房间进行负距离的深度交流去了。
没找到的,没配对成功的,也懒得再在这屋顶吹冷风,下去哪儿暖和待哪儿。
安律师继续喝着啤酒,
喝着喝着,
扫视四周,
却发现烧烤摊那边坐着一个女孩儿,她正在一个人烤着馒头片儿。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反正一开始安律师是没看见她。
女孩儿穿着粉红色的羽绒服,个头娇小,面容很精致,一个人坐在那里全神贯注地翻动着馒头片儿,然后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送到嘴边吹了吹,
再贝齿微张,咬了一口,
一边很满足地笑一边继续吃着,
不要太可爱。
看到这个画面,
安律师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他确实是饿了,
却不是想吃馒头片儿。
在来到书屋之前,安律师的生活其实也是放纵得很,他也从未掩饰过自己的放纵。
不过他没老道那般放纵得接地气。
那时候是因为睡不着吃不了东西,所以在那里发泄,而现在,吃和睡的问题都解决了,对那方面,却比以前更挑剔了起来。
寻常的女人,他也看不上了。
好在,老安也混迹花丛许久,不是什么初哥,如果忽略掉衣服下面的伤势,至少从外形上来看,还是颇拿得出手的,很多女孩儿现在都喜欢吴秀波这种的大叔范儿。
这具身体的父亲当初就是勾搭上富家小姐然后被“谋杀”了,所以也算是遗传得好。
安律师看了看手表,
深吸一口气,
有点紧张,
些许焦虑,
哪怕是花丛老手,
想着不光要约成功还得要让人家愿意给自己阿弥陀佛,
也觉得颇具挑战性,
但越是这样越是让人激动和跃跃欲试。
起身,走到人家女孩身边坐了下来。
女孩儿看了安律师一眼,指了指烧烤架上的馒头片儿,很是可爱地问道:
“你吃么?”
安律师点点头。
女孩儿拿了一个塑料盘子,夹了一个馒头片儿放上去,递给了安律师。
安律师直接用手拿起来,放在嘴边咬了一口,慢慢地咀嚼着。
“好吃么?”
“好吃,记得小时候在国内时,奶奶每年都会做一些馒头干。”
女孩儿耸了耸肩,继续吃着自己的。
“你哪里人?”安律师问道。
“你猜?”
“杭州人。”
说完,安律师偷偷地把人家的钱包又送回人家的口袋里去。
“哇,怎么猜的啊,猜得这么准?”
女孩儿很是意外。
“听口音,我可能因为一直在国外的原因,口音没了,但还是能听得出来的,我小时候是在杭州长大的。”
“那咱们还是老乡喽?挺有缘的。”
“嗯,有缘。”
“你来丽江玩儿还是出差?”
“玩儿吧,散散心,顺便带着自己的几个员工来这里考察几个项目。”
星空很美,
馒头干很香,
安律师和女孩儿一句一句地聊着,
虽说老安用幻术的能力一流,但在对待女人时,他从不用这个,没意思,也太下作,他喜欢这种技术活儿,有成就感,吃得香。
感情迅速升温,
氛围不断融洽,
大概一刻钟后,
女孩儿已经牵起安律师的手,在安律师掌心里写字了,很亲昵的样子。
“猜出来了么?”
女孩儿问道。
安律师摇摇头,却面带笑意,他很喜欢这种很纯真的感觉,这感觉能让自己觉得自己还很年轻。
女孩儿又写了一遍,
“这下猜出来了么?”
“不像是字,倒像是字符。”
“嗯,那我再写一遍。”
女孩儿认认真真地又写了一遍,
安律师很喜欢她这种娇憨的样子。
“是什么?”女孩儿抬头看向安律师,二人的脸,不知不觉间,离得很近。
氛围里,充斥着一种叫“暧昧”的东西,到处都是呼唤着“万艾可”的气息。
“7…………”
“是7k。”
“嗯,嗯?”
安律师愣了一下,啥意思?
女孩儿手指点在了安律师的下唇位置,道:
“7k一次,包夜另算。”
“…………”安律师!!!
………………
民宿老板一个人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民宿下面有个地下室库房,被他改装成自己的卧室,没有窗户,有点闷和压抑,但他却很喜欢。
此时,
他一个人坐在床上,
手里拿着吉他,
旁边则是放着吸食用的器具,
他眼下正处于飘飘欲仙的时候,整个人像是飘荡到了云端。
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时的一切一切都很美好,无论是事业还是爱情上,都是那么的让人不舍和追忆。
手指拨弦,
他抑制不住自己体内的那股子激动和颤栗,
跟随着自己弹奏出来的曲调唱了起来:
“随风奔跑自由是方向,追逐雷和闪电的力量…………”
动情地唱着,
宣泄着心理和生理上压抑不住的亢奋,
却在此时,
他忽然看见在墙壁那边,
走出来一个人影,
身穿着脏旧的甲胄,手里拿着生锈缺刃的马刀,头盔之下的,是惨白的骷髅头。
民宿老板笑了,
他一点儿都没有害怕,
这粉儿质量真好,
都让自己出现幻觉了,
他跳起来,
对着面前的“人”开始更加激情地弹奏高唱,
甚至还主动前倾和后仰,抖动着身体,
要和人家互动!
他激情,他高亢,他欢呼,他雀跃!
骷髅骑士似乎也愣了一下,
绿幽幽的瞳孔一直盯着这个站在床上恣意高歌的男子。
民宿老板仿佛梦回自己当初组建乐队在大酒吧驻唱的岁月,
对着面前的骷髅骑士尖叫道:
“来,举起手来,让我看见你们挥舞的双手!”
骷髅骑士举起手了,
手里,
还拿着刀。
“嗷!!!!!!!!!”
民宿老板更加激动了,
这个梦,这个幻觉,
他喜欢!
够味儿,够劲道,他嗨爆了!
事实上,
他真的爆了,
因为骷髅骑士的手举起后又挥舞了下来,
刀口划过,
“噗!”
他,
爆了……
………
“快跑!”
女人喊道。
周泽眼睛眯了眯,
身子前倾,
问道:
“你的意思是说,有什么东西,在追你?”
事情似乎可以联系上了,
因为自己这边儿没关机,
这个丽江本地的女鬼差导航错了地方,
原本应该去的那里,按照计划是有一个陈姓捕头已经布置好了阵法,准备接应她。
“对,所以,快走,我先走了,你们也快点走。”
女人这些话倒不是作伪,也能看出一点点真心,似乎也不想周泽等人遭受殃及。
“我们付了房费,怎么走?”
周泽看着女人,继续道:
“既然有东西追你,要么是你做了什么事儿,要么就是你拿了什么东西出来。”
周老板的手指摩挲着。
女人却半点扭捏都没有,伸手进自己怀中,取出了鸡蛋般大小的一块绿色石头,不像是翡翠玉石,因为这石头没那么通透。
“你想要这个?”
“这是什么东西?”周泽问道。
“我可以给你。”
说着,
女人直接把这块绿色石头丢向了周泽,
周泽伸手接住,石头很凉。
“我可以走了么?或者,你们也可以再搜身。”
周泽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这个女人,
丽江本地的鬼差这么淳朴这么逆来顺受的么?
这和全国的鬼差工作风气很不符合啊。
她这样一弄,
反而让周泽有些不好意思,
尤其是她先前喊大家快跑时,
的确是带着一点点真诚的意味在这里。
周老板做人向来是人敬我一尺,我还人家一丈,当下,把这块绿色的石头在手心里掂了几下,准备丢还给这个女人。
“我不要…………”
却在此时,
周泽眉头一皱,
把鼻子凑到了石头前,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一道绿色的光芒从石头里被周泽吸入鼻腔之中。
“嘶…………呼………………”
周泽露出了享受的神色,
长舒一口气,
有些惊讶地赞叹道:
“真香!”
女人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看着周泽,
似乎有些诧异周泽居然敢直接把这石头里东西吸入体内,她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的。
就在周泽一脸陶醉的时候,
莺莺伸手指了指老板,
道:
“老板,你的脸。”
周泽有些疑惑,
“怎么了?”
“你绿了呢,老板。”
周泽低下头,又看了看自己的双臂,发现双臂位置的皮肤上,也呈现出一抹暗青色的光泽,像是中毒了一样。
不,
不是中毒,
但又是中毒,
这石头里,
藏着的,
是尸毒!!!
而且是能让自己都觉得舒服的尸毒,
周泽把石头丢向了莺莺,
莺莺伸手接住。
“吸一口。”
周泽说道。
莺莺很听话,老板叫干啥就干啥,把石头放在鼻前,吸了一口。
“嘶…………哇…………”
莺莺身体颤抖起来,
原本白嫩的女僵尸,皮肤上也呈现出了一抹青色。
女人跪在地上,
看了看坐在那边的周泽,又看了看身旁的白莺莺,
有种世界观被颠覆的感觉。
“好爽啊,老板!”
“是吧,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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