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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太上小君     横刀txt下载     横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章、拒之门外

    赵传武的话仿佛雷电贯穿天心,在袁先军耳边轰然炸响。

    “赵传武,你此言何意?”他冷声说道。

    “看来你是要负隅顽抗了。”赵传武虚抬左手,示意众骑兵包围袁先军。

    袁先军面色一凝,知道赵传武是来真的,这时西面的刀盾兵唰唰分开一条通道,金甲红袍的朱雀军指挥使元沛出现其中,身边跟着的那个黄脸仆人长剑出鞘,剑尖指地,青石板缝隙中露出的草叶竟如被切断般从中分离。

    “拿下他。”

    元沛淡淡道。

    黄脸仆人略一点头,脚尖一点,身形仿佛化作一阵风,手中长剑发出一阵龙吟,直取袁先军项上人头。

    “尔等当真无法无天了不成!”袁先军怒极瞠目,黄脸仆人剑中杀意分明是毫不犹豫要取他性命,纵使元沛是镇东王的子侄,但在光天化日之下带兵要强杀一军大将,就算王族也免不了死罪。

    长刀一挥,匹练般的刀光闪过,铛一声巨响,震得街畔武功低弱的兵卒耳膜生疼,袁先军与黄脸仆人战到一处,瞬息间又刀剑相撞上百回。

    由于刀剑相击太快,以至于上百下金铁交击声合在一起,竟仿若一声钟鸣、

    片刻,二人分离,袁先军闷哼一声站在原地未动,黄脸仆人向后飘落,举剑再攻。

    这时,一骑自西面驰骋而来,马上骑士来到元沛面前单膝跪地,呈上一枚虎形将印,朗声道:“报大人,这时从将军府书房中搜出的将印,其中龙气荡然无存。”

    与黄脸仆人交手的袁先军远远听到骑士的声音,仿佛晴天霹雳,不自觉分了神。

    就在这时,黄脸仆人一剑化三,分取袁先军顶门、膻中、下阴,袁先军暴喝一声,身周龙气奔涌,令三剑滞住,再挥刀一格,只是黄脸仆人一翻手,轻轻一掌印在他胸口。

    动作虽轻,速度却快得惊人,声势也如同击鼓,只听“嘭!”的一声,袁先军胸口中掌处激起一团气浪,衣物片片破碎,露出发紫的掌印。

    气血紊乱,袁先军心知自己身受重伤,却是无暇顾及,心中仍是那骑兵的一番话,惊怒交加。

    这短短片刻,元沛竟敢派人抄了将军府,必然是早有预谋,而他们又何时对将印动的手脚?

    胆大包天!

    只一瞬间袁先军就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元沛为了取他性命竟不惜如此狠辣,而那黄脸仆人也招招取他性命,并未留给他辩驳的时间,若再缠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权宜之计还是尽快离开,寻元霁求助。

    心中计定,袁先军沉喝一声,猛力一刀劈出。

    刺啦一声,刀刃劈在空出,发出裂帛之声,一道无形刀气穿过黄脸仆人剑刃,没入他胸口。

    黄脸仆人面色一变,后退三步,鲜血从嘴角涌出。

    他低头,摸了摸左胸,任由鲜血从嘴角滴落,却饶有兴致道:“有意思,我还以为七杀刀只在玉京昙花一现,没想今日却见到这一招杀心成焚,你从哪学来的?”

    “与你无关。”袁先军冷冷道,心中却是烦躁莫名,他这杀招绝不会轻易使出,今日却二度失利,甚至连之前一个练髓境的李长安都未能杀死。

    单足踏地,袁先军身形纵起数十丈远,一脚踏在一名刀盾兵头颅上,将那刀盾兵头颅硬生生踩进胸口,借力上纵,踏碎一片屋顶远去。

    重重包围如同虚设。

    黄脸仆人仰头看他远去,并未追击,一边的赵传武看得暗暗心惊,他原以为自己和袁先军实力相近,眼下见袁先军和人生死相斗,却看出那一招杀心成焚自己决计挡不下来,不由忧心忡忡对元沛道:“指挥使大人,就这么让他跑了?”

    “让他跑。”元沛淡淡道,“这大承国中,他又能跑到哪去?”

    …………

    景阳池。

    袁先军来到那一片重重环绕的楼阙边,嘴唇发紫,方才与元沛那仆人交手,他外表并未受伤,实则已被剑气侵蚀经脉。

    拔腿向其中走去,元沛如此不择手段对付他,能保住他性命的也只有同为王族且身为朱雀军指挥使的元霁了。

    孰料,当他走到这平日他可以随意进出的景阳楼门口,却被人拦了下来。

    “原来是袁大将军,不知来景阳楼有何贵干?”

    袁先军无暇理守门人,直接往里走,两个守门的兵卫却齐齐拦住了他。

    “找死不成?”袁先军面沉如水,隐隐心生不妙。

    “回袁将军的话,指挥使大人今日身体有恙,不见外客。”守门人皮笑肉不笑地说。

    “本将军怎是外客!”袁先军冷哼一声,正欲强闯,迈出半步,却停了下来,表情阴沉。

    其中一个守门的松了口气,“袁将军,我等也只是奉命办事……”

    “奉谁的命?”

    “这……”守门人吞吞吐吐。

    袁先军心却凉了半截,哪里还看不出元霁是不愿见他。

    一晃神,那夜景阳池边与元霁听戏的场景历历在目,那戏台上小生折扇点晃,唱词犹在耳畔,只是此刻尤为凄厉刺耳。

    “听他言吓得我心惊胆怕,我先前只望他宽宏量大,却原来贼是个无义的冤家……”

    “元贼……”袁先军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字,面目狰狞。

    也不知骂的是元沛亦或是元霁,或许两者都有。

    二守门人听得心惊胆战,低头不敢言语,只装作没听见,方才消息传来时,他们便知道袁先军身子已经一半埋进土里,但眼下却不敢幸灾乐祸,毕竟万象境武者若发起疯来,死前拉个千百人垫背却不难。

    用余光小心打量,却见袁先军已不见了,慌忙抬头,只见这白虎军大将已走出门外只留下背影,一出门,便跃上远处的屋顶,抬头回望。

    鹰隼般的目光直直望向景阳楼顶。

    此刻的景阳楼顶,元霁正坐在桌边饮茶,与袁先军目光两两相对,袁先军看了他一眼,便转身远去。

    “主上将他拒之门外,损失一员大将还在其次,恐怕会寒了其他人的心。”元霁身边的青衣人叹了一声。

    “此人是咎由自取。”元霁摇头,“印玺之中龙气皆是以秘法封存,只有执掌者能调取,若要盗为己用,也只能抽丝剥茧,徐徐图之,非一日之功。元沛搜到将印中龙气荡然无存,必是袁先军亲手为之,他胆大包天,我又如何护得了他。”

第三百一十一章、苏醒

    李长安做了个梦。

    梦中,一株巨木高万仞而无枝,通天彻地,根系盘踞,万里荒芜。

    他在荒漠之中跋涉,然而烈风所致之处,漫天狂沙如雪,庞然沙丘如巨兽般匍匐冲撞,无法接近。

    不知过了多久,忽有一剑南来,钉入巨木体内,相较巨木,剑身细若牛毫,然而此剑一落,巨木渐渐枯萎,寒气侵蚀天地,大雪飞扬。

    巨木被封存在冰霜之中,万里之内,仍是不毛之地。

    沙丘不再,取而代之的是雪丘。

    李长安拄着刀,在坚冰上顶着寒风艰难前行,眼珠冒出的热气在睫毛上结出厚厚一层霜。

    他途中遇上相识之人,皆化作冰雕,不能言,不能动,毫无生机。

    直至天地间只剩他一人,孑然独行。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睁开双眼时,正仰躺床上,只见罗帐被银钩挂起,身边无人。

    梦境就像风中转蓬一般倏尔远去不留痕迹,即使努力追忆,也不过窥见只鳞片羽。

    依稀记得见到许多人,较清晰些的是那通天巨木与那柄剑。

    “七缺剑……”

    李长安不假思索便道出那柄剑的名字,他仿佛天生便识得它,就像人识得自己的左右手,因为他们本就同为一体,但这感觉让李长安有些异样,他虽炼化八荒刀为本命,但自身本质仍是人。

    七缺剑陡然出现梦中,必为征兆,李长安心知这是九国器互生感应之故,为何唯独与七缺剑生出感应却不知道。

    还有梦中那巨木虚影,竟好似活物般对他发出声声呼唤,只是此刻头昏脑胀之下,完全记不得它说了些什么。

    “三百年前九国器消失七尊,不知所踪,但依我梦中所见,七缺剑的消失似乎是为镇压那巨木,不知其他国器又是为何?”李长安心中念及八荒刀,心想自己就连这本命国器的来历也说不清道不明。

    伸手一摸,腰间,背后,左右却空空如也。

    虽然他炼体有成不至于冒出冷汗,却一个激灵坐起身来。

    这一刻,方才想起自己原来是与袁先军交手时被一刀险些斩断心脉而昏厥,既然自己未死,想必是被元沛救了,若是落入袁先军手里,此刻身下的定然不是床,而是铺着稻杆的牢底。

    左胸仍隐隐作痛,但已无大碍,李长安目光一扫,只见八荒刀悬在墙上,仍是麻布缠裹着刀柄,刀鞘却换了,通体漆黑,却光可鉴人,是上等的鲨皮鞘。他一弹身下床将八荒刀取下,方松了口气。

    “您醒啦?”

    门外有人轻声呼喊,想来是听到了他闹出来的动静,李长安略微沉吟,嗯了一声,两个绿衣侍女便走了进来,是元沛派来伺候他的,一个连忙去端来玉盆热水,一个则给李长安捧来锦衣,要服侍李长安穿上,李长安不习惯被人服侍,便自己穿了。

    “我睡多久了?”李长安问着,将刀挂回腰间,心中顿感踏实了许多。

    “两天了。”侍女欠身答,轻声说:“萧郎中说您的伤没有大碍,但和您同来府中的韩小姐可急坏了呢,两日间几乎寸步不离,也就方才袁将……呸,袁贼在白虎门下被斩首示众,她才舍得走开。”

    袁先军被斩首了么?李长安恍然,只是一闭眼一睁眼,做了个梦的功夫,那挥手间险些取他性命的白虎军大将竟就要身首异处,想来定是他用八荒刀吞噬将印之中龙气栽赃袁先军成功了。

    “苏儿他还好?”李长安问道。

    “韩小姐并未受伤,只是受了惊吓,有些食欲不振,心神恍惚,萧郎中给她抓了两剂安神的方子,她却要强得很,只说待见到袁贼人头落地,她便能痛快自在,百病皆消。”

    “这倒像是她能说出的话。”李长安揉着胀痛的太阳穴,“当真改不了性子了。”

    恰这时,门外有人连声大喊“长安哥哥,长安哥哥”,声音随着脚步声迅速接近,来人跑得不慢。

    门被砰一脚踹开,韩苏儿一脸惊喜见到苏醒的李长安,藏不住满脸惊喜和眼中莹润的泪光,而身后小跟班似的沈延小声嘀咕着:“是谁说伤者不能受到惊扰来着,昨晚我不小心踢到夜壶你便一顿臭骂,但现在这开门手法动静也不小啊。”

    “你再跟我讲道理?”韩苏儿横了他一眼,“怎么,咱们的沈把总讨贼有功,升官后连说话都有底气了?”

    沈延一缩脖子没再敢说话,也不知怎就这么怕韩苏儿。

    李长安心知沈延自幼苦恋韩苏儿,又背井离乡来到军中追随她五年,不由出声沉声道:“男儿缩头缩脑像什么话!我走时将苏儿托付给你,你却连句话都不敢说出口,也难怪她会干出男服从军的荒唐事!”

    语中训斥之意有三分也是真的。

    沈延心中叫苦,他也不是没尝试过在韩苏儿面前扭转地位,但无奈练武以来,他在军中同辈中算得上佼佼者,却从来打不过韩苏儿。

    韩苏儿则哼了一声,得意道:“女扮男装又如何,恰如今指挥使大人又封我为朱雀军中神策左使,手下三百骑精锐,可堂堂正正出入军中,再也不用遮遮掩掩,整日怕别人发现我是女人了。”

    “指挥使大人可不是觉得你哪点厉害,而是看师父的面子罢了。”沈延小声嘀咕,“你接应得这么痛快,师父若不想跟他交往过深,再要推脱就不容易了。”

    李长安闻言挑了挑眉,以前倒没看出来,沈延心思竟十分细致,一语便道破了他此刻的处境。

    尚不知道容玉的案子可否有人查出什么端倪,他入朱雀军救韩苏儿的目的太过明显,而且袁先军将印出事也太巧合了些,元沛也定然会对他有所猜疑,此地还是不能久留。

    扳倒了袁先军,也算送了元沛一个大人情,正好趁此机会让元沛带他离开龙关,这就是李长安目前打算。

    当然,离开前,韩苏儿和沈延要安顿好,至少不能让他们再在这战场上卖命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此去,玉京

    “我也一起走。”

    李长安对韩苏儿说起不日自己便要离开时,韩苏儿用坚定的目光盯着他说。

    李长安有些头痛,他算是看着韩苏儿长大,这女孩容貌长开了,称得上是女大十八变,倔强性子却没变,反而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不行。”他断然否决,“我来西岐身有要事,兹事体大,若出了岔子便会牵连到你们,还是独行方便一些。”

    “私以为师父若想离开龙关,还是莫要独行的好。”沈延低声说。

    “怎么?”

    “袁先军对师父恨之入骨,他虽死了,却仍有些死忠亲信,扬言要取你性命,师父若非在指挥使府中……恐怕就已遭到不测。”

    “我还道是谁要对付我。”李长安摇头,“袁先军尚且拿我没辙,他的部下又能奈我和?”

    “这……”

    沈延还要在劝说,李长安一挥手打断他,说自己去意已决。

    韩苏儿知道李长安不会妥协,若再逼下去,也只会逼得他他像五年前那般不告而别,便低头沉默不语。

    李长安叮嘱道:“我走后你二人即刻离开军营,这不是什么好地方,到真有大战之时人命连草芥都不如,别说你们,就连我也恐怕难以保全自身。”

    韩苏儿默然不语,缓慢而用力地摇了摇头。

    李长安皱眉看向沈延,沈延对他使了个抱歉的眼神,耸了耸肩,意思是自己没招,李长不由皱眉。

    “既然你不带我走,又有何道理不让我从军,既然战乱在即,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与其在西岐内颠沛流离,跟着淮安的难民去东临府乞求官家发下的两口吃食,不如在军中建功立业,你当我不知道危险么”韩苏儿忽的抬头盯着李长安双眼,“我杀过人的。”

    李长安闻言怔了怔,心里一抽,看着韩苏儿坚定不移的眼神,莫名难受得紧,他是看着韩苏儿长大的,犹记得她长得比他膝盖高不了多少时牵着韩老太衣角上门找李屠户买肉的模样,历历在目,他教她武艺是为让她防身,却从未想过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也会双手沾染鲜血。

    他叹了一声,有心想自己何尝不是背负了不少人命,又有何资格去责备韩苏儿。

    “我乏了。”他转身走向床边,“伤看来还要养几日,你们明日再来吧。”

    五日后,李长安随元沛的车队离开龙关。

    五日中,白虎将军府被抄尽,元霁始终未曾现身,而元沛已动身向西。

    此去目标即是玉京,镇东王两位子侄中胜出的终是元沛。

    此事与李长安关系甚大,但在元沛府中养伤的几日中,元沛只是与李长安见面时感谢他一番,直言欠他一个大人情,道没怀疑到他。

    “世上天生能感应龙气者极其稀少,但也不是举世无双。”

    车马在崎岖山路上前行,元沛所乘的马车车厢内却奇怪的并无太大颠簸。

    “譬如萧先生就深谙此道,曾几度助我趋吉避凶。”元沛对李长安说着,看了一眼身边的白衣秀士,又道:“至于那潜龙的天赋,就称得上难得了,他诞生之时口衔玉烛,以此物先天能掌控龙气,甚至能剥夺当时的淮安县印中的龙气,虽不及九国器威能万一,但却有成事的机会,若让他聚集民心成了气候,那玉烛说不定也会成为一国重器镇压国运。”

    “是么。”李长安并不想把这话题继续下去。

    元沛也不恼,拨开车帘看向窗外,盘山道险峻异常,风景却极秀美,他漫不经心道:“仲父命我前往玉京朝贡,路途险远,眼下我人手虽多,除去萧先生和那奴才外,便没几个堪当大用的了。”

    李长安自然听得出元沛是要招揽他。

    至于为何,自然是因为他会所谓的“望气之术”,发现了袁先军闯下的大祸。

    若此刻单膝跪地,捶心顿首说一句:“末将敢不为主公效死!”,自然是皆大欢喜,上演一出猛将投效明主的戏码,但李长安自然不会如此。

    身怀九国器之一,他与大承王族自然是少接触为妙,若非元沛那仆人实力太过惊人,甫一出军营入西岐时李长安便会逃走。

    几日间李长安打听到自己昏迷时发生之事,先是袁先军从重重包围中逃脱,向朱雀军指挥使元霁求助,结果吃了个闭门羹,他心一横,欲要拼死逃出龙关去往东荒,有阻拦者皆以雷霆手段灭杀。

    元沛派去剿杀袁先军的精兵五千,死在其手下者足有九百人众,连朱雀军大将赵传武也一败涂地,最终还是元沛那黄脸仆人出手才了结了这场闹剧。

    李长安未见过黄脸仆人出手,但每当他暗中打量此人时此人便能立有所觉,料想比袁先军还要强上一些。

    “嗯?”元沛略有不悦,他贵为王族,又获取去玉京朝贡的机会,可以说半边屁股坐上了镇东王的七首腾龙金座,肯屈尊纡贵主动放下架子请人效力于它已算得上礼贤下士,而李长安却故作沉默。

    世上哪有不求名利之人,便连圣人都不能免俗,元沛只觉李长安若非心虚,便是自矜身份,想要他把姿态放得更低。

    “我自是想追随王上建功立业的。”作为权宜之计,李长安还是决定先与元沛虚与委蛇,“只是如今战乱在即,我只欲和家眷到深山中避世而居,只怕……”

    元沛面色略缓。

    “若想求个平安,将来镇东王所在之处便是天下一等一的地方,你要隐居深山岂非舍近求远?”一边的白衣秀士萧退之若有所指道,“况且,舍妹志在参军,如今仍留在龙关之中,你又如何避世?不如与我一同效力王上。”

    李长安暗骂这人能言善辩,寥寥几语就将他后路封死,眼下找不到台阶可下,再要拒绝,便真是不识抬举。

    “是我糊涂了。”李长安垂下眼帘,既然此行目的是玉京,他也是要去玉京跟师兄师姐汇合的,便索性跟着元沛抵达玉京,届时再做计较,有王族这层关系扛着,也省却了路上经过城郡时通关文牒与名籍的麻烦,便道:“王上若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我自然是不会推脱的。”

    “如此甚好!”萧退之拊掌称赞。

第三百一十三章、盯梢

    半月有余,一行人越过青牢山入了西岐东疆,行出数千里。

    元沛此去玉京朝贡,只乔装成商旅模样,万事从简。

    途中李长安想脱离队伍,寻地突破元始境,然而突破境界是修行人的大事,须得在人迹罕至又天地元气充足之处闭关,友人护法之下才可进行,传闻友人突破只需眨眼便可,有人却一闭关枯坐就是十年。

    眼下元沛在驻扎休息时给他半日时间都欠奉,要寻机突破不是易事,只好将修为一压再压。

    说来奇怪的是原本他体内修得的灵元已接近“瓶满自溢”,但他强行镇压之下,多余者便发散入四肢百骸中,滋养血髓骨肉,引得肉身也有再进一步的趋势。

    这日,一行人在东疆中部洪鲳镇中停留,在官驿住下后,李长安便独自坐在靠窗处饮酒。

    跟着元沛去玉京的决定倒也不赖,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若是普通商旅经过诸多城郡,光是办通关文牒和打点上下就要花去不少时间,而他们这一行人,丝毫不惜马力,一路上无人敢阻,到了官驿便换马,十分快捷。

    只是一路上李长安总感觉被人窥伺,虽然这一行人乔装成商旅模样十分低调,但随行侍卫皆是为王前驱者,有些惹人注目并不奇怪,只是李长安隐约觉得并非如此元沛这一行人好像被人盯上了。

    在大承国境内敢盯梢王族的定非善类,李长安曾旁敲侧击,在那黄脸仆人在场时提醒元沛,但并没得到回应,看来此人并未发觉异样。

    想来也是,元沛虽看重他能“望气”,但他还并未取信于元沛。

    蓦地李长安心中一动,只觉眉心微微刺痛,一瞥头,后桌两个吃酒的汉子正瞅着这边。

    他装作没见到,转回头去,却将注意放在身后,沉心去听,二人对话传入耳际。

    一人说道:“龙关建了五年,听说青牢山左近那些个城郡里的男人都被抓了壮丁,真成了十室九空,这乱世在即呀,要出点什么变故,就咱们的家底也得颠沛流离了。不如……”

    他舔了舔嘴唇,低声道:“不如捞他一票,你我兄弟二人自幼习武,虽说近年荒废了,但对付十来个壮汉仍不在话下,我看这一行人便不错,像有钱的主。”

    “收声!”另一人小声道:“不要命了?这群人里就连寻常侍卫都一个个龙精虎猛,太阳穴鼓起,比你我厉害到不知哪去了,更休提拿几个一看就是高手的角色,只怕翻手就能要了咱们性命。”

    李长安听到这儿便也放下心来,看来并没人盯梢他。

    入夜,李长安出驿馆遥望江边风景遇上了萧退之。

    “你有心事?”

    也许是以为李长安也能望气,萧退之在其他人面前颇为清高,却会主动与李长安交谈。

    “只是在想玉京会是什么模样。”李长安转头,“往年间我到过最繁华之处只是东临府,闻言东疆绥京之中奢华富贵还要远超东临府百倍,那一国之都的气象又是如何。”

    “人间宫阙,空中楼阁。”萧退之抬头望着天穹说道。

    “此言何意?”李长安怔了一下。

    “玉京城中寸土寸金,在别的城郡建一座行宫,所耗费钱财都买不下玉京城中半顷地,是以玉京城中纵使民居也华丽堂皇犹如宫阙,至于空中楼阁……”萧退之呢喃道:“地上寸土寸金,便有人想出法子,把楼台向天上建。届时你若到了玉京,便随处可见百尺雕镂,其间云桥联通,廊腰缦回,如同天上人间。”

    “你去过玉京?”

    李长安问道。

    从西岐东疆到大承中部的玉京皇城路途遥远,寻常人甚至穷极一生都无法抵达,而萧退之岁两鬓染霜,却不过而立之年。只有如元沛这般,不惜马力,日夜兼程,才能在短短数月间赶到,但其中耗费便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数目了。

    “不曾去过。是家师常对我提起,定要去玉京皇城一观九极鼎与一元镜之真容。”萧退之说着微叹一声,“家师习练望气之术多年,唯一遗憾便是未能目睹九国器真容。”

    李长安心中一紧,萧退之此言似乎已意有所指,问道:“九国器如何?”

    “国器乃是镇压国运之器,当年大帝取天下龙气之半铸九国器,每尊国器自然凝集了磅礴龙气,若以望气之术去看,其幻化之形便是护国圣尊。”萧退之心驰神往道,却不想他面前的李长安身上所携佩刀便是九国器之一。

    “那你看我又如何?”

    李长安冷不丁道。

    他既然生出警惕,索性直言试探。

    “你?”萧退之怔了怔,定定看向李长安。

    李长安浑身松弛,脚板却绷得十分紧。

    “我看不出来。”萧退之迟疑了一会,“望气之术,一不能可自身,二不可看同行,这是规矩。”

    “是么。”李长安略微放下心来,寒暄几句便告辞。

    次日,车队驶出官驿再度向西,至正午时驶进一片山林。

    李长安策马长驱,若有所觉回头向后方看了一眼,却见后方那片山崖上空空如也。

    山崖上,两个人松了口气。

    两人身后还有十数人,皆黑衣蒙面。

    “此人灵觉甚强,竟三番五次差点发现我们。”一人轻声说道,正是李长安在官驿中层见过的两人其中之一。

    “我却有些想不明白。”又有一人道,“主上让我等出手,不让元沛能顺心抵达玉京,只是这常安又何德何能,值得主人要我们把他活着带回去?”

    “主人虽与元沛不合,但还没到相互厮杀的地步,咱们可以说便是为这常安来的。”

    “这……”

    “主人说过,袁先军此人虽贪得无厌,却不到自掘坟墓的地步,那将印之中龙气无端走失,定有蹊跷。而常安此人在军中为救他那妹妹,不惜孤身入白虎军中和一军大将作对,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再说了,纵使那将印不是他做的手脚,坏了主人大事,岂能让他如此安稳活下来,咱们要阻拦元沛入玉京不大可能,要带走一个常安,却轻而易举。”

第一百一十四章、来犯

    林道上车队缓缓前行。

    车声辘辘,马儿打着响鼻,侍卫甲衣沾满露水,潮湿的空气略显沉重。

    元沛挑开车帘看向窗外,赶车的黄脸仆人背上剑匣微微震颤。

    “尾巴又跟上了。”黄脸仆人取下腰间悬着的一条从驿馆带出的熟狗肉腿大快朵颐,像是沙场小卒在做上战场的准备。

    “还是那些人?”元沛问。

    “不是。”黄脸仆人头也不回,“但虽换了人,却仍是一伙的,所用追踪手法如出一辙。”

    他不动声色眼皮一抬,山林上空极高处一只白枭飞过,如同一片雪花。

    “从出青牢山跟到现在,这些人倒也锲而不舍。”元沛皱眉,大承国律法森严,有龙气庇佑之下,纵使有些市井恶徒,却极难有成气候的匪人,对方能锲而不舍追出如此之远,要耗费的钱粮和人脉不可小觑,绝非易与之辈。

    他虽为方便而乔装成商旅,但也没太刻意隐瞒行迹,对方多半知道他身份,但知道他身份还跟上来就有些耐人寻味了。这些日子他久未对他们动手,便是派了人去打探,但并未打探到对方来历。

    纵使如此,他对对方的来历也有了猜测,在东疆地域能手眼通天,让他都查不出来历的人,底蕴定然不比他浅,若非王族便是封疆大吏,而推及龙关之中的事,那幕后之人多半就是元霁。

    只是让他疑惑不解的是,当时袁先军出事时元霁表现得十分退让,可以说是将这次去玉京朝贡的机会拱手让给了他,然而此时他却派人跟了上来,莫非是想动手阻碍他去玉京不成?绝无此种必要!且不论王族相残乃是同谋反论处的大罪,他也不信元霁会是这般为了一时意气而不留后路的蠢物。

    “他们的目的不是你。”黄脸仆人淡淡道:“我身周方圆一丈,没有丝毫杀意能逃脱感应,而那些人的杀意极少在这马车上,而是针对这队伍中的其他人。”

    “其他人。”元沛哂笑一声,自顾自摇着头,“这一行人中还有何人值得他们动用这么大的阵仗?”

    黄脸仆人心知自己这位主人虽出身高贵,心胸却不甚开阔,甚至于有些狭窄好妒。

    元沛幼时曾拜东疆绥京鼎鼎有名的大学士为塾师,与同年的一位素有天才之名的学生相交甚密,以兄弟相称,然而当其人考取功名时,元沛却暗中处处打压,元沛好酒,但只在独饮时会图谋一醉,就在某次醉酒时黄脸仆人听到他醉中呓语,方知其内心秉性。可想而知,若他得知了吸引这群尾巴的人是谁,只怕所谓的王族脸面与妒意便会让他大动杀心。

    欲缄口不言,黄脸仆人忽的耳朵一动。

    咻!

    至少是百石强弓所发之箭,他先感到杀意才听到声音,而此刻听到声音时,寒光森然的箭头已射到他眼前三寸距离。

    黄脸仆人眼都不眨,张嘴朝前方吹了口气,嘘一声,从箭头开始,整枝箭头如被烧红的刀刃切开的木头似的越变越细,黄脸仆人便把骨头随手向后一甩,捏住别削细只剩一根木刺的箭身剔了剔牙。

    而那骨头发出猛烈风声向后方几里外的山崖飞去,被烈风刮擦冒出一阵青烟,最后如同一把烧红的铁匕,直洞穿了一名黑衣人的心口。

    “好厉害的手段。”

    李长安暗自咋舌,箭射来时他自然已经惊醒,接着便看到黄脸仆人随手向后扔了一块狗腿骨,而后那片啊觉得有异样的山崖上便有人掉了下来。

    “劫道的来了!”有人高声大喊,语调其实不算紧张,毕竟身为王家侍卫,一身本领放在军中都是千里挑一,正闲的无处施展。

    笃!

    一支箭矢蓦地穿透他大张的嘴巴,将他钉在马车上,形状十分残忍。

    这时一泓秋水般的剑光姗姗来迟,斩下箭矢尾羽,只是没能救下此人性命。

    “是谁敢劫元家的道?”李长安心里只觉得荒唐,连那黄脸仆人都没能拦下这一箭,看来对方也有实力超凡之人.

    便当机立断勒马往马肚子底下一翻,此事不是他能插手的。

    元沛的马车边,黄脸仆人淡然安坐。

    “终于动手了。”元沛看向车外,数十黑衣人如影子一般从各个角落冒出来,反倒心头一松。自幼至今他最厌恶的事一是有人强过自己,二是事情不再他掌控之内,如今对方动手了,也省得他再揣度其意图。

    “倒要看看他们想做什么。”他心中暗忖,虽说贡品之中有颇多奇珍异宝,但他绝不信对方会为这些奇珍异宝而背上夺贡谋逆的罪名,也不信对方敢袭杀王族。

    瞬息间来犯者就与随行侍卫交上手,元沛在车中没有妄动,他有龙印护体,又有黄脸仆人坐在车前,任来犯之敌如何,都不可能伤到他半根毫毛,只不过这时黄脸仆人却站起身,静静看向远方,说道:“调虎离山?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

    “按兵不动便是,调虎离山之计被看出来便是一文不值。”萧退之避过刀光剑影,来到车边。

    黄脸仆人定定看着林外,树梢头上,一人执剑而立,露出的眉眼竟和他有三分相似。

    “这是阳谋,我不得不去。”他叹道:“当年师父将剑道衣钵传予我,却引得小人妒忌,弑师夺走师门半本传承剑谱逃逸,我以武入道之时便是心存手刃此人之怨,如今他便近在眼前。”

    铮一声!刀剑相撞,八荒刀刀鞘被一剑斩裂,刀刃却直接将与之相触的一截剑身削下。

    李长安立马趁胜追击,对方神色大诧,失去兵器后更是章法有些杂乱,李长安却未逼太紧。

    他相信元沛定然不会出事,而今便保存实力,待尘埃落定后,自己便仍能游离在元沛视线之外。

    正交手,只见元沛车边黄脸仆人的身影拔地而起。

    “调虎离山?”李长安疑惑皱眉,多日观察,他已确定人群中只有此人最强,他此刻追出去,颇为不智。

    一刀削出,将对手小指站短,对方吃痛嘶声,脚步一变,转身便跑。

    “故技重施。”李长安冷笑,对方这演技还是拙劣了些,像要将他引走。

    只是突然间,他眼神一凝,此人腰上挂着的香囊竟与韩苏儿的随身之物一模一样。

    “看来这调虎离山之计我也非中不可了。”李长安苦笑一声,拔身便追。

第三百一十五章、魔功

    一路追逃。

    李长安远远缀着前方那道奔逃的身影,并不靠近,心中十分疑惑。

    方才的惊鸿一瞥,见到那人腰间悬挂香囊时他便知此事定非巧合。

    既然如此,对方便不是冲着元沛,而是冲自己来的。

    他试着放缓速度,果不其然,那人见他久久没有追上,便佯装受了内伤,也慢了下来。

    “若非南占开的人,定然便是元霁了。”

    他心中暗忖,自己在西岐招惹的人便只有这两位,而南占开背后应当没这等势力,那么找上门来的便当是元霁。

    念至此,不由心生隐忧,虽说离开龙关前元沛已将韩苏儿安置好,但若元霁有心对付,她又如何能保全自身。

    不多时二人已追逃出数十里地,李长安自然不关心元沛的安危,只是思索元霁为何要对付他,这时那人在前方一片林地中停下,李长安隔着数十丈也停下。

    这人费尽心思甚至付出手指的代价将他引过来,此地定然不会少了埋伏。

    “果然心机深沉,看来你早知道我们是故意引你出来的,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出来?”

    十数人人从树林中崖壁间岩石后影子似的冒出来,其中一人身穿黑衣,虽蒙着脸,所有人却隐隐以他为首。

    “你们准备了如此之久终于动手,又能把元沛身边的高手引走,自然也不缺手段对付我,我若不走,只怕此刻就没法毫发无伤站在这里了。”李长安道。

    “竟直呼其名,看来王族在你眼中也并非高高在上啊。”黑衣人道,“我看你跟出来,是不敢让自己的秘密暴露在他人面前吧。”

    “秘密?”李长安冷笑一声,“我的秘密太多了,你说的是哪个?”

    说罢他留心注意黑衣人的神态。

    “自然是你想瞒着的那个。”黑衣人目光炯炯,和李长安对视,仿佛能洞彻人心。

    仅仅目光对视李长安气势便被此人完全压制,竟生不出几分反抗的心思,但心中反而松了口气,只因此人的目光从未落到八荒刀上。

    “闹半天,原来阁下还在试探我。”李长安后退一步,“既然没事,那我就不多留了。”

    “想的倒简单。”黑衣人冷笑着向前走了一步,周围数人也一同包围过来,将李长安围困原地。

    “还要留我喝酒不成?只是这荒山野岭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下回吧。”李长安笑了笑,脚掌一动,整个人如没入水中般潜入地下。

    黑衣人先是一怔,而后暴喝一声。

    “且慢!”

    话音刚落,身形便闪至李长安身边,只是此刻李长安已没入地下,没了踪影。

    黑衣人心头大怒,他粗通望气之术,已经远远跟了李长安一月,只望见他身周似有龙气护佑,看不清虚实,便断定他身怀宝物,只是也因这龙气阻挡,他便没看出此人竟然是东荒潜入龙关的修行人。

    这些藏头露尾的修行人什么时候竟然敢只身潜入军中,甚至害死一员大将,当真胆大包天!

    虽然心头怒极,他却没有耽搁,一脚将地面踏出一个大坑,土石飞溅,只是仍不见了李长安踪影。

    “修行人的土遁若要藏身于地底便无法长久施为,他修为不高,逃不出多远,分头追!”

    当机立断下令,他拔身向南追去,并不担心李长安会回到元沛身边,他既然暴露了修行人的身份,在大承境内便必定要隐姓埋名藏匿行踪,去寻元沛无异找死。

    …………

    “噗呲!”

    刀刃入肉的沉闷声音响起,李长安一脚踢开身前的尸体,将刀刃抽出一甩,一线鲜血洒落在树干上。

    逃离已有半柱香时间,其实他借土遁极有希望从这群人手中逃脱,只是并未这么做。

    只逃了半柱香,确认那为首的黑衣人远离后,他才找上这个向东南方搜寻的敌人。

    暗中偷袭没花太大功夫,对方实力也不甚高强,虽说练血境巅峰放在寻常城郡里都是一方人物,但在他手下撑不过几回合。

    “必须要赶尽杀绝,不然消息走漏出去,我倒能保命,苏儿和沈延那边却麻烦了。”看着那倒地的黑衣人尸体李长安低声自语。

    只是那为首的黑衣人实力高强,自己若跟他正面对上几无胜算。

    难道此刻便找个地方闭关突破元始境?

    心中一动,这念头竟越来越强烈,压制许久的修为在此刻蠢蠢欲动,他强压未果,便试着放出一丝灵元,霎那间便感应到了九天之外的太微星垣。

    只是这一下非但没将突破境界的念头压下,却如隔靴搔痒,反倒将心底最深处的**引发出来。

    只觉一股澎湃的生命力不知从何处涌入体内,李长安压抑低吟一声,带着**蚀骨的快意。

    “呃嗬”

    当他睁眼时,只觉方才追逃与搏杀的消耗尽数补充了回来,浑身精力充沛,如蕴藏着龙虎之力,而修为虽未突破元始境,其壁垒却已裂开一条缝隙,纵使不刻意感应,他也能隐隐察觉道九天之外的太微星垣,想来只差临门一脚便可晋入元始境。

    “这是为何……”非但不喜,李长安还有些莫名其毛,只因这突破来得有些突然,原本按他预料,自己再压制修为三两月也不是难事,难道是因为今日鱼人交手导致气血不稳?

    目光一转,却被眼前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身前,方才那黑衣人的尸体已干瘪下去,黑衣覆盖着的,只剩一具白森森骨骼!

    一股杀意没来由地从心底涌出,李长安惊骇过后,却感到无比饥渴,口干舌燥,忙解下腰间酒葫芦海灌了一气,甩开葫芦时,腹中犹如火烧,仿佛有一股烈焰将他身体掏空,饥渴感反倒更强烈了。

    想到那为首的黑衣人,李长安竟生出要将他吞噬掉的**,不由得想起当初宋开在邀星楼内连吸了数人血肉,登时心中明了,按捺住转身去追那黑衣人的**,硬生生顿住脚步,单膝砰的一声狠狠砸地,拄着刀柄重重喘息,从咬得死死的牙缝中挤出四个字:

    “无生……魔功!”

第三百一十六章、突破(上)

    山腰处树林中,黑衣人首领向南疾奔,蓦地停下脚步,身形一纵,跃上高树枝头向四周望去,不由眉头紧锁。

    已有小半个时辰过去,以他的脚力断然不可能追不上逃跑的李长安。

    “看来不是这方向。”

    但令他疑惑的并非此事。

    此番带来的属下都是配合老道的精锐,现下已过去许久,纵使跟丢了人,按惯例也该有人用传信烟报讯了,如此一来若有某个方向没消息,那便当是被人杀了,也能由此寻到那逃跑者的踪迹。

    只是眼下却无一人发出传信烟,这便有些诡异。

    略一思忖,他从腰间掏出一枚拇指粗细,青线缠裹的铁筒,用火折子点燃。

    片刻,一股青烟自筒中冒出,初始极细,飘出后却越变越粗只不过颜色乍看十分不显眼,和云雾相近,只略带几分青色,若非受过严格训练,纵使临近了都看不出来,但他知道自己的下属能隔着数十里望见这景象。

    做完这事,他便立在梢头四顾。

    只是,过了半盏茶功夫,只见风吹过树梢摇摇晃晃,远处几群惊鸟飞起,除此以外没丝毫别的动静。

    此时东南方向,一个黑衣人远远看见了那阵青烟。

    “连褚大人都没找到,看来……多半让那人逃了。”

    他低声自语,随即从腰间取下一枚铁筒准备报信。

    突然间他动作一滞,猛地回头!

    一只乌鸦嘎嘎怪笑一声,扑簌簌振动双翼飞走了。

    “怪了。”

    他心中自语,一路走来并没什么异样,只是现在怎么好像特别安静,连个虫鸣声都听不着?

    林风拂过,他忽的觉得手心有些发凉,不自觉攥了攥拳,原来手掌都汗湿了。

    他也不是初出茅庐的黄毛小子,自从练武有成以来,这双手下沾的血比出过的汗还多,今天怎的就这样了?

    暗自咽了口口水,他伸向青线铁筒的手僵了僵,移向了另一侧那枚缠着红线的铁筒。

    突然间后颈微凉,心中警兆顿生,他猛地弯腰低头,向前一蹿!几乎与此同时,一只手屈指成爪,贴着他后脑抓向前方,五指刺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声,可想而知头盖骨在其面前只怕比豆腐也硬不到哪去。

    前脚还未踏地,他便硬生生扭腰转头向后望去,看清了来人面貌,只觉心中冰冷异常,虽然来人蒙着脸,但那双透着黯淡血色的双眼却散发着震慑人心的煞气,仿佛天魔在世。

    危急关头,黑衣人怒喝一声,手执双剑旋身一扭,因为用力过度,甚至手臂与腰部皮肤崩开,炸出一线滚烫的热血,但整个人也仿若飓风一般浑身皆是利刃,地上一层枯叶被他卷起,经由利刃切割后,变成丝丝破絮!

    然而来袭之人却一手执刀硬生生当胸刺下!刀刃触碰之处,剑刃崩裂,但他的手也因此被削去片片血肉,甚至露出森森白骨,只是他却仿若毫无所觉,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一刀,直接将黑衣人钉在地上!

    黑衣人怒目圆睁,刚欲挥剑,却被当胸一脚踩住,双手也被斩断,惨叫不绝,心知不敌,不由感到一阵绝望,大喊道:“给个痛快!”

    “咔嚓”一声,那人猛地将他胸骨踩得塌陷下去,他胸口一闷,喷出一口鲜血,断气之前,却惊觉自身血肉尽数涌往胸前,勉力抬头一看,只见这一瞬间,自己大半个身子竟化作烂泥一般流入那人的右脚,不由目眦欲裂。

    “你是……什么……”喉咙里发出嘶哑如破絮般的声音,黑衣人头颅亦化作血肉被吸噬,只剩白骨。

    李长安抽刀,收回脚掌。

    随着血肉涌入体内,他右手深深的伤口肌肉蠕动,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长拢。

    感受着涌入体内的澎湃生机,他面色复杂。

    至此,他已将除那头领外的人尽数追上杀死,只是,每回杀人时,都会不由自主运转无生魔功将他们的血肉吸入体内。

    获取魔功传承至今已过去数年,在悬剑宗中的日子他几乎未曾杀生,便几乎都忘了这回事,眼下正要突破元始境的关头,却突然爆发出来。

    令他心惊的是,无生魔功并不会影响心智分毫,他意识依旧清醒,只是到了杀人的最后关头,却总忍不住心底的**将人血肉吞噬,仿佛此举已成本能,就如吃饭喝水一般。

    “修为快压制不住了。”

    深吸一口气,低头看向手掌,缓缓握拳,他望向地上,那黑衣裹覆的白骨腰侧,一枚红线缠裹的铁筒静静悬着。

    又回头望向南面,只见一缕淡薄到几乎不可见的青烟袅袅升起,凝而不散,心道:“这便是他们的传讯手段,这人原本欲用那青线铁筒发信,但察觉到我来了,便想去拿朱线缠着的铁筒……”

    俯身将那铁筒取入手中,李长安心中思忖。

    “那为首的黑衣人实力远胜于我,定是万象境的武者,但若不封住他的嘴,我的身份便会暴露。如此一来,我纵使能走,但苏儿和沈延……”他皱起眉头,“虽然元沛答应了在军中会派人护好他们周全,但一旦我身份败露,此话便是空谈。”

    将铁筒攥得紧紧的,李长安陷入沉思。

    …………

    南面二十里外,黑衣人首领正原道折返,忽见东方一缕淡淡的红烟袅袅升上天际,登时心中一凛。

    这红烟正是求援信号。

    “看来是往东逃了。”黑衣人首领没有犹豫,当即向东赶去。

    半柱香功夫,便来到一片树林中,那肉眼几乎难以辨识的红烟兀自向上冒着,他没露声色,藏匿身形,寻到那红烟的源头。

    只见一人身穿黑衣,面朝下方趴着,脸上血肉模糊,身下一大滩鲜血已然凝固,不由眉头紧锁。

    看来还是让他走了。

    “从发出信号到现在不过半柱香功夫,而血迹已干,看来他杀人没有多长时间,这番我带来的人虽比不上龙骧卫那般精锐,但也是不可多得的好手,看来此前我有些低估他了……”黑衣人首领心中暗道。

    手掌轻扇,他鼻尖一耸,嗅到血腥气中传来的一缕淡淡的异香。

    看来手下虽死,但死前却把这跗骨香放了出去,循着这香味,便能找到杀他的人。

    从藏身的树干后走出,黑衣人首领来到尸体旁,忽的眉头一皱。

    香味的源头,怎么就是在这尸体身上?

第三百一十七章、突破(中)

    满地血迹,在尸体身下,宛如一片干涸的猩红的彼岸花。

    “不堪大用。”黑衣人首领摇了摇头,心想若上面派给自己支使的人若身手再高些,也不至于在李长安手下连几回合都撑不到,又让他再次逃开。

    “这香味源头还在原地,看来他又是用土遁的法子离开的……”

    若真是这样,要循着跗骨香找到李长安便也不可能了,黑衣人首领皱了皱眉,从怀里摸出一个竹筒,拧开来放出一只黑蛾子,这虫能闻到二十里内的香气,只能期望这么一会儿功夫李长安还没逃出那么远了。

    蛾子甫一飞出,又径直奔着地上的尸体撞去,如飞蛾扑火。

    黑衣人首领心头一紧,忽觉眼前一闪!

    寒光乍现!只见一抹刀光匹练般照着他面门泼洒过来,与此同时那地上的尸体也飞身而起,面容虽被黑发遮挡住,蕴涵着宛若实质般的煞气的眼神却让他心脏一跳!

    “喝!”

    危机之间他只来得及后退一步的同时暴喝一声,肉眼可见的气浪将他脚底落叶推开,清出一片空地,隐约的玄黄色龙气在体表凝结出一层锁子甲,光泽流转间,蕴涵着不可侵犯的威严。

    这龙气护体之法极耗元气,但使用出来便近乎于金刚不坏,同境界的对手纵使手握神兵利器也没法破开龙气,只能退避一时。

    李长安见这人身上龙气,想到当初在樊外楼边初见洪玄蒙时其人也是如此横冲直撞,不过洪玄蒙所驾驭的龙气显然比此人精纯得多,虽如此,他也没有轻视,刀递出半分后,就已催动浑身灵元,使出杀招。

    而黑衣人首领仗着一身龙气之坚,刚退了半步,生生顿住身形,便屈指成爪,硬生生对着李长安的刀刃抓了过来。

    只是,那一刀临近之时,他却感到心中极其不安。

    没待他反应,眼前一人一刀突兀消失!

    一爪抓空,急急回头,只见李长安已到了他背后十丈处,只是这一下转身动作太大,只觉身子右边一轻,余光瞥见那手臂竟齐根而断,跌落在地,而自己却恍若不觉!

    当下又惊又怒,他闷哼一声,却猛地向后退去,右臂伤口肌肉蠕动,没流出丝毫血液,一双眼睛定定盯着李长安手中八荒刀,满是忌惮与不可置信之色。

    左手虚抓,捡起那条断臂,他竟头也不回向后逃去!

    心头余怒未消,恨不得就此将断他一条臂膀的李长安斩杀此处,但他却保持了理智,心道:“此子……此子修为不甚出彩,应当连元始境都没破,但那刀……”

    眼睛死死所在八荒刀上,他已掩饰不住目光中的惊讶。

    “此刀……此刀竟能视我的护身龙气如无物!”

    一时间心念百转,他想到元霁此番派他前来,便是怀疑袁先军的龙印是有人动了手脚,之前他还不以为然,只道这世间除元帝外有谁能在短短时间内撼动将印之中龙气,但此刻却猜测到几分其中缘由。

    李长安瞧见黑衣人首领逃走便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他仗着八荒刀无物不斩之利,伪装成尸体,又用一招风月无边,占尽先机的情况下,本想直接砍了他的头,没想只断了一条右臂,这就已让他有些被动,毕竟实力差距摆在那儿,这万象境的武者一旦缓过神来,自己要杀死他的把握几乎连一成都不到。

    更让他没料到的是此人竟然想逃!

    待发现那人目光紧盯着八荒刀,李长安心便凉了一半。

    “休走!”他拔身便追,冷笑道:“无胆鼠辈,敢带人来围杀我,难道没胆子与我较量一二?堂堂万象境如你这般猥琐,也难怪给人当走狗了!”

    出言激将的同时,他已催发灵元,随时准备斩出下一刀杀招。

    原本按他的修为使出风月无边能斩出两刀就已接近极限,但从他杀死第一个黑衣人开始,便被那无生魔功不由自主把那些血肉精气吸入体内后,他便觉精力充沛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恐怕连使出五次杀招亦不会力竭。

    当下他本就实力不如这黑衣人首领,再加上对方一心要走,再留着杀招藏拙并无必要。

    脚下遁光连闪,他已接近黑衣人首领十步之内,心念一动,却心生疑惑。

    按说论身法自己应该比不上对方,如何他这么轻易就让自己接近了?

    念头刚出现的一刹那,只见那黑衣人首领将自己那断臂一抛,不退反进!

    只来得及一矮身的同时挥刀逼退对方,待李长安反应过来,只觉右肩被铁箍箍住一般,旋即知道自己是被对方拿捏住了,当即用心念御刀离手飞出攻他后背,同时骨节错动欲求脱身。

    只是那黑衣人首领猛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右肩剧痛无比!

    再用力时,只觉软趴趴使不上力来,李长安当即知道自己右肩被捏碎了。

    铛!

    金铁交击之声传来,黑衣人首领捏碎李长安右肩的后,一抬后脚,马尥蹶子般毫无美感,却一脚准确踢到刀背,将攻势化解。同时左手扯动李长安右肩,就要用单手锁住他咽喉!

    李长安心知自己一旦落入他控制,便决计不可能再脱身了,一咬牙发狠,催动八荒刀直接向着肩头斩去!

    刀过之后,黑衣人半个手掌和自己的右臂,齐齐断落!

    “好狠辣的手断!”黑衣人嘶的吸了一口凉气,并非因为忍受不了痛苦,而是心惊于李长安的狠辣果决。

    毕竟乃万象境武者,只是一瞬分神后,他浑然不顾身上可怖的伤口,一记鞭腿,啪的打出一声爆响,横抽在李长安腰间!

    砰一声,李长安当即横飞出十丈,只觉五脏移位,肋骨似乎已断了一半了,原本专注于催动八荒刀的心神在这一刻蓦地松弛下来。

    当啷一声,半空中的八荒刀跌落在地,而后被黑衣人首领捡入手中。

    甫一入手,八荒刀兀自震动着,发出龙吟之声,他只觉手心微微刺痛,竟对此刀产生出想要臣服的**。

    “这刀是什么来历,你从何得来的?若说出来,我或能饶你一命。”

    瞥向十丈外倒地不起的李长安,黑衣人首领冷冰冰问道。

第三百一十八章、突破(下)

    李长安张嘴刚要说话,却被一口涌上的鲜血堵住了嘴。

    腹中忽然奇痒无比,如万蚁噬身一般,是此前吞噬掉的那些人的血肉精气在迅速修复他的损伤。

    只是一转眼,便觉伤势好了小半。

    隐约间感应到气海之中蛰伏的太婴正在悸动,却被魔功的煞气压制到动弹不得。

    “好霸道的魔功!”

    就在这片刻,他右臂伤口处肉芽如初笋般冒出来,渐渐凝成一具手臂。

    黑衣人首领轻咦一声,心中惊诧万分。

    万象境武者对肉身掌控已近乎极致,断肢重生倒不是什么匪夷所思的事,不过也极耗元气,他被断去一臂,原想此番任务结束后,便回去修养半年,将手臂长出。

    未曾想,眼前的李长安竟能如此迅速长出手臂。

    他究竟有多少秘密!

    他既然敢伪装成尸体来偷袭自己,难不成还真藏了什么杀招?

    黑衣人首领心中竟真的萌生出退意,只不过一瞬间就被驱除,大喝一声,飞身而上,拳头如撞城檑木般携着浩大威势轰了过去,看架势,若打实在身上,李长安说不得要变成肉泥。

    看来对方是不会给自己喘息的时间了,李长安心念急转,寻思着应对之法。

    其实伪装成尸体一击不中之时,他就应该逃走,只是却被对方以退为进给骗了,眼下他身受重伤,若要用土遁法离开,以那黑衣人万象境的速度,他施术的时候便能制住他。

    李长安忽的鱼跃而起,正面迎着黑衣人冲去!

    “纵使你愈伤速度惊人,这样找死,真当我治不了你了不成?”黑衣人首领心中冷笑。

    只是,李长安却忽然在面前消失了!

    黑衣人首领心生警兆,侧身一避,左臂衣裳被无声无息划开,皮肤上被斩开一道浅浅的血痕。

    这一刀,他已见李长安使用过一次,再见之时,心中更加惊讶,他的目力不可能看不清李长安是怎样出刀的,那么这一刀定然原本就没有轨迹,而是如道家神通咫尺天涯那般,直接跨越了空间。

    但这等神通,就连元始境的修行人都鲜有会的,他区区种道巅峰,如何能接连使用?

    来不及多想,猛地转身去寻李长安,却忽的心头悸动,背后一凉。

    待看清了眼前景象,纵使他手下葬送过不少人命,也不由腹中翻滚不已。

    只见李长安竟捧着黑衣人首领此前扔下的断臂,断臂丝丝血肉崩解分离,涌入李长安体内,这情形,就像那断臂被他吃掉了一般!

    “外道邪魔,死来!”黑衣人首领暴怒不止,此前还出手留了五成余地,想要留下李长安性命,好逼问他身上的秘密,这一刻却顾不得那么多了。

    手一挥,便是十枚飞刀呼啸而出,刀尖幽芒点点,显然淬有剧毒,刀身色泽晦暗,混在落叶之中几乎看不清轨迹。

    飞刀甫一出手,人也随之向着李长安冲去。

    而此时,那条断臂已尽数化入李长安体内。

    好热!

    李长安只觉那断臂的血肉精气化作一把被火炙得通红的小刀,肆意割伐他体内经脉。

    半个呼吸间,他外表看上去并无变化,体内却已不成形状,连五脏六腑都几乎被这万象境的血肉精气搅碎。

    只是当身体被毁灭的同时,李长安耳边似乎听到无数声歇斯底里的嘶吼,饱含对死的不甘与怨愤,恍惚间他又见到了第一次传承魔功时见到的尸山血海,这一刻他心中莫名明了了,那就是历代无生魔功传人杀死的生灵。

    可怖的怨念化为实质,数股赤黑色烟气从李长安七窍中涌出,如有生命的长蛇一般扭动纠缠!

    而他的**被万象境血肉精气毁灭的同时也在不断重生,两者达到了奇妙的平衡。

    本来到了练髓境已化作汞浆般银白色的骨髓,竟转化成血红色,他的头发亦在疯狂生长,霎那间就延伸到了地面!

    咻!

    飞刀已至眉心前三寸,扑面劲风亦如同刀刃,将他眉心割出浅浅一道血痕,然而李长安双眼紧闭,却犹如睁着眼一般,脚尖一点,向后平掠。

    动作轻如一阵青烟,然而身法速度极快,在外人看来,那飞刀始终跟在李长安眉心前三寸位置,仿若静止一般,可是就这么一会,一人一刀已快要掠出这片树林了。

    极长的黑发在风中狂舞,七股赤黑色烟气缭绕周身,李长安脸色苍白,整个人透着股着妖异又霸道的气息。

    那黑衣人首领急步跟紧,却始终不能接近,又发觉李长安的气息越来越强盛,一颗心渐渐跌落谷底。

    同时也恼怒不已,他以万象境的实力,迟迟不能拿下对方不说,竟还让他越打越强了!

    原本他就看出李长安比寻常种道境的修行人强上很多,眼下他气息越来越强,难道是要临阵突破境界?

    可恨!就连武者突破境界,都需静心定神,出一点差错都会酿成大祸,他怎敢!

    由不得黑衣人首领恼羞成怒,此刻李长安正面临突破的关口。

    一方面,和黑衣人交手形势变化多端,他却忽然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似乎对于外界的一切攻击,凭借身体本能便可以应对,并不需要费心关注。

    而他的心神正尽数投往九天之外。

    那万象境的血肉精气让他肉身越来越强盛,仿佛自身化为一团烈火,借着这火光,此刻他对三垣星图之中的诸星全部一览无余!

    九天星力源源不绝涌入体内,原本就动摇不已的境界壁垒如同一层窗纸,不需要捅,只需吹一口气,便轻松告破!

    壁垒一破,肉身与九天星辰之间如同没了阻碍,星力犹如开闸泄洪般灌入体内。

    耳边的阵阵嘶吼与心中的杀念以及邪火,被这星力一冲,竟瞬息平复下来。

    一瞬间,李长安完全冷静下来。

    “好可怕的魔功!”

    第一个念头竟不是对突破境界的喜悦,而是后怕。

    从杀死第一个人的引子开始,无生魔功就不知不觉影响了他的心念,开始还有所抗拒,到吞噬这万象境手臂时,他竟觉得自然而然,甚至还有一些期待。

    若非三垣星力中正平和,他借着突破契机清醒过来,只怕纵使这一战能胜,自己也要变成嗜杀成性的魔人!

    说来复杂,其实外界只是过去一瞬,李长安睁开双眼,只见那柄飞刀仍在眼前,黑衣人首领饱含杀意的眼神便在飞刀之后,直直射了过来。

    七股赤黑色烟气缩回七窍,他的长发也随之变短如初,澎湃的星力将心中邪火压制住,他终于能凝神对敌。

    这一刻,只觉九天星辰近在咫尺,恍惚间,似乎身周不是山林,而是星海,置身星海内,四周皆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星力,李长安蓦地原地站定!

    脑海里轰的一声,星河翻搅!

    而黑衣人看来,李长安却是茫然直视着前方,对那柄飞刀都不管不顾了。

    “找死!”大喜之下,只道李长安是走火入魔,黑衣人正要上前,却觉听到方圆十里内,鸟兽忽的嘶吼鸣叫起来!

    抬头一看,只见青天白日,碧空如洗,却忽然有点点银芒出现!

    “这是……白日星现!”一时间,连李长安都顾不上,黑衣人怔然停下。

    叮!

    飞刀被崩落在地!

    李长安右臂已重新生长出来,虽无衣物遮蔽,却有片片银辉流转周身,与九天星辰交相辉映,如神人谪凡。

第三百一十九章、白日星现

    剑影飞逝,不断交接,将整片树林切割出一片空地。

    执剑相斗者之一正是常侍元庆左右的黄衣仆人,此刻一改懒散模样,目光如电,眨眼间就和敌人交手了数十招。

    突然间,二人身形交错,齐齐停下仰头望天,只见青天白日之下,无数银芒突然出现,光泽幽冷深邃。

    虽然只是一转眼功夫这奇景就消失不见,但却在方圆数百里内掀起一阵骚动,看似空旷的幽谷深涧中传出无数蛇虫猛兽的嘶吼声。

    黄衣仆人正分神,那与他交手之人也望着天上怔住了,但白日星现的奇景消失后,他却比黄衣仆人更快回过神来,脚尖一点地面,迅速拉远了距离。

    待黄衣仆人反应过来要去追,那人已走得不见踪影。

    …………

    “白日星现?”

    萧退之仰着脖子,手指不断掐算。

    作为元沛的谋士,他不光会望气,自然也会一些术数,此法并非道门之中的卜筮之法,而是用龙气驱使。

    凭此法,虽然不能了断未来过去,但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趋吉避凶。

    只是当他望着星辰演算时,不由得被那深邃神秘的幽光把心神给吸引过去,只是一瞬间,就觉得自己仿若脱离了点来到九天之上遨游,飘然间,有种立地成仙的错觉。

    正这时,眼中星辰忽然消失!

    他只觉一双无形大手分别握住他的意识和肉身,用力一撕!

    “哇!”

    马车旁,萧退之猛地一口鲜血吐向元沛,随即睁着双眼软倒下去。

    猩红的鲜血将要溅到元沛的脸时,一道雄浑敦厚的玄黄龙气自主护体,将鲜血挡开。

    “萧先生!”一边的护卫慌忙上来扶他,元沛却先一步扶住萧退之的身子,两指搭在他颈上,随后摇了摇头。

    “竟然……就这么死了?”皱眉自语,元沛顿了顿,让护卫去安葬了萧退之。

    而后,便坐在马车中等待那黄衣仆人归来,面色凝重。

    身为王族,他幼时读过的藏书之中并未见到过“白日星现”的异象,但自古至今,只要与星辰有关的异象,无不与人间动荡有关。

    传说当年元帝诞生那夜,便有乌云将四方星辰全部遮掩住,唯独露出一颗帝星。

    联想到几年前荧惑星现,东荒道门潜入西岐夺得潜龙之事,元沛不由心中略沉。

    本来并未将道门放在眼中,但这异象频出,却由不得他不心生警惕。

    这时候,马车外传来几声轻呼,而后,一人来到马车边掀帘而入,正是那黄衣仆人。

    “快走!”

    坐到车辕前,他沉喝一声,便要扬鞭策马。

    “这么急做什么?”元沛按住他的手,皱眉道:“引你出去的那人怎样了?可曾发现些什么?”

    “他本就无心恋战,只是想缠住我而已,白日星现之时便被他寻机逃了,我没能套出话来。”黄衣仆人摇头说道,“但此地有凶兆现世,我们逗留下去恐怕会耽搁进京的时机。”

    “这倒不必太担心。这伙人将你引走,却又没对我下手,他们跟了这么许久,难道是来做无用功的么?””元沛道:“既然他们的目标不是我,我自然也不用担心什么,眼下便叫人好生查一查,他们到底是为何而来的。”

    片刻后。

    “近卫死了三个,外侍中武功低劣的,差不多死了十多个,队伍约莫折损了近三成人数。”

    马车的尸堆边,侍卫向黄衣仆人报告了清点的结果,迟疑道:“但咱们护送的东西……值钱的却没丢半点。”

    “他们当然不是为求财而来。”黄衣仆人淡淡道:“这些上贡的宝物,随意拿出一件来,都能寻索出来历,纵使被劫也不敢用。”

    “不是为财,那就是为人而来的。”元沛扫了一眼身周,“常安人在何处?”

    “禀王上,此前他追着那伙人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也死了?”

    元沛略微皱了皱眉头,死了一个萧退之,他本还想着用李长安来替代,眼下却是连损两个人次。

    忽的他心中一动。

    莫非那伙人的目标就是李长安?

    “此前他是往哪走了?”元沛忽的问道。

    侍卫怔了怔,迟疑地看向东边,“那时战局混乱,属下不能确定,但或许是这边。”

    元沛当即纠集众人向东行去。

    沿途一路搜索,忽悠一人高呼一声,发现了一身黑衣。

    那黑衣正是此前偷袭的那伙人所穿的式样,只是此时衣物里面却空空如也。

    “这伙贼人端的狡猾,看来已改容换貌逃走了!”有人啐了一声。

    “不对。”黄衣人用剑尖挑起那黑衣,放到鼻尖嗅了嗅,而后凝重道:“好重的血腥气!”

    元沛奇道:“何如?”

    “恐怕这人已经被人杀了。”黄衣人将黑衣递给身边的侍卫,“此前追出去的就只有那常安一人,说不定,这人便是他杀的。”

    “但这就奇怪了。”他接着自语道:“那伙人布局周密,他不过一个练髓境武者,怎能如此干脆利落杀掉一人,而且……这衣服上只有血腥气,却没丝毫血迹,也不见尸体。”

    “继续搜!”

    他当即下令命众人分散出去搜寻,没过多久,同样的七件黑衣便被搜了出来,虽然没半点血腥场面,那空荡荡却散发着血腥气的衣物却让人脊背发寒,仿佛下一刻便会裹在人身上,将血肉吸食殆尽一般。

    纵使元元沛策马亲临前阵,也压制不住了众人的恐慌,毕竟这群好手虽不惧和敌人血斗,对这诡异莫名之事仍会胆寒。

    “禀王上,前方发现一具遗骸!”

    马蹄声急促临近,斥候急切的声音传来,如催命符般,就连黄衣人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又是没尸体的衣服?”

    “是尸体!”斥候的声音听起来竟有些庆幸,“那尸体被扔在涧中,看样子没死多久,也是身穿黑衣!”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众人竟真齐齐松了口气。

    待寻到斥候所说的地界,远远看到横躺山涧之中的那具尸体,只见他头颅已然不在,而地上血迹未干,显然没死多久。

    黄衣人正要上前查看,却蓦地眉头一跳,感到暗中似乎有一道目光窥伺过来,当即心中一寒,猛然顿住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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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壁中秘闻

    见黄衣仆人停下,元沛刚要询问。

    却又见他转过身来神色如常道:“不用看了,此人死状惨烈,想来也没法通过他的尸身找到什么线索。再说这些死士身上往往携带奇毒,无端靠近难免无端遭受危险,就此回转吧。”

    “好不容易找到一具尸体,为何如此匆忙?”

    元沛刚问完,忽见黄衣仆人给他使了个眼色,不由得心头一跳,压下面部表情。

    这时黄衣仆人传音入密道:“那凶手还在。”

    短短五个字如同惊雷,纵使元沛也感到了一丝心寒,不由身子一僵。

    顿了顿,他转过身不露声色对众人道:“前去玉京耽搁不得,既然今日来袭击的贼人已死伤多半,那就继续行程吧。”

    一行人马虽有些疑惑骚动,但在这诡异境况之下也没人多问,都调转马头。

    这时,山壁上一道岩缝之中,一双眼睛眨了一下。

    李长安目送着众人离去,心中对那黄衣仆人又多了几分忌惮。

    一个时辰前,突破元始境后,他与八荒刀更加契合,人刀几为一体,与那黑衣人对决之时,心念一动便看到了他身上因果生死之线。

    修为大进,他直视万象境武人的因果时,心神已能承受。

    纵使能观其因果,杀死那黑衣人他还是废了一番功夫,而刚杀了人没多久,他便听到了极远处元沛一行人马发出的动静。

    当即心道一不做二不休,既然黑衣人这边灭口灭干净了,索性将元沛一行人也杀个干净,这样自己便能藏得更深一些。

    虽说突破元始境之时他已将无生魔功的影响压制下去,但心神仿佛还是受到了影响,杀心变重了许多。

    便用那黑衣人的尸体为诱饵,以土遁发藏身旁侧的石壁中,只待有人前来探查,就以雷霆之势偷袭灭杀。

    他的目标便是那剑道造诣极高的黄衣仆人,元沛这一行人中,只要除去此人,其余人等不足为惧,而元沛纵使有皇室龙气护身,也敌不过八荒刀之利。

    孰料这黄衣仆人灵觉敏锐至斯!李长安藏身石壁中,来人之时他为防被人察觉,甚至没有睁眼,而是用耳力探询其行迹,哪知这黄衣人竟当机立断,就此离开,分明还是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这人实力定胜于我,他毫不留恋就此离开,向来不会是因为畏惧我,而是不愿多生麻烦。”

    李长安只觉当头被浇了一盆凉水,忽的清醒了许多。

    他压制修为许久,这番突破其实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因为无生魔功之故突破得如此顺利实属意料之外,突破之际,他便手刃了一个万象境武人,心中难免有些飘然,此刻终是定下了心神。

    在石壁中等待了两个时辰,确认元沛一行人已经离开,李长安刚准备从石壁中脱身,没再运使龟息之术,却突然心头一紧。

    “险些来迟了!”

    “啧,这帮人真是狗胆包天,差点就出了乱子。”

    对话声传来,只见两人突兀出现在哪黑衣人的尸体边!

    一人身穿红色鱼龙服,正是龙骧卫的装扮,一人穿的华丽,样式李长安没见过,但此人腰间悬着与朝中二品大员平起平坐的金鱼袋,身份却那龙骧卫还尊贵些。

    “元霁这蠢材,竟派人阻挠元沛入京进贡,还好没闹出大乱子。”那龙骧卫松了口气,“不过他倒也聪明,知道镇东王和道门有些不清不楚,索性就不和元沛争,将继子之位拱手让出了。”

    “可不是!”那穿着华丽的人冷笑一声,“若放在往日,国相大人还不把镇东王放在眼里,但如今北疆大乱,狱族重出大雪山,已拥兵千万。中洲之军调派出去后,这几个心怀叵测的诸侯王便不能忽视了,那元沛进京上贡,按例要册封继子不假,但却万万不可能回到东疆了。”

    龙骧卫用脚拨了拨地上的尸体,皱眉道:“就怕到时镇东王本就不在乎元沛这个质子。”

    “这就是国相大人操心的事了。”穿着华丽之人笑了一声,“你我办好份内之事就够。”

    “那便赶紧追上元沛一行人。”

    “可得‘护卫’周全了,再莫要因为喝什么花酒而闹出幺蛾子来!”

    “走!”

    石壁内,李长安紧闭双眼,运起龟息之术,没发出半点动静。

    从开始看了那两人一眼后,他就再没看过他们哪怕一眼。

    修为高强之人,灵觉也十分强大,莫说一羽不能加身,便连目光都可以感知到。

    待那两人没了声音,他也没动弹,生生等了两刻钟。

    “你说这有人味儿?莫不是弄错了?”那穿着华丽之人的声音再度响起,仿佛就近在咫尺,“活人没有,没头死人倒是躺着一个,我说你散漫起来万事不管,出了事又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嘿,玉京城中的龙骧卫就这德行!”

    人果然还没走!

    若李长安睁开眼,便能看到他就站在石壁前踹了一脚,骂骂咧咧。

    “大人这话就说的过分了。”那龙骧卫冷冷道。

    那穿着华丽之人又斥责了几句,二人才离开,石壁中李长安这才松了口气,汗一冒,后背竟也湿了。

    有这二人的原因,更多是因为他们所说的话。

    元沛此去竟可能会被当成制约镇东王的质子扣留在玉京?还有北疆大乱,镇东王勾结道门之事……他想都不曾想过。

    虽说如今叛入东荒,但自幼李长安在大承国长大,某些观念已根深蒂固,从未想到大承国竟会有谋反之事。

    龙气镇压之下,怎么可能有人能起势,甚至拥兵千万?除非手中执有国器之一!

    而那狱族,是否就是几千年前曾争夺天下的那个狱族?

    这一切太过纷乱,若要理清,当下先前往玉京皇城才是要务。

    在石壁中又等了半个时辰,李长安才解除土遁之法。

    循着元沛一行留下的车马痕迹,李长安平复心神,向着西面赶去。

    ps:最近几章把元沛和元霁搞反了……大家应该能弄清身份吧?

第三百二十一章、玉京城下

    西岐,中洲!

    万里金城高耸入云,宛如天阙,城楼覆压千重,戍卫银甲红袍镇守其中,浑然天兵!

    正是玉京皇城。

    这雄城城门如同龙吻张开,庞大无比,每日清晨开门之时,方圆百里都会震动,此时正是午后,高阳普照之下,城墙如鎏金般耀目。

    身为西城门守将的卫不平手扶刀柄,面色忧虑,城门下方如尘埃芥子般涌入的人流与车队其实不比往日更多,但管理的人手却开始捉襟见肘,这在向来被冠以清闲二字的城卫军中实在是不多见的景象。

    手下人怨声载道,而卫不平是少数知道原因的人之一,自从北方传来狱族叛乱的消息,城卫军中精锐竟被抽调派往北疆平乱了。皇城乃天下中枢,卫不平起先想不通,堂堂大承国难道无兵可用,竟要将皇城城卫调走,岂不是釜底抽薪?

    后来他被经常坐在西城门上的那位老者一言点醒北方之乱只是小打小闹,四方大军不能动,真要动,那些个诸侯藩王得了空子,天下就真的大乱了。

    生在大承国,又长在皇城玉京,卫不平从未想过大承会有颠覆的可能,如今却发现这个庞然大物并非他想象中那样稳固,着实令人沮丧。不过城头那位老者又点化他,说自古以来这世上便不可能有真的太平,只要表面上不出事,百姓就能得到一时安定,这就是最好的结果,卫不平琢磨了一阵,忽的明白了已故的前任西城门守将老爹为他取名的深意。

    说起城门那位老者,卫不平一直没打听到名姓,但从小就常见到他,那时卫不平的生父正值壮年,这位老者白发苍苍,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可当卫不平他爹也白发苍苍,变成一黄土后,城头的老者还是老样子。

    卫不平甚至觉得自己老了以后,这老者也仍旧死不了,这直觉荒谬却让他深信不疑。

    卫不平不知老者来历,只知道这老者从一开始就日复一日坐在城头,他父亲未曾驱赶,他也当然不会驱赶,而且对于老者偶出的惊人之语,他心中颇为敬重。老者坐在城头时,脚下众生如尘埃般涌入玉京城,他半眯着眼,像是在看朝晖夕阴,又像在看芸芸众生,始终一动不动。

    “他究竟在看什么?”

    城楼上,卫不平望着老者的背影,这已是不知第几次想到这问题。

    就在这时,老者突然站了起来。

    卫不平猛地一惊!身子前倾,撑着栏杆。

    “将军,怎么了?”边上的录事问道。

    “没事!”卫不平一摆手,心底却惊讶万分,老者从来一坐一天,一日只吃一顿饭,从来都是枯坐,肩头尘埃不拂,头顶雪花不扫,仿佛没任何事能让他做出反应。

    再凝目,想看清些,老者却在城头消失了!

    口中惊咦一声,卫不平拂转披风,急急走下城楼,来到老者时常坐的地方,却再见不到丝毫踪影。

    “老先生!”他喊了一声。

    “将军可是找张参军大人?”边上城卫问道,“上月时,参军大人因年迈之故要解甲归田,还是您亲自准允的。”

    “不是他!”卫不平皱眉,“那个整日坐在此处的老先生呢?”

    城卫面色古怪,“将军可是有些乏了?这等紧要之处,哪里有什么外人?属下每三日轮值一次,已巡城八年,从没见过什么老先生。”

    卫不平如闻惊雷,愕然当场。

    怎么会!

    难道自小他看见的那个老者,竟是幻觉?

    …………

    “总算到了玉京。”

    城门下,李长安掀起饱经风霜的羊皮兜帽毛边,望向城头。

    身周熙熙攘攘,人流穿行如织,一眼无边。

    光这城门,恐怕就比一个淮安城要大了。

    数月赶路,也途径了一些郡城,比起眼前的玉京,却都是小巫见大巫。

    低下头去,李长安摩挲着手中的书契,心中沉吟。

    “入城的人虽多,但据说玉京城排查极严,素有永固金城之说,就连只苍蝇,也要来历清白,祖上三代无贱籍才能进入,我这名籍……不知管不管用。”

    京畿之地的各大郡城中,都有专门替人假造籍贯的牙人,李长安这名籍就是托牙人办的,顶替了一个横死的孤儿,唤作“支奇”,出身倒是清白。但想起牙人嘴中九假一真的话语和歪斜的嘴脸,李长安总觉不太靠谱。

    “在这站着,何不进城去?”

    背后忽然传来声音。

    李长安转头一看,是个佝偻老者,鹤发鸡皮,但眸子清亮,一见之下,莫名有些熟悉,仔细端详却奇怪,虽然面对着面,李长安却仿佛记不下他的面容!

    知道老者不是普通人,李长安心头一紧,说道:“城门前伫足的人不止我一个,老人家何故偏偏问我?”

    老者呵呵一笑,“后生好无礼,你我早已见过,怎么装作不认识。”

    李长安一怔,也不管失不失礼,端详打量着老者面容。

    老者又道:“也对,你见的只是我的画像。自从封笔之后,我便在这玉京城头修众生相,有时连自己都不认得自己是谁,你若能认出我来,反而奇怪。”

    李长安心中灵光一现,试探道:“是画圣前辈?”

    “画圣?”老者摇头失笑,“当年只是聊以消遣,画了些画,被人强安了这名头,我自己是不爱听。”

    李长安已确定老者身份,当即恭敬道:“原来是吴前辈。当日一别已有数年,没想竟会在这玉京城下再度偶遇。”

    “偶遇?说不上!”吴子道摇头,“我在城头坐了许多年,今日下来,是故意来找你的。”

    李长安还没说话,只见吴子道看向他腰间八荒刀,神色复杂道:“八荒刀,白忘机让你带它来西岐,看来时候快到了。”

    李长安闻言心头一震,有万千疑惑涌上,张嘴欲问,吴子道却看着他,摇头说:“莫问,跟我来看两样东西。”

    “看什么?”

    “这玉京皇城中的两样国器,一元镜,还有九极鼎。”

第三百二十二章、一元镜

    吴子道拍了拍李长安肩头,李长安只觉身子一轻,被人拉着走了一步。

    眼一花,他已站在城头,脚下行人如蚁,密密麻麻,想到方才他也是其中之一,不由有种别样的感触。

    吴子道指着下方:“这样看,他们有什么差别?”

    李长安不知他何意,答道:“大多一样。”

    吴子道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问道:“你对元帝这人,知道多少?”

    李长安道:“元帝几乎以一己之力便将道门驱出东荒,当得上一句天下无双。”

    “不错。”吴子道叹了一声,“有元守一在的大承国才是大承,如今他才离开三百年,如今也是独木难支,虽有李知谨撑着,却也是独木难支。”

    说着看向脚下城门:“当年他以为玉京已是永固金城,说纵使整个西岐覆灭,此城也不动如山,只是他在位之时一切都太顺利,却没想过王朝和瓜果一般,素来都是从里头开始烂的。”

    李长安道:“听前辈此言,大承国似乎已危在旦夕?”

    “这又言重了。”吴子道摇头,“瓜果太大,要烂透也非旦夕之功,罢了!扯远了些,王朝兴替之事古已有之,又有什么好谈的!老夫带你来城头,是让你好好看看这城。”

    李长安低头看了看脚下,大块的青砖足有三尺长一尺宽,色如青铜,这时吴子道却道:“且看天上。”

    李长安闻言仰头举目,只见城楼旗杆直刺白云,上方空无一物,他心中却有异样之感。

    正这时,眼中画面陡然一变,八荒刀不知何时与他合为一体,斑驳纠缠的因果之线铺满整片青穹,密如罗网,不住崩裂又连接。

    这罗网正中央有一面古镜,遮天蔽日。

    那就是一面普普通通的镜子,不方不圆,没有丝毫雕饰,通体澄澈如同琉璃,散发着朦胧黄光,无数根丝线缠绕其上,凌乱又井然有序,就像纺锤一般。

    镜面倒影着整个玉京城与进入城门的众人。

    “这是……”李长安喃喃道:“一元镜。”

    “不错。”吴子道点头,“也是因为有此镜在,元守一才放心离开。此镜能鉴天下众生,入玉京城之人,被此镜一照,便会原形毕露。”

    “元帝竟有如此造化之功。”李长安感慨,又道:“有一元镜在,朝中忠奸岂非一眼可辨?”

    “一元镜可不会管朝堂之事,元帝一元镜留镜在此,防的不是人。”吴子道意味深长道。

    “防的是什么?”李长安怔了怔,只觉吴子道神情有些古怪。

    这时,他心中猛然一悸!

    只见天上古镜忽然大放毫光,原本静止不动的镜面也突然旋转,因果丝线缠绕流动,一根根丝线将李长安捆缚住!

    万束光芒凝成一线,笼罩李长安周身!

    李长安一怔,忽觉一股莫名的恶念涌现心中,轰的一声!脑海一片空白,只余强烈杀意,仿佛对世间众生的存在便憎恨到了极致!

    “这不是我的念头!”李长安心中大诧,身子却自己动了起来,手一抓,将丝线扯断一大片!

    嘣嘣嘣嘣嘣嘣!虚无又真切的响声接连传入耳中,李长安忽的又能动了,瞳孔血红,向着吴子道走了一步,又被丝线再度缠绕!

    杀念澎湃,甚至接管了他的身体,想将眼中的一切生灵杀死,李长安一掐醒神咒,意识清醒了一分,勉力止住身形,对吴子道焦急道:“这是怎么回事!”

    吴子道原地站定,不知何时,手中已握住一支画笔,叹道:“若信得过我,你便速取舌、心、指尖血各一滴。”

    “这究竟是……”李长安张口刚要问,一晃神,那恶念又占据了他的身体,八荒刀忽的发出龙吟之声,将那恶念压制,李长安终于能狠狠一咬舌尖,再清醒过来!

    顾不得多想,手腕一翻,八荒刀割过指尖,又毫不犹豫刺进胸口!

    口中一喷,舌尖血溅出!

    吴子道笔一挥,将血液尽数吸进笔毫中。

    “杀杀杀杀杀!”

    轰!

    李长安心神失守,只觉被人一推,身子一轻!

    这时,竟又清醒过来,能再度控制身体,只是回头之时,却见自己的肉身却在身后,面带笑容,这笑容无法用言语形容,邪恶,残忍,暴虐,几乎融入了世间一切恶的极致……

    李长安只觉荒唐!他的元神竟被硬生生挤出了肉身!那现在占据他肉身的,又是什么东西?

    对面的“李长安”眼一瞥,看见了他,竟冷笑一声,伸手抓来,手上黑气涌动。

    李长安不自主后退一步,心念一动!

    铮!

    八荒刀绕着对方手腕一转,发出金铁交击之声,虽将那黑气压下了三分毫无建功,却毫无建功,李长安心中讶然,此刀向来无往不利,还是第一回被硬挡下来,最荒唐的是挡下刀刃的竟然是自己的肉身!

    眼见那只手就要抓过来,天穹之上的一元镜光芒大作,李长安的肉身又被生生定住!

    “李长安,还不回来?”

    吴子道突然朗声喊道,一笔划下,须发飞扬!

    蘸满鲜血的笔尖凌空虚画,瞬息勾勒出一道人影!

    李长安回头望去,只见吴子道画的正是自己!

    “拙!”吴子道清叱一声!

    李长安只觉那画中的自己传来一股吸力,不由自主往那迈了一步,钻入其中,一瞬间,那画和他的元神相融,又凝成一具肉身。

    李长安看了一眼此前的“自己”,被天上一元镜的光芒定在原地,身上黑气翻滚,灼烧断大片丝线,还暂且没法脱身,又低头,打量着自己双手,只见掌纹清晰,分明也是血肉之身,不由喃喃道:“前辈,这是怎么一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吴子道收起笔,“你取到八荒刀以前,可曾失去肉身。”

    “是。”

    “那就没错了。”吴子道沉声道:“除一元镜与九极鼎外,七国器各镇压了一名掌劫使,你取八荒刀后重获的肉身,正是八荒刀所镇压的掌恶使‘玄黎’为你重塑的,想以你为炉鼎重现人间。”

第三百二十三章、掌劫使

    “掌劫使?”

    李长安一时不能理解,心乱如麻。

    若吴子道所说为真,他取八荒刀是受白忘机指引,那么白忘机是否知道他成为了所谓的掌恶使的炉鼎?还是说白忘机从一开始便知道此事,是故意为之?

    “怎会如此……他若要我这条性命,我给他便是,却为何瞒着我?”

    心中一涩,李长安问吴子道:“敢问前辈,所谓的七大掌劫使是什么?”

    “掌劫使,自然是为掌控劫数而生。”吴子道看着不远处的另一个“李长安”,说道:“这掌恶使玄黎,乃是太古之时在混沌之中生化的神灵,食人恶念,众生恶念愈胜,他也就越强大,若非被元守一用国器镇压,只逃出了残魂,眼下他也不至于面对一元镜毫无还手之力。”

    随着吴子道话语落下,苍穹中的镜面光芒大放,凝成几乎实质的一束,纵使隔着数丈远都能感受到可怖的热量,连城砖都通红发亮,而被光束笼罩的那个“李长安”的躯体,正一点一点如蜡烛般融化,黑气翻涌之间,不断抵御着光束,而接触到黑气的城砖则瞬息间冷却下来,晶莹剔透,竟已烧成琉璃。

    目睹此景,李长安心情怪异,喃喃道:“也罢,这肉身终归不是我的。”

    吴子道道:“对于修道之人,肉身只是躯壳,如今你是道武同修,神魂和肉身齐头并进,但一旦入了元始境,你再如何锻炼肉身,只要一开始修习道法,血肉精气便会消解来增长神魂,待神墟境时,神魂便不再羁留肉身之中,可随意穿行往来于大小世界。再说我已取你三滴精血为你重塑肉身,你大可不必多虑。”

    “多谢前辈了。”李长安对吴子道鞠躬,“若非前辈点醒,只怕有朝一日我便会被夺舍而死。”

    吴子道淡淡一笑:“我既然应承了他人在此地镇守城门,自然不会坐视不管。”说着他又一皱眉,低声自语道:“但奇怪的是,白忘机明明知道一元镜就在玉京城中,为何会放任你前来?”

    李长安听到这三字,一时心情复杂,又心想吴子道说的是否都是真的?

    “不好!”

    吴子道忽然轻呼一声,只见一道黑影自光柱中冲出!

    那光束下的“李长安”气海穴处破了一个血洞,一条小虫自其中钻出,鹿角狮鬃!

    “太婴!”

    李长安喊了一声,那虫子却变了模样,双眼如火焰般赤红,通体漆黑发亮,吴子道抬笔虚画出一道墨圈,瞬息套住虫子,虫子一扭身,竟硬生生扯下一层皮,倏忽飞出城外,只余一道残影,快得惊人!

    轰!

    没了黑气抵御,一元镜的光芒几乎一瞬间便将城墙烧穿!

    “竟有上古异虫在你体内寄生,此前我竟没有发现,想来是被玄黎刻意蒙蔽了我的灵觉!而他借此虫躯体复生,比用你的肉身为炉鼎还更胜一筹!”吴子道叹息一声,收起画笔,“罢了!七大掌劫使生来不死不灭,纵使灭了他这一缕残魂又如何,不过能让他们晚些苏醒而已,该来的终究会来。”

    李长安问道:“什么会来?若掌劫使尽数复生又会怎样?”

    “劫数便会应运而生。”吴子道平静道,“众生有欲念七种,七大掌劫使便食众生欲念而生,若吃得饱了,就要降下大劫,道门清修之人讲求无欲无求便是为延缓大劫,只是众生何其多,此法又怎能治本。”

    李长安一怔,心想,按吴子道的意思,白忘机便是想放出被国器镇压的七掌劫使,他为何要这么做?当初白忘机在牢中对他说,元帝为求长生,才将道门赶出西岐,但按吴子道所说,元帝不惜身殒也要以七国器镇压掌劫使,分明千古圣皇,而白忘机反而却是灭世之人了。

    吴子道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况且道门之中大多数人,反而是希望掌劫使出世的。”

    李长安诧异道:“为什么?”

    吴子道道:“修行之途艰险万分,但众生何其多,每当大劫未降的空当,能修至神墟三境的人不在少数,能得三千年寿元,只是,修到神墟三境便已到顶峰,再不能寸进,若能度过大劫,便能立地成仙。”

    “为成仙,就要舍弃众生的性命,却度那劫数?”李长安眉头紧锁,“为什么?”

    “为求长生!”吴子道摇头,“但自混沌以来,这世上已不知生化多少岁月,也不知有过多少大劫,我却从来未曾听闻有仙人存在。”

    李长安攥了攥拳头,不禁想起初与八荒刀本命相融的那一夜,看见白忘机的因果,那时无数黑线从四面八方连在白忘机身上,这时回想,果然便是众生的死线,原来他竟真的是灭世之人。

    此刻,他只想与他对面好好问清楚,只是白忘机想来神出鬼没,也不知何处去寻。

    不由四下望去,看见城墙上的狼藉景象,心中有些奇怪,此番闹出了这么大动静,竟然不见玉京城中来人,反倒四方寂静无声,就连此前城门下的人流也消失了,整座玉京城仿若荒城。

    “不必多虑,这不是真正的玉京城。”吴子道见他张望,说道:“带你来城头上时,便已将你带入我的小世界,不然闹出这么些动静,不说他人,李知谨定然瞬息便会赶到,这大承国相可不会像老朽这般心善,哪还会为你重塑肉身保你一命,定当将你与玄黎残魂一同灭杀,而且你手中的八荒刀一旦被他看见,也就保不住了。”

    说着他叹了一声:“可惜掌劫使纵使只是残魂,也轻而易举破开壁垒回到了大世界中。”

    李长安顿了顿,正色道:“难道前辈就放心八荒刀被我掌握?难道不怕我也想放出七掌劫使?”

    “既然你能掌握国器而不被反噬,便是与它有缘。”吴子道淡淡道,“当初我只是应承元守一在此为他守城五百年,世上之事与我都无干系,纵使大劫降临,众生灭了个遍,我守好这一亩三分地便罢。眼下玄黎已逃,你来西岐要做什么,便不是我管的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北疆之乱

    城楼中,卫不平望着城头那一块空荡荡的石台陷入沉思,然而一晃神,他便见到老者再度出现在城头枯坐着,仿佛从未移动。

    惊诧之下,卫不平匆匆下了城楼来到老者身边,老者虽然对他到来仿佛并无所觉,卫不平心中也松了口气。

    莫说是平地消失了一阵,在他心中这老者就算做出再惊人些的举动他也不以为怪。

    但他又觉得老者的目光有些奇怪,往日他只是在城头俯瞰下方众生,并不会为某一个布衣亦或王侯多加青眼,此时他依旧望着下方的众人,那目光却好像只落在一人身上。

    顺着老者目光望去,只见一个穿羊皮裘的青年的背影消失在城门口,卫不平怔了怔,心说奇怪,这人又有什么特别?

    …………

    玉京城之大,纵使瓮城都如一方真正的城池,李长安甫一进城门便见眼前车水马龙,人人衣着鲜亮,神采飞扬,而各处商贩井井有条,在冬日也生机勃勃,端的是一副鲜花着锦的景象。

    回望城头,李长安默然良久,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心道:“原来在大修行人眼中肉身只是炉鼎么……”

    随吴子道见过一元镜后,李长安便出了吴子道的小世界,那在行程中购得的名籍竟然通过了守城官兵的检视。

    伸手轻握住腰间的八荒刀,虽说边疆小城大多设有废刀令,但到了玉京城,却反倒不禁刀剑了,不光如此,路上女人打扮花样百出,虽然天冷,却有人露着香肩,走路间大腿隐隐约约,而路人对此见怪不怪,处处彰显着一国之都的大气与包容。

    这瓮城之中木楼大多不超过两三层,李长安沿大街走了二十余里才入正门,视野又顿时开阔,放眼望去,只见广厦鳞次栉比,相互倾轧,越来越高,竟仿佛通向天际,而那高楼之间,座座庞大木桥联通,桥头花鸟鱼虫栩栩如生,佳人才子倚栏调笑,一架架车辇往来其间,竟不似人间景象!

    “真是天上人间。”李长安心中感慨,总是一路穿过大半个西岐,见过了许多富贵,但眼前的繁华却是他这从边陲之地走出的人穷极想象也想不出的。

    李长安走上一座名为“巡月”的高楼,远远向西望去,只见玉京城正中央的皇城四四方方矗立着,四壁宛若金铁,纵使隔了好远,仍有沉重的威压迎面而来,按吴子道所说,一元镜在玉京城头照鉴众生,而这城中的皇城便是九极鼎化身,纵使外城天崩地裂,此鼎化身的内城也不会动摇。

    见着那庞大无比的九极鼎,想到一元镜的威能,李长安低头看向腰间的八荒刀,心道:“看来镇压掌劫使对你来说也不是件轻松事,数百年竟将你灵性磨灭至此……”

    自从吞噬将印之中龙气后八荒刀灵性已然更强,而进入西岐以来,它每时每刻也在汲取龙气,但仍远远比不上一元镜和九极鼎,毕竟八荒刀虽能斩断因果线,那一元镜一照之下,能搅动万千因果线束缚一人,两者威能不可同日而语。

    “师兄师姐说与我在玉京城中汇合,不知他们如今在哪里……”

    来到路边的茶楼,李长安花费二两银子点了一壶吓煞人香,这物价令他暗暗咋舌,若是在淮安这二两银子已足够买到一头生猪,而他找的这间茶楼看样子平平无奇,坐客打扮寻常,虽有些布衣长衫的文士,大多看起来却是卖力气活的升斗小民。

    “这玉京城大得没边,若漫无目的去找只怕要等到猴年马月,三师兄曾说到了玉京城用灵鹤传书联络,但在京畿之地的其他城池中使用道术都要小心翼翼,就连赶路都不能随意动用遁术,这玉京城中藏龙卧虎,这恐怕行不通。”

    正喝茶沉思,便被牙行的牙人瞧见过来自荐,出于不信任李长安并未托他寻人,而是向他打听起进来玉京城中大事。

    只听闻正是国寿临近,各诸侯前来朝见的日子,本应十分热闹,但近来玉京城却有些不太平,其中原因便是北疆的狱族之乱。

    数千年前曾反叛华朝的狱族,而今又反叛大承朝,起先消息传来时候玉京城中人人只当笑话,镇北王号称拥兵千万,那大雪山中走出来的族类纵使因为环境恶劣体格比一般人强健一些,但满打满算也不过数万人,孰料没过多久竟传来狱族攻下北疆潢河以东九座郡城的消息,这让人人出离愤怒,以为国耻,又疑惑为何他竟真能打下大承国的城池。

    一时间,御史纷纷上奏请国相大人调遣大军镇压,然而李知谨却命**军皆按兵不动,一时间下至匹夫上至王公都大惑不解,因为对国相的尊敬已深入人心,局势尚且未乱,但坊间已流言纷纷,甚至有说某日朝堂上国相大人和兵马大元帅吵了一架的。

    “北疆叛乱?”

    那牙人说的夸张,李长安却心想当初感应到一尊国器正是在北方,而今北疆叛乱和这想来脱不了干系,不然那镇北王凭借龙气便可轻松镇压叛乱,怎么可能让他们起势?

    给了那牙人二两银子让他离去,李长安心中思忖:“八荒刀不仅不怕龙气,还可以可以吞噬那将印之中龙气增强灵性,若狱族中人也获得了一尊国器,在大承国谋反还真有可能……”

    “出宗时师尊正是让我们来寻国器,若吴前辈说的是真的,师尊是否也如白前辈一般想要放出国器镇压的掌劫使?而如今北疆已乱,若真是另一国器出世,那国器镇压的掌劫使是否也已经出世……”

    茶楼左近繁华无比,但自从听闻掌劫使出世便是天下大劫,这繁华在李长安的眼中便近乎云烟,他将茶水一饮而尽,看向北方,自语道:“师兄他们听闻北疆叛乱的消息后,想必也会推断与国器出世有关,与其在这玉京城中空等,不如我这边起身前往北疆,兴许能遇上他们,若不能,也将此事打听清楚,好解我心头之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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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刀介绍:
刀,百兵之胆。不惧生死,了断恩仇,上断苍穹,下斩苍生。PS:书友群:161-544-505横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横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横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