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刚刚被李云龙骂得狗血淋头的保卫处长心里很不服气但又不敢顶嘴他刚刚在肩章上添了颗星成了上校总想在工作上搞出点儿成绩来谁知刚晋升就赶上这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一台水泵不值钱算不得大案子但这么个大铁家伙竟然无声无息在戒备森严的军部消失了这问题就严重了。按逻辑推理既然作案者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弄走这么笨重的东西那么绝密文件和枪支弹药包括一号二号长的脑袋总要比水泵好带吧?想想都觉得后怕。这难道能是一般盗贼干的?于是保卫处长的思路牢牢定格在政治事件上。他说:军长、政委这肯定不是一般的失窃案很可能是敌特分子干的而且是里应外合我打算先这样入手先调集所有在军部的军官和工作人员的档案过一遍筛子然后再找出重点进行突击审查……李云龙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敌特分子?人家特务是不是吃饱撑的?费了半天劲偷一台不值钱的水泵?照你推理是不是蒋介石要浇菜园子缺台水泵呀?冒着生命危险偷出来再专门派一艘军舰运回台湾?你脑子有毛病是怎么着?屁大的一件事就往政治上扯又想搞政审人人过关?我就奇怪这支队伍从红军时起就有这么一批混蛋他娘的仗不会打就会整自己人成天把心思全用在这上面有能耐战场上去立功这才算个军人才算条汉子别净靠着整人立功那叫不走正道……政委孙泰安见李云龙怒不可遏越说越出圈连忙打圆场:老李呀我看这件事以后再议先让他们回去咱们不是还要开会吗?保卫处长退下后孙泰安说:老李有些话何必说得这么明白?尤其是对下级心里明白就行了咱们是老搭档了要是换个人我就不说了苏区时杀aB团杀托派延安整风对自己人比对敌人还狠党内缺乏民主空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我这个职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想改变这种状况你我都无能为力别说咱们彭老总怎么样?井冈山时就‘惟我彭大将军‘政治局委员国防部长元帅都没用一句话就成了反党分子要说他反党鬼才相信可谁敢说话?现在这形势……最好还是少说话言多语失呀……李云龙冷笑道:只要我李云龙在位一天我的部队里就不许有靠整人吃饭的混蛋谁想整人就给老子脱了军装滚蛋没啥了不起反正老子的乌纱帽不大丢了也没啥可惜的大不了回老家种地去。孙泰安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你呀这脾气也就是沾了能打仗的光总有老长护着你你算运气好不然就冲你那脾气别说当军长这么多年的运动你老兄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可你想过没有?以后没仗打了你的价值还有多大?嘴上再缺个把门儿的还有哪个老长再护着你?去他娘的死猪不怕开水烫老子这脾气改不了了也不想改。李云龙带着警卫员小吴来到梁山分队的驻地他悄悄的谁也没惊动背着手溜达进菜园菜园里种的全是红薯看来灾年没人种蔬菜都是先顾肚子吃饱什么生长周期短产量高就种什么。红薯秧子长势不错绿油油的地里湿漉漉的像刚刚浇过。李云龙四下看看现这块菜地的地势较高不远处有条小河。李云龙眼珠转了转突然笑了他问小吴:你猜猜这浇菜园的水是怎么来的?小吴说:菜地地势高河水的水位又低要浇地只能靠人力挑水了。李云龙用鼻子哼了一声:我就不信段鹏和林汉这两个小子有这么勤快他们能下死力气去挑水?咱们找找看这里面要没名堂我就不姓李。小吴走到灌渠的尽头现有个四方的水泥砌的池子看样子水是从池子里涌出的。李云龙说:动动脑子这池子下面总不会是个泉眼吧?小吴困惑地说:那哪儿来的水呢?
笨蛋你就是不动脑子这水是从别处引来的池子下埋了暗管。他们来到小河边现有座砖砌的小屋孤零零地立在河边猛一看没什么特别之处似乎是看守菜园的人住的。小屋门锁着窗户也被薄木板封死外面的人根本看不见里面有什么。
再仔细看看就有些名堂了。小屋靠河一侧的陡坡被控空河水直接引到小屋下面小屋下面有什么东西就看不清了因为外面乱七八糟地钉着一些破木板遮挡住人的视线。李云龙笑道:看吧段鹏这小子的狐狸尾巴藏在这儿呢。小吴说:哦我明白了这是个水泵房河水从小屋下面被抽进暗管再通过暗管从水池里涌出来就好像水池里有个天然的泉眼似的。李云龙冷笑道:伪装得不错连电源线都埋在地下了段鹏和林汉这一对儿混蛋宁可费这么大劲儿去偷水泵埋暗渠搞伪装也懒得去挑水浇地。小吴很佩服地说:还是人家脑瓜子灵像俺这种榆木疙瘩脑袋整死俺也想不出这招来只能下死力去挑水。段鹏和林汉正带着战士们在海滩上训练训练科目是徒手夺刀战士们两人一组站在齐胸深的海水里正打得水花四溅除了匕是橡胶做的假刀外其余的都是真踢真打连护具都不戴有的从浅水打到深水区在水下厮杀得难解难分有两个战士水淋淋的爬上岸一个捂着流血的鼻子一个走路一瘸一拐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操你***手真黑哪儿软乎往哪儿打……占了便宜的一方则表现得很谦虚: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办法谁让咱拳头太硬呢。段鹏和林汉见李云龙来了连忙跑过来敬礼。李云龙绷着脸道:你们分队的副业搞得不错呀。这两个家伙都是何等聪明的人马上都猜出李云龙的来意要是别的长来哪怕是政委孙泰安他们也敢装傻充愣的不认账可对李云龙扯谎就有点不够意思了不是不敢而是他们很敬重这个军长。段鹏心一横索性直截了当地说:1号事情是我干的该怎么办您说了算。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劲头。李云龙装糊涂:你干了什么?我是顺道来看看你们训练的。段鹏苦笑着说:您亲自来这儿肯定是因为水泵的事我搞的那点儿伪装能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军长您。李云龙心里暗暗称赞这个聪明绝顶的家伙他的脑子反应太快了就这么一眨眼工夫马上就判断出你的来意和你所掌握的程度然后干脆承认绝不兜圈子。李云龙说:好呀痛快那我也不和你兜圈子既然说开了那就说说你们偷水泵的理由要能说服我水泵你可以留下我决不追究要是说服不了我那对不起水泵要物归原主至于你至少是个记大过处分。林汉说:1号您好像找错了对象了事情是我干的段鹏有这本事吗?他就会吹牛觉得这是件露脸的事硬说是他干的将来和别人好有的吹。李云龙沉下脸:少来这一套一个分队长一个政委要处分谁也跑不了。段鹏神色凛然道:理由很简单弟兄们吃不饱已经影响训练了体能也一天不如一天。我们分队没有士兵全部是军官军衔最小的也是个少尉您知道军官的口粮标准已降到每月27斤再减去5斤支援国库 1斤支援灾区只剩下21斤了。国家有困难需要咱勒裤腰带咱没二话省着吃就是了可从去年开始来队探亲的家属越来越多其实哪是什么探亲都是在家乡饿得受不了了到咱队伍上求援来了有的一家七八口全来了住下就不打算走了谁家没亲人?咱好意思看着人家挨饿吗?可就这点儿粮食就算自己吃自己的定量也不过才每天7两何况还有这么多家属作为军事主官我无权停止分队规定的训练科目但说实话我们已经做不了高强度训练了不少弟兄都饿昏在训练场上了从今年年初我已擅自停止了每天的五公里越野的体能训练我不知道这种状况还要持续多久我想让弟兄们保存点儿体力尽量减少点儿消耗再过两个月我们种的红薯也该下来了到时情况会好一些。要是没这台水泵我们就得挑水浇地可弟兄们实在没这种体力了。再说后勤部闲置了好几台水泵我去要过人家不给宁可让水泵在仓库里闲着俗话说:三讨不如一偷。我就偷了可我不打算检讨也不打算认错因为虽然我手段不那么……正规但理由却是很充分的至于处分我没考虑过因为那不是我的事应该由您考虑才是。李云龙沉默了。几个佩着中尉军衔的特种兵挤过来对李云龙说:1号您干脆给我们分队来个集体处分得了要省点儿事就把集体一等功免了来个功过相抵谁也不欠谁。
对这主意不错实在不行就免了集体一等功再来个集体记大过处分我们吃点儿亏没关系。反正不能让分队长和政委自己扛着事情是大伙儿干的全分队每人有份光处分分队长和政委我们都成了缩头乌龟了。段鹏拉下脸瞪起了眼睛说:
干什么?干什么?起哄是怎么着?你们怎么跟1号说话呢?还有点儿规矩没有?都给我滚。队员们不服气地嘟囔着散去。李云龙有些艰难地说:这么多家属来队你们粮食是不是早没了……林汉说:和野菜放在一起吃还能凑合1号您甭操心了这又不是哪个单位的事全国人都在挨饿部队好歹还有粮食定量农村可就惨了。
林汉的声音低低的。农村的情况真的这么糟?你们都听到些什么?李云龙问。段鹏和林汉这两条硬汉都流泪了。段鹏说:情况比想象得还要糟上个月家乡捎信来说我老娘饿死了我爹也快不行了。老林家在甘肃武威好年景都穷就别说现在了他两个兄弟都饿死了他爹娘幸亏死得早不然……林汉擦着眼泪说:我们分队有个军官家在河南信阳那边灾情最重整村的饿死人省里派民兵封锁路口不许外出讨饭他一家十几口没活下一个。他听说后就不想活了把手枪顶在脑门上要搂火被别人现制止又伯他再出事只好把他关进禁闭室。1号我这当政委的照理应该去做做思想工作可我不知该说什么人家家里十几口人都饿死了我再给人家讲大道理这不是找骂吗?再说了我自己也糊涂着呢咱们国家到底是怎么啦?不是刚搞完大跃进吗?炼出这么多钢连英国都过去了一亩地能打上几万斤粮食我听说中央领导都愁粮食多得吃不完干什么用。李云龙感到一阵昏眩浑身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他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厉声打断林汉的话:不要说了记住这种话以后和谁也不要说。粮食的事我来想办法办法……总会有的。晤我和后勤部打个招呼水泵就算给你们分队用了记住下不为例不管是什么理由偷东西是错误的你们要检讨以后要坚决制止不然偷顺了手还不偷到银行去?谢谢军长我们金盆洗手了从此做良民。段鹏回答。李云龙走出几步又想起什么他转身问道:那台水泵是个很笨重的玩艺你们怎么弄出来的?
段鹏刚要回答李云龙又摆了手说:算了别说啦这事我一听说就想到你们了除了你们谁还有这本事?反过来说要是连这点儿本事都没有还敢叫特种分队吗?
李云龙回到家里见田雨正从楼上下来他劈头就问:家里还有多少钱?田雨随口答道:好像有两干多元你要买什么?李云龙一听吓了一跳:怎么有这么多钱?咱们成财主了?田雨说:我也没特意攒钱每月工资都放在抽屉里除去花销剩下的我也没存前些天我数了数才知道有两干多元。国家从1955年开始实行工资制按李云龙的级别加上各种补贴有近3oo元家里孩子少没负担又是两个人拿工资所以节余较多。李云龙是过惯了供给制的人对钱的概念很模糊觉得有吃有穿有酒喝有烟抽就行了要钱有啥用?和李云龙同级别的将军都没他有钱那时国家鼓励多生孩子哪家起码是四五个孩子工资虽高可也没什么节余。李云龙兴奋起来:哈没想到咱们稀里糊涂成了财主看来财还是件很容易的事快把钱都给我。当田雨弄明白李云龙是准备到集市上买些粮食给梁山分队时。她马上提出警告:第一粮食是国家统购统销物资个人买卖是违法的。第二集市上不可能有粮食卖只有黑市上有这同样也是违法。第三军队有明文规定现役军人一律不得在地方集市抢购粮食、副食品及日用品。要是没有这些规定我早去买了孩子们都在挨饿呀。经田雨一提醒李云龙模模糊糊想起好像有这么条规定有些踌躇起来。郑秘书来找李云龙汇报工作见军长正抓耳挠腮想不出辙来。他问清是什么事脑子一转主意就来了一句话就使李云龙茅塞顿开他说:军长这条规定只限于现役军人至于黑市和集市的区别就更不好分了只有工商部门才有权过问贩卖者出售的商品是否合法普通老百姓无权也无义务去检查一般商品的合法性买也就买了顶多算无知吧当然国家干部尤其是领导干部就又当别论了。
李云龙一下子开了窍:对对对我咋就昏了头?张妈不是老百姓吗?肚子饿了兜里又有几个钱买点儿吃的犯了哪家法?这么办这钱给张妈了算工资人家愿意买粮食是人家的自由咱管得了吗?郑秘书你得给我作证这可不是我违反规定。郑波微微一笑:没问题我是证人。那我的东西送给别人谁管得着?老子高兴给谁就给谁是不是?当然公民之间的相互馈赠是受法律保护的这是你的自由嘛。好你通知段鹏派几个人换上便衣帮张妈背东西助民劳动嘛可有一样张妈买回的东西一斤也不能少全给背回来要是碰上个管闲事的……让这小子自己解决吧擒拿格斗也不能白学我反正什么也不知道……灾年的粮食本没什么价说多少钱就是多少你爱买不买。两干多元买回5oo多斤玉米面合每斤4元多。
田雨说:张妈你也没和人家还还价?就算是灾年也够贵的。李云龙却很满意他乐呵呵地说:张妈别听她的一点儿都不贵钱是什么?是纸呀放在抽屉里吃不得喝不得粮食可是实实在在的东西能救人命的。为这点儿粮食李云龙和妻子之间爆了一场激烈的争吵。粮食买回后李云龙叫人全部运到梁山分队了自己家一点儿没留。田雨知道梁山分队在李云龙心中的分量对于丈夫用全部积蓄买粮也表示理解问题是这两干多元钱不是小数钱都花了自己家留下哪怕5o斤她也会心满意足的李云龙又不是不知道这个家庭也在挨饿呀就算大人不吃给孩子们留些粮食总不算过分这下可好钱没了粮食也一颗没见着李云龙连和妻子商量一下的意思都没有好像这件事与田雨无关这太过分了。当田雨刚刚把这意思很委婉地说出来时李云龙一听倒蹦了起来怒气冲冲地说:那是军粮谁也不能动动了就是贪污打仗那会儿谁敢贪污军粮就没二话枪毙!我说你咋觉悟越来越低呢?连普通老百姓都不如?田雨感到受到极大的侮辱她也愤怒地嚷道:用自己的钱买的怎么就成了军粮?我想给孩子们留一些怎么就成了贪污了?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呢?李云龙针锋相对地反驳道:你的钱?你会造钱?你造一个给我看看?你的钱哪儿来的?国家的嘛国家的钱用在国家身上就是天经地义。田雨气得哭笑不得因为李云龙的思维逻辑极为混乱甚至胡搅蛮缠照他的逻辑田雨等于自己花钱买了贪污犯的帽子。她尽量克制着自己把声音放得柔和些耐心地说:老李咱们别吵架了好吗?咱们大人可以凑合可孩子们不能挨饿呀你看小健瘦成那样他正在长身体呀还有张妈她天天还要干活呢。
李云龙毫不通融:孩子们也不能特殊全国都在挨饿让孩子们吃点儿苦没关系不然非成了少爷胚子不行谁让他们不生在地主老财家?当我李云龙的儿子就得学会吃苦张妈是自己家人我没拿她当外人我说过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我多少就有她多少都没有了就都饿着。田雨再也控制不住了她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进脑子里也不顾一切地大喊道:你真是冷血动物我真后悔当初瞎了眼嫁给你这个没有心肝的人……李云龙也被激怒了他咆哮着:你敢骂人?你再说一遍?他猛地扬起了手迟疑了一下又改变了主意顺手抓起一个茶杯狠狠砸碎在地板上他低吼道:你给我滚……田雨冷冷地说:好呀你终于说出这句话了这房子是国家配给将军住的我当然没这种资格看来我是该走了。她转身上楼收拾衣服去了。李云龙颓然坐在沙上呼呼地喘着粗气他刚才一怒之下就不管不顾了什么难听话都敢说可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话说的是有些过了。张妈走过来对他小声说:长你说过咱们是一家人要是没拿我当外人我老婆子可要说你几句了。李云龙点点头说:张妈你当然可以说了我听着。你是个大男人家里过日子的事本不该你管我们也没和你说过你不知道咱家也快断顿啦小田每天吃多少你知道吗?连三两都不到呀想多留几口给孩子这样的媳妇到哪儿去找?你还出口伤人?你知道不知道?你媳妇饿得成了一把骨头了连月经都没了她才3o来岁呀这么好的媳妇该当菩萨似的供着呀你咋就张嘴骂人赶人家走呢…
…李云龙被训得垂下脑袋一声不吭任凭张妈数落着。田雨收拾好衣物拎着旅行包下楼了她换了一身新军装戴着无沿军帽波浪似的长从军帽下倾泻在肩上肩上一杠三星的上尉军衔提醒着李云龙她不仅仅是妻子还是个军官李云龙长这么大好像还没向谁道过歉他很艰难地张了张嘴又什么也没说出来……田雨对张妈说:张妈等我安顿下来会告诉你我走了再见!说完连看也不看李云龙一眼便向门外走去。站住!李云龙喊了十声他从沙上一跃而起窜到门口堵住门田雨停住脚步冷冷地注视着他说:请你让开。李云龙固执地堵住门口说:你不能走。为什么?田雨问。因为……我刚才好像犯了点儿错误迷迷糊糊地不知说了些什么我说错话了吗?我好像记不清了。没有你没说错话只不过是让我滚这不算错话我这不是准备滚吗?不对肯定是你记错了我没说过我怎么能说这种混账话呢?张妈我说过吗?你看她老人家都没听见肯定是你记错了。来来来你先坐下听我说要走也不在乎这一会儿工夫听我说完了再走我绝不拦你好吗?可以我洗耳恭听请讲。田雨坐下了。李云龙正襟危坐面色显得很疲惫很沉重他直截了当地说:我刚才说了错话我收回现在向你道歉请你原谅。
在一个屋子里过日子马勺碰锅沿难免磕磕碰碰一时的气话不能当真如果你的气还没消一会儿你可以骂我一顿我不会回嘴现在我要和你谈的是另外一件事。最近我常常回忆过去以前的很多事情都想起来了大事小事陈芝麻烂谷子想呀想一想过去不要紧这心里就受不了揪得慌连觉都睡不着。我想起淮海战役当时的仗是怎么打的行军路线是怎么走每场战斗是怎么指挥的哪仗打在前哪仗在后嗨都记不清啦只记得当时仗打得凶可伙食特别好嗬大米白面、猪肉炖粉条子随便吃想着想着就流口水呀。再想想又觉得不对好像有什么印象特别深的东西还没想起来晤当时吃得咋这么好?华野和中野加起来有 6o万大军一天要吃掉多少猪肉炖粉条子?这就是说当时后勤保障工作做得很好淮海平原上黄泛区很多黄泥汤子没膝盖别说种庄稼走路都成问题黄泛区的老百姓可苦了哪儿供得起这么多军队呀那么这么多大米白面、猪肉是从哪儿来的呢?是从河南、山东、河北这些老解放区运来的是一百多万支前民工用独轮车推来的这下我想起来啦我当年印象最深的就是这百万支前民工当时我站在陇海线的路基上四处一看好家伙铁路两侧的大路小路上、田野上漫山遍野一眼望不到头的支前队伍卷起的漫天尘土硬是把日头都遮住了成千上万辆吱嘎吱嘎的独轮车出的声音就像海啸似的那场面一辈子也忘不了呀推车的好像是以家庭为单位有丈夫推车媳妇在前边拉的有老汉掌车把大闺女在一边推的饿了啃口硬馍渴了喝口路边沟里的水一抹嘴又接着往前走一袋袋的粮食一捆捆的军鞋一箱箱的弹药就这样用小车推到前线的。我看着那场面心里堵啊。
敌机飞过来投弹扫射民工们只能就地卧倒光秃秃的大平原一点儿遮挡都没有你往哪儿躲?打着谁算谁敌机走了人流又接着向前走我亲眼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被子弹打掉半个脑袋一个老汉抱着孩子哭呀嚎呀还从头上摘下脏得看不出颜色的手巾拼命给孩子擦血手巾都染红了周围的乡亲说这老汉就这么棵独苗是三代单传。我一听鼻子就酸了当时也不知说什么好我一边叫战士们掩埋尸体一边扶着老汉说:老人家老百姓对我们队伍的恩情我们这辈子是还不清的我们无以为报呀我们能做的就是狠狠地打打垮国民党的统治建立一个新中国。让咱老百姓都能吃得饱穿得暖都能过上好日子。老汉擦擦眼泪说:长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俺老百姓为咱队伍咱队伍又为了谁?这是咱自己的队伍呀咱不管谁管?长你让弟兄们给俺娃堆个坟头俺送完军粮回来再把俺娃带回家。长啊俺不多呆啦前边急等粮食用俺得赶紧迫上队伍呀。老汉说完抄起车把要走听完老汉的话我就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刷地就流下来了。当时我们师三团正排着行军纵队从旁边大路上过我传令部队停止前进我拉着老汉的手向战士们喊同志们这位老人家的独生子刚刚牺牲了他是从咱老区来走了上千里地呀独生子牺牲了老人家还坚持要把军粮送到前线。同志们这就是我们的人民呀咱们的队伍欠人民的情是还不完的:同志们不管将来你们走到哪里不管将来你们当了多大的官你们要记住今天记住这位老人家要记住向人民报恩呀!同志们咱们的队伍是铁打的队伍咱们的战士是铁打的汉子天不怕地不怕上不敬天地下不敬鬼神咱们的膝盖没打过软可咱们上敬人民下敬父母要跪就给人民跪给父母跪。现在听我口令全团下跪请老人家受我们三团全体指战员一拜。说完就先跪下了三团当时是加强团有五千多人五千人哪五尺高的汉子站着黑鸦鸦的像森林一样。口令一下五千多条汉子推金山倒玉柱哗啦啦跪倒一片那场面呀一辈子也忘不了……李云龙说得动情他感到浑身燥热多日的郁闷淤结在胸中想一吐为快他狠狠地扯开军便服的领子努力使自己的情绪镇定下来。嗨最近我失眠了想呀想想得头疼我李云龙没文化这个主义那个理论我都不懂也没兴趣搞明白但我只认一条理就是不管什么主义你都得让老百姓吃饱穿暖过上好日子不然就狗屁不值你说破大天我也不信。当年红军的根据地有哪些?井冈山、瑞金、鄂豫皖、川陕。为什么要在这些地区建根据地?干吗不在上海、北平?就因为这些几省交界的地区穷敌人的统治相对薄弱人要穷就容易革命就容易造反你要人家革命和造反总要有个理由总要让人有个盼头不然人家凭什么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你干?其实当时党对不识字的农民从来不讲什么主义和高深的理论建立中央苏区时动农民的口号很简单叫‘打倒土豪劣绅吃红番薯‘。你看多简单能吃上红番薯就行了。解放战争时动员农民参军理由也很简单土改刚分完土地国民党要把你的土地抢走怎么办?参军保卫胜利果实。说一千道一万老百姓的盼头就是能耕种自己的土地过上好日子要求不高嘛。问题是人民做出了重大的牺牲帮我们取得了政权我们当初的承诺兑现了没有?人民是否过上了好日子呢?这就是我烦躁、睡不着觉的原因。
我心里有愧呀愧得脸烧娘的胡折腾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非要折腾呀大跃进、炼钢铁十五年过英国一亩地打个几十万斤粮食粮食多得愁啊愁得没地方打狗屁见鬼去吧。有能耐折腾就要有能耐负责自己的屁股自己擦。丁伟说得没错早知这样老子当年就不该当红军。打了这么多年仗老百姓付出这么多好容易解放了还不该好好报答老百姓?这几天我到下面各团走了走干部一个不见只见战士和战士们聊天这一聊不要紧听得我头皮麻浑身哆嗦哪朝哪代也没有饿死过这么多人。哪里死人最多?老区呀当年养过我们帮过我们的老区呀。解放十一年了老区人民不但没过上好日子反而大批的被饿死呀……。李云龙哽咽了大滴的眼泪滚落下来他狠狠地擦去泪水但泪水不停地流下来。田雨受到极大震撼李云龙的眼泪金贵轻易不流一旦流出往往使人肝肠寸断。在巨大的震撼中田雨突然感到她不可能离开这个男人连想都不要想一旦失去他自己的半个生命也会随之而去的和这个男人一起生活十多年了自己对他了解的究竟有多少?她紧紧抓住丈夫的手泪如泉涌:请原谅我我不该和你吵架你的压力太大了请你痛痛快快地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我在听着我是你的妻子呀……她终于哭出了声。惨哪太惨了河南信阳地区有的村成了死村整村的人被饿死。有的村支书带着全村人集体外出讨饭省里派人封锁路口不准外出讨饭说是给社会主义脸上抹黑结果全村被饿死。是谁下的命令?真该好好追查追查这种人的良心已经黑透了怎么能当上官呢?要是我当时在场老子豁出去偿命先掏出枪毙了他狗娘养的。梁山分队的一个战士全家除了他十几口人全部被饿死他也不想活了掏枪要自杀我去禁闭室把他放出来说干吗往自己脑袋上打?你该打我才是国家搞成这样我们这些当官的人人有份谁也别想逃脱责任。我李云龙就该杀谁让我胆子小不敢说话?谁让我怕摘乌纱帽?我是他娘的软骨头、孬种就因为我这样软骨头官太多了才把国家搞成这样。我把手枪顶上子弹拍在桌上说你要有气就照我脑袋来一下谁让我是这支部队的最高指挥官呢?我对不起人民对不起老百姓脑袋上吃颗花生米是活该罪有应得。冤有头债有主嘛往自己脑袋上打就不对了死了也是冤死鬼。现在我要说的是请你原谅我一次或者说饶我一次让我以后长点儿记性多为老百姓做点儿好事立功赎罪呀如果你说要原谅我对我以观后效可我一出门你又要往自己头上打这就没意思了先是说话不算话不是条汉子。第二有仇不报非君子对我有气就该打我不敢打仇人反打自己这也不是条汉子我会看不起你。就这样他答应不死了保证说话算话。我这才敢走。唉我越想越没脸呀我李云龙在战场上没当过孬种咋越活越胆小了呢?以前总以为自己好歹还算条汉子现在一想狗屁软蛋一个。谁是英雄?谁是硬汉?是彭老总、丁伟还有你父亲田先生我李云龙是粗人脑子开窍晚得罪过田先生可我不傻以前错了以后不能再错了我要凭良心活着老百姓的大恩大德别人忘了我没忘别人不报我报。田雨用双臂环抱住丈夫轻轻地把脸颊贴6在丈夫胸前那颗健康有力的心脏响若擂鼓充满了生命力她默默地想这颗心脏还能跳动多久?但愿长一些什么时候它不再跳了那我的心脏还有必要跳下去吗?
第三十二章
1966年元月的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福建马祖海域沿大6一线的海面上有一艘5o吨排水量的旧登6艇在慢慢吞吞地航行。这是一艘载满物资的运输船黑沉沉的海面很安静只有突突的马达声出微弱的声响……战士吴连生抱着56式冲锋枪斜倚着后甲板的护栏上。他脸色铁青面部肌肉由于过分紧张而痉挛着。他死死盯着站在前甲板上向海面观察的排长李存志牙齿咬得咯咯响。这些天吴连生算是恨上他的排长了在他的意识中排长李存志就是他命中的煞星自从他入伍后排长就无时无刻不找他的茬子横竖看他不顺眼。去年他父亲在家乡为他说下一门亲事女方条件不错据媒人介绍女方认为吴连生的家庭条件不怎么样之所以同意是因为吴连生在部队当兵以后如果提了干前途还是有的。对于这门亲事吴连生还是很满意的这身军装的确提高了他的身价不然就他那条件这辈子是否能娶上媳妇还很难说。吴连生自己也很有些雄心壮志在部队好好干争取穿上四个兜的干部军装在他家乡十里八村还没出几个军官呢。他决定回家看看借上件四个兜的干部服一穿声称自己是排级干部先把媳妇娶到手再说。他想得挺好干部服也借到手了没想到请假时却碰了钉子排长说排里人手紧张一律不批假。
吴连生一听就火了没说几句就和排长大吵起来他在火头上竞抄起板凳向排长砸去要不是被别人抱住他当时也许就把排长干掉了。部队不会容忍行凶打人的行为更何况是战士打干部连里已决定给他记大过处分只是还没宣布。不过他老乡阿增和张春海已经私下里把消息透露给他了。这三个青年从小一起光腚搓泥巴长大的三个人还偷偷换过帖子拜了把子关系自然非同一般。部队入伍的政审极严这三个青年的入伍本身就说明他们根红苗正都是三代贫农他们只上过两年小学虽识得几个字但思维方式却是文盲式的。国共两党几十年政治军事斗争的恩恩怨怨对他们来讲似乎过于深奥了他们也不可能关心。愚昧的人往往心胸狭隘容易走极端。吴连生认为排长李存志毫无疑问已经是自己仇人了对仇人该怎么办?
当然应该干掉他。阿增和张春海的想法就更简单了既然拜过把子义结金兰那么大哥的仇人便理所当然是大家的仇人了。三人很快达成共识找个机会干掉排长杀排长时如有人在场也只好算他倒霉没说的一块儿干掉。下一步怎么办?这三个农民士兵虽然愚昧但也知道杀人的后果。吴连生说这还用想吗?当然是投奔对面那个岛。那边有个功率很强大的广播站光是脸盆口粗的喇叭就十几个他们可没少听那边每天都在喋喋不休地宣布对弃暗投明者的悬赏价格驾驶歼击机过去赏黄金多少两鱼雷艇多少两小至56式冲锋枪和54式手枪都有价格。这个价目表他们记得清清楚楚此时吴连生正估计着这艘旧登6艇值多少两黄金这几枝冲锋枪和手枪值多少钱。并且他坚信他已经拥有多少两黄金了甚至连黄金的用场都已派好。马祖岛上的巨型探照灯光柱在海面上来回扫过这艘登6艇的位置距敌占岛已不足八公里。黑暗中前甲板传来排长李存志的命令:全排做好战斗准备注意灯火管制……吴连生轻轻拨开冲锋枪的保险猛地站起来狠狠地扣动了扳机达达达……枪口喷出的火舌向站在前甲板的排长扫去排长李存志在淬不及防中被密集的子弹几乎拦腰截断震耳的枪声骤然间划破夜空……与此同时前甲板上另外两枝冲锋枪也开火了射击时的口焰在黑暗中闪烁灼热的弹壳在甲板上进溅几十秒钟后枪声沉寂了七个曾和他们在一口锅里搅勺子的朝夕相处的战友都静静地倒卧在血泊中。马祖岛上的探照灯也突然停止在海面上的扫动将光柱死死地罩住这艘登6艇吴连生升起早已准备好的白旗登6艇转了个九十度弯向马祖岛驶去……当这起重大的杀人叛逃事件的消息传来时李云龙正在军区开会当他知道这起叛逃事件是生在自己的部队里时便被激怒得两眼喷出火来他一掌拍在桌子上随着一声巨响桌上五毫米厚的玻璃板被击得粉碎。军委、国防部、总参的电话接踵而来各级领导的批评怒骂训斥充溢于耳其中分量最重的就是国防部长林彪的指示:我们最担心的就是自己人打自己人。情报部门也深感责任重大破例启动了最隐秘的情报系统各种高度机密的情报源源不断地传来被迅汇总:金门、马祖、大二担等岛屿的守军已全部进入一级战备各种远程火炮已推出工事进入临战状态……台湾海峡出现特混舰队巡航海峡上空出现大编队军用飞机设置在前沿海域的声纳装置探测到水下有不明国籍的潜艇在活动据内部情报台湾方面已决定在台北机场召开大会欢迎弃暗投明‘‘的反共义士吴连生等人负责接送的飞机已到马祖……在军区作战部的会议室里司令员皮定均坐在会议桌的东头李云龙坐在会议桌的西头。两人中间隔着长长的会议桌都在静静地望着对方的脸。这两个出类拔萃的职业军人身经百战的将军都用同一种姿势端坐在椅子上身板挺得笔直身子决不靠着椅背总和椅背保持十公分的距离。多年戎马生涯养成的气势跃然表现在神态举止中两人都穿着笔挺的黄呢子军服只是肩膀上已没有了金色的将星佩戴着鲜红的领章和红五星帽徽。军队已于一年多以前取消了军衔制从军服的样式上看除了衣兜的区别将军和士兵的军服是一样的。司令员扔过一支中华牌香烟两人点上烟默默地吸着青白色的烟雾在两人之间缭绕把会议室弄得烟雾腾腾的。喂!老李。司令员开口了这两天挺热闹检讨的检讨整顿的整顿出了这种大事你我的乌纱帽可都有点悬乎各级干部都在忙乎着你在于什么?我看你好像没检讨的意思。李云龙顾左右而言他他猛吸口烟道:还是大中华好你那儿还有存货吗?一会儿给我拿一条来。别***废话你的部队出了这种事你还有心思要烟抽老子正琢磨着给你个什么处分呢。司令员望着他说。事情已经出来了检讨有个屁用?不如干点儿实际的有句成语叫‘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咳你小子啥时候变得满嘴文绉绉了冒充起知识分子来了我别是听错啦这真是你说的吗?司令员好像有点儿不相信似的看着李云龙。这是我那老伙计赵刚的话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抗战时和我一起混了八年就算咱老粗不想学也没用天天那学问就往耳朵里灌咱那文化也一天天见长等抗战胜利了得咱也大学毕业啦。李云龙得意地吹着牛。我说你小子别***兜圈子了我看出来了你早有主意了说出来听听。皮司令你别考我啦其实你肚子里早有方案了事情明摆着嘛这三个混蛋打死我七个人拿自己战友的血去换敌人的赏钱这种叛徒咱们要是让他们活着离开马祖你这司令我这军长就别干了回家哄孩子去算了娘的杀人抵命欠债还钱这道理什么时候也不能变。司令员脸上绽开笑容:这么说你早准备好了?李云龙站起来沉声道:报告司令员特种分队已经到位情报部门的内线、外线情报系统全部开启金门马祖的空中、海上通道已全部在我的监视之下连只鸟也别想飞出岛去。皮定均的双眼炯炯光他低声道:好呀来而不往非礼也干掉这些叛徒……冬季的台湾海峡风急浪高铅灰色的大块云团在海面上空疾驰而过没有了阳光的照射海水的颜色呈蓝黑色的刺骨的寒风卷着冰冷的海水向岸边冲来汹涌的浪头带着无限能量在礁石上撞得粉碎出轰然巨响飞溅起雪白的泡沫把6地与海洋的连接处镶上一道白得耀眼的分割线。沿大6海岸一线的巨大礁石、山岩峭壁的内部传来一阵低沉的、金属磨擦的轰鸣声一扇扇沉重的、伪装得像岩石一样的电动铁门在缓缓开启一尊尊大口径的远程火炮黑洞洞的炮口伸出工事慢慢昂起炮口。一枚枚身躯粗大得像雪茄烟模样的6基对舰导弹沿着轨道缓缓伸出工事。沿岸所有制高点上巨大的网状、抛物线状的雷达天线在做36o度转动捕捉着来自天空中和海面上的信息。在军事情报部门的侦听电台中往日大量喧嚣繁杂的无线电波奇迹般地消失得无影无踪隔海对峙的两支军队都不约而同地进入无线电静默。在大6一侧的某野战机场的起飞线上静静地停着四架银色的歼6型战斗机飞机处于临战状态银白色的副油箱悬挂在机腹下机翼下乳白色热源制导的空对空导弹显得非常醒目。透过密封的有机玻璃舱盖能看见身穿橘红色抗荷服头戴天蓝色飞行头盔的飞行员。这是由四个王牌飞行员组成的第一攻击波他们静静地坐在座舱里两眼紧紧盯着跑道的前方。他们身后的停机坪上整齐地排列着近百架银光闪闪的进入临战状态的歼击机。这是第二梯队。在离停机坪不远的指挥塔台上皮定均和李云龙正在专心致志地下军棋。军区空军副司令充当裁判员。这次行动牵涉到不同部门和军兵种由军区司令员亲自指挥空军歼击机负责主攻各有关部门配合组成临时指挥部。塔台里的参谋军官们都在紧张忙碌地工作着电话铃声此起彼伏情报军官们在汇总着不断传来的敌情动态作战参谋们正伏案用比例尺在地图上测算着各种数据……角屿前沿观察哨报告金门的西村机场和沙头机场敌机起落频繁两个小时之内各类飞机起降二十多架次起降频繁是平时的五倍……两艘大型运输舰在护卫舰的护航下进入金门南侧的料罗湾港口前沿炮指来电请示开火……
马祖机场敌机起落频繁上午1o时从台湾方向飞来两架hu-16型海上救护机在马祖机场上降落一小时后其中一架返航…李云龙的警卫员小吴提起暖瓶给正在下棋的将军们茶杯里续水他心里挺纳闷那边又是飞机又是舰艇来来往往的不停那几个叛徒这会儿没准早到台湾了可这几位长还在不慌不忙地下棋。正想着见司令员哗啦一下把棋盘掀翻了怒气冲冲地吼道:没法下啦你们净***串起来作弊老张你是***什么裁判?分明是李云龙派出的特务刚才那盘棋你们就是靠作弊赢的……李云龙下军棋擅用炸弹搞行刺第一局时他本想用两枚炸弹干掉对方的司令和军长谁知对方用兵很老道高级将领都躲进了行营用两个排长做了替死鬼报销了李云龙的两枚炸弹。于是他和当裁判的张副司令串通作弊用地雷当做炸弹把对方的司令干掉了。按军棋规则地雷是不能移动的除非对方主动踩上去。可李云龙也有自己的解释老子当手雷用。头一局皮定均没看出来输得稀里糊涂。李云龙和张副司令在肚子里偷偷地乐。两人第二局又故伎重演皮定均是什么人?他硬是从裁判手里把棋子抢过来一看追着自己司令的竞是枚地雷不禁勃然大怒。李云龙狡辩道:谁规定的地雷只能埋进土里?老子拿它当手雷用怎么啦?皮定均怒道:妈的老子抗战那会儿又不是没玩过地雷沉甸甸的像个铁西瓜你小子不是要拿它当手雷扔吗?好老子给你我一个来你小于不扔出十米远老子就……话音没落放在旁边的一台大功率对讲机中传来短促的叩击声这是有人用手指叩击话筒出的信号三声一组循环往复。三位将军猛地站起来刚才嬉笑怒骂的表情一扫而光面部充满了果决和冷酷司令员的手掌像把锋利的大砍刀向下一劈命令道:第一攻击波出击:起飞线上的四架歼击机同时轰鸣起来尾部喷出强大的气流迅驶入跑道。叭!跑道前方升起一红色信号弹四架歼击机分为两组在跑道尽头轻轻一跃钻入云层……是日新华社布新闻:我空军部队今天在华东地区上空击落窜入我沿海骚扰破坏的美制蒋机一架。新闻很简短才32个字。此次空战的情况被国防部列入高度机密知情者甚少。不过那天晚上参加指挥的三位将军喝光了一瓶茅台酒。酒过三巡司令员拍着李云龙的肩膀说:你那个特种分队还算有两下子。让给我怎么样?有三天没合眼的李云龙三杯酒下肚就有些找不着东南西北了但他心里可不糊涂他口齿不清地回答道:不给……坚决不给你少来这套……酒桌上不谈正事……你别想趁老子喝多了就……
趁火打劫老子心里比谁都明白笑话想抢老子的梁山分队你……你还不如把老子的老婆……抢走。张副司令也喝多了他嘟囔着: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地雷就是可以当手雷用……情报部门送来一份绝密情报:现查明击落美hu-16型海上救护机一架吴连生等人及台湾负责接送的政工处长全部毙命。
补充:这一事件是确实存在的。1966年1月8日深夜福建军区守备7师船运队的一艘5o吨登6艇从马尾运送物资到霞浦艇上成员1o人行至黄歧马祖之间海面时莆田籍战士吴献狗等3人突然开枪打死其余7人然后驾艇去马祖投敌。1 月9日15时35分运载吴献狗等3人的hu-16型海上救护机从马祖起飞解放军空军起飞进行攻击。由副大队长李纯光、副中队长胡英法驾驶歼5双击尾追;中队长沈学礼、飞行员杨才兴驾驶歼6双击拦截。15时51分胡英法在马祖东南6o公里海空现目标随即进入攻击在8oo米至5oo米的距离上两次开炮击中尾部。后李纯光又在37o米到13o米距离上4次开炮高度从2oo米打到2o米终将其击落。
歼6没有开炮。此次参战的飞行员受到国防部嘉奖。
第三十三章
地方上的运动已经如火如荼地展开了处于前线的野战军倒显得风平浪静。李云龙的1号长当得稳稳的一时还没人敢向他军长的地位提出挑战。但李云龙的心情变得很恶劣北京和各省都传来不少坏消息他的不少老战友都被挂上大牌子遭到污辱性的批斗尤其是在北京各总部、各军兵种工作的将军相比之下在各野战军的老战友们倒还相安无事。李云龙最担心的是他的老搭档赵刚赵刚在总参工作听说总参闹得挺凶虽然中央有明确规定军队系统暂时不开展“文化大革命 ”运动。但大量的军事院校的学生已经成立了红卫兵组织这些受过军事训练、穿着军装的半军半民的红卫兵其破坏力显然要大于一般的红卫兵。赵刚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估计凶多吉少李云龙把电话挂到赵刚家也总是没人接。李云龙急了又把电话打到一个在三座门军委办公厅工作的老战友那里那老战友压低声音告诉李云龙老赵也出事了。
在位于北京厂桥总参大楼的小礼堂里赵刚正坐在台下接受批判。1965年底总参谋长罗瑞卿被撤职逮捕后赵刚便被算做罗瑞卿黑线上的人也被停职做检查。
本来在总参工作过的将军哪个不是在罗瑞卿领导下岂能没点儿瓜葛。聪明点儿的人都及时转舵先划清界限再揭一下老上级就可以过关了。党内斗争历来如此大家都是久经政治斗争考验已经见怪不怪了。可赵刚却有自己的看法他对这种无休止的党内斗争已经厌倦了他看到一些同僚为了保住自己的职位纷纷落井下石甚至搜肠刮肚地寻找材料来证实前总长的反党行为和自己的政治预见性他感到深深的悲哀。从本质上说赵刚还是个知识分子大半辈子的戎马生涯并没有消磨掉他身上的书生气对是非曲直绝不能含糊最使他不能容忍的是多年来党内斗争的现实告诉他从政治上陷害别人打击异己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种卑鄙小人的行为在这个党内已经养成风气这已经违反了他当初投身革命的初衷。
难道自己以毕生精力投身的这场革命到头来就为了进行这种无聊的倾轧?主持会议的一位领导正恨铁不成钢地训斥着:“赵刚你也算老资格了一二。九‘运动的领导人之一转入八路军后就没有离开过军队没有被俘过历史绝对清白打过仗流过血功劳苦劳都有。可你为什么就这么死心眼儿?这么多总参的老同志都做了检讨和罗瑞卿划清了界限不是都过关了吗?你为什么就这么顽固?罗瑞卿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就这样坚持错误党籍还要不要?职务还要不要?赵刚你听着你现在必须表态不说话是不行的。”赵刚站了起来默默地解开军装上衣的钮扣脱下军装然后摘下军帽连同军装一起扔在桌子上只是淡淡地说了句:“ 既然这个党这个军队如此忠奸不分这党籍和职务不要也罢了。”赵刚话一出口语惊四座整个会场竟然沉默了两分钟主持会议的那位领导还以为赵刚的神经有些不正常在说胡话他还没见过这么不识时务的人。他用手指着赵刚气得手直哆嗦:“赵刚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赵刚平静地说:“好我再说一遍大家听好我赵刚1932年参加革命从那时起我就没有想过将来要做官我痛恨国民党政府的专制和腐败追求建立一种平等、公正自由的社会制度。如果我以毕生精力投身的这场革命到头来不符合我的初衷那么这党籍和职务还有什么意义呢?同志们今天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在这种高级别的会议上讲话以后恐怕没这种机会了请同志们给我些时间说几句心里话可以不可以?”会场上鸦雀无声坐在台上的那位领导点点头。
赵刚凛然说道:“同志们近来我常常失眠夜深人静时经常们心自问赵刚啊你参加革命时的那个党那支军队现在到哪儿去了?我想起战争时期在我们这支军队中战友之间的关系同志们咱们都是过来人想想吧好不容易弄到一口吃的战友们你推我让谁也不肯多吃一点儿。打仗时你根本不用担心负伤因为战友们绝不会扔下你。我赵刚能活到今天是因为曾经不止一个战友为我挡过子弹他们牺牲了我却活下来。
同志们这就是我们这支军队这就是战争年代战友之间的生死情谊。可是这种传统现在哪儿去了呢?我们的党和军队到底是怎么了?打击陷害落井下石这太危险了这会毁了我们的党和军队同志们大家都拍拍自己的良心想想吧难道你们真的认为罗总长是反党分子?难道认为只有落井下石才能保住自己?你们错了如果对这种邪恶的风气不加以制止的话那么将来我们每一个人都会成为受害者。我们正在走苏联的弯路在这里我不想过多地评论什么我只想请同志们听听1936年至1938年苏联肃反运动的一些统计数字。从1919年至1935年苏共中央先后选出31名政治局委员他们中有2o人死于政治斗争。1922年的苏共十一大是列宁最后一次参加的党的代表大会共选出26名政治局委员其中有17人在肃反中被处决和流放。至于苏共十七大代表和十七届中央委员会的命运请大家注意苏共十七大代表共1966人其中11o8人因“反革命罪”遭到逮捕和处决。这些代表中有8o %是十月革命前或国内战争时期入党的老党员6o%是工人党员。十七大选出的139 名中央委员和中央候补委员中有83人即将近三分之二被逮捕和处决。下面我再谈谈苏联红军中的肃反情况。第一批授衔的五个元帅中有3个被处决。他们是屠哈切夫斯基、布柳赫尔和叶戈罗夫。15名集团军司令员中被处决了13名85名军长中被处决了57名159名师长中被处决了11o名。同志们这些统计数字够触目惊心的了够血淋淋的了。我要说的是任何一个政党在其执政过程中都有可能犯错误我们共产党也不例外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政党的大部分成员甚至是高级干部对是非观念和理性的极端麻木甚至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推波助澜把自己的战友和同志往死里整这才是最可怕的。历史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在苏联的肃反中真正值得称道的高级干部并不多。这些被处决的中央委员和将军们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被斯大林的恐怖政策吓倒了为了保住自己积极地参与杀害自己同志的血腥暴行什么正义、良知和责任感都被当作破抹布一样扔掉了。同志们事实证明即使想昧着良心苟活于世也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当一种极端错误的思想或是罪行刚刚在党内露头时全体党员如果不齐心协力把它消灭在萌芽状态时那么最终是害人也害己因为你在害人的时候已经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大家早把正义和良知当作破抹布一样扔掉了你还指望谁来救你呢?同志们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假如今天在座的哪位在今后的某一天突然以莫须有的罪名被送进监狱请想一想我今天说过的话。“赵刚说完便从容坐下他感到一种彻底的轻松。多年来他一直过着一种谨小慎微的生活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刚过门的小媳妇。主要是对身外之物考虑得太多了党籍、职务、多年的资历和家庭。有时不得不做些违心的事这种日子他实在是过够了极度的压抑感使他不得不做出选择。因为至少是现在他还没有看到可以改变这种现状的可能性。”生存还是毁灭“那个困扰着哈姆雷特的选择今天同样也在困扰着赵刚。在赵刚看来答案是明确的。如果是有条件的生存譬如失去尊严和良知那么他宁可不要生存而去选择毁灭。
坐在台上的几位领导迅地交换了眼光会议主持者叹了口气说:“赵刚在你进行了这样的讲演之后恐怕谁也救不了你了你回去吧等候处理。”会场上喧哗起来群情激愤。有人站起来愤怒地大喊道:“枪毙这个反革命分子!”“……什么***老革命?肯定是国民党特务……”“打倒反革命分子赵刚……”赵刚正端着茶杯喝水一听见这些喊声便猛地站了起来把手中的茶杯“哗啦”一声狠狠地摔碎在地上他轻蔑地环视着会场目光中饱含着一种愤怒和怜悯他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会场里所有的人包括台上的领导都被赵刚的强硬举动惊呆了会场里竞鸦雀无声。
当李云龙得知赵刚的遭遇时他脸色惨白不吃不喝不说一句话整整坐了一夜仿佛灵魂出了窍。第二天早晨他现自己的头竟在一夜之间变得花白了澎湃的漏*点消失了心中只有冰冷的失望。
地方上的“文革”运动不可避免地要影响到部队部队也出现不稳定趋势。军宣传处的几个喜欢摇笔杆子的宣传干事也按捺不住了他们串连了一些青年军官准备成立个造反组织在部队开展大批判。事情报到李云龙那里他二话不说当即下令把那几个秀才抓起来关进禁闭室。
孙泰安担心地说:“老李那几个家伙关两天就算了事情不必闹大。我听说有人把你告到中央文革小组说你是大军阀专门破坏运动捂着阶级斗争的盖子不让揭。”李云龙说:“军队听中央军委的没人告诉我要听中央文革小组的。那不是个小组吗?怎么架到政治局头上去了?你别管了有事我兜着就是了。”李云龙也感到头疼整个前线部队在地方上狂热的政治运动影响下也越来越不稳定。
甚至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求战情绪这是部队的老传统了一旦被一种政治热情驱动起来最能表现自己觉悟的行动莫过于咬破手指写请战书。战争年代里这种方法屡试不爽使部队一直保持高昂的士气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这些雪片一样的请战书内容都很空洞那些基层的干部战士都以一种朴素的阶级感情表示伟大的时代到来了彻底消灭帝国主义、资本主义和现代修正主义的战斗即将开始他们决心在这次伟大的战斗中如何如何。
最让李云龙哭笑不得的是一个年青的作战参谋递来的请战书兼战略设想。这个作战参谋提出了一个四面出击的战略构想。他认为自从苏联变成修正主义国家之后世界无产阶级革命的中心已经南移。在当前形势下中国已无可辩驳地成为世界无产阶级革命的心脏彻底埋葬帝国主义、现代修正主义的重担已经历史性地落在我们这一代军人的肩上云云。战略构想是在一个星期六的夜间不经宣战在北线以航空兵火力先制人。摧毁苏联远东部队的空军基地和海军基地切断西伯利亚的铁路动脉装甲部队从满洲里、二连浩特等地向苏联境内实施猛烈突击迅合围歼灭苏军远东部队另一支装甲部队从我国新疆的霍尔果斯、阿拉山口等边境要隘向苏联的哈萨克加盟共和国实施突击。这位年青的参谋预见到这场中苏大决战将生在库尔斯克地区那将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坦克大决战会战将以歼灭苏军的重兵集团而告终乌克兰和白俄罗斯便指日可待。下面的事情就简单了通往西欧的大门敞开了我军即可挥师南下扫平欧洲的资本主义国家饮马地中海。
南线战略解放金、马、澎湖列岛在台湾登6。海军舰队出南海向东南亚出击。
东线战略也简单登6日本取得向太平洋进军的前出基地突袭夏威夷群岛摧毁美国太平洋舰队取得太平洋的控制权后在美国西海岸登6最后的一幕很激动人心……鲜艳的红旗飘扬在白宫的圆顶上。美国的劳苦大众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全人类得到解放……
李云龙看着看着就给气乐了他找来那个参谋虚心讨教道:“写得不错我准备上报中央军委但有一事不明你准备用什么跨越台湾海峡和太平洋?用肋板吗?”那参谋喜形于色挺胸昂头地说:“报告长有木帆船就行当年我军横渡长江、解放海南岛时用的都是木帆船我军装备是差些但有毛泽东思想的精神原子弹有全世界被压迫人民的支持我们一定会胜利……”李云龙耐用着性子听到这终于忍不住火了:“我明白是咋回事了你是吃饱饭没事撑的从明天起司令部大楼里地面由你打扫一遍不行要从一楼到四楼扫三遍你不是撑得慌吗?
你不是要解放全人类去吗?好!就先从扫地开始。“一个军务参谋进来报告:”1号特种分队梁军求见您看李云龙一挥手说:“当然见让他进来。”梁军是特种分队一中队的队长是分队组建时从某军区抽调来的干部参加过特种分队历次重大行动是个身怀绝技、军事素质极佳的军官。他是产业工人出身按理说属于根红苗正的干部政审方面没什么问题。但最近他家乡的一个造反组织给部队了函揭他的一个叔叔曾在国民党军队伍中当过兵被定为历史反革命。这就麻烦了家族里有个反革命任你是什么红五类出身都不能在部队干了虽说党的政策是“ 有成分论”但不惟成分论重在政治上的表现。说是这么说这不过是对因出身不好被打入另册的人一种安抚罢了。各级党委的组织部、干部部门的负责人们都有一条内部掌握的原则出身不好的人绝不可升学、参军、入党、提干。在军队中这条原则执行得更不含糊甚至有些特殊军种譬如空军飞行员、警卫都的卫戍部队都需要上查五代、旁查五服之内哪怕是你二大爷的小舅子的表叔曾在国民党军队伍里当过半年伙夫也是一句话政审不合格。梁军有个历史反革命亲戚军区干部部来了通知立即让梁军转业李云龙交涉了几次都有没用。
梁军穿着一身洗得白的旧军衣没戴领章帽徽。他是来向军长告别的他感谢军长的知遇之恩也知道军长为他的事已经尽力了他不想抱怨什么这就是命你能怨谁?他只是心里有些难过他已经习惯做个职业军人了离开军队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干点儿什么。
梁军望着军长说:“1号我向您告别了。说实话我真舍不得离开部队这是我的家呀。可是……没办法这是我的命我认啦。1号您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他的眼圈红了。
李云龙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表情复杂地拍着梁军的肩膀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觉得有愧特种分队的队员每一个人都是他的宝贝。当年是李云龙把这些生龙活虎的战士从四面八方调来但现在他竞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战士他本想劝慰几句。话没出口又觉得是废话。突然一个念头如电石火花般摹然闪过脑际娘的什么是特种兵?一条小小的政审规定就难倒特种兵?那还叫什么特种兵?
李云龙突然露出了笑容他意味深长地说:“照理说就你受过的训练本不该把你送到地方上去弄不好就会生出乱子。唉一个受过特种训练的军人一旦摆脱了军纪的束缚就很有可能对社会构成危害一旦危害社会谁能管得了你呢?
公安局的警察恐伯不行十来个人也未必能制服你要是地方上管不了你那还得军队来管。这样吧你的转业手续先不要办回家先看看联系一下工作等有了单位接收你再回来办手续记住到了地方上要好好干可不许惹事哟。“梁军的眼睛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猛地脚跟一碰挺胸道:”1号梁军无论走到哪里都绝不会给长丢脸您的临别赠言我记住了。“李云龙微微一笑眨眨眼睛说:”我好像没说什么呀?好吧准备出军队不养老早晚都得走不定哪天我也会脱了军装回老家种地去。“明亮的星光似乎搀上了露水变得湿润柔和夜空青碧犹如一片海断断续续的白色碎云幻化出一道道隐隐约约的河川飘在深蓝色的天幕上。李云龙和田雨站在露台上仰望着夜空李云龙通过北斗星的勺柄找到那颗明亮的北极星。那是正北方向北京就在那个方向。李云龙默默地吸着烟显得心事重重。田雨突然落下泪来她擦着眼泪自语道:”赵刚和冯楠现在在哪儿为什么连个信也没有?“遥远的天幕中浩我的银河里一颗流星候然划破夜空消逝在宇宙深处紧接着又是一颗……李云龙心里一动他猛地扔掉烟蒂怔怔地望着流星消逝的地方他感到一种不祥的预兆。
此时在北京西郊的一所军事机关的将军楼里赵刚和冯楠正相拥而坐。赵刚的脸上到处都是青紫色的伤痕。他的嘴唇上有一道可怕的裂伤露出残缺的牙齿。
在白天的批斗会上赵刚被揪到台上喝令跪在地上他倔强地直挺挺地站着连腰也不肯弯被几个造反派成员死死地按跪在地上他又挣扎着站起来参加批斗的人们大怒因为这样死硬的反革命分子还很少见他们一边高呼着口号:敌人不投降就叫他灭亡!一边冲上去把赵刚打倒在台上谁知一顿拳打脚踢后赵刚又晃晃悠悠站了起来造反派们气疯了他们又冲上来一顿毒打如此这般反复多次最后批斗会的主持人见影响太坏便宣布暂时散会。赵刚硬是坚持一步步走回家进门后才颓然倒下。
冯楠用温水浸湿手巾给丈夫轻轻擦拭着嘴里安慰着:“老赵忍一会儿我再给你上药。”赵刚笑笑用手拍拍肚子说:“这点儿伤算什么?我这肚子上中过一9毫米口径的子弹五脏六腑都打烂了这条命本来就是拣来的又活了这么多年我已经赚了嘛。”冯楠轻轻靠在丈夫身上说:“歇一会儿再上路好吗?
“”孩子们安排好了吗?“”放心吧我早安排好了。李云龙是个古道热肠的人孩子们交给他没什么不放心的。你呀在军队这么多年过命交情的老战友只有李云龙一个。真怪一个大学生和一个粗鲁的军人结成生死交情。“”战争是最好的粘合剂我和老李的交情也是吵出来的。三八年我刚调到独立团当政委那天老李正盘腿坐在炕上喝酒见了我二话不说就递过了酒瓶子我说谢谢我不会喝。老李阴着脸哼了一声说不会喝你到独立团干吗来了?我当时也不高兴了回了他一句独立团是打仗的又不是收酒囊饭袋的。这家伙当时就被噎住了。我看出来了他是个顺毛驴在这个团里称王称霸惯了听说前几任政委就因为和他搞不到一起去被他挤走的。刚到独立团时我的工作开展得很难老李也打定主意想挤走我那时我对他印象也不好觉得这人毛病挺多这样的人怎么能当团长呢?他的特点是见了上级就牢骚明明已经执行了命令还要唠叨几句好像不牢骚就亏了似的。对下级就更不像话了张嘴就骂人粗话连篇有时还动手打人。可奇怪的是这家伙在团里的威信还很高全团的干部战士都很尊敬他甚至是崇拜他。当时我想这人恐怕还是有些独到之处的。后来我参加了独立团的几次战斗才明白老李打起仗来真有点儿鬼才点子多善于逆向思维从不墨守成规。“一提到李云龙满脸伤痕的赵刚立刻神采飞扬:”我和老李的性格相去甚远他是个典型的现实主义者而我却是个理想主义者。这两种类型的人一旦相遇碰撞是免不了的。
老李这个人极务实他嘲笑理论一概斥之为‘大道理‘或‘狗皮膏药‘。而我那时书生气十足偏偏爱搬弄理论。“”我猜后来你们成了好朋友主要还是因为你也现实起来再不搬弄理论了。“冯楠问道。。”是呀战争的环境太严酷了理想主义应付不了这种残酷的现实。坦率地说当时的独立团没有我赵刚一样能打胜仗要是没有李云龙独立团在晋西北那种严酷的环境里连一个月也生存不下来。
关于这一点我对老李心服口服在如何做一个真正的军人方面我承认他是我的老师。“冯楠依便着赵刚道:”我看你们俩都是悲剧人物。赵刚你恐怕至死都是个理想主义者你参加革命时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准备为了某种理想而献身当现实违反了你的初衷时你便有了一种破灭感。因为你无力阻止现实的展那种无奈和痛苦是很深刻的如果带着这种痛苦活着你会感到生命变得毫无意义。“ 赵刚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光注视着冯楠嘴里叹道:”咱们生活了十几年你在我面前始终扮演一个温柔妻子的角色几乎使忽略了你的另一面难道你要到最后时刻才亮出你的剑锋?真可谓后制人呀……
冯楠露出凄楚的笑容道:“性格即命运。我没有能力改变你惟一能做到的是始终伴陪你直至死亡。”赵刚痛苦地流下眼泪:“你这样做毫无意义这是有意让我的良心负债为什么不给我一些自由的空间?给我一些选择的权力?”“赵刚你知道俄国的十二月党人吗?”“当然知道那也是一群充满理想主义的革命者。”“我在想俄国的十二月党人在想他们的妻子那可真是一群高贵的女性。十二月党人起义失败后被沙皇流放到西伯利亚他们的妻子面临着两种选择要么和丈夫断绝关系继续留在彼得当贵族。要么被剥夺贵族身份伴陪他们的丈夫去西伯利亚服苦役。这些高贵的、柔弱的女性表现出极大的勇气毅然选择了者。陀思妥也夫斯基都感动得流泪了他说:她们抛弃了一切贵族身份、财富、社交和家人为了崇高的道德义举为了争取自由而牲了一切。无辜的她们在漫长的二十五年里经受了她们‘罪犯丈夫‘所经受的一切……你看一百多年过去了在人们心中那些英勇的十二月党人反而不如他们妻子的历史形象完美。十二月党人的妻子成了一个群体成了一种英雄主义的象征历史也牢牢地记住了这些伟大的女性。你知道这个世界上假如没有了你我活着便没有任何意义思想的孤独和对你的怀念同样也会杀死我还记得吗?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才真正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那时我就想感谢上苍这个男人是上苍恩赐于我的。”赵刚轻轻搂住妻子环视着客厅被抄家后客厅里已面目全非藏书被撕成一堆堆的废纸赵刚穿着礼服佩着少将军衔的大照片上被打了红色的叉。赵刚轻轻笑了:“人生真像场梦啊……”“告诉我当年你投笔从戎投身一场革命几十年的征杀落得如此结局你后悔吗?
“冯楠问。
“不后悔我尽了一个中国人的本分当时民族危亡强敌压境任何一个有血性的中国人都不可能置身于事外。在侵略者面前我们没给中国军人丢脸。至于那场推翻国民党统治的战争我为能参加那场战争而感到自豪。那是一个独裁的、不得人心、腐透顶的政府那个政府不垮台天理难容。我这一生参加了两场战争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没什么可后悔的。我只是感到痛心我想起那些为了建立这个政权牺牲的战友想起他们心里就受不了。从三八年我进入八路军直到四九年建国这11年里我换过的警卫员就有13个他们都是死在我眼前大部分是为了掩护我才牺牲的直到今天我一闭上眼睛那些生龙活虎的面孔就出现在我脑子里我能准确地叫出他们的名字清楚地记得他们牺牲的顺序和地点。淮海战役时牺牲的那些战士何止成干上万。那些刚从火线上抬下来蒙着白布的尸体在田野里摆得一片一片的数都数不过来我亲眼看见一个伤员在担架上拼命挣扎哭喊放下我我要回去我们全连都牺牲了我要去报仇哇。担架旁的一个老人哭着催促担架员快快这孩子快不行了快点儿啊孩子你等等快到医院了你不能这就死呀。
当时呀我已经是纵队副政委了应该在下级面前保持点形象了可我当时……眼泪怎么也控制不住哭得连话也说不出来。这些为了理念而捐躯的人们他们本以为通过自己的牺牲能换来一个自由公正的社会可他们的希望实现了吗?“说到这里赵刚不禁泪流满面他使劲擦去眼泪道:”我想起田先生十年前就是在这座房子里我和田先生做了一次推心置腹的长谈现在想起来田先生真是个少见的智者他的眼光真能透过重重的迷雾看到未来。他在十年前就担心我们的民族会出现一场浩劫现在还真不幸被他言中了。我明白了革命也许是个中性词。它可以引导人们走向光明也可以以革命的名义制造人间灾难。革命必须符合普遍的道德准则即人道的原则如果对个体生命漠视或无动于衷甚至无端制造流血和死亡所谓革命无论打着怎样好看的旗帜其性质都是可疑的。我现在终于理解丁当年高尔基的大声疾呼:在这些普遍兽性化的日子让大家变得更人道一些吧……如果拒绝人性没有爱与同情是根本不可能成为一个革命者的。冯楠我没有能力阻止灾难的蔓延但我有能力捍卫自己的尊严、没有了尊严我宁可选择死亡。“冯楠注视着赵刚说:”我对你们共产党人最初的印象是解放军进上海的时候成千上万的战士都露宿街头连我家的门洞里都躺满了真是纪律严明秋毫无犯啊。我早晨出门没看见地上躺着的战士差点被绊倒一个年青的团长向我立正敬礼一个劲儿地道歉感动得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真是人民的子弟兵啊。那个团长顶多二十七八岁英俊潇洒口才真好好像受过良好的教育对待女士很有点绅士的派头。
那时我想共产党里真是藏龙卧虎人才济济啊。能经过二十多年的武装斗争由弱变强领导人民推翻国民党的政府这样一场伟大的革命没有很多优秀的人才参与是不可能的。特别是遇见你以后我更加深了这种印象。我丈夫这样优秀的人都是共产党员这个党执政还会犯错误吗?那时真幼稚。其实任何一个政党都有可能犯错误以我一个党外人土的眼光看这个政党所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自觉地进行了一场素质逆淘汰。渐渐地把党内富于正义感的、敢于抵抗邪恶势力的、置生死于不顾为民请命的优秀人物都淘汰掉了这样灾难就不可避免了。我说得对吗?“”对了一半优秀人物还有的是而且是在不断站出来。至少我相信李云龙就是一个。
他是条硬汉子比我有勇气。“赵刚挺直身子不料碰了伤口疼得直抽冷气。
冯楠心疼地扶住丈夫:“别动静静地坐着休息一会儿。”赵刚合着眼仿佛已经睡了过去……一缕思绪搀杂着淡淡的忧伤将他带回了当年的延安“抗大”他曾在那里学习过他忘不了那陕北的黄土高原那纵横起伏的山细就像在一妻间被凝固的波浪缺少植被而贫瘠的坡地瘦骨鳞响的老牛拖着古老的木犁。似乎是从天外传来的高亢苍凉的信天游调子:羊肚肚手巾哟三道道蓝咱们见个面容易拉话话难。……
看不见那山上哟看不见人我泪个蛋蛋抛在那沙篙篙里。
安塞的腰鼓在震天轰响漫天黄尘中白羊肚手巾在点点跳跃绥德的精壮后生米脂的俊闺女硝烟中的《黄河大合唱》刀枪铿锵的《大刀进行曲》……千里淮海大平原几十万野战军官兵高唱着:追上去追上去不让敌人喘气不让敌人跑掉……陇海线两侧数十万大军卷起两股狂潮扬起漫天尘土呼啦啦地南北呼应昼夜兼程席卷而去。强悍的黄百韬兵团顷刻间灰飞烟灭……
节日的礼花五彩缤纷阅兵式上炮车磷磷飞机呼啸坦克纵队隆隆碾过观礼台上无数颗金色的将星在秋日的阳光下焰焰生辉……
此生足矣啊大风卷海波澜纵横登舟者引为壮观生死之大波澜何独不引为壮乎?硝烟战火百战搏杀胜利之喜悦亡友之哀痛横眉冷对强敌温柔乡中风光旖旎欢乐与痛苦交织青春、友谊和爱情相伴……此生夫复何求?…
赵刚睁开眼两眼炯炯有光他拍拍冯楠的后背轻轻说道:“喂:十二月党人该上路了黎明可是上路的好时候。”冯楠此时已泪飞如雨她猛地抱住赵刚痛哭道:“赵刚啊我害怕这是我的一块心病我只怕当咱们的肉体消失后灵魂也会飘散没有了你我太孤独了。”赵刚微笑道:“你放心我会紧紧地抓住你想跑都跑不掉。”冯楠擦去眼泪脸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真的?你可要说算数让我放心啊。”她轻轻扶起赵刚说:“走好我亲爱的十二月党人咱们就要去风雪茫茫的西伯利亚了……”
第三十四章
走出火车站的检票口梁军伸了个懒腰两只眼睛像雷达一样扫描了18o度他马上现了目标车站广场的西侧有几个青年正倚着栏杆抽着烟无所事事的盯着过往的姑娘。
梁军一眼就看出这几个小子恐伯不是什么安分之辈。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国防绿军装一副标准的复员军人模样。梁军知道这身绿军装对于老百姓来说是很诱人的这种制式军服因是1966定型生产并装备部队被称为“66”式军服老百姓俗称为“国防绿”。是当时最时髦的服装任你花多少钱也买不到。这身军装是身份地位的象征表明你或你的家人曾在军队工作或和军队有某种联系。因此这身式样很鳖脚的军装也成了惹祸的根源因为抢军装惹出不少人命官司。
梁军走过去装出一副憨头憨脑的样子用山东话向那几个小子问路。他现这几个小子先是盯着他的军装然后互相交换了眼光便喜形于色了。一个剃着光头的家伙搭汕道:“这位老兄是刚复员吧?当的啥兵呀?”梁军回答:“先是在炊事班做饭后来又让俺去喂猪猪长大了杀掉吃啦就没俺啥事了。这不复员啦。
“那几个家伙哄笑起来。光头说:”俺只听说过有军马、军犬才听说有军猪。噢你是猪兵。行啦咱们今天也学学雷锋做好事给猪兵同志带带路咋样?“”没问题别让人家迷路呀。“几个小子响应道。
梁军忙不迭地道谢憨头憨脑地只管跟人家往僻静处走。他心里挺可怜这几个毛头小子为身破军装就要吃苦头了要是老子心情好这身军装送给他们又何妨?
可今天不行老子要演点儿节目只好拿你们当道具啦谁让你小子不长眼?他心虚地四处看看停住脚步问:“我说几位老弟不对吧?咋越走越僻静啊?”那几个家伙都不怀好意地笑了:“明说吧我们弟兄几个想借这身军装穿穿快脱吧裤子里总不会没穿裤钗吧?”梁军挺直了身子脸上的憨气傻气一扫而光。他眼中射出两道寒光冷冷一笑说:“哦想打劫?五个人是不是少了点儿?”对方不太喜欢废话他们手里出现了锋利的三棱刮刀传来一句不耐烦的斥喝:“咋这么多废话?快点儿!”梁军拉下了脸很不高兴地说:“操五个对一个还抄家伙怎么***这么不要脸?给我把家伙收起来不然老子要打你个满地找牙。”为的光头感到很诧异:“唉?这小于的嘴咋这么欠呢?得给你放放血啦……‘话音没落梁军的右腿已经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穿着皮鞋的脚尖准确地踢中光头的鼻梁这一脚力道大得惊人光头在一刹那觉得自己鼻子被一柄十八磅大铁锤击中了似的身子便轻飘飘地斜飞出去。梁军一招得手便不让人他身形一晃啪啪几声闷响余下的四个人全放倒了几把刮刀都变戏法似的到了他的手里。他轻松地把几把刮刀像撅筷子似的叭叭撅断一扬手来个天女散花。
在派出所里值班警察感到震惊了他从来没见过一个赤手空拳的人能把五个带刀的人伤得这么惨。五个人全是重伤那个光头的鼻梁骨被击得粉碎碎骨伤及了运动神经再多使一成力就完了。警察很为难照理说这属于正当防卫可一看那几位的伤势警察又得出防卫过当的结论应该承担刑事责任。问题是现在是 “文革”期间以前的法律已经不作数了再说公检法也失去了往日的执法权力。
乖乖这个刚复员的特种兵也太可伯了就这么几下子就把人弄得这么惨他要是不走正道入了犯罪团伙就该当警察的倒霉了。不行还是给他原部队领导打个电话吧部队领导总不能这么不负责任你训练出一个职业杀手就得把他看住不能这样放手不管往地方上赶这不是成心拆地方政府的台嘛。
李云龙接到干部部的电话时也认为地方政府批评得对:“是呀是呀咱们应该接受地方上同志们的批评把特种分队的人往地方上送这确实不妥这是对社会的不负责任。特种分队的这些混小子我看只有军队才管得了。好吧派人把梁军押回来先关他半个月禁闭转业手续不是还没办吗?不给他办想走?没那么容易。娘的把人伤成那样还没王法啦?”李云龙正在主持一个会议突然接到妻子田雨打来的电话她在电话里泣不成声地说:“老李快回家出大事了……快回来!”李云龙的心猛地一沉他来不及多问匆匆宣布散会带上警卫员小吴窜上车就往家奔。在路上他还在心里嘀咕出什么大事了?这年头咋就没好事呢?
院子里很静。推开屋门就听见低沉的哭声一个年龄有十四五岁的男孩一见李云龙便放下饼干扑过来哇的一声哭出来旁边的两个年龄小一些的男孩和一个女孩也跟着跪下来抱住李云龙的腿放声大哭:“李伯伯救救我们……”孩子们哭得说不出话来。李云龙看看妻子见田雨也在痛哭。她抽泣着告诉李云龙:“赵刚和冯楠都都没了不知是不是他杀这是他们的四个孩子从北京投奔咱们来了……”李云龙像突然遭到雷击脸色变得惨白他身子晃晃便颓然倒在沙上警卫员小吴吓得抱住他连声喊:“长长。你怎么了?”李云龙斜靠在沙上微闭着眼睛一声不吭小吴情急之下抓起电话要叫医生见李云龙无力地摆摆手…
…他紧闭的眼睛里渗出了两滴黄豆粒大的泪珠转眼之间泪水就成串地滚落下来。
他在痛哭但听不见一点儿哭声田雨惊慌地摇晃着他连声喊道:“老李你要哭就哭出声来千万别憋着……”
此时李云龙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了。……赵刚迎面向他走来还是当年那身灰色的八路军军装绑腿打得很利索清瘦白哲的脸上充满了微笑黑黑的眼睛里闪动着智慧的光芒。李云龙怒吼道:“老赵你昨成了吞种?咱独立团啥时候让人打垮过?日本鬼子都打不垮咱们你咋自己把自己打垮啦?你别走咱独立团不能没政委……”赵刚的声音仿佛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老李你不懂死亡也是一种抗争一个有尊严的生命才有存在的价值失去了尊严生命难道还有意义吗?
“李云龙哭了:”好兄弟你别走求你啦你走了我一个人怪孤单的这么多老战友都走了我一个人活着还有啥意思……“赵刚的声音传来:”还记得陈老总的那句诗吗?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咱们按老规矩政委先打前站团长早晚去报到。到那边咱们拉起队伍还是一个独立团……“赵刚的身影候然而逝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天空繁星万点纷纷飘落。当年晋西北的山山水水都瞬间出现在眼前田野、村庄、山川、河流都呈现出悲壮苍凉的色彩这些景物从深远的苍茫中飘然而来又向深远的苍茫中飘然而去……
李云龙像突然从睡梦中醒来脸上已无半点儿泪痕他看看老战友的几个儿女张开双臂把孩子们拢在胸前爱怜地摸摸这个拍拍那个一种少见的温情从他心底泛起。田雨惊讶地看着丈夫这是李云龙吗?自从和他结婚以来还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慈祥可亲田雨再次现她对丈夫了解的还是很不够。
李云龙一改平时的大嗓门似乎是怕惊吓了怀里的孩子们他用柔和的声音轻轻说:“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的孩子这里是你们的家。老婆呀咱们那两个小子都多大啦?这事交给你了按年龄大小论资排辈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妹妹总得有个名分。好家伙我李云龙上辈子肯定是积了德一下子有了这么多儿女半个步兵班呀兵强马壮的。小吴去告诉营房部送几张双层床来把楼上房间收拾一下分男女宿舍你负责监督内务卫生一切按野战军的规矩被子叠得要见棱角毛巾要……”田雨不满地打断他的话:“这不是军营你怎么拿孩子们当士兵要求?”
李云龙说:“早晚都是兵这里就算新兵连吧。
“那天晚上李云龙忙着指挥几个战士搬动家具腾空屋子把几张双层铁床支好铺上被褥眼看着孩子们睡下。只有田雨现他的状态很不正常他的脸色变得灰白走路时步履跟舱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孩子们睡下后他对田雨只说了句:”你也睡吧。“然后梦游般地走进自己的卧室把门关得死死的。田雨心里很紧张结婚十几年了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丈夫如此失态这个铮铮铁骨的男人他的精神像是突然垮了变得极度衰弱。田雨把自己房间的门敞开时时注意着隔壁的动静。
李云龙拉开写字台的抽屉找出一本影集他翻开影集看着他和赵刚的几张合影照。
最早的一张好像是1941年照的他记得那是一个《晋绥日报》记者到独立团采访时照的当时情况很紧急部队正要转移照片上两人都牵着马穿着破破烂烂的灰布军装显得窝里窝囊腰间皮带上插着张开机头的驳壳枪连保险都没关两人的表情都很冷峻没有一丝笑容。从这张照片上可以看出当时形势的严峻。还有一张是5o年代在北京赵刚家的楼前照的两人站在草坪上穿着笔挺的将军礼服佩少将军衔胸前的勋章程亮两人的脸上如休春风笑得很开心……
他的目光渐渐模糊了眼前似乎升起一片迷蒙的白雾泪水不停地滚落下来他狠狠地用袖子撩去眼泪这没用新的泪水又止不住地涌出眼眶他的手脚在剧烈地颤抖心脏在一阵阵抽搐似乎在渐渐裂开涌出了滚烫的鲜血他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胸口像是被压上重物想扯开嗓子吼上几句嘴张了张却没有声音。
他狠狠地咬住一块毛巾忍不住呜咽起来他绝望地向空中抓了一把似乎想抓住老战友逝去的灵魂……这现实实在太残酷了几十年的血与火中建立的生死情谊啊就这么一下子人就没了没倒在敌人的枪下赵刚却自己杀死了自己那些逼死他的人竟然都是他的战友!
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使他终于号啕起来他边哭边小声数落着赵刚:“老赵、老赵呀你不够意思呀……你不够朋友就是有天大的难处你也该找我商量一下啊你我兄弟一场……你这是信不过我呀我要是知道说什么也不让你走这一步啊……老赵啊你不够朋友就这么一甩手就走啦……”他的声音越来越大终于爆出惊天动地的哭声:“赵刚啊你别走呀我求求你啦你他娘的知道不知道?
我这里疼啊疼死我啦……“他了疯似的扯开衣服在自己赤裸的胸膛上撕挠着捶打着:”……几十年的交情啊你就不管我啦?几十年的流血拼命啊就他娘的落个这下场?**他娘的这叫什么‘文化大革命‘啊?这是作孽啊伤天害理啊 ……共产党出奸臣啦老子不干啦老子回家种地去……**你个姥姥老子要毙了那帮奸臣……“”砰!‘‘的一声卧室门被小吴狠命撞开小吴和田雨冲了进来一左一右抱住李云龙他视而不见目光散乱迷离肆无忌惮地破口大骂他挣扎着、咆哮着用拳头向写字台桌面上狠命地砸桌面上的玻璃板在他的重拳下被砸得粉碎手上全是鲜血……小吴拼命抱着他的手臂流着眼泪哀求道:“长、长您小声点儿……”“去你娘的……”丧失理智的李云龙一拳把小吴打出两米远仰面摔倒。他从抽屉拿出手枪“咔嚓”顶上子弹猛地站起来他两眼血红声震屋宇地大吼道:“赵刚你告诉我是哪个狗娘养的害死了你?告诉我我要给你报仇……”小吴从地上一跃而起不得不使用擒拿动作枪下李云龙正在挥舞的手枪李云龙颓然坐下出一声长长的、惨痛的哀嚎犹如受伤的野兽。
田雨泪流满面地抱着丈夫她分明感到李云龙心中的那座精神殿堂在崩溃…
…
第三十五章
1967年“文化大革命”运动进入了第二个年头这是个多事之秋巨大的灾难降临在这块多灾多难的土地上。谁也闹不清是哪座城市最先进入了战争状态的。
自从1月份上海造反派夺了中共上海市委的权得到中央文革小组的肯被赞为 “一月风暴”中共机关报《人民日报》表社论大加赞赏后全国各大城市纷纷响应夺权之风顿成燎原之势派系林立的造反组织面对权力再分配的巨大利益纷纷火并大规模的武斗开始升级战火开始在中国广衰的国土上蔓延开来。
4月广西告急。南宁、桂林等城市爆激烈的战斗双方动用重型火炮和坦克把城市打得几成废墟死亡数干人伤者不计其数。贯穿广西境内的邕江里浮满尸体江水将大批浮尸冲进珠江三角洲直至港澳地区的海面上。港澳报纸连连惊呼全世界为之动容……
出现在西南城市成都和重庆的战争其现代化程度更高。那里有很多国防工厂而这些军火工厂的工人又大部分是从军队复员的前军人这些精通各种武器和战术的造反派们把这个城市的战争进行得有声有色威武雄壮。激烈的战斗甚至刺激了军事科研的进程一些在和平环境下科研人员绞尽脑汁也设计不出来的新式武器竞在实战中被设计出来并投入使用……
华北告急。石家庄保定战火纷纷……
中原告急……
东北、西北到处枪炮齐鸣……
中国境内的战火震惊了全球。
在太空轨道上苏美等军事大国的侦察卫星正紧张注视着这片陷于战火的国土。
中苏、中蒙连绵数千里的边境线上苏军几十个精锐的装甲师摩托化步兵师枕戈待旦处于高度戒备状态。设在菲律宾、冲绳、关岛等地的美国海空基地也进入一级战备数艘航空母舰组成的特混舰队进入台湾海峡北部湾等海域游弋满载核弹或常规炸弹的“B——52”战略轰炸机群排列在机场的起飞线上随时准备腾空而起……
在遥远的欧洲正处于冷战中的华约和北约这两大军事集团都暂时忘却了柏林墙两侧剑拔弩张的军事对峙用惊奇的眼光注视着东方……
与中国接壤或邻近的西亚、东南亚国家惶惶不可终日担心有一天中国内战的战火会打着“输出革命”的旗号越过国境线。在莫斯科的红场上一些中国留学生高举着红旗和毛泽东像正在愤怒地声讨苏联现代修正主义声称要在列宁的故乡重新燃起“十月革命”的烈火“阿芙乐尔”巡洋舰的炮弹这回要射向克里姆林宫了。不过留学生们的狂热还没来得及释放出来就被凶悍的苏联警察们的棍棒扼杀在萌芽中……
李云龙的脑袋近来总是昏沉沉的他被这一幕幕突变的形势弄得焦头烂额。先是政委孙泰安被调到另一个省“支左”去了两人搭档了十来年一直处得很融洽。
孙泰安是个好脾气的人对人很宽容资格老但工作能力较平庸。他没有野心喜欢随遇而安除了胆小些没什么大毛病。李云龙挺舍不得他走。
他所在的城市和全国所有城市一样也进入了战争状态。这个城市的两大造反组织“红革联”和“并冈山兵团”形同水火两派的代表走马灯似的轮流来司令部游说要求解放军支持“革命左派”。李云龙心说我哪知道你们谁是左派谁是右派?
我看都是这两年粮食多了吃饱撑的。六o年那会儿你们咋不闹腾呢?他被造反派们闹烦了干脆称病躲进医院。由新调来的政委马天生暂时主持工作。
比起李云龙这类从红军时代就当上主力团团长的将军来马政委的资历就不值一提了他1943年在苏北参加了新四军的游击队以他的中学学历在文盲众多的游击队里可称得上是个“高级知识分子”了。这样的宝贝自然要保护起来干些能挥特长的工作他从文书干起从来没参加过什么像样的战斗。到1955年部队授衔李云龙和丁伟等人在南京军事学院牢骚嫌肩章上一颗将星太少时而马天生则望着自己肩上的两杠一星感到心满意足。1943年入伍没什么战功十二年就干到副团级少校他知足了。
令李云龙百思不解的是这个1955年的少校凭什么又在十二年之内爬到正军级的位子上的?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很有些戏剧性。
那天郑秘书向李云龙建议说:“新来的马政委已经搬进老政委孙泰安住过的那座小楼了还没有正式上班。1号您是不是去做一下礼节性拜访?”李云龙不置可否却提出了一个另外的问题:“这个马政委在军里排几号呀?”“当然是2号。
“”这不就得啦?你没忘了我是几号吧?“郑波被噎住了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当天晚上政委马天生主动上门拜访李云龙。
两人握了手先是寒喧了几句。李云龙吩咐郑秘书倒茶然后先坐下了。用手拍拍沙道:“坐嘛不要拘束随便点儿。”马天生很有涵养地笑笑坐下了。
“马政委很年轻呀哪年参加工作的呀?”“1943年入伍今年45岁。”“嗬年轻有为呀1943年……我在干啥呢?哦想起来了带着我那独立团在晋西北已经打出一块不小的地盘了说是一个团其实兵员有六干多快赶上当时的一个师啦那时抗战快胜利了嘛。”“是啊李军长是老资格了我来之前听干部部的同志介绍过我要好好向老同志学习呀。”“哟学习不敢当互相学习吧其实老同志有什么?不过就是参加革命时间早点儿工作经验丰富点儿仗打得多一点儿没什么嘛咱们这个队伍一直有这个传统老同志嘛多担点儿责任给年轻的同志多把把关把自己的经验多传授一些仅此而已。”“感谢李军长对我工作的支持。”“你不要怕大胆工作工作上有啥困难就只管来找我这个单位师团一级的干部都是我在抗战和解放战争时期带过的兵人头熟也比较听话。”在一旁倒茶的郑波也听出来了马政委的谦虚话被军长毫不客气地接收了。
“马政委一直是搞政工的?”“是的调来之前我在xx军xx师任政治部主任。
“”哦连升三级你们搞政工的如今吃香啊我们这些搞军事的老家伙也该考虑考虑让位啦仗没得打了用处也不大啦总得给年轻的同志创造点儿条件嘛。“”李军长我刚来对本市‘文革‘运动的情况还不是很了解您是不是给我简单介绍一下?以便我开展工作。“”这很简单就像报纸上说的‘革命形势一片大好不是小好‘还有‘阶级敌人一天天在烂下去我们在一天天好起来‘就是这样。
“”您能不能说得具体些?“”具体可就不好说了本市造反派分为两大组织天天吵来吵去都像乌眼鸡似的都自称左派要求军队支持。我说好都是左派我都支持。这也不行说我和稀泥搞折衷主义没有原则。那就没办法了我想还是让他们自己吵出个子丑寅卯来再说吧。“马天生微微一怔觉得这位军长的话有些刺耳怎么能这么说呢?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是毛主席亲自动的是关系到党和国家千秋万代永不变色的大是大非问题。只要有人群的地方就会有左中右之分就必然会有两条路线的斗争。马天生的逻辑思维是很清晰的既然群众分为两派那么肯定应该是左派和右派之分要都是左派就没有必要对抗了。解放军支持左派这是中央的战略部署。而这位李军长的情绪却很成问题。
马天生是个有丰富经验的政治工作者在情况不明时他决不会表自己的观点今天一点儿小小的“火力侦察”就现了不小的问题。
“李军长我先告辞了希望咱们今后合作愉快。”“那就不留你了郑秘书替我送送。”马天生走出门时还琢磨他好像刚刚被一个长接见过心里一时找不到正军级干部应有的感觉了他明显感到这个李军长不是个好共事的人此人太傲慢简直是目中无人此外他隐隐约约感到此人权有可能是那个司令部的人。
其实马天生也未必就看得起李云龙他认为自己从军二十多年爬到正军级这是有原因的除了有些老长提携主要还是靠自己的才干。马天生在南京政治学院学习时他的学习成绩很好读了大量的书尤其是对马列经典著作的研究有相当深的造诣厚厚的一本《资本论》快让他翻烂了在当时的部队政工干部中像马天生这样随口就能引用马列经典的干部确实极少平心而论就理论水平而言马政委一开口像李云龙这样的老粗只有乖乖听着的份。马天生人品并不坏当过学雷锋标兵和学习《毛著》积极分子他也曾像雷锋那样雨夜背着老大娘走十几里地周围的战友们谁家有了点儿困难马天生知道后会毫不犹豫地解囊相助。做这些事的时候他是很真诚的丝毫没有沽名钓誉的意思。对于上级的指示他从来都是坚决执行的。雷锋同志那句座右铭:对同志要像春天般的温暖……对敌人要像严冬一样冷酷无情。这也是马天生最为推崇的并身体力行去做的。问题是这年月同志和敌人的概念是很模糊的角色也经常生错位经常有这种现象:上午还是同志下午就成了敌人。解决起这类问题马天生是毫不含糊的上午给他“春天的温暖”。下午就给他“冬天的冷酷”。马天生在组织部门找他谈调动工作时就多了个心眼儿他要弄清楚这个将要与他共事的军长的资历、战功和背景。好在摸清李云龙的底并不费事军内高级将领中认识李云龙的人太多了。他的预感告诉他这个极具个性色彩的将军是个不好共事的家伙。他们之间的地位是不可能平等的不冲别的就冲李云龙1927年参加红军和那一身的战伤马天生就自觉得矮了一截。
他太清楚了在一支从战火中拼杀几十年而不断强大起来的军队中资历可太重要了。1955年授衔时马天生亲眼所见一个佩着三颗金灿灿将星的上将见了自己在红军时代当过他班长的一个中将时还毕恭毕敬地立正敬礼。中将不但坦然接受了他的敬礼嘴里还不干净地着牢骚:“***没法儿干啦班长当中将战士倒成了上将。”上将恭敬地说:“什么上将中将?战士什么时候也得听班长的。”这件事给马天生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他和李云龙虽然同属正军级但资历可没法比就算马天生升到军区司令的位子上李云龙也不可能把他放在眼里。资历的差异是先天的、根本没法补救的。在两人共事的初期马天生一直小心翼翼的尽量表现出很尊重李云龙的样子而李云龙也没太把这个坐直升飞机上来的政委当回事因此倒也相安无事。
当李云龙称病住进医院时马天生暂时成了这个军的最高长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本来嘛中央文革三令五申要求解放军支持革命左派他李云龙仗着资格老就是硬顶着不表态还不许别人表态这不是明摆着对抗中央文革小组吗?就冲这一点他早晚要倒霉。
李云龙住院的一星期后马天生终于代表野战军表态了宣布支持“红革联”。
野战军一表态处于剑拔弩张的双方的力量对比立刻生变化。“红革联”有了强大野战军的支持顿时扬眉吐气组织了几万人的集会愤怒声讨“井冈山”执行了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并公开宣布“井冈山”为反动组织勒令立即解散。而“井冈山”及支持者省军区部队则气炸了肺马上出动了上万人冲击了会场双方从动嘴辩论演变成全武行只用了不到十分钟。会场顿时大乱砖头棍棒满天飞数干人奋不顾身地厮杀成一团一场混战下来双方共死伤1oo多人。这仇就结大了省军区也旗帜鲜明地公开宣布支持“井冈山”称“红革联”为反动组织。双方厉兵袜马准备再战战幕就此拉开。
李云龙在医院里也忙得很他一天到晚都在打电话军部的总机接线员们忙不迭地把电话通过军用线路转到各大军区或各野战军的老战友那里。既是老战友说话就难免肆元忌惮骂骂咧咧当年的后勤部长现任某大军区参谋长的张万和和李云龙在电话里骂开了。
“喂!你***还活着呀当参谋长快十年了吧?总得给下面年青的同志点希望嘛要我说你***退下来算啦别占着茅坑不拉屎。”李云龙肆无忌惮地骂着粗话。
“晤一听这大嗓门我就知道是你咋跟驴叫似的?喂你那里咋样?老子这里乱套啦你先别说话仔细听听……听见了吗?高射机枪在平射呢操他***这枪的口径可不是闹着玩的12。7毫米比当年小鬼子的‘92‘式重机枪可厉害得多打到身上就没救。
***老子咋就跟做梦似的?又回到以前啦当年打天律老子带一个师打南开大学那巷战打得也就这水平你听听这枪声密的都听不出点儿了清一色自动火器比老子的部队装备还强火线离我窗口也就8oo多米一派攻一派守昨天连坦克都出动了两辆‘59‘式这边弄了两门高炮用穿甲弹平射正面装甲打不穿这边就急啦组织敢死队抱着炸药包往坦克履带底下钻报销了两辆那几个孩子也完啦可惜呀弄到部队来都是好兵……“张万和在叹息着。
李云龙不满地说:“都打成这样了你怎么不出动部队制止一下?还在看热闹?
“老张怒道:”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没有中央军委的书面命令我敢出兵?中央文革叫支持左派***都说自己是左派老子支持谁?本来打得还没这么热闹不过是砖头瓦块儿的扔来扔去充其量用冷兵器过过招。好嘛江青同志一句话文攻武卫嘛。这下子可麻烦了两派都来了劲头越打越热闹。我的部队的枪全被抢了武器库也被砸开了人家武装到牙齿我们倒***成了赤手空拳的老百姓。
“李云龙听了皱着眉头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小声说:”老张这形势不对呀不是说‘文化大革命吗?咋就文着文着动开了武呢?主席这是咋啦?咋就不管管自己婆娘呢?“
电话里老张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声音顿时低了八度:“老李你***疯啦这种话也敢说?告诉你这话到我这儿就算是打住了别人那儿可千万别牢骚……”李云龙不屑地说:“瞧你***这个兔子胆用手摸摸裤档尿裤子了没有?我还以为当年的张万和是条汉子呢闹了半天也是他娘的兔子胆……”他不等老张的回骂“啪”地挂了电话。
他又把电话挂到孔捷那里孔捷不知刚和什么人过火说话没遮没拦火气很大:“老李我越想越不对妈的个x准是中央出了奸臣。这么多老上级、老战友都***被打倒了当年小鬼子和国民党出几万大洋买他们的脑袋都没干成妈了个x倒让自己人给干掉了。要是这也叫革命那小鬼子和国民党就都是革命派啦妈的惹急了老子老子带部队南下来个‘清君侧‘毙了那帮奸臣李云龙说:”老孔说话注意点儿我可不想看着你倒霉咱们当年的老伙计没剩几个啦你要出点儿事我连个能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了。“孔捷气哼哼地说:”脑袋掉了碗大的疤老子这辈子死过几次了反正命是白捡来的我怕什么?“李云龙岔开话题:”你那里情况怎么样?国境线上压力不小吧?“”妈的陈兵百万光坦克师就几十个。说实话真要打过来我这个军只能支撑几天部队的装备和训练太差了成天净练嘴皮子了哪有工夫搞训练。不怕你笑话给我们军装备的坦克还是‘T-34‘型呢二战时的破玩艺儿。国境线那边可是清一色的‘T-62‘。真要干起来只好像咱们当年那样抱着炸药包往上冲啦。你猜我这些天老在想什么?我在想丁伟还记得当年军事学院他的毕业论文吗?我越想越觉得这家伙是个人物有预见性有大战略思想。你琢磨琢磨现在咱们的北线防御、兵力和装备部署和他当年的设想几乎一样。当年的假设敌人现在可成了真正的敌人你不得不佩服丁伟的战略预见性和勇气。唉丁伟呀这家伙现在不知怎么样五九年以后就失去了联系听说是坐了几年牢职务一搐到底回大别山种地去了。我托人去大别山找过啥消息也没有。中国的事就是这么怪昨天还是将军、大军区的参谋长今天一削职为民成了普通老百姓就橡一粒沙子掉进沙堆再想找可费了劲啦。算了不提这些说说你吧你小子的脾气比我也强不了哪儿去这年头说话要留神点儿你不比我老子这里是大军压境一线防御靠我撑着呢一般没人敢找我的麻烦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李云龙想了想说:”我现在还好不过将来要有个风吹草动我会让我的几个孩子去投奔你你得给碗饭吃。“孔捷动了感情:”放心吧老兄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还有什么事?“李云龙说:”还有我岳母的情况你都知道被划为右派后到兴凯湖农场劳改后来就在那儿就业了。
老人家神经受过刺激不太正常了。本来我想把她老人家接到我这里来没想到又赶上‘文革‘了。相比之下劳改农场倒成了保险箱。这个农场在你的防区内请你关照一下将来万一我这里出了事你要想法把老太太接出来替我给老人养老送终。晦想想心里怪不是滋味的人家把这么好的女儿嫁给我我李云龙硬是没让老人家过上一天舒心日子。想想就愧得慌这件事你得替我办。“孔捷说:”没问题我防区里的事我说话还算话。可是……老李我咋听你说话有点儿像交待后事呀?老伙计别吓唬我好不好?你堂堂的野战军军长当着能有啥事?“李云龙说:”这叫做有备无患懂不懂?好啦我挂了。“李云龙刚放下电话电话铃又催命似的响起是郑秘书打来的他向李云龙报告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昨天夜里对峙中的造反派组织就像是双方约定好了一样突然行动野战军、省军区部队、武装部公安局总之凡是能找到武器的地方全部遭到冲击。由于没人敢下令自卫各部队的军事主官都束手无策眼睁睁地看着战士们手中的武器被抢。李云龙的部队有两个团几乎成了赤手空拳。他闻讯大怒险些把电话话筒给砸了嘴里连声骂道:”反了反了老子从带兵那天起缴过小鬼子的械缴过国民党的械还从来没让人家缴过械。“他把电话直接挂到e团对团长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就算没有军委的命令你不敢开枪。可你用枪托用拳头也能对付这些造反派。你手下有3ooo多训练有素的战士就算他娘的打群架也吃不了那么大的亏呀你这个团长是吃干饭的?“e团团长也窝了一肚子气他牢骚道:”1号我向军部请示过马政委叫我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能拿着语录本宣传毛泽东思想你向谁宣传?
人家能听你的?造反派说啦中央文革小组号召我们‘文攻武卫‘反革命组织已经武装起来磨刀霍霍了我们再不自卫就要犯路线错误了。军长人家比咱们能说我是没办法啦你把我撤了吧。“李云龙说:”撤你的事以后再说现在你得坚守岗位把你的部队管好。“”这点我也做不到我的哨兵站岗只能带着语录本这样的哨兵还不如稻草人呢。现在我们营区里跟集市似的谁想进来就进来逛逛。
今天上午有个老汉赶着一群羊进了军营说是我们训练场上的草长得好这么好的草地也别糟蹋了他老人家以后要拿这儿当牧场了。“团长无精打采地说。
李云龙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情况这么严重。大批的武器被抢就意味着社会治安已不复存在任何人的生命安全都得不到保障。更使他心急如焚的是配置在一线防御的部队这些部队受到冲击后果不堪设想武器装备一旦被抢整个防御体系马上会土崩瓦解驻守金、马、大二担等诸岛的敌军可以轻松地长驱直入。
就算这种情况不会生随着军事禁区被冲击敌方的间谍和特工部队也会乘机潜入。部队的永备火力点、秘密工事、炮位、雷达站等这些军事秘密将再无秘密可言多年的惨淡经营将毁于一旦。
近十年来海峡两岸的军事对峙从大规模炮战、海空战转为冷战和宣传战。在这期间渗透与反渗透的特种作战、宣传战加心理战成为主要手段在以往的较量中李云龙胜多败少始终占着上风。而现在内乱四起强敌压境李云龙算是真正体会到身处东北国境线上承受着巨大压力的老战友孔捷将军的那种无可奈何的暴躁。
夏天这个城市爆了一场大战整个城市被一分为二。东区被“红革联”占据以工学院为核心阵地层层设防早已断绝交通的街道上设置了沙包堆成的街垒蛇腹型铁丝网用铁轨焊成三角支撑物的防坦克桩马路两侧的楼房窗口里伸出黑洞洞的重机枪枪管街心新构筑的地堡里埋伏着执火焰喷射器的射手。
西区是“井冈山”的地盘。这个组织的成员多是来自这个城市西郊工厂区的产业工人人多势众。其中很多工人都是复员军人有不少是参加过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的老兵这些人枪打得准也懂得战术有实战经验战场心理素质很稳定。“井冈山”的头头(按当时的时髦称呼应该叫“1号勤务员”)叫邹明是个前志愿军团长参加过长津湖之战许多美国老兵的回忆录里称此战为“地狱之战”。
可见此战之惨烈。战后邹明的团队受到过志司的嘉奖。身为一个和世界最强大的军队交过手的中级指挥员邹明对于战争的理解有了更新的认识。一个人一生中最为重要的事莫过于找到自己的生存位置他认为自己已经找到了他是为战争而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他最大的愿望就是靠战功成为将军率领大军和敌人浴血战斗。
但邹明的运气不太好他的雄才大略还没来得及施展战争就结束了。回国后邹明转业到本市东风机械厂委委屈屈地当个副厂长对此他深感命运的不公平很有点儿壮志未酬的感觉。谁料“文革”初期他的命运出现转机所有的厂级干部都被作为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揪出了根红苗正的邹明便脱颖而出成了本市最大的造反组织的“1号勤务员”。大规模武斗的兴起使邹明有点“天降大任于斯人”的感觉英雄到底找到了用武之地。他似乎没把对手放在眼里当他得知对手在东区构筑防御工事时他只是轻轻地笑笑他的理论和拿破仑、巴顿之类的名将不谋而合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他不打算在防御上下工夫一个小小的东区总不会比美国6战一师还厉害吧?他有些腻歪地想最烦人的是拿下东区后拆除那些防御工事可够麻烦的。“红革联”的战术是鸡蛋撞碌毒撞不碎也要溅你一身蛋黄招你腻歪。
邹明的轻敌终于使“井冈山”遭受到重大损失。他万没想到势单力薄的“红革联”竟敢主动向西区动攻势而且战术极为老道由复员军人组成的若干支突击队秘密运动到“井冈山”的眼皮底下随着一颗红色信号弹的升空突击队突然起攻击几声巨响几个主要火力点被早已放好的炸药包送上了天。“井冈山”
仓促应战所有的火力点都喷出火舌轻重机枪组成的交叉火力来回扫射企图封住被炸开的缺口。没想到对方的突击队只是佯攻引诱你暴露火力点紧跟着“井冈山”的火力点就被一“82”无后座力炮弹送上天直瞄火炮角度够不着的火力点被嗖嗖落下的“82”或“6o”迫击炮弹所覆盖黑暗中炮弹的炸点开出绚丽的花朵爆炸的冲击波和横飞的弹片妻时将人的肉体撕碎将碎骨、残肢和肉块送上树梢和楼房的楼壁上。“井冈山”的弟兄们多数都没见过这阵势因为这种残酷的实战毕竟和以往他们在电影里看见的战争场面不一样起码是缺少浪漫色彩一个刚才还活生生的人转眼就成了贴在墙上的碎肉这种强烈的刺激除了久经沙场的老兵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恐惧像传染病一样迅蔓延他们三三两两地钻出一线的防御工事向后方逃去“井冈山”的前沿阵地被迅攻占。这一战“井冈山”一派伤亡惨重死亡几十人伤者一百多号连邹明的指挥部也挨了一迫击炮弹幸亏邹明还保持着我军指挥员亲临火线的传统当时没在指挥部不然早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红革联”一战得手士气大振他们把前沿阵地向西推进5oo多米还缴获了大量的武器弹药。策划这次军事行动的领导人杜长海获得了极大声誉甚至有些人很过火的将他捧为“战神”连杜长海本人听着都有些头皮麻。他严肃地批评了那些吹捧者:“这不过是场小战斗牛刀小试嘛怎么能叫战神呢?毛主席和林副主席才是真正的军事天才他们都没敢称自己是战神我杜长海往哪儿摆呢?不能这么叫这太不严肃了。”就这样他伟大的谦虚和军事才能赢得了本派所有成员的尊敬和崇拜。
杜长海也不是平庸之辈他也是个参加过朝鲜战争的前志愿军炮兵副团长。上甘岭战役时他所在的炮兵部队和美军的炮兵进行过当时世界上最高水平的炮战随着主峰阵地的反复易手双方的炮火硬是把山头都削低了几公尺满山的岩石都炸成了细细的粉末一脚踩上去能陷到膝盖。杜长海当时接替了负重伤的团长指挥炮群对敌纵深进行压制性轰击炮战进行了十几天和美军炮兵打了个平手。他的团队受到志司的嘉奖。大概所有当过军人的人都是不甘寂寞的“文革”一开始社长海就参与了造反行动由于他的资历和出身他理所当然成了“红革联”的1 号勤务员。杜长海是个极为固执的人一条道跑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他只认准了一点听党的话听毛主席的话。他从小给地主放牛后来参加了八路军是党把一个放牛的穷小子培养成*人民军队的副团长转业后又成了某机关的副处长。他没有理由不听党和毛主席的话毛主席号召“造反有理”他杜长海就造反现在是党号召革命左派“文攻武卫”保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保卫“文化大革命”的胜利成果他当然要拿起枪来进行战斗听党的话是没有错的。
由于专业原因在抢夺武器的过程中杜长海特别注意收集各种火炮他太明白炮火在战争中的威力了。炮兵是战争之神嘛。这次“红革联”战告捷靠的就是炮火。杜长海手里还有张王牌没有出呢要是他手头的十几门“122”榴弹炮和两门“152”加榴炮来个痛快淋漓的齐射“井冈山”的老巢东风机械厂就成了一片瓦砾了。杜长海不是没胆量这样干而是认为时机还不成熟他要达到战术的突然性准备在关键时刻来那么一次。
那天夜里李云龙在医院里被骤然爆的密集枪声和隆隆炮声所惊醒他向窗外望去见西区有几处被炮弹击中燃起大火。要在过去听到这样密集的枪声他早就激动起来了哪个将军听到枪声能不唤起内心急于肠杀的渴望呢?但今天李云龙可没这份兴致他像守财奴一样传来的每一声爆炸都使他心里一哆嗦。当他率部队进入这个城市时这里的一切都是破破烂烂的近二十年的建设才有了今天的城市规模这些造反派免崽子闲得难受要玩儿打仗游戏玩儿玩儿机枪、冲锋枪也就罢了怎么他娘的炮也玩儿上了?这枪声密的照这个样子一宿没有几十万子弹下不来老子的部队一年才两次实弹射击每个战士才摊到五子弹好嘛这些免崽子一夜就干掉几十万这些败家子哟把这一半的子弹给我我能训练出上百个特等射手。
李云龙再也睡不着了脑子里乱糟糟的。他这辈子经历的凶险事多了还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情绪恶劣过一切都乱套了无论是什么人都有可能无缘无故挨一枪你还不知道谁是敌人。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你就是把脑袋想裂了也没现成的答案。
现在是需要行动的时候不然要误大事的他可不想让海峡那边的老对手看笑话。
他抓起电话拨动了号码盘电话里马上传来段鹏那熟悉的声音:“1号我一直守在电话机旁我估计您要找我。”李云龙笑了:“看把你小子精的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你怎么就认定我要找你?”“1号看眼下这乱乎劲儿我们特种分队能闲着吗?您要是有什么难办的事要演演戏的事不找我找谁?”段鹏的声音提高了八度:“1号梁山分队已做好了一切战斗准备随时听候您的命令。”李云龙感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这支他亲手组建的特种部队又要出场了眼下他还能靠谁呢。
他只简单说了一句:“你和林汉马上来医院见我注意保密。n半个小时后段鹏和林汉走进病房。他俩都穿着便衣右胳膊上都搭着一件军用帆布雨衣。李云龙正在看报抬头望了他们一眼淡淡问了一句:”又是哪个倒霉蛋撞到你们枪口上啦?
“他俩乐了:”1号您真神啦您怎么知道的?“李云龙微微一笑:”打了一辈子仗还能闻不出火药味儿?你们的手枪用雨衣遮着能遮住我的眼可遮不住我的鼻子刚才开枪了?“段鹏笑嘻嘻地说:”刚才路过西区时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于举着枝‘半自动‘拿我们当靶子我吉普车的引擎盖子都打穿了我再不收拾他就成了他的枪下鬼了。您说要死在这个毛头小子手里还不让人笑掉大牙连海峡那边的同行都得笑话咱不过我没要他的命只打穿了那个小子的肩膀让他暂时退出武斗算啦。“李云龙说:”啊胆子不小呀没有命令就敢开枪?“段鹏脖子一梗满不在乎地说:”这有啥?我管他是哪派的哪个混蛋再向我举枪我就打断他的狗爪子。1号你不知道这些从没摸过枪的混蛋长这么大第一次玩儿真枪打死人还不用偿命这下可好打人打顺了手见着过路的手就痒痒。这还得了?再不收拾收拾他们可就反了天啦!“李云龙满意地点点头夸道:”行:
你这小子长出息啦枪给你们是干什么用的?就是自卫用的人家想要你的命你还不敢还击那要枪于什么?还不如烧火棍呢。“林汉开口了:”1号让我猜猜您在想什么。您大概是在考虑前线军事禁区的安全。如果按照‘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命令那咱们军事禁区的警戒还不如纸糊的随便哪一派都可以进去逛逛。
反正是一句话不使用武器就别想确保军事禁区的安全。但一经使用武器就要有伤亡镇压革命左派的帽子咱们可算是戴上了。1号您现在面临着两难选择我说得对吗?“李云龙点点头说:”你说得不错还有个重要问题据我判断他们马上要开始行动了不行动也不行他们的仗快打不下去了。“”为什么?“两个部下问。
“外行打仗消耗的弹药是内行的十倍你们听听这枪声连短点射都少全是连扫射。
也就是说这些毛头小子们不管是否现目标一扣扳机不把一梭子打光不算完我统计了一下被抢的子弹数字恐怕和今晚消耗的差不多。也就是说过了今夜他们弹药就成问题了能抢的弹药库早抢过了他们手里又没有兵工厂再想弄弹药只能打军事禁区的主意了。“林汉说:”1号我又学了一招从枪声密集程度和战斗的时间长短去判断对方的后勤支援能力从而推导出对方下一步行动的可能性。这是指挥员必不可少的综合能力我脑子总缺少这种逻辑推理的能力。
“李云龙毫不谦虚地说:”没错所以我能当军长你暂时还不行。“三个人都轻松地笑了。
段鹏说:“这件事由我们来干我们俩各带一队人换上便衣混入两派组织尽量做做工作制止他们的疯狂念头能兵不血刃解决问题当然更好要实在不行就只好动武了反正两派正在混战真出点儿问题也是对方干的。”李云龙站了起来:“想得不错不管是谁谁打军事禁区的主意格杀勿论。要不惜一切代价制止武斗的扩大少和下面的小喽罗打交道要接近那两个造反派头头这两个混蛋也太不像话了他们以为自己是谁?还当自己是在朝鲜战场?就算他们是当年战场上的英雄现在也蜕变成了混蛋拿国家的财产、老百姓的生命不当回事你们去做做工作用什么办法自己去定反正是要使他们改变那些疯狂念头不要再打部队武器的主意要是执迷不悟你们就管教一下特别是那个擅长使炮的家伙他的破坏力太大了。
第三十六章
第二天李云龙出院先回到家里他哪里知道他家后院成了武器试验场了。
他还没进院就听见后院响起冲锋枪的连射击声他大惊失色抬脚就往后院冲警卫员小吴比他的动作更敏捷一眨眼工夫已经拔枪在手挡在他前面冲进后院。
后院的情景使李云龙大吃一惊后墙根处摆着一溜瓶子他的两个儿子加上赵刚的四个孩子正兴高采烈地向瓶子射击呢。李健端着一枝英制“斯登”式冲锋枪赵山端着一枝美制“m3”式冲锋枪这两个不知深浅的小子都把枪拨到连位置一扣扳机就是一个长点射瓶子倒没打碎几个砖墙却被打得百孔千疮一群弟弟妹妹正专心致志地往备用弹夹里压子弹。李云龙差点儿没气疯了这些混小子是在玩儿命呢这么近的距离向砖墙连射击子弹在墙面上又弹回来这种“跳弹”每一都能制人于死命。看来这些孩子该挨揍了再不管教管教他们明天就敢在屋里玩儿炸药包了。
孩子们见李云龙突然回来便都有些傻了他们呆呆地看着父亲不知父亲该如何落他们。李云龙却和颜悦色地走过去拿过“m3”冲锋枪熟练地摆弄了几下拔下弹夹退出于弹关上保险盖。他像老师讲课似的说:“这种枪叫m3式美国造1942年开始大批量生产枪身广泛采用冲压件这在当时算是枪支生产的一大突破生产成本大大降低了每枝只合当时的二十二美金口径11。43毫米弹容量3o。
哦那枝是英国造‘斯登‘式。你们看这种枪设计得很有特点它的弹夹不像别的冲锋枪那样从枪身下部插入而是从左侧插入这样就有个优点卧姿射击时可以把身子卧得很低减少中弹的危险。这两种枪在抗战后期根据美国政府的《租借法案》曾大量装备国民党部队解放战争时我们缴获了很多。解放后这两种枪退出现役只给民兵使用因为它无论是射程、杀伤力和精确度都已落后了。你们是从哪里找来的?“李健见爸爸没生气胆子便壮了不少回答说:”是 ‘红革联‘的说要拿起枪来保卫‘文化大革命‘的胜利果实。我们很多同学都领了枪连有的小学生都领了。“李云龙气得火直往脑门上撞心说这些混蛋造反派们真是无法无天了竟然连孩子们的性命也当成儿戏不收拾他们一下还行?他克制住内心的愤怒表面上若无其事地说:”你们知道刚才李健和赵山的射击方式叫什么方式吗?告诉你们叫自杀式射击你们近距离向砖墙连射击这样就把自己置于跳弹杀伤的覆盖下院子里已无任何安全死角一个长点射七八子弹每子弹的回弹方向都无规律可循回弹的弹头又撞在别的墙上继续回弹甚至在三次回弹后仍然具有杀伤力你们这些笨蛋居然没有人受伤也算个奇迹了。“赵山说:”爸爸我们记住了以后不再打了。“李云龙说:”晤记住了?现在道理已经和你们讲完了该谈谈处罚的问题了。“说完他骤然变了脸:”李健、赵山你们俩都是当哥哥的同样的错误当哥哥的就要比当弟弟的多承担责任因为你们年岁大。今天你们犯的错误很严重弄些破枪回来在院子里胡打我要是晚回来还不出人命?所以今天我要好好管教管教你们不然你们永远记不住。“他解下皮带说:”这样吧当哥哥的每人抽十下当弟弟的每人五下女孩子免打改罚站两小时这还算公平吧?“李健和李康这兄弟俩挨父亲的打有多少次连他们自己都记不清了他们已经习惯于这样思考问题:惹了祸就得挨揍这是非常正常的。可赵山、赵高、赵水、赵长这兄妹四人从小没挨过打他们的父亲赵刚从不主张打孩子。
于是赵山便壮着胆子抗议道:“打人不对即使犯了错误也应该说服教育这是我爸爸说的他从来没打过我们。”李云龙诧异道:“喂还真是赵刚的种才这么大嘴里就一套一套的。我来告诉你第一现在我是你爸爸既然是你爸爸就有权揍你。第二如果我不揍你和两个弟弟那么对李健、李康就不公平了因为你们都犯了错误怎么能有的处罚有的不处罚?那不成了见人下菜碟了?我不能把你们兄弟之间分成三六九等。至于赵水她是女孩子女孩子是不能挨揍的犯了错误只能罚站这叫做尊重妇女懂吗?第三你爸爸已经把你们托付给我就是同意我用自己的方式管教你们咱家的家规里从来就没有什么‘说服教育‘这一条犯了错误就该挨揍就算当着你爸爸的面我也照样揍你。”赵山想了想觉得还算有道理便说:“好吧我认罚。不过事情是我先惹的弟弟们只管压子弹他们也怪冤枉的他们该挨的皮带我替了行吗?”李云龙绷着脸摇摇头:“不行我这里赏罚分明弟弟们犯的是挨五皮带的错误你和李健犯的是挨十皮带的错误该是谁的就是谁的谁也不能替。”-赵山没话说了:“爸爸我先来……”客厅里响起啪啪的皮带抽在屁股上的声音五个男孩子咬住牙挨了自己应得的皮带数谁也没哭他们已经明白了在这个家里作为一个男人哭总是件丢脸的事。赵水那年十二岁她在客厅里足足站满两个小时她算明白了一个道理女孩子不能挨打但可以罚站这是李家尊重妇女的家规。
司令部会议室里的会议桌是长方形的桌面铺着厚厚的绿呢子。会议室正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军用地图上面标满了各种颜色的符号和密密麻麻的等高线、等深线。一幅巨大的、从天花板一直垂到地面的紫红色丝绒帷幕半开着露出里面的地图。
李云龙坐在会议桌的南侧这从来就是1号的位置。政委马天生坐在会议桌的北侧两人中间隔着足有五米长的会议桌。
李云龙抽着烟他手边摆放着一个黄铜烟灰缸是用“152”口径的炮弹壳底部做成的。他不停地弹着烟灰两眼炯炯放光死死盯着对面的马天生仿佛想把目光变成一把刀子狠狠刺过去。马天生安详地喝着茶用柔和的目光迎住对方满含敌意的逼视显出一副虚怀若谷的涵养和儒雅的神态。
这是两个阅历不同、性格迥异的职业军人的第一次交锋也是迟早要生的交锋。两个人谁也没把对方放在眼里按李云龙的想法这个1943年才入伍的新兵蛋子根本没资格和他对话。1943年抗战都打了六年了他当团长都多少年了马天生那***还是个新兵老子打出的子弹头比他吃过的大米粒都多他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爬到军级的位子上?
而马天生对李云龙的评价也不太高:一介武夫。资格老管个屁用?彭德怀、高岗、饶漱石、刘少奇的资格哪个不老?现在怎么样?还不是都进了监狱?和他们比你李云龙算个什么?就算你能打仗立过大功那不也是过去的事了?那个时代早结束了。现在是一个新的历史时期像你这样头脑简单的将军也该被时代所淘汰了。
和马天生这类靠政治起家的军人相比李云龙的脑子确实简单了些。他的致命错误就是太重资历了惟独忽视了一点时代变了金戈铁马百战沙场的时代早已结束了战尘落定后该是个玩儿政治、玩儿权术的时代。‘文革‘初期党内新倔起的一股政治力量中央文革小组它的成员中资历深的人的确不多即使有也被逐渐淘汰出局了。而大多数成员的资历都不值一提譬如大名鼎鼎的笔杆子姚文元他简直就没有革命资历但这并不妨碍他的权势如日中天。古人有言: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便是这个道理。
此时的李云龙正憋着一肚子火由于马天生的表态本市两大派组织的矛盾迅激化大规模的武斗升级为战争事情展到现在连军队都难以控制了。多方面的情报表明省军区所属的地方部队由于公开表态支持“井冈山”已和野战军部队形同水火“井冈山”一派的武器几乎全部来自省军区的武器库省军区部队主动撤掉门岗暗中派人通知“井冈山”一派前来取武器。还有情报表明在最近生的大规模交火中“井冈山”组织的指挥系统中出现了一些身穿便衣的军事顾问在协助指挥作战。这些人似乎都是职业军人在战术指挥、火力配备、工事的构筑和诸兵种协同方面很专业。情况很明朗省军区已暗中介入了武斗不但向自己所支持的一派提供了武器弹药还派出不少作战参谋协助指挥作战。
使李云龙更为头疼的是在马天生的默许下野战军的一些部队也暗中介入了武斗。“红革联”头头杜长海最近成立了一个坦克分队清一色的“59”式原是军属坦克团的最新装备不知怎么搞的全归了“红革联”。是抢走的还是暗中送的?
这点他马天生应该心里有数。李云龙刚刚得到来自特种分队的情报那个一见了炮就头脑热的前炮兵副团长杜长海最近正在打军属火箭炮团的主意。这个团是后组建的装备的是“13o”口径的自行火箭炮那个疯子杜长海要是得到这些火箭炮对西区来一次齐射那些爆炸后能产生三千度高温的炮弹会把半个城市淹没在火海中。李云龙简直不敢再想下去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要制止这个疯子。长时间的对视终于使李云龙失去了耐心他很不客气的直呼其名:“马天生本市武斗打成这个样子你不觉得你应该负主要责任吗?你有什么权力代表野战军表态支持某一派反对某一派?你难道不懂组织原则?没有经过军党委讨论就敢擅自作主?”马天生微笑着反驳道:“李军长你因病住院期间按我军条令就是暂时停止行使指挥权。我作为这个军的政委当然要主持全部工作了。这点你应该没有异议吧?”
他停顿了一下又软中带硬地说:“李军长在住院期间大概没看报吧?你恐怕对当前形势缺乏了解中央文革三令五申解放军要支持革命左派作为临时主持工作的政治委员我执行中央文革的指示何罪之有?支持革命左派不是只用口头上的支持而是要拿出切切实实的行动来军队支左的意义是什么?还不是因为军队是握着枪杆子的武装集团?换句话说就是用枪杆子去支左革命左派在遭到反革命组织的进攻时解放军就不能袖手旁观就应该坚定地和左派站在一起打退反革命组织的进攻。不如此我们就要犯右倾投降主义的错误1927年大革命失败不就是因为陈独秀的右倾投降主义下令工人纠察队放下武器造成的吗?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呀。最近江青同志也肯定了‘文攻武卫‘的口号并做出了重要指示江青同志是这样说的:我记得好像是河南一个革命组织提出这样的口号叫做‘文攻武卫 ‘这个口号是对的!……不能天真烂漫他们不放下武器拿着长矛拿着大刀对着你们你们就放下武器这是不对的这是要吃亏的革命小将要吃亏的。老李呀你我都是受党多年教育的老同志了江青同志是谁?是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夫人呀她的话是代表主席的呀对毛主席的批示对中央文革的指示抱什么态度是关系到无产阶级立场问题是大是大非的问题在这点上是没有调和的余地的。”
马天生不温不火的、语重心长的一席话噎得李云龙半天没说出话来。一谈政治问题、理论问题李云龙就处于下风了他自己脑子也在糊涂着呢能找出什么话来反驳?
马天生说的没错支持左派和文攻武卫的口号又不是他马天生明的他执行中央文革指示也没什么不对。李云龙一时说不清楚但总隐隐约约感到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得慢慢理出头绪来军队的最高指挥机构是中央军委按照我军的建军原则应该是党指挥枪那么党中央的政治局应该是最高决策机关了但是且慢现在又出现个中央文革小组一切政策性的批示均来自这个“小组”。它的权威似乎是至高无上的那么中央政治局哪儿去了?是撤销了还是解散了?没人告诉你它的合法性是否还存在同时也没任何文件表明中央文革小组算是最高权力机关。诺大的一个中国谁能闹清楚最高权力机关是什么?别说李云龙稀里糊涂当时的中国没几个人能说清楚谁要是傻乎乎的拿着本《宪法》说中国的最高权力机关是人大常委会这是宪法规定的那么大家肯定以为这家伙神经不正常在说胡话呢。宪法是给外国人看的拿到国际上意思意思就成了谁会抠着宪法叫劲。李云龙昏沉沉犹如一盆浆子的脑子里突然裂开了一道细细的裂缝一道理性的微光隐隐约约地透过缝隙射了进来他似乎有点儿明白了不能钻进事物组成的乱麻里去考虑问题你要跳出乱麻置身事外去考虑问题别纠缠在表面的小事上。听谁的不听谁的什么是最高权力机关谁是左派谁是右派谁革命谁反革命这统统不重要关键是谁拥有了评判权和解释权斯大林那句话说的可谓精辟:“胜利者是不该受到责备的。
“想到这里李云龙算是明白了这个世界上的事原本很简单是政治家们故弄玄虚把原本简单的事弄得复杂化了。话又说回来了要是光喊喊口号写写大字报革革文化的命那么谁愿意革命就革命好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问题是这两个造反派头头已经不满足于革文化的命了他们要搞武装革命而且动静越闹越大。要动用坦克大炮了。这就触犯丁大多数原本想过安分日子的老百姓的利益了。革命了一辈子的李云龙终于对革命这个字眼有了比较深刻的认识他认为自己有责任制止这种胡闹式的革命尽管这样做要承担极大的风险甚至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李云龙盯着对面的马天生突然觉得这家伙挺可怜。他想就算我李云龙文化低可我学会了思考可体***倒是一肚子的学问讲起革命和理论来头头是道可那是你思考的结果吗?你顶多是个学舌的鹦鹉罢了。你那些理论哪个是你自己思考出来的?他真的可怜起马天生来了。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和风细雨地说:“老马咱们应该商量一下武斗一定要制止再这样打下去这个城市就完了不知要死多少人呢。你看是否可以这样办第一马上和省军区联络消除对立联合制止武斗。都是解放军嘛怎么能自相残杀呢?第二确保军事禁区、军事机关、军火库的安全。宣布如有冲击上述目标者格杀勿论。第三和省军区协同行动宣布军队不介入地方派性争端共同收缴两派的武器这一点绝不能含糊必要时不惜动用武力。”马天生认为今天李云龙提出的几点建议很不像话他好歹是个军级干部怎么连原则都不讲了?
这已经不是和马天生个人的矛盾了这是直接对抗中央文革的行为难怪毛主席说党内有个资产阶级司令部呢军内也一样这个李云龙对“文化大革命”的牢骚可不少分明就是那个司令部的人此人大不识时务也早晚要倒霉。
马天生拿出一份《解放日报》说:“李军长这是篇重要社论题目是《”文攻武卫“是无产阶级的革命口号》我觉得我有必要给你念一段算是咱们共同学习社论吧。你看社论指出:对于阶级敌人挑起的武斗我们一是反对二是不伯。
我们对付的办法就是‘文攻武卫‘。我们一方面文攻摆事实讲道理从政治上揭露、孤立、批判、打倒敌人教育受蒙蔽的群众一方面武卫当一小撮反动家伙拿起棍棒刀枪向我们扑过来时我们就给予坚决反击直到对他们实行无产阶级专政彻底粉碎其猖狂进攻……好咱们就学到这里。老李我认为你刚才的几点建议是极端错误的是和中央文革小组的精神背道而驰的。因此我不同意。第一省军区一些负责人属于隐藏在军内的走资派他们公开支持反动组织‘井冈山兵团 ‘向他们提供武器弹药并派出作战参谋指挥武斗这是向无产阶级专政的猖狂进攻他们的行为已经走向了反面这笔账早晚是要和他们清算的。第二有消息表明近日中央文革要对本市的问题进行表态将宣布‘红革联为革命左派支持革命左派是我们野战军义不容辞的责任。在左派遭到反革命组织的进攻和屠杀时如果我们坐视不管那还要我们解放军干什么?第三毛主席教导我们: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对付‘井冈山兵团‘这样的反动组织应毫不手软地进行反击绝不可有妇人之仁。城市打平了是小事将来可以重建我们不可只算经济账不算政治账。现在死几个人是值得的如果反革命分子得逞我们干百万人头就要落地红色江山就要改变颜色……“李云龙终于忍耐不住了他猛地一掌拍在桌上吼道:”马天生你少他娘的卖狗皮膏药这些狗屁话我听得多了用不着你来上课谁是左派谁是右派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中央文革说了算不管是哪派只要我李云龙一天在这个位于上谁敢冲击军事禁区抢夺武器谁想毁了这座城市我就坚决镇压绝不客气……“他扫了马天生一眼两眼射出寒光用鼻子哼了一声:”我先把丑话说在前边哪个狗娘养的想吃里扒外挑动武斗想靠这个找台阶向上爬拿国家财产、军队的荣誉、老百姓的生命当自己晋升的台阶不管是谁老子就像宰鸡一样宰了他。“就算马天生再有涵养也被李云龙粗鲁蛮横的态度深深激怒了他猛地站起来脸涨得通红地说:”李云龙你不要太狂妄了就凭你刚才说过的话就可以定你个现行反革命你对抗中央文革对抗‘文化大革命‘绝没有好下场。“李云龙傲慢地把双臂抱在胸前冷笑道:”老子一口唾沫一个钉说出的话就没有打算收回去这条命反正是拣来的已经白赚了二十多年了这个脑袋子弹都不怕还伯你的帽子?你这话也就是吓唬墙窟窿里的耗子。值班参谋。“他大吼道。
一个值班参谋进来立正敬礼听候指示。
李云龙命令道:“通知各部队进入一级战备今后不管是哪派组织谁敢冲击军事机关、军事禁区抢夺武器一律开枪射击格杀勿论。我负责任去执行吧。
“”是!“值班参谋转身就走。
“回来!”马天生站了起来正色道“除了中央文革小组谁也无权下达这种命令我宣布这个命令无效。”李云龙像没听见一样正用打火机点烟这是老习惯了他的命令一经下达就绝不重复第二遍。
值班参谋向马天生敬个礼说:“对不起马政委按照我军条令我只能执行 1号长的命令请原谅。”参谋再次敬礼转身退下。
马天生觉得自己的血压在迅升高。太阳穴附近的血管被血液冲击得嘣嘣跳动他脸色白手指哆嗦着指着李云龙说:“李云龙你不要一意孤行你无权下达这种命令。我要直接向中央文革小组汇报你这是拥兵自重对抗中央这绝没有好下场。”李云龙戴上军帽冷冷地说了句:“请便吧!”
第三十七章
出乎李云龙的意外马天生自从上次和他大吵了一架后似乎并没记仇每天见面还总是和颜悦色地打招呼显得很有涵养好像他俩之间从没生过什么不愉快。相比之下李云龙就做得差多了他是个不会掩饰内心活动的人心里若是不愉快便一定要表现出来。以前的老政委孙泰安是个老好人脾气好没野心凡事总顺着李云龙还处处维护李云龙的威信所以两人之间从没生过争吵彼此相安无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李云龙是被孙泰安“惯”坏了。而马天生就不同了他认为自己是个坚持原则的人凡属于自己分内的工作他绝不允许别人插手有什么需要拍板的事也绝不征求李云龙的意见自己做主就是。他和李云龙第一次见面时曾很客气地称李云龙为老同志希望多多帮助听得李云龙心里还挺受用可日子长了李云龙现马天生当初的话不过是客气一下罢了他根本没什么需要李云龙“帮助”的只是把李云龙当成一个平级干部相处既不显得疏远也不特别尊敬。甚至也不像开始那样称他为“李军长”而是很随便地称“老李”。这种缺乏礼貌的行为使李云龙很不满意总在心里嘀咕:老李?那是你叫的吗?娘的一个小小的少校如今也和老子平起平坐啦。这他娘的到哪儿去说理?
马天生成天忙得很他的工作很繁琐比如组织毛泽东思想讲用会连队的“ 一帮一、一对红”活动着重培养一些基层连队的学习毛著积极分子组织部队帮助农民搞春种秋收抗旱抗洪。据基层干部反映马政委在助民劳动中的确身先士卒有一次竞累得昏倒在田头。他自律精神很强烟酒不沾没有任何个人嗜好除了重大场合他平时总穿着一身补着补钉的旧军装。他调来的时间不长就几乎走遍了所有的基层连队在战士们眼里他像个和蔼可亲的连队指导员和战士们促膝谈心嘘寒问暖亲自把病号饭端到生病战士的床前感动得那个战士流着泪一遍一遍地高呼:毛主席万岁!还有一些家庭生活困难的战士曾接到家里的来信声称接到了汇款家庭困难已解决希望安心服役云云。那些家庭受到帮助的战士都认为汇款人很可能是下来蹲点的马政委所为。因为只有马政委和他们谈过心询问过家庭情况。还有一些夜里上岗的战士都见过马政委屋子里到深夜还亮着灯光有好事者扒着窗沿探望过见马政委正捧着毛主席著作在聚精会神地读着。
郑秘书有一次去马天生家送文件回来后告诉李云龙马政委家里空荡荡的除了几件公家配的家具外几乎什么也没有连床上的被褥都是有补钉的可他有很多书籍郑波扫了一眼只记住几本有《自然辩证法》有《一八七一公社史》、《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国家与革命》似乎还有黑格尔和斯宾诺莎的著作书名没看清。郑波是这样评价的:“看得出来马政委是个理论型的干部文化水平很高从藏书上能看出来我以前也去过老政委孙泰安家孙政委没有藏书除了‘四卷‘只有本艾思奇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从理论水平上看这两个政委是没法比的。”李云龙听着不大入耳便阴沉着脸道:“郑秘书我是不是该和干部部打个招呼调你去马政委那里工作呀?”此话一出口郑波就住了嘴从此再也不提马政委的藏书和理论水平了。
除夕那天马天生在全军团以上干部会上做政治动员提出要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李云龙在一旁插嘴道:“同志们要正确理解马政委的意思什么叫‘革命化的春节‘?就是艰苦朴素不许吃好的你七碟八碗大鱼大肉那还能革命吗?
告诉你们修正主义就是这么出的成天吃他娘的土豆烧牛肉能不修吗?所以今年的春节要突出政治要亿苦思甜大鱼大肉你们就别想了各师团要以连队为单位吃忆苦饭请老贫农、老工人来忆苦来倒倒苦水昭还有件事各单位的政工干部要严格把关老贫农、老工人没文化说着说着脑子就容易糊涂我听说上次炮团开忆苦会就出了问题忆了半天硬是忆到六o年去了。这像话吗?幸亏是没文化的老贫农要是从有文化的马政委嘴里说出来那还不成了反革命?同志们别笑这有什么好笑的?针尖大不大?要是放在政治上就比他娘的磨盘还重你们还别不信打个比方说也许你是个好人可平常得罪过人有人恨你就老琢磨你可你小子又不长眼说话不注意惹出政治上的麻烦人家不揪你小辫子揪谁?谁让你不长眼?这反革命你不当谁当?要真到了这步田地我这个当军长的也救不了你。你是活该。好啦我就说这些马政委还有什么要说的?“身为政委的马天生本来是会议主持者谁知李云龙一通喧宾夺主信马由缰的胡扯把他稀里糊涂变成了旁听者而李云龙倒成了会议主持者临了还装模作样问他有什么要说的他没什么要说的心说你说了这么多我还有什么说的?不是都让你说了吗?
马天生清了一下嗓子道:“刚才军长做了指示我举双手赞成吃忆苦饭的形式很好大家要通过这种形式认识到我们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今天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希望大家能通过忆苦思甜化作工作上的动力在新的一年里有个新气象深入开展‘文化大革命这场运动。好我看就这样吧散会!”李云龙又来了事:
“司令部和政治部的干部都留下别的人都快点儿退场。”马天生坐着没动冷眼注视着李云龙想看看他还要干什么。
“大家都往一块儿坐坐别坐那么散鲁副主任你们俩在后面嘀咕什么呢?
有话拿到桌面上说咱这里暂时还没出现阶级敌人用不着成天琢磨……“李云龙没好气地招呼道。
军官们都笑了起来政治部副主任鲁山涨红了脸申辩道:“军长我正问忆苦饭的做法呢没琢磨人……”“你就是琢磨也没关系你们政治部不就是干这工作的吗?不说这些了咱们言归正传。
今天的亿苦饭司令部和政治部放在一起饭后要组织学习学‘老三篇‘革命化的春节嘛就得这么过谁也别想弄上两口忆苦饭就回家吃鱼吃肉这是欺骗组织门儿也没有。大家不是都配了对儿吗?笑什么?‘一帮一、一对红‘不是配对儿是什么?别净往歪处想学习时以对儿为单位先进的帮落后的一块儿红起来不能让落后的把先进的拉下水成了一个水平那叫‘爷儿俩比**—— 一个鸟样‘。“军官们大笑起来他们早听惯了军长的粗话都觉得很生动一点也不枯燥只有马天生和鲁山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既然大家都配了对儿我也不能例外也要配对儿找谁配呢?看来只能找马政委了……“下面又是哄堂大笑。因为这种结对子有个不成文的惯例一般都是先进的主动找落后的结对于军长显然觉得自己是先进的而政委却成了落后分子在这些军官看来军长和政委才真是 ”一个鸟样“谁帮谁呀。
马天生没想到李云龙会主动找他结对子他知道李云龙对自己很有些看法马天生又何尝不是这样两人个人之间矛盾越来越深以至工作上的分歧越来越大。
马天生调来时间不长根基尚浅还是很愿意和李云龙缓和一下矛盾。
他站起来很诚恳地说:“我愿意和李军长结对子希望得到李军长帮助共同进步。”李云龙见马天生同意了便拍板道:“好这件事算定了忆苦饭由我来安排。大家准备好‘老三篇‘学它个通宵大家有不同意见没有?”“没有!”大家齐声道。心说有意见又怎么样?谁敢说不愿过“革命化的春节”?
李云龙找到军部食堂的炊事班长问道:“会做忆苦饭吗?”“报告军长那东西好做弄点麸子再切点白菜帮子放在一起蒸一下就行了。”“吃这么好的东西还忆个啥苦?旧社会穷人到了灾年能吃上麸子就饿不死啦不行你给老子想想观音土有吗?”“哎哟这可没地方找去。”“对了你小子是什么出身?”故事班长挺起胸道:“雇农百分之百的无产阶级。”“那你家灾年时都吃过啥?”“听俺爹说吃过野菜、榆树钱儿还吃过树皮对了军长你们长征过草地时不是吃过皮带草根吗?吃草您是行家呀您选几样草俺那儿还有双破皮鞋呢把它剁巴剁巴给煮了不就行了。”李云龙往院子里一指:“那都是什么植物?就吃它吧。”炊事班长伸出脖子看了一下倒吸一口凉气:“老天那是做麻袋的麻秆还有向日葵秆和辣根草还不是新鲜的都干透了。军长您不是开玩笑吧那能吃吗?”“谁说不能吃?你小子不是问我过草地时都吃什么吗?告诉你就吃这个。就这么办弄点麻秆、向日葵秆、辣根草剁碎了再弄点稻壳加上你那双皮鞋煮它一锅。”李云龙一锤定音。“可是……军长这成吗?那稻壳根本煮不烂肯定拉嗓子还有辣根草又苦又涩吃下去还窜稀还有那麻袋……不是麻秆……反正今晚要靠这个过年俺非挨骂不可。”炊事班长惶恐地说。
“你咋不开窍呢?这不是忆苦吗?吃大色大肉能亿苦吗?你们家在旧社会难道净吃大鱼大肉?”“听俺爹说他给地主扛活赶上麦收时馒头、肉管够有时还给酒喝呢。”“胡说!我看你小子在美化地主小心老子组织人批斗你快去就这么做。”炊事班长执行命令还真不含糊他做的“忆苦饭”比李云龙想象的还要糟糕。
除夕之夜老贫农在台上涕泪交流地诉苦时李云龙打了个盹没听见说什么。直到大家按忆苦会惯有的程序唱起“忆苦歌”时才惊醒。
天上布满星月儿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申。
李云龙半合着眼正不搭调地哼着歌忽然闻到一股怪味直冲鼻子原来是忆苦饭端来了他定眼一看连自己都有点儿傻了他没想到自己亲自定的食谱竞如此糟糕。应该承认炊事班的刀功还是蛮过硬的凡草本植物都剁得很碎看不出本来的面目皮鞋切得像萝卜丝大小最吓人的是稻谷壳这东西还保持着下锅之前的模样支楞在碗里显得很锋利。这是一碗黄不黄、绿不绿、粘粘糊糊散着刺鼻怪味的东西。自恃学过野外生存生吃过无数白蚁、蛇、蚯蚓之类东西的李云龙肠胃也翻腾起来。
大家可能都有同感因为当忆苦饭一端上来时凄苦的歌声一下子就零乱起来连马天生都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前的那碗东西在楞。
李云龙刚尝了一口就卡了嗓子费了很大劲儿才强咽下去他心里暗暗叫苦有些后悔这恶作剧玩儿大了些。但事已至此后路是没有了硬着头皮吃吧。
他若无其事用筷子敲敲碗边道:“嗯还行大家都体会体会旧社会劳动人民就吃这东西咱们今天吃是为了不忘本。泡在蜜罐里的人不能总惦着自己享福还要去解放全人类让全世界的穷人都泡在蜜罐里。是不是呀?马政委我这政治动员还可以吧?”“军长说得对大家别小看这顿饭的意义这就是政治是反修防修最具体的措施。来大家吃!”马天生端起碗吃了一口。
李云龙心一横狼吞虎咽地把碗里的东西吞下去。
军长和政委都吃了别人自然不好再愣着大家风卷残云地将自己碗里的东西吞下。
李云龙又盛了一碗嘴里说着:“马政委再来一碗?”马天生面色平静地回答:“没问题咱们是‘一对红‘嘛。”李云龙吃完第二碗抹抹噶拍拍肚子似乎意犹未尽:“吃饱啦。”他心里一点儿也不慌因为早备好了“秘密武器”。当年学习野外生存时苏联教官传授过一旦误食了有毒的植物要马上喝木炭灰水这是一种催吐剂能马上引起呕吐谁知这招现在用上了。
等李云龙在厕所里把肚子里的东西吐干净回到会议室时现马天生的脸已呈灰白色头上不住地冒汗似乎有些坐立不安。
“马政委咱们先学哪篇呀?我建议咱们先学《为人民服务》怎么样?”李云龙春风满面地问。
“好啊我来念……”马天生强忍着不适翻开书。
李云龙暗暗吃惊这家伙还真有点毅力。
那天夜里这“一对红”把“老三篇”读了若干遍还进行了讨论。李云龙声称和白求恩同志握过手他独立团的好几个战士都是白求思同志治活的。“你看 ‘去年春上到延安后来到五台山工作不幸以身殉职‘五台山离我们独立团的地盘不太远重伤号都往那儿送那次我去送伤员碰见了白求思同志高个子、大鼻子、眼珠子好像蓝……”马天生的话不多他的脸色很不好出了很多汗李云龙隔着宽宽的会议桌都听见马天生腹腔中传来的阵阵肠鸣声。每隔个十几分钟马天生便猛地扔下书很不礼貌地中止了李云龙的侃侃而谈窜进厕所。剧烈的腹泻使马天生的脸色由灰白转为青绿。李云龙似乎没注意这些他又翻开了书向马天生征求着意见:“现在咱们是不是该学《愚公移山》了?”
第三十八章
“红革联”1号勤务员杜长海近来常常有种异样的感觉其症状是这样的神经中枢总处于一种高度兴奋的状态走路时脚底像是装了弹簧地心引力似乎有点不起作用了就像在月球上行走一样当然这只是一种感觉。他的脑子也处于半昏沉状态很像酒至半酣的感觉浑身像鼓足了风的船帆有种饱涨感;连皮肤都有些异样任何触摸都能引起一阵阵使人颤栗的快感犹如春风掠过湖面吹皱的水波。
连他老婆都现他有点儿不大对劲儿跟中了邪似的。从早到晚不知疲倦精神头儿大得惊人身为1号勤务员他现在可谓日理万机了这要在以前以他的身板早累成一摊烂泥了。可现在有点儿奇怪了怎么这样精力充沛?晚上在床上和老婆亲热起来竟没完没了不折腾个大半宿不算完而仅仅一年前他老婆还一口咬定杜长海患了阳萎呢为此还差点儿离了婚咋就现在成了这模样?还让不让入睡觉了?人和庄稼一样旱了涝了都不行。
杜长海自己明白是咋回事这叫漏*点。人要没漏*点生活就太乏味了。只有时势才能创造出漏*点。自从他转业到地方当了一个机关的行政处长可把他委屈死了行政处是管理机关后勤工作的食堂、司机班、电话总机、水暖电工等工作都要一手抓。哪个环节没干好都要挨骂行政处是干吗吃的?连这点儿工作都做不好?他杜长海好歹也在朝鲜战场上指挥过炮兵团他是个天生的军人真正的军人是不喜欢和平环境的。一个有如此辉煌的军事生涯的副团长怎么能一辈子窝在一个机关里干些令人厌烦的后勤工作?部队从朝鲜回国后本来准备参加授衔可一道命令下来杜长海所属部队的番号被撤消了本来能授个中校军衔的杜长海被迫转业壮志未酬啊这辈子投身军旅本来应该是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在沙场上建功立业可偏偏命运捉弄了他。他消沉了这是个一切按部就班、井然有序的社会所有的位子都有人捷足先登了一切都要论资排辈耐下心来熬年头如果不是“文化大革命”他也许这辈子就埋没在机关里。而现在命运终于给了他一个机会以前被视为神圣不可侵犯的旧秩序被摧毁了以前那些不可一世的大人物相继倒台连他的顶头上司局长和党委书记都被剃了阴阳头挂起了大牌子撅着腚在八月的毒日头下被批斗几个小时还一个劲儿地向造反派点头哈腰。杜长海以前对领导可是高山仰止般地尊敬而现在世界算是倒过来啦旧秩序被摧毁了而新秩序还没来得及诞生这个机会是干载难逢的。中国的历史已多次证明只有在乱世小人物才有出头的机会。历史是个变幻无穷的魔方在有限的空间里不断地排列组合。
既然有幸遭逢乱世何不揭竿而起?为以后的权力再分配打些基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和“井冈山兵团”的战斗已进入相持阶段。杜长海出色的步炮配合战术使对方心有余悸在短期内还无力展开新的攻势。杜长海在抓紧时间完善自己的指挥系统他设置了司令部、作战部、情报部、后勤部四处网罗退役军人最好是当过作战参谋的转业军官。
他要组建自己的参谋班子。想是这么想真要做起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复员军人倒是不少但当过作战参谋的转业军官可不多。
人就是这样运气来了你挡都挡不住。杜长海正为自己的参谋班子伤脑筋一个转业军官就自己找上门来。这是个一看就很精干的家伙他名叫张重曾在新疆军区当过作战参谋因和领导闹矛盾一赌气便要求转业。到这个城市后还没来得及分配工作因为复转军人安置办公室的工作已陷入瘫痪部队的一点儿转业费已快花光了。他听说“红革联”是本市的左派组织只希望运动结束后能给解决工作问题。
“打过仗吗?带过兵吗?”杜长海一点儿客套没有开门见山地提出两个问题。
张重的脾气倒像个军人一点儿废话没有:“1962年中印边境反击战我指挥过一个营。
“”咱们谈谈战术问题怎么样?“杜长海试探道。
“现在没有敌我态势图连纸上谈兵都算不上。这样好不好?借我辆自行车我到双方阵地附近转转明天我做个沙盘到时候再谈。”杜长海故意说:“现在虽然没有大的战斗可前沿冷枪不断到处都是狙击手你去侦察可有危险呀。”
张重淡淡一笑:“怕死还敢去当兵?再说这充其量是场武斗算不上战争。”“都使用过什么武器?最精通的武器是什么?”“所有轻武器都玩过。最精通的大概是手枪吧。”社长海把手枪拍在桌上说了句:“试试看。”张重倒也不客气他抓起手枪“哗”地顶上子弹走到窗前向3o米开外的电话线“叭!叭!”两枪电话线被打断两根搭了下来。
杜长海倒吸一口凉气平心而论他自己可没这本事。
第二天张重捧来一个精致的沙盘上面双方的兵力布防和火力点临时工事及敌我态势都标明得很专业。张重问:“还需要我讲解一下吗?”杜长海笑了:“ 算啦你不用讲了你现在是我的参谋长了这个职务还算满意吧?”张重倒是宠辱不惊他面无表情地说:“干什么都行服从分配嘛只是别忘了将来给我安排个工作。”杜长海面临着一个问题。经过几次战斗他手里的弹药消耗得差不多了。
文攻武卫队员们毕竟不是正规军他们缺乏战场经验胆子小往往没看见人影便将子弹泼水般地扫过去到头来战果不大弹药的消耗量却是惊人的。杜长海手里没有兵工厂弹药补充成了大问题。再打驻军的主意已经不太好办了驻军已加强了戒备摆出了一副强硬姿态曾经宣布过支持“红革联”的野战军近来忽然态度暖昧只是口头上笼统地表示要支持“左派”可光说不练什么实际行动也没有。据情报野战军的领导层里关于支左问题的态度不统一那个其顽不化的李军长和坚决支持左派的马政委闹得形同水火。
杜长海以“红革联”1号勤务员的身份求见李云龙他自信凭自己对革命事业的忠诚和良好的口才能够说服这个军长支持自己的组织。李云龙马上回话了可以来谈谈。
杜长海乘坐一辆“嘎斯69”苏式吉普车后面跟着一辆“解放”卡车里面坐着他的警卫班警卫班有二十多人着装一律是蓝色劳动布工作服头戴柳条安全帽胸前扎着三个弹夹的帆布子弹袋每人配备着“56式冲锋枪和”54“式手枪两大件显得很气派。
野战军司令部已进入临战状态。大院门口堆起了沙包工事前面挡着蛇腹形铁丝网工事后面伸出几枝重机枪的枪管。一个佩戴着值勤袖章的值班军官一手拿着指挥旗一手拎着机头已张开的手枪站在白色停车线后面大门左右两侧各站着四个头戴钢盔手持“56”式半自动步枪的士兵军官和士兵像钢浇铁铸一般站得笔直钢盔下黝黑的脸上杀气腾腾手上雪白的手套和刺刀银色的光芒在阳光中交相辉映。
就算杜长海见过大世面此时心里也有些毛暗暗喃咕:妈的到底是野战军派头就能压死人。
值班军官声称他接到命令只允许杜长海一个人进去其余的人应全部站在停车线外等侯警卫班的弟兄们不干了他们群情激奋地嚷着我们是警卫头儿走到哪儿我们就跟到哪儿一个军部有什么了不起?
值班军官似乎懒得和他们费口舌只是干脆地喝道:“未经允许越过停车线的一律格杀勿论机枪准备。”沙包工事后传来机枪的拉栓声门口的八个士兵几乎同时拉开枪栓将子弹顶上膛。杜长海一见事情要闹僵忙挥挥手命令部下退到停车线外自己走了进去。
他在会客室里足足坐了四十分钟在这期间连杯水都没人给他倒他的自尊心受到极大的伤害。当李云龙军容肃整地出现在他面前时杜长海条件反射般从沙上跳了起来以标准的军人姿态立正敬礼李云龙冷冷地摆摆手:“你没穿军装行什么军礼?稍息吧。”杜长海被一口气噎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没敢作他被眼前这个军长的气势展慑了李云龙披着一件1955年授衔时的毛哔叽将军风衣两腿微微叉开双手背在后面脸上一副不怒自威的表情眼里射出两道寒光刺得杜长海很不自在。
李云龙说话了:“听说你在部队当过副团长?哪个部队的?”“xx军。”“哦军长是孙瘸子吧?他是二野的老家伙了。”杜长海说:“长认识我们军长?”“嗯长征时认识的那时他是骑兵营长这家伙脾气暴爱骂人成天日爹操娘的他那条腿还瘸着吗?”“还有点儿瘸听说是参加西路军时在河西走廊负的伤。”李云龙说:“你找我有事吗?”“是这样我是以‘红革联‘1号勤务员身份来请求解放军的支持我们在反动组织‘井冈山兵团‘的武装进攻下处境很困难根据中央文革小组的精神解放军要支持革命左派…
…“李云龙打断他的话:”我们不是表态了吗?解放军当然要支持左派还能去支持右派吗?这点儿道理还能不懂?还用中央文革来教吗?“”可是我们需要的是实际的支援我们缺乏弹药缺乏重武器缺乏通讯工具还需要懂军事的指挥人员我们的伤员需要得到部队医院的抢救治疗我们需要实际的帮助…
…“李云龙岂能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他是在泄不满呢。李云龙强压着怒气尽量缓和地说:”瞒你还缺乏重武器?连‘59‘式坦克和‘152‘加榴炮都有了你当过副团长应该知道我军的兵力火器像‘152‘加榴炮这种口径的重炮至少是师属炮兵才配备你够富的了还想要什么?是不是再给你几颗中程战术导弹?“ 他的口气突然变得尖锐起来:”你想过没有?凭你手里的重炮和坦克再加上几个基数的炮弹一旦开火要炸死多少无辜的老百姓?要毁掉多少建筑和财产?同志哥这里不是朝鲜战场是我们自己的国土是我们自己辛辛苦苦建设起来的城市你脑子一热就要毁了它这是犯罪…“”长我不同意您的观点您为什么只算经济账不算政治账呢?毛主席说:‘在路线问题上没有调和的余地。‘无产阶级‘ 文化大革命‘是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这两个阶级的大搏斗大较量是生死攸关的问题是大是大非的问题。我们响应毛主席的号召起来造资产阶级的反是坚定的革命左派而反革命组织‘井冈山兵团‘却企图复辟资本主义他们武装到牙齿杀害我们的战士向我们猖狂进攻我们如果再不拿起武器就要犯右倾投降主义的错误。您是老红军我军的高级干部我尊重您的历史但是我也要指出您的思想已经跟不上时代展的需要了危险啊长不管您的资格有多老功劳有多大如果放松了世界观的改造就会被历史所淘汰就会走向人民的对立面……
李云龙嘴笨还真有点儿招架不住杜长海那两片嘴挺利索一套一套的你还没法驳倒他。因为他的理论不是他自己的而是来自最高决策层中央文革的理论你能说它是放屁吗?李云龙怜悯地望着这个头脑简单的前炮兵团副团长他不是坏人他真诚地相信自己是坚定的革命左派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保卫毛主席、保卫“文化大革命”的胜利成果他是真诚的绝不虚假。李云龙想越是这样的家伙越危险他的脑子已进入狂热状态什么也听不进去惹出多大乱子也不管。死几个人算什么?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文化大革命”成绩是大大的损失是小小的。
乱了伯什么7。乱了敌人锻炼了群众。大乱才能达到大治……这些来自最高决策层的指示每句话都能让杜长海当做武器把李云龙噎得一楞一楞的你还没法反驳他。:李云龙耐着性子椰榆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是老粗没文化理论水平没有你高你的帮助教育我记住啦。至于如何给你实际上的支持我看还是这样你不是有热线直通中央文革吗?你请中央文革给军委下个命令只要有军委的书面命令别说给你武器弹药我这个小军长给你当警卫员都行。你看我才配一个警卫员你的排场比我大硬是一个警卫班军区司令也不过如此嘛来人呀给我送客……”他吼道。
“井冈山兵团”的1号勤务员邹明这两天也正在为弹药的事伤脑筋。他知道双方的前沿阵地处于对峙状态是由于双方都缺乏弹药都无力起进攻。这时只要一方有了充足的弹药均衡马上会被打破双方实力的天平就会向一方倾斜。邹明是个处世果断的人他根本不想征求任何人的意见这种事需要的是决心和魄力。
虽然省军区暗中支持他的军事行动可再不敢故意敞开弹药库让他去抢了。据说省军区上次的举动已经挨了军委的批评暂时不敢明着对“井冈山兵团”进行军事援助了。现在惟一的办法就是打野战军的主意。他知道野战军有个巨大的弹药库把这个库弄到手今后几年的弹药都不用愁了。军事禁区算什么?以革命的名义是没有什么地方不能进的。别看驻军荷枪实弹如临大敌声称已进入一级战备真要冲进去他敢开枪吗?向革命造反派开枪他李云龙还要不要脑袋了?这是镇压革命群众的刽子手他敢担这个责任吗?不然全国都在抢夺驻军的武器怎么就没有一支部队敢于开枪呢?
邹明连夜派出了一支几百人的部队乘坐着二十多辆卡车向军事禁区驶去。这支部队的成员全部来自西区是东风机械厂的产业工人。其中还有不少复员军人他们手里的武器很杂因为这些武器除了来自省军区武器库还有一部分是来自本市武装部的武器库。武斗队员们手里的枪五花八闻正规军早已淘汰的日制“38”式步枪歪把子机枪苏制“ppsh-31”型冲锋枪还有的就是解放战争时缴获的美军二战时的装备像“汤普森”冲锋枪“m1”卡宾枪都是4o年代初美军的装备。这些武器由于长期磨损精确度差故障率高子弹不通用零件也不可互换打起仗来能把人急死。前步兵团长邹明为这件事急得睡不着觉这也是他痛下决心的原因除了野战军的现役装备他还能想出什么办法?
车队浩浩荡荡向郊区疾驶着复员的老兵们浮想联朗仿佛回到了以往的战斗岁月没当过兵的青年工人们更是激动万分要不是“文化大革命”你到哪儿去找这种机会手里端着真家伙想打谁就打谁。此时的城市即使在夜里也充满了战争的喧嚣。夜色中时时升起一颗颗照明弹又徐徐落下各种颜色的信号弹此起彼伏随风传来零星的机枪点射声拖着长长尾迹的曳光弹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银亮的弹道……一个解放战争时参加过天津巷战的老兵在车厢里大感慨:“真***又回到从前啦当年陈长捷那小子
车队第一辆卡车的驾驶员似乎没听见什么动静卡车的两个前轮胎就瘪了他猛地一脚踩住制动器卡车在惯性的冲力下歪歪斜斜地撞到路边的电线杆子上车上的武斗队员捂着撞疼的脑袋大声地咒骂起来。为了不耽误时间第二辆卡车猛打方向盘绕过第一辆车准备继续前进。谁知还没来得及绕过抛锚的卡车两个前胎也突然没气了两辆卡车把窄窄的路面堵得死死的。一个当过侦察兵的复员军人他的耳朵很灵敏他好像听见两声微弱的钝响似乎很熟悉他琢磨了两分钟突然恍然大悟地叫起来:“妈的前边有人朝轮胎开枪这枪上安了消声器……”武斗队员们愤怒起来这是反革命分子在伏击我们弟兄们开火!队员们跳下汽车展开散兵线向前方的黑暗中猛烈射击不同型号的枪支喷出长长的火舌像金蛇狂舞灼热的弹壳四处崩溅……当所有弹夹都打空时武斗队员们现对面黑暗中没有还击的枪声他们面面相觑开始怀疑起那个老兵的话是否是虚张声势。
邹明乘着一辆北京吉普走在车队后面听到枪声后他命令驾驶员越过车队冲到前面当他握着手枪从吉普车里窜出来时队员们正端着空枪楞连他们自己也闹不清是否真有人向汽车轮胎开枪。邹明到底是当过团长的人他很果断地命令队员们把挡住路的两辆卡车推开他凭直觉判断对面伏击的人不会太多不然。
就不是这副光景了。十几个队员冲过去推车没等推动卡车前方又是几声微弱的钝响五六个队员立刻中弹跌倒其余的人马上卧倒还击一阵射后前方又没了动静。邹明现了一件怪事所有的中弹者都是被子弹击穿了小腿肚腿骨虽然没受伤但子弹造成的贯通伤也够吓人的弹头只在进口处留下一个不起眼的小洞子弹出口处却被撕下酒盅大小的一块肌肉组织。邹明的心里一动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感到对面黑暗中潜伏着一种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的力量正在极其耐心地捉弄他就像猫玩儿老鼠一样。邹明是1942年入伍的老兵从战士干到团长经历过上百次战斗可谓久经沙场了可今天他第一次尝到恐惧的滋味他感到自己像条放在砧板上的鱼正毫无办法地任人宰割。他手下的队员们不知道邹明正在想什么他们有种急于报复的愿望一部分人正在拼命射击一部分人又在推车邹明猛地挥动手枪大吼道:“注意隐蔽!”然而已经晚了又是几个队员一头栽倒邹明握枪的右手突然像遭到电击手枪出一声尖锐的金属哨音飞出三米开外在一股巨大冲击力的震动下他的右手麻木得失去知觉。一个队员拣回了手枪大家都惊骇的楞住了一子弹准确地打在枪管套筒上套筒被打变了形。所有的人都明白了这仗没法儿打了。对手是手下留情了否则凭对方的枪法邹明就算有十条命也完蛋了。受伤的弟兄们毕竞不是真正的军人贯通伤带来的巨大疼痛使他们顾不上面子了伤员们都大声哭嚎起来队员们的士气迅低落下去况且伤员再不抬回去治疗会失血过多造成死亡的。邹明不再犹豫了他果断地下达了命令:撤!
事后在总结会上邹明把玩着那枝几乎报废的“54”式手枪心想妈的要说这是“红革联”干的鬼才相信。“红革联”要有这本事仗就不用打了。这些神秘的枪手简直就像幽灵真***专业。邹明在十几年的军人生涯中似乎还没见过这么高水平的枪法枪手射击位置隐蔽得极佳连射击时的口焰都用某种很专业的办法消除了消声器成功地掩盖了枪声叫你根本无法察觉子弹是从哪个方向射来的。更令人不解的是当时处于黑暗之中黑暗中射击枪法竞能如此出神入化简直不可思议。
邹明给一个老战友挂了长途电话这个老战友在西南的一个兵工厂工作从事的是轻武器研究老战友仔细听完邹明的叙述连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那些枪手装备了红外线瞄准镜现在一些达国家的军队都装备了这种瞄准镜。在可见光是零的情况下清楚的看见你。咦?真怪了这种瞄准镜我国别说装备部队连科研样品还没出来呢你怎么能见到?”邹明不是傻子他明白了现在他最危险的对手不是“红革联”那些乌合之众而是一个隐藏在暗处的强大力量这个对手处事很有分寸只是向他出一种警告似乎在告诉他如想要他的脑袋就像探囊取物一样想到这里邹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座城市的武斗进入对峙状态城市的一条主要干道——朝阳路成为两军阵地之间的分界线。由于双方都缺乏弹药所以没有爆较大的战斗只是在双方的前沿阵地出现了大量的狙击手每幢建筑物的每个窗户都成了狙击点只要有个目标暴露在窗口过3o秒钟以上立刻会被来自不同方向的子弹击中。昔日繁华热闹的朝阳路现在变得死气沉沉终日不见一个人影。大街东西两侧的楼房墙壁上布满了蜂窝状的弹孔和“八二”无后座力炮的炮弹炸出的不规则状的大窟窿空气中蔓延着浓浓的火药味。南北走向的朝阳路的南侧是个丁字路口路口的一座四层楼房后面有一座高达八十多米砖砌的大烟囱烟囱的侧面有铁梯可供单人上下烟囱的顶部很宽敞。像个小*平台。
身穿便衣的李云龙正手持望远镜趴在烟囱顶上向武斗双方的阵地进行观察他身边趴着一溜儿孩子李健李康兄弟和赵山等兄妹四人。孩子们第一次参与这种冒险活动心里既兴奋又扑扑乱跳都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在李云龙的望远镜里双方的攻守态势一览无余用沙包堆成的街垒工事临街楼房地下室窗口改成的暗射击孔还有一些精心伪装过的暗火力点都收进了李云龙的视野。
当这个城市的武斗处于萌芽状态时李云龙没太在意他认为那不过是造反派们在打群架互相扔扔砖头瓦块儿再急了眼玩儿玩儿冷兵器就差不多了。谁知这些造反派一玩儿就收不住手了机枪、冲锋枪都嫌不过瘾坦克和大炮都用上了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从某种意义上说政治观点的分歧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用尽一切方法将对方在军事上打垮。此时战争已经成了目的。李云龙的心情很矛盾从理智上讲他认为这种动枪动炮的武斗纯属胡闹。但从感情上讲那久违的枪炮声对他的确是种诱惑做个不恰当的比喻犹如被去了势的太监猛地见到陈横在眼前的美女一样心中极度渴望却不能为。身为职业军人他对眼前生的战争不可能无动于衷即使没有参与的可能性也要做个内行的评判者。一个职业军人要时时抑制那种对战争的冲动是件很痛苦的事。
李云龙把望远镜传给孩子们观察他点燃一支香烟吸了一口忍不住骂了起来:
“蠢货蠢货都是他娘的蠢货杜长海和邹明都是当过团级指挥员的人也都参加过实战一场小仗就打成这样不是蠢货是啥?”李健和赵山都是中学生了从小生长在军人家庭对军事多少都有兴趣他们最近和司令部的几个作战参谋混得挺熟还经常在沙盘上玩玩对抗游戏知道一些军事术语。
李健把望远镜传给赵山疑惑地问道:“爸我看他们的阵地设置得不错呀您看火力点有明有暗有高房工事有地堡街垒工事像是个火力支撑点一旦开火就能组成交叉火力我看双方都挺内行的看不出有什么漏洞。”赵山用望远镜观察着说:“爸我看出点儿问题他们的射孔开得不怎么样视野和射界都太窄还有两个阵地之间的障碍物太多有废弃的沙包工事有防坦克桩还有一辆被击毁的公共汽车这些东西都有可能被进攻一方利用成为对方的掩体还有双方表面上虽然都注重交叉火力的运用但还是有不少射击死角。”李云龙满意地说:“嗯我看赵山就比李健聪明李健是个笨蛋玩儿了几天沙盘游戏就以为自己是将军了告诉你你小子还没入门呢。赵山观察得比较仔细看出了一些问题说得也有些道理。咦?你先别笑得意个什么?我下面的话还没说完呢这叫‘五十步笑百步‘你们两个再加上杜长海和邹明思路是一样的你们的眼睛只盯着对方的阵地只关心对方的火力配置、射击角度和正面进攻的路线这样想思路就走进死胡同就算是成功地打过去突破了对方的防线那又怎么样?撕开了一个口子向两翼展一下那不过是在对方防线上打进了一个楔子离全歼对方还远着呢这种战术太小家子气。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娘们儿只盯着眼皮底下的鸡毛蒜皮。打仗的原则是要想尽一切办法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就像毛主席说的‘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咱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观察呢?原因就是这里是全城的制高点战场的全局一收眼底这样就会对战场全局有个总体的把握大家注意一下现在交战双方的兵力布势很糟糕都采用了兵力密集的收缩防御点大面小在地形的利用上都属于消极防御似乎都等着对方来进攻恰恰忽略了一条重要的战术原则‘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至于进攻的路线就大有讲究了进攻的目的不是为了击溃对方而是寻找薄弱环节在几个点上进行突破然后进行穿插分割合围对方的重兵集团加以歼灭大家想一想现在这仗该怎么打?”赵高脑子最快:“ 爸我知道了这条朝阳路的南北两端是平房居民区小巷很多最适合绕过去…
…“”这不叫绕过去叫迂回渗透。“李云龙提醒道。
“现在双方都是收缩防御顾不上两翼我要是指挥员就来个正面佯攻两翼迂回包围对方围住以后再穿插分割。”赵高说。
李云龙教训道:“你以为就你聪明?人家当过团长的人还不知道两翼迂回、穿插分割?这种小儿科的战术连当排长的都懂。你再仔细看看‘井冈山‘阵地的两翼防守得很好几乎没有破绽。唠那些小巷口有几辆被击毁的汽车我敢说这汽车上有名堂很可能设置了电火的定向雷我去查过这些混蛋抢了工兵营的一些定向雷那个邹明要不用在这里我就不姓李。你们看那辆汽车前面的地面上比较干净而汽车后的地面上倒净是碎砖烂瓦这是伪装为的是掩盖连接爆破控制器的电线这种雷杀伤力很大几百颗钢珠能形成18o。的杀伤半径。那个杜长海也鬼得很他早看出了这里的名堂才不触这个霉头。看来双方都是受地形限制才成这种格局。”李健说:“要这样说双方的指挥员都没什么失误正面强攻和侧翼迂回都不可取那只好这样僵持了这是没办法的事。”李云龙笑道:“傻小子进攻和防御不仅是在一个平面上还应该是立体的也就是说应该从空中、地面和地下组织进攻和防御。当然按现在双方的条件可以忽略空中进攻因为双方谁也没有直升机。可是忽略了地下这个层面就太愚蠢了。”赵山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您是说地下有通道?”“没错这个城市的下水道修建工程我们部队也参加了污水主干线的管道里能并排走两个人这就简单了有个小型的突击队就够了只要端掉对方的指挥部对方就会不战自渍。我刚才用远望镜仔细观察了双方防区内下水道井盖好像都没有采取措施这几乎是致命的疏忽任何一方先想到这点这仗就不用再打啦。”李健不以为然道:“爸您参加过修建工程可他们哪儿知道这下水道的事?”“一个普通人想不到这些当然没什么可一个指挥员就应该想到在战争中任何微小的疏忽都会付出血的代价没想到根本不是理由谁没想到谁就是蠢货就不配当指挥员。
“李云龙一想起这两个前志愿军团长就怒不可遏他们在这个城市里打仗闹事倒尚在其次最使他愤怒的是这两个家伙的战术思想竞这么如此僵化如此平庸。
在李云龙看来这两位的指挥能力当个连长都勉强居然还当过团长看来不光这两个家伙是蠢货连提拔他们的人都是蠢货。
“叭!”一声枪响一颖子弹打在烟囱顶部棱线下不知是哪方的狙击手现了烟囱上有人先开了一枪紧接着机枪和冲锋枪就打响了子弹“瞅瞅”地掠过。李云龙安慰孩子们:“别害怕梯子一例是射击死角大家慢慢下撤退!娘的欺负老子没挺机枪敢向老子开枪……”李云龙组织“战地参观团”一事被田雨知道了气得田雨一天没吃饭她向李云龙大其火:“我看你脑子有毛病了一看见别人打仗就激动自己去还不算把孩子们也带去你知道不知道那里有多危险?咱们自己的孩子先不提要是赵家兄妹出点儿问题咱们怎么对得起赵刚和冯楠啊阿?我就不明白怎么世界上还有这种人?要是自己去打仗激动一下还情有可原怎么见到不相干的人打仗他也激动?即使是拿破仑对战争也没像你这么狂热快六十岁的人了也不觉得难为情……。
面对妻子的责难李云龙汕汕地沼了一句嘴没敢回。他知道自己近来由于心情压抑做了些过分的事比如整治马天生事后也有些后悔一个堂堂军长怎么心胸如此狭窄?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就像个农村孩子愉愉去堵仇人家的烟囱。
这次爬烟囱也是要真传出去会让人笑话的。
杜长海此时正在他的指挥部里和他新委任的参谋长张重密谈。杜长海很久没有这样的谈话对象了他手下当过兵的人不少可真正值战术的职业军人除了张重就没有第二个人了。今天他俩讨论的题目是杜长海拟定的叫“城市巷战中步炮配合战术”。杜长海点燃一支香烟猛吸了一口若有所思地向天花板吐出了一个大烟圈烟圈翻卷着徐徐上升就像核爆炸产生的蘑菇云。他说:“我祟尚拿破仑的名言:一个将领应该把炮火使用得像自己的手枪一样自如。他的原话记不清了原意大致是这样。在现代战争中炮兵被认为是‘战争之神‘。你很难想象没有炮火的支援仅靠轻武器如何能获得胜利在我们炮兵的眼里步兵手中的机枪、冲锋枪简直像玩具一样纯粹是小打小闹。”张重笑了笑说:“你的观点太偏激了。现代战争需要诸兵种的协同离了谁也不行城市巷战中解决战斗主要靠轻武器和手榴弹大炮可当不了主角。”“不对。”社长海反驳道;“一个多层的建筑物它的所有窗户都可能是对方的火力点你用轻武器和守军对射是愚蠢的最干脆的办法是用大炮轰垮建筑物把守军活埋掉这是最省时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城市巷战中炮火的使用无非是两种方式。第一用小型的直瞄火炮进行有选择的射击就像我们上次对西区的攻击一样这种方式固然可以直接命中对方的火力点但炮手也直接暴露在对方的火力覆盖下在直射火力下双方被命中的几率是对等的况且城市的建筑物太多地形复杂有些火力点构筑在你的火力死角上这种战术弊端太多推进度慢伤亡也大。第二种方式就简单得多用重炮向一个区域集火射击落弹面积以平方米计算火力覆盖后的区域内有生目标将全部摧毁……”张重正在喝水手一哆嗦水都洒到胸前他打断杜长海的话反驳道:“这里面有个前提要看这场巷战生在哪里如果是在敌方的国土上你可以不必考虑炮火的破坏力反正打烂的是敌方的城市你的目的是歼灭敌国的有生力量摧毁敌人的抵抗使用什么手段并不重要。比如二战时的柏林战役城市几乎打毁了一半。如果是在自己的国土上你必须要考虑到炮火对城市的破坏和平民的伤亡。我国城市的特点是人口密度太大低矮建筑密集每一颗炮弹都能造成大量无辜平民的伤亡。我军在解放上海时也是考虑到这一点严禁各部队使用炮火只用轻武器也照样占领了城市。”杜长海嘲笑道:“亏你还当过军官。战争就是使用暴力这种极端手段战争是什么?是流血的政治战争能不流血吗?战争中平民伤亡从来就是军人的数倍这是规律是避免不了的。惧怕伤亡就没有胜利。你刚才提到1949年上海战役我也记得我军在攻击苏州河上的外白渡桥时伤亡惨重原因是对面的百老汇大厦是个巨大的火力支撑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仅靠轻武器就想冲过苏州河根本不可能。其实要是个爱惜战士生命的指挥员不管什么禁令不禁令用一个榴弹炮团就轰垮了它能减少多少伤亡?一座楼嘛打毁了可以重建打仗不能太小家子气要有点气魄。军人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胜利至于手段只要你能想到的都可以用。”张重倏然变色道:“我明白了你说了半天无非是一个意思对西区的进攻非使用重炮不可?”杜长海毫不理会张重的脸色说:“当然我已经决定了咱们的本钱有限拼伤亡咱们拼不起打仗不能硬拼要打巧仗火力可以弥补兵源的不足不过咱们现有的”152“加榴炮还不够我现在对13o火箭炮团很有兴趣。”张重用商量的口吻说:“老杜我看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第一听说野战军已进入一级战备宣布如有抢夺军火的一律开枪自卫咱们现在去抢火箭炮肯定会和军队生冲突一旦开火事情可就大了。第二就算搞到了火箭炮咱们能真向西区射击吗?你知道那玩艺儿太厉害一门炮十九颗炮弹能覆盖多大的面积?要是数十门炮……老天你不是开玩笑吧?你真下得去手?一次齐射能毁掉半个城市老杜你该不是脑子出了毛病……”杜长海沉下脸训斥道:“我看你才脑子出了毛病。毛主席说:对反革命分子绝不能施仁政。老张啊反革命分子已经武装到牙齿了他们在杀害我们的战士不把他们消灭行吗?我看你的是非观念非常模糊立场也有问题。我要问问你你对‘文化大革命‘究竟是什么态度?
你对《解放日报》的那篇社论《“文攻武卫”是无产阶级的革命口号》究竟是怎么认识的?“张重不是个善于辞令的人在杜长海的一连串逼问下显得理屈词穷。他嘟囔着:”咱是个小老百姓关心那么多大事干啥?其实……都是老百姓。都无仇无冤的观点不同吵两句骂两句也就算了干吗这么你死我活的?动枪不算还要动炮……“杜长海恨铁不成钢地教训道:”糊涂呀麻木呀要是所有的人都像你这么想那谁来革命?谁去解放全人类?谁去保卫我们的红色江山?当年鲁迅先生对中国人的这种麻木痛心疾。想不到直到今天还有你这样麻木的人老张啊你真该好好学习学习呀。“张重不以为然地说:”好好。关于我的学习问题以后再说关键是现在该怎么办?“杜长海果断地说:”今晚就行动多派些人去我就不信驻军敢向革命左派开枪那个姓李的军长没这个胆子全国还没这个先例呢再说野战军的马政委也是支持咱们的。“张重叹了口气说:”我没啥好说的啦咱们各尽各的职责干吧。“杜长海笑了:”这就对啦有意见可以保留命令还是要坚决执行的。“田雨近来有些手忙脚乱家里凭空添了四个孩子操心的事太多了。
自从前两年保姆张妈去世后家里就再也没请保姆只有个厨师是按李云龙的职务配的。这个八口之家的家务可不是厨师的职责。李云龙从不在家庭生活上操心他认为多了四个孩子不过就是吃饭时多摆四副碗筷的事他喜欢家里热闹巴不得再多来几个孩子一个是养十个也是养。至于养这么多孩子要操多大心他从来没考虑过。
田雨却不能不操心“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全中国所有的学校都停了课孩子们如脱缰的野马可是没人管了。都是半大不大的孩子成天无所事事最容易出问题更何况外面炮火连天的战事正猛。
赵家兄妹四人由于从小的家庭环境性格都比较安静。李健已经是中学生了早过了调皮捣蛋的年龄惟独李康正是讨人嫌的年龄三天两头在外面惹是生非这事赖不着别人好像和李云龙的遗传基因有点关系至少田雨是这么认为的。
那天李康和别的孩子不知为什么动手打了架对方比他大两岁显然已不属于一个级别了交手没几下李康就放弃了抵抗当他捂着被打肿的半边脸回家时正碰上李云龙出门李云龙一见便拉下了脸他不问打架的原由只问过程当得知李康挨了打就放弃了抵抗时李云龙便勃然大怒:“娘的什么叫打不过?打不过就不打啦?怎么跟他娘的汪精卫一个论调?真给老子丢脸我昨养出这么个熊儿子来?”他一怒之下命令李康在客厅的壁炉前罚站两个小时。临走还留下三个问题供儿子参考:1。为什么屡战屡败?(因为打架吃亏已不止一次了)2。为什么一见对方比自己大就放弃了抵抗?这是否有欺软伯硬的思想在作怪?3。如何吸取教训?
李云龙走后李康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去罚站。站一会儿倒没什么可三个问题使他很伤脑筋如何回答才是正确答案?他心里实在没底。正想着他的两个大哥李健和赵山回家了他们见老弟在罚站便问了原由在哥哥们的指点下李康很快写出了一份书面检讨:1。因为敌强我弱所以总打败仗。2。因缺乏我军一往无前的战斗精神致使还未交手便已怯三分未能以气势夺人。3。今后要知彼知己不打无把握之仗应充分创造条件造成局部优势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扬连续作战的精神不依不饶打得对方讨饶为止。写罢检讨两个哥哥找出了三根体操棒对李康说:“走找那小子报仇去。”当天晚上那孩子的家长就找上门来告状了因为他家孩子的脑袋挨了李康一体操棒肿了个核桃大小的包。
当时李健和赵山在一边看着只是起到威慑的作用。李康自然变得骁勇异常。李云龙义愤填膺地向那家长声称一定要好好教训那三个小免崽子太不像话了。
田雨在一边冷眼看着没说话她都知道一旦人家走后李云龙会说些什么。
果然等李云龙把人家客客气气送出大f1一转身便喜形于色道:“喂这几个小兔崽子总算长了点儿出息。”田雨对丈夫这种“护犊子”行为很不满她说:“老李有你这么教育孩子的吗?不问谁对谁错打赢了就表扬?体这是在培养孩子身上的暴力倾向这个世界已经充满暴力了你还要把这些东西带到家里来?
“”哪儿这么严重?孩子打架嘛打打也好从小就要培养男孩子顽强的战斗精神不能因为打不过就不打了这是汪精卫的汉奸论调打架和打仗一样气势上不能垮就算战死也比当亡国奴强。“”老李你怎么胡搅蛮缠呢?这和亡国奴有什么关系?这是两回事嘛。“”就是一回事。“”你不要偷换概念好不好?“”我没偷什么概念是我李云龙的儿子就不能当熊包软蛋打架和打仗一样。“”真不讲理和你简直没法谈……“”那就别谈了……“没过几天又是李康惹了祸。他和赵水和赵长捉住了一只野猫。来自北京的赵水、赵长现一个问题和北方的猫相比南方的猫长得很不招人待见小脑袋、长身子、短毛很有点儿贱眉鼠眼不像个正派猫。李康建议要惩罚一下这个小脑袋、长身子的东西三个孩子便兴致勃勃地设计了一场恶作剧。他们把一块浸了汽油的棉花绑在猫尾巴上点燃受了惊的猫从院子里窜进了客厅在家具间上窜下跳把窗帘都点燃了幸亏田雨当时在家她用水浇灭了火不然非酿成火灾不可。
田雨近来心情极为压抑“文化大革命”运动以来她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她毕竟是个有思想并善于思索的女人。她目睹了运动初期愈演愈烈的抄家残酷的批斗对人精神和肉体令人指地摧残受难者血淋淋的尸体同一种族间的自相残杀以革命的名义制造的流血和死亡。此时的田雨已非彼时的田雨多年来她不停地在历史与现实中徘徊在书本中探寻历史的残梦和悠远苍茫的文化感悟在感悟人生方面她已渐渐越了时代。历史真是面镜子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她看清楚了1957年那场使大批知识分子沦为贱民的“反右”运动不过是这次“文化大革命”的预演罢了此时这个民族真是大祸临头了这个丧失理性的社会似乎已抛弃了以往美好的传统。道德、爱心、良知和尊严都已不复存在。而奴颜婢膝、贪婪、告密甚至落井下石等人类最为卑劣邪恶的品质则沉渣泛起毒汁般侵入人们的血液中从而造成这个国家大面积地道德滑坡这个可爱而又麻木健忘的民族正坐在一列灯火辉煌、歌舞升平的列车上毫无察觉地被已出轨的车轮急地带向深渊。她自己也坐在这列火车上是这样痛苦和无奈她的父母曾为阻止列车的毁灭而努力过他们已被车轮碾得粉身碎骨此时的田雨能做什么呢?
孩子们的恶作剧使田雨气得几乎了疯使她愤怒的倒不是因为险些酿成火灾而是孩子们虐待小动物的那种残忍的心理她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使这些纯洁的孩子们变得这样毫无爱心?是谁教他们的?这种以虐待小动物为乐事的性格一旦形成将来的社会无疑是可怕的。田雨被气得浑身哆嗦她抄起鸡毛掸子在三个孩子的屁股上狠狠地抽了几下。
李康是李云龙一手调教出来的对挨揍已习惯了他揉揉屁股便逃出了客厅。
赵长上次玩儿枪已经挨过李云龙的皮带了他同时也记住了李家的家规:从来就没什么“说服教育”。犯了错误就得挨揍。他咧了咧嘴总算忍住了没哭。
而赵水是个女孩子从没挨过打连李云龙上次都对她网开一面只做罚站处理。她没想到平时和蔼可亲、温文尔雅的田雨妈妈今天竞成了这副凶样子打人打得这么狠。赵水的心里委屈极了很自然地就想起自己的母亲母亲从来没有动手打过她即使她有了过失母亲也是和颜悦色地给她讲道理使她主动认错。母亲的脸上永远带着微笑她经常搂着女儿亲吻着给她轻轻地唱一支歌催她入睡那种温馨的母爱如春风拂面使她难以忘怀至今想起仍依稀有如天国中传来的歌声。
赵水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她无声地哭了。
田雨余怒未消地问道:“赵水你犯了错还有理了?哭什么?”赵水哭成了泪人她抽泣着说:“我想我妈妈……”田雨像是被闪电突然击电身子僵直地怔住了她的思维一下子中断了停止了……冯楠的面容在她眼前倏然闪过她的心脏就像猛地挨了一刀汩汩地流淌出鲜血她在一霎间就垮了下来泪如泉涌地抱住赵水泣不成声道“赵水、赵水原谅妈妈、原谅妈妈…
…妈妈不该打你妈妈一时昏了头妈妈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妈妈保证不再打你了……我的女儿啊。你能原谅妈妈吗?……“仿佛是有人突然打开一道感情的闸门压抑许久的情感如洪水般地奔涌而出她的痛苦、她的委屈、她的悲凉、她的愧疚…
…一霎间都从心灵的渊底进出来与现实的惨痛骤然相撞。她痛哭着向冥冥之中的冯楠忏悔着:“原谅我冯楠我不是故意的我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
实在是一时糊涂啊冯楠啊我后悔啊我后悔死了……我当初为什么要让你和赵刚见面啊是我害死了你啊我将来还有什么脸再去见你们……。冯楠啊咱们这个国家已经没有天理了…
…连你们这么优秀的一对儿……都活不下去了…。你告诉我啊冯楠这是为什么……“田雨紧紧地抱着赵水一刻也不敢松开这是冯楠的骨肉是她生命的延续冯捕和赵刚的鲜血还在这个女孩的血管里流动只要他们的女儿在他们的灵魂就不会远去他们一定在云端里默默地注视着田雨呢田雨感到一阵欣慰像拥抱着好朋友的灵魂她说什么也不敢松手生怕一松手赵刚和冯棉的灵魂就会突然逝去。
杜长海喜欢驾驶汽车在炮兵团时他经常亲自开着火炮牵引车练出一手熟练的驾驶技术。转业以后就没了开车的条件一个小小的处长是不会配备汽车的。
他每天上下班只得蹬着一辆破自行车心里憋屈得要命。“文化大革命”的兴起打碎了一切旧的等级观念杜长海透过混乱的社会现象现一丝朦朦胧胧的曙光自从坐了“红革联”第一把交椅他终于尝到了权力的滋味。专车、秘书和警卫都有了。如果不是“文化大革命”像他这种没有背景又缺乏过人特长的人在处级的位子上累死也不可能得到这么多实际利益。他不喜欢轿车只对吉普车有着浓厚的兴趣他认为这种车型最适合军人尽管他早已退出现役成了老百姓但他在心里永远把自己当个军人。当时尽管北京产“212”吉普车已经问世但产量小得可怜连毛泽东检阅百万红卫兵时乘坐的车不过也就是“212”吉普。杜长海之流就别想轻易见到了。他退而求其次给自己配备了一辆苏联5o年代出产的“嘎斯69”
吉普车这种车的越野性能使他很满意。他每次出行的程序是这样安排自己亲自驾驶吉普车副座坐着秘书后排是两个抱着“56”式冲锋枪的贴身警卫吉普车后面跟着一辆“解放”卡车上面坐着他全副武装的警卫班。他这种排场是显得张扬了些也曾遭到一些人的非议但杜长海一言蔽之:这是工作需要。
那天晚上生的事使杜长海的警卫员们在二十年后还心有余悸。他的一个最贴身的警卫是他的小舅子他小舅子认为那天晚上姐夫真是撞见鬼了因为当时几百个全副武装的武斗队员已上车就绪目标是离市区几十公里的驻军火箭炮团。等了一会儿杜长海才姗姗来迟那天晚上他显得很兴奋他像大人物似的向等侯在卡车上的几百名部下挥挥手一反常态地要求大家唱个语录歌提提士气。要知道他是个没半点音乐细胞的人哪怕是唱上一句也要跑调所以他很自觉地把这个弱点隐藏起来从来不提唱歌的事。这样说来那天晚上杜长海就显得不太正常了他竟然给大家起了个头:下定决心不怕牺牲预备——唱!大家都哄笑起来因为他严重跑调。杜长海没有怒而是宽容地说:“别笑别笑大家都严肃点儿。今天咱们去执行一项光荣的任务士气是很重要的接着唱接着唱。”杜长海在乱哄哄语录歌声中拉开吉普车的车门小舅子殷勤地给他关上门杜长海隔着车窗对小舅子嘱咐道:“告诉你姐我今晚不回家了。”小舅子见他扭动钥匙动车子就在他扭动钥匙这一刹那轰!一声巨响杜长海垂直向上从吉普车的帆布顶棚中穿过飞起七八米高。当然也有的目击者坚持说绝不止七八米高至少飞起十几米高并为此事抬了二十年的杠。当时在场的所有的人都认为这起爆炸案是阶级敌人干的其最大嫌疑自然是“井冈山兵团”。逻辑是现成的反革命分子把革命组织的杰出领导人一直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当然是要置于死地而后快但问题不在这里令人惊讶的是与杜长海近在咫尺的小舅子却连根汗毛也没伤着。看来爆炸力不是向四周扩散的而是集中向上爆的。犹如一枚火箭弹击中了杜长海的屁股把他抛向半空连吉普车都没受到什么损坏换个座位补补顶棚就行了。事后杜长海的小舅子擦着冷汗说:“当时轰的一声响我姐夫就飞出去啦他人还在半空里我就明白啦唉……”杜长海的死亡使“红革联”冲击火箭炮团的计划彻底流产了。
“红革联”一派群龙无人心惶惶。社长海的几个副手为争夺这个空出的权力交椅闹得不可开交几乎反目。“红革联”的广播站向整个城市沉痛宣告:反革命组织 “井冈山兵团”杀害杜长海烈士罪责难逃他们欠下的血债一定要用血来偿还。“ 红革联”广大战士向伟大领袖毛主席庄严宣誓:我们一定要继承烈士的遗志誓死保卫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胜利成果和反革命分子血战到底不获全胜绝不收兵。随后庄严沉痛的哀乐缓缓地飘向城市的各个角落。
“井冈山兵团”的广播站自然不能闲着他们特地将巨型喇叭增加到十个广播员慷慨激昂的声音变成巨大的声波传向整个城市:革命的战友们、同志们阶级敌人的造谣诽谤丝毫无损井冈山兵团的光辉形象反动组织的头头杜长海之死是毛主席革命路线的伟大胜利反革命分子杜长海死有余辜遗臭万年终于变成了不齿于人类的狗屎堆。作为对哀乐的回敬这边也放起为毛泽东诗词谱写的歌曲:
山下旌旗在望山头鼓角相闻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
在政委马天生的办公室里马天生叫来工兵营营长他把杜长海死亡的现场报告递给了工兵营长说:“这种爆破技术很专业呀你行吗?”工兵营长看了报告后喷喷赞道:“是很专业这是一种定向爆破目的性很明确不想伤及周围的人。
我想这个爆炸装置有可能是这样安置的把炸药装进一个坚固的金属容器里容器除上面开口其他处是封闭的引爆是用电雷管雷管导线和汽车的点火钥匙处连接扭动钥匙汽车电瓶的电流引爆电雷管爆炸力只能从金属容器的开口处喷事后趁乱把容器拿走就行了。这种定向爆破的难度在于装药量的计算容器的壁厚和装药量有一定的比例装药多了会连容器一起炸碎少了不起作用要计算得很精确。这是谁干的?够***专业的。“工兵营长赞不绝口。
工兵营长走后马天生点燃一支香烟在烟雾缭绕中陷入沉思谁干的?“井冈山兵团”似乎没这个本事干掉一个小人物总要有点儿目的吧?此事的背后似乎迷雾重重……
在李云龙的办公室里化名张重的特种分队军官梁军正坐在沙上抽着李云龙的“中华”烟而李云龙正背着手站在窗前望着远方沉思半晌他才问道:“为什么这样干?”梁军站起来回答:“我做了工作该说的都说了杜长海已进入疯狂状态上甘岭的炮战他还没过足瘾这次武斗是完成他梦想的一个机会他绝不会放弃这个机会。我没有别的办法能制止他只好出此下策了。1号昨晚我一宿没睡着心里挺不是滋味他不是坏人只不过是鬼迷了心窍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朝鲜战场上的英雄。1号您知道我是个军人不是特工人员头一次干这活儿心里总有点儿……负罪感我想了半天还是认为我干的没错理由有两点第一那天晚上他纠集了四百多武斗队员冲击目标是火箭炮团而火箭炮团已接到军里的命令一旦遭到攻击立即开枪自卫那天晚上如果我不进行阻拦势必要造成大规模流血冲突其结果对您会非常不利因为军队和群众组织的大规模流血冲突目前在全国范围内还没有先例。第二退一步讲如果杜长海用老人和妇女打头阵我军肯定下不了手开枪其结果必然是火箭炮被抢这些炮到了杜长海这个疯子手里麻烦可就大啦。我敢肯定他马上会对西区来个集火射击那种炮弹爆炸能产生三干多度高温能霎时间把坦克的装甲化成铁水。就凭这一点他就该死。这个人在政治上是个糊涂蛋如果他真把西区炸成平地恐伯连中央文革小组也保不住他大祸一旦惹出谁会为他承担责任?早晚他得当替死鬼。将来枪毙他十次也抵偿不了这么多人命与其这样不如趁他没来得及惹事之前干掉他这才能避免灾难。1号我梁军一人做事一人当将来有人追查我顶着就是。”李云龙说:“你少充好汉即使将来有事也轮不到你来顶。你干得对这个愚蠢的家伙他净想圆他的梦了就不惜毁掉城市不惜伤及无辜这算什么军人?只能算屠夫。我怎么也搞不明白咱们的军队怎么培养出这么个蠢货来?居然还当过副团长?就算他闲得难受想表现一下军人的勇气办法很多嘛把对手找来一对一的干上一场哪怕打输了也算条汉子可这个混蛋却要用炮来表现自己‘82‘炮玩着还不过瘾还想玩玩火箭炮要让他玩痛快了老百姓可就遭殃了。娘的他在玷污军人的称号损害军人的荣誉这个人对社会的危害太大了不干掉他天理难容。”梁军接着汇报:“昨天我和段鹏、林汉汇总了一下情报觉得形势不容乐观。‘红革联‘的头头虽然死了但它的组织系统还在它的成员都很激进杜长海的死只是暂时解除了炮火对城市的威胁但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武斗的问题。据我们的情报‘红革联‘已选出了新的指挥班子很有点同仇敌汽的意思。至于‘ 井冈山兵团‘已连开了几次作战会议目的只有一个要继续作战用武力扫平‘ 红革联‘。前些日子企图冲击军事禁区被段鹏他们打了个小伏击那个邹明似乎老实了几天。但危险并没有消除这个组织的人数很多大部分是产业工人处于第一线的武斗队员中复员军人所占的比例很大尤其是在前一段的武斗中伤亡了几百号人目前在这个组织的内部从上到下都蔓延着一股急于复仇的强烈情绪这种团体的复仇情绪不是个人能制止的。邹明如果不想继续打下去马上会触犯众怒会被立刻改选掉新的头头也许会更疯狂。1号我们一致认为以目前全国的政治形势和本市武斗规模的升级看仅靠我们特种分队小规模行动是制止不了武斗的。现在惟一可行的是宣布对本市实行军管出动部队对双方实施强行缴械对敢于反抗的坚决镇压。这恐怕是惟一有效的方法。现在有几个问题我们必须要搞清。
第一武斗在全国蔓延中央的最高决策层不是不清楚但却没有任何指示要制止武斗。那么我们需要搞清楚最高决策层的本意是什么?是希望武斗愈演愈烈呢?
还是希望能迅平息?如果是前者那么我们所做的全部努力都是在和中央文革唱对台戏是对抗‘文化大革命‘。如果是后者那么江青同志关于‘文攻武卫‘的讲话和《解放日报》的社论又做何解释?这岂不是火上浇油吗?第二关于军队支左的问题这条指示太笼统、太模糊谁是左派?标准是什么?支左支到什么程度?
是光喊喊口号呢?还是提供武器弹药?或者干脆是出动部队参战?第三如果前两点都得不到来自最高决策层的准确答案那么我们将面临着两种选择无论你走哪条路都要承担极大风险甚至我怀疑这是种圈套。我们可以这样推理如果您对武斗采取视若无睹听之任之的办法眼看着城市被打毁成千上万无辜平民的伤亡甚至造成我军前沿防御体系的瓦解敌军的乘机登6这些严重后果身为本地区野战军的1号长您无论如何摆脱不了干系因为任何一场灾难事后总要找出个替罪羊既然中央文革不能承担责任那么只好由您来承担责任了。反过来讲如果您出动部队制止武斗势必要造成大规模流血事件因为造反派手里拿的不是烧火棍流血事件一旦生咱们野战军就成了镇压革命左派镇压群众运动的刽子手是以武力对抗中央战略部署的罪人身为1号长您仍然摆脱不了干系。
总之我们现在面临的不是军事问题而是政治问题照理说这些问题应该由中央文革去考虑但如果中央文革不打算表态只是在静观事态展那么我们的风险就大了以上这些请军长考虑。“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响了李云龙拿起电话:”哦是马政委呀有事吗?什么?杜长海死了?这是怎么搞得?这小于不是挺能的吗?
上次到这里来排场可不小硬是带了一个警卫班呢。哟这我可估计不出来这人可能仇人不少惦记他的人太多了好好你去时也替我表示一下哀悼。是呀这真是革命事业的重大损失我很难过……很难过。好好就这样。“李云龙带着一脸狡猾的笑容挂上电话。梁军也苦笑起来。
李云龙收敛笑容正襟危坐道:“好啊你们分队还有个参谋班子?分析的不错有脑子。这些问题太复杂没有什么人能回答你恐怕连中央文革小组也搞不清楚。不过我还得谢谢你们到底是特种兵不光身手好脑子也灵考虑问题就是不一样。从今天起特种分队撤回驻地恢复正常训练没有我的命令天塌下来也不准动。”
第三十九章
自从和李云龙吵翻后马天生加强了和北京的联络。其实以他的地位要想直接和中央文革小组联络资格还差点儿。那些炙手可热的大人物需要考虑的事情多着呢哪里会把一个普通军职干部放在眼里?马天生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他的热线那头是军队政治部门新崛起的一位长这是他的老上级了多年来对马天生一直有着提拔重用之恩。这位长当时相中央文革小组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其地位正如日中天。
马天生把本市的运动进展情况向老长做了汇报特别是李云龙的问题。他认为本市“文革”运动的最大障碍是来自李云龙此人仗着资格老有些战功对中央文革小组的战略部署一直采取阳奉阴违的手段这种人在党内军内还有一定的市场代表了相当一批高级干部他们对“文化大革命”一直抱有抵触情绪。
热线那头的长听了马天生的汇报似乎很感兴趣沉吟了半晌才说:“我听说过李云龙这个人记得抗战时他好像是隶属129师的你手里有他的资料吗?他是谁的人?哪个山头的?告诉你中央现在斗争很激烈胜负还未见分晓。这一点你要特别注意党内虽说喊了几十年反对山头主义但山头确实存在这是事实。
几十年的武装斗争能没山头吗?从1927年到1929年党在不同地区的武装起义就搞了上百起。红军时期的一、二、四方面军加上红25军和红26军抗战时的115、 12o、129三个师和新四军山西决死队广东的东江纵队海南岛的琼崖纵队解放战争时的四大野战军哪个不是山头?你查一下李云龙是属于哪个山头的这一点很重要党内斗争历来如此人事关系、组织关系盘根错节不把情况摸清楚弄不好会把自己搞进去。“老长的丰富斗争经验使马天生佩服得五体投地那种审时度势、纵横捭阖的政治斗争经验没有几十年的磨练是拿不下来的马天生感到自己差远了。
李云龙的简历是明摆在那里的马天生经过仔细研究现李云龙的情况比较特殊他哪个山头也算不上又和哪个山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长征之前他属四方面军一、四方面军会师后张国煮同中央红军反目率四方面军掉头二过草地恰巧李云龙那个团没接到命令原因是传令兵在传令途中不小心陷进沼泽淹死了。
李云龙一觉醒来现四方面军都走了他还纳闷了半天。他哪里知道党内高层中的斗争他想得很简单到哪儿不是干红军跟谁干都一样。恰巧他团队驻地离林彪的一军团很近李云龙便主动找上门去要求编入一军团对于这白拣的一个主力团林彪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因此这次党内斗争使李云龙鬼使神差地成了林彪的部下。长征到陕北后1938年张国焘脱离共产党来自四方面军的干部都挨了不同程度的整惟独李云龙没事他属于大红大紫的一军团谁敢打他的主意?
抗战初期八路军的三个师在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的花名册上只有三万多人粮饷枪弹只按三万多人而八路军实际上人数已达八万人。于是成立了若干个独立团李云龙的独立团也成了国民政府不承认的“黑户”。先是划归到129师刘伯承摩下后又归了386旅的陈赓。最后干脆在晋西北打出块地盘来成了单干户。解放战争开始李云龙团是刘邓的中原野战军的主力团参加了中原突围千里跃进大别山。淮海战役前李云龙部配合华野打援完成任务后却不许归建粟裕将军和刘伯承不知做了笔什么交易李云龙部又稀里糊涂编入华野十一纵队。1949年初全军重新整编李云龙部又隶属于三野a兵团。如此算来李云龙归哪个山头呢?
林彪、刘伯承、邓小*平、陈毅、粟裕、陈康这些元帅大将们都当过他的上司就连八竿子打不着的第一野战军也和他有点儿渊源因为他抗战时老部队129师386 旅的一部分在解放战争时参加了保卫延安的一系列战役后来成了一野的一个主力师这个师的一个主力团的前身是李云龙独立团的一营。这样一来李云龙和四大野战军都能扯上点儿关系。
政治斗争的经验告诉马天生想搬倒一个元帅或一个大将并不难因为他们的地位太高了离政治旋涡太近了一有风吹草动便注定在劫难逃。而李云龙这类的将军则不同由于他复杂的经历使他在军内的关系盘根错节他不同时期的老战友构成了这支军队的中坚力量这些将军们不是当野战军的军长就是省军区司令官职虽然不算很大但都是手握兵权的实力人物他们离高层之间的政治斗争较远想搬倒这样的将领政治借口是不太好找的也容易引起军队的不稳定。
马天生认为他和李云龙的矛盾不是出于个人恩怨主要是两人之间的政治观点南辕北辙。“文化大革命”是毛主席亲自动和指挥的其目的是防止修正主义篡夺党和国家的领导权使领导权掌握在无产阶级手里使红色江山永不变色这是大是大非的问题除此之外别的都是小事。可李云龙的表现引起了马天生的政治警觉他凭直觉感到李云龙对“文化大革命”这个群众运动抱有很深的成见和反感从观点到行动都似乎故意和“文化大革命”运动对着干。这个人别看文化程度不高但城府极深喜欢干实事而不喜欢多说。马天生想他都干了些什么实事呢?从他性格上分析他可不是个甘于寂寞的人城市打成这样他会视若无睹?
杜长海死得很蹊跷马天生可不是傻子他才不相信那个神秘的杀手是来自“井冈山兵团”。活干得干净利索极其专业。马天生自然而然地想到那支神秘莫测的特种分队如果有确凿证据表明杜长海之死和这支特种分队有关这就有文章可作了。
热线那头的长听了马天生的汇报后一反常态地没吱声似乎在考虑什么过了好一会儿长才说:“看来调查一下是有好处的知彼知己嘛。这个李云龙说起来哪个山头也不是又和哪个山头都有联系这不是个能轻易搬动的人不冲别的就是曾在一军团干过这一条他头上就有了保护伞林总的老部下谁碰得?
除非你能拿出过硬的材料证明他对抗‘文革‘运动。你要密切注意以这个人的性格他迟早要做出点儿事来的。‘树欲静而风不止‘嘛你应该知道谁想对抗‘ 文革‘运动不管他的资格多老功劳多大都不会有好下场的。“马天生默默地挂上电话心想谁笑到最后谁笑得最好。
1967年2月中央军委的几位副主席、元帅和政治局的几个资深的领导人为了保持军队的稳定表示对“文化大革命”运动的不满在怀仁堂大闹了一场惹下弥天大祸被称为“二月逆流”。此事触怒了毛泽东他把几个政治局委员召到书房面色阴沉语调严厉地说:“终究是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到底还是有人跳出来公开地反对‘文化大革命‘了……”毛泽东又情绪激动地说:“要闹个什么结果?把张春桥、姚文元拿去枪毙把江青绞死我和林彪再上井冈山去打游击!
把北京留给他们?“处于权力顶峰的毛泽东动了雷霆之怒任你是身经百战的元帅、功勋卓著的开国将军都嗓若寒蝉旋即消失在政治舞台上。在广袤的国土上政治风暴又起反击”二月逆流“、反击带枪的刘邓路线。这些口号成了此时中国的主旋律。全国到处在冲击军队八大军区全部遭到冲击全国军分区以上的单位8o%受到冲击7o%的各级军队负责人被揪斗造成军事通讯中断指挥失控北京的三大总部及各军、兵种总部几乎全部瘫痪。
这段时间李云龙连续接到在北京的各总部工作的老战友打来的电话他们都劝李云龙要做好准备应付更大的麻烦。至于为什么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谁也说不清都说总的感觉是好像国民党又打回来了反正是资格越老、功劳越大的干部越要倒霉。老伙计们出于好意都对李云龙说你小于脾气太坏硬顶是要吃亏的有些事能应付则应付实在应付不了就干脆找个地方躲躲。李云龙说:“屁话躲还不容易?哪个老战友家的白菜窖里都能给我挤出块地方可老子又没干伤天害理的事凭什么要像耗子一样躲起来?那不成逃兵啦?我的部队咋办?亏你们想得出来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看他们能把老子怎么样。”说归说骂归骂李云龙也看出来了形势越来越紧张了。本市的几派造反组织已经把他恨之入骨了据郑秘书汇报街上的大字报有8o%全是冲他来的封他的头衔不少。“大军阀”、 “隐藏在军内的野心家”、“刘邓路线在我市的代理人”、“绞死李云龙”、“油炸李云龙”还有“打倒大叛徒李云龙”弄得李云龙哭笑不得他娘的老子从来就没被俘过到哪儿去叛变?
事情一旦闹得太邪乎了就要有人出来收场了。李云龙终于收到中央军委来的书面通知这份通知共有八条内容简称“军委八条”。李云龙兴奋地对郑秘书说:“这下可好了军委有了明确的指示你看:对那些证据确凿的反革命组织和反革命分子坚决采取专政措施对于冲击军事领导机关问题……如果是反革命冲击了要追究……今后一律不许冲击。小郑你看这上面毛主席的批示:确定八条很好照。这下好了有了主席的尚方宝剑谁再闹事就按军委八条办。”郑秘书扶扶眼镜疑惑地说:“1号这八条的要领太模糊比如:如果是反革命冲击了要追究。谁是反革命?怎么判断?咱们有评判权吗?说老实话真的反革命分子藏都来不及藏呢还有胆子去冲击军事机关?反过来说那不是反革命是否就可以冲击军事机关?
还有‘要追究‘是什么意思?先不制止任他冲击?冲完后再调查要是反革命就追究?怎么追究?是武力追究呢?还是口头声讨一下?还有‘今后一律不许冲击‘。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谁不知道军事机关是不许冲击的?关键是有人硬要冲击该怎么办?可以开枪自卫吗?可出动部队反击吗?没人告诉你。1号恕我直言咱们要真照着这八条去执行闹不好就落进不知谁设下的圈套里请您三思。“李云龙想了想觉得郑波的话有道理他苦笑了一下没吭声。
郑秘书估计得不错“军委八条”并没有刹住冲击军事机关的狂潮反而愈演愈烈没见哪个部队去“追究”一下因为文件规定只有是反革命才能去“追究 ”。谁能说那些响应毛主席的号召起来造反的群众组织是反革命呢?
特种分队已被李云龙撤回营房队员们在段鹏和林汉的指挥下每天除了训练就是整理菜园子。特种分队的撤回使李云龙失去了情报来源这些无法无天的造反派正在酝酿着什么行动?打算先从哪里难?李云龙一无所知就算这样他也不打算使用特种分队了他可不想将来有人以此为借口毁掉这支精锐分队。
失去情报来源的将军是痛苦的他两眼一抹黑成了瞎子聋子茫然面对着诡计多端的对手只能被动地蜷缩着身子等待对手朝自己最致命的地方猛击李云龙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痛苦。
“井冈山兵团”的1号勤务员邹明近来很兴奋。他的死对头杜长海的意外死亡使“红革联”一蹶不振其组织内部为争夺领导权吵得一塌糊涂已呈分裂状态。
看来一举扫平“红革联”的日子已经不远了。最使他兴奋不已的是他派往北京的联络员在北京受到中央文革小组长们的接见长们充分肯定了“井冈山兵团”
的革命性是革命左派组织它的大方向是正确的虽然在革命的过程中这个组织有这样或那样的缺点错误但这都是非主流的东西总的来说这个组织是革命的。
当邹明和他的战友们听到这个令人激动的消息时心中不由百感交集转而涕泪涝沦犹如失散已久的孩子遇到了亲娘大家热泪纵横哭着、笑着、跳跃着、拥抱着把毛主席万岁、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这类口号喊得口干舌燥不知是谁呸咽着唱起了那极富时代感的抒情歌曲:抬头望见北斗星心中想念毛泽东迷路时想你有方向黑夜里想你心里明。
他们是真诚的没有人怀疑他们的真诚。但是命运却喜欢和人开玩笑。与此同时“红革联”的战士们也在热泪盈眶地怀着无比诚挚的感情唱着同一歌……
因为“红革联”驻京联络员也带回了同样振奋人心的消息中央文革小组的长们也用同样的语言肯定这个组织的革命性……中央文革小组的长们是否有点偏爱中庸之道?这年月和稀泥是危险的。
这不是吗?“井冈山”和“红革联”这两派组织的广大战士都向毛主席像庄严宣布:要用手中的枪去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誓死保卫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 ”的胜利成果……
补充:这里对;李云龙历史的介绍有一点不准确。红军在草地分裂时1军团已经前出至俄界实际只有三军团和中央与四方面军的四、三十军在一起三军团于深夜主动先离开并向四方面军放了警戒哨。四方面军的部队于凌晨现后上报了指挥部李特曾率骑兵追赶但被挡回。而且1、4方面军的团级单位并未混编所以李云龙团不大可能此时加入林彪的一军团。
而且整肃4方面军干部是在1937年西路军失败后而张国焘出走后并未起整肃活动因为那时通过以前的清算活动张在4方面军干部中的影响力几乎已经丧失殆尽了。
而在历史事实方面则有明显得错误。《军委八条》是1967年1月28日以军委命令的形式布的而所谓“二月逆流”生在1967年2月中旬作者在此颠倒了两个时间的顺序。
第四十章
这是个没有星光的夜天黑得像锅底远处海面上刮来的西北风寒冷刺骨风中还略带些咸腥的味道。
一个入伍不到一年的新兵端着上了刺刀的半自动步枪站在蛇腹形铁丝网后面他身后是一座漆成草绿色的大铁门门口警卫室前挂着的电灯由于电压不稳灯光时明时暗在寒风中摇动。
这是野战军的一个师部代号泰山。由师部警卫连负责警卫警卫分两层大门口有一个哨兵离大门约5o米还有一道门由两个持冲锋枪的战士把守。
站在大门前的哨兵正在哨位上来回踱步他正在等着下一班的哨兵来换岗再过二十分钟他就可以下岗了。他使劲揉揉眼睛以此来克服阵阵袭来的睡意。突然远处亮起的汽车灯光使他的精神为之一振一辆挂着军用牌照的吉普车飞驶而来哨兵扬起手示意停车吉普车猛地停在停车白线后出一阵刺耳的磨擦声车上跳下两个穿着四个兜军官服的军官越过停车线向哨兵跑来哨兵警惕地端起枪大喊道:“什么人?站住!”说着哗地子弹上了膛。一个军官扬起手中的公文包说:
“军区情报部的有紧急公文要交给师长。”哨兵略一迟。疑两个军官已来到眼前其中一个高个子军官一把抓住哨兵的步枪往旁边一拨另一只手臂猛地一挥哨兵旋即一头栽倒在地上偷袭者转身用手电向远处亮了几下远处立刻亮起雪亮的汽车灯光大队满载“井冈山兵团”武斗队员的卡车接踵而来铁门被迅打开车队冲进大门。
第二道警戒线的哨兵见大门洞开几辆卡车已冲了进来心知有变忙端起冲锋枪朝天鸣枪示警同时喝令停车。卡车停了下来车上跳下一群身穿劳动布工作服的青年女工她们高举着井冈山兵团的红旗手挽着手一步步向前走来……黑暗中响起女工们的歌声: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面对着视死如归、慷慨高歌的年青女工们哨兵紧扣扳机的手哆嗦了要向手无寸铁的妇女开枪是需要些勇气的哨兵不是刽子手他下不了这个手更何况他也没接到任何命令在这种时刻是否可以开枪。哨兵颓然垂下枪口……
邹明策划的这次偷袭很成功不到半小时师部大院被全部占领正在睡觉的泰山师师长和政委穿着裤权背心被赶了出来军械库被打开。在邹明的重新布防下师部大院成了一座堡垒从大门到司令部主楼用沙包堆起了五道防线。沙包上威风凛凛地架起一排排机枪司令部主楼的顶上也架起了重机枪、高射炮和“82”无后座力炮。邹明决定把这里当成他的新指挥部这里有充足的粮食和弹药先进的通讯系统还有这个师所属汽车营的数百辆卡车。邹明的实力大增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止他动最后的攻击一举扫平“红革联”的日子就快到了。
李云龙在睡梦中被郑秘书叫醒当他得知这个消息时却一反常态地没有怒这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这个军所属的各部队营房横跨了两个省有几十处之多反正造反派要动手随便找一处就是你防不胜防关键是现在怎么办。要是一个师部被占领军方无动于衷的话马上就会引起连锁反应此例是开不得的。泰山师的师长是李云龙的老部下了他在电话里怒气冲天地着牢骚:“1号我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还头一次让人光着腚撵出来这些狗娘养的造反派欺人太甚上级到底准不准我们开枪自卫?只要您下命令我把我们师的红军团调过来半小时之内我要夺不回师部您砍我的脑壳。要是只许挨揍不许还手那这兵咱不当了连军装都脱给造反派让他们去当得啦我回家抱孩子去李云龙没好气地说:”得啦你哪儿这么多牢骚?有牢骚别跟我找中央文革小组去你汇报一下损失情况部队有伤亡吗?“”只有哨兵挨了一闷棍闹个脑震荡现在还躺在医院里。要说损失可就大了除了武器弹药不算机要室里的文件全落到造反派手里还有电台的密码本师防区永久工事的分布图兵力和兵器的编制表都没抢出来。“师长说。
李云龙沉默了事态的展比他预想的要严重得多对于敌方的特工人员来说这可是个干载难逢的良机这等于把大量的绝密情报拱手交给对方由此造成的损失将是难以弥补的李云龙的脑门上渗出了冷汗。他心里明白要解决这次危机可没那么简单牵一而动全身兵不血刃的解决方式是不可能有的。如果把情况逐级上报等待指示此举固然可以摆脱个人干系可敌方的特工人员决不会等。到那时那些绝密文件可能早摆在一些国家情报机关脑的办公桌上了。此外“井冈山兵团”已获得了大量的武器弹药当过步兵团长的邹明不会不懂兵贵神的道理他极有可能对“红革联”盘踞的东区来一次大规模攻击这个城市马上会淹没在血泊里。现在恐伯没时间等了需要马上采取行动。
李云龙来不及多想了他果断地出命令:“通知警卫营马上集合做好战斗准备对泰山师师部实施包围。”尖利的战斗警报响了司令部的空气骤然紧张起来头戴钢盔、全副武装的战士们在集合司令部的参谋们已各就各位进入临战状态操场上军官们整队的口令声和汽车、摩托车引擎的吼叫声交织在一起。
郑秘书一脸忧虑地对李云龙说:“1号如果造反派拒不撤出怎么办?”李云龙面色冷峻干脆地说:“使用武力强行缴械谁敢反抗就消灭他。”郑波倒吸一口冷气感到非同小可他一改平时的谨慎抢上一步拦住李云龙用哀求的口吻说:“1号部队一旦开枪后果不堪设想目前全国还没有先例前些日子毛主席关于‘二月逆流‘的讲话言犹在耳请1号三思这次行动非同小可闹不好就是一场大规模流血事件……”李云龙正拎着手枪套往外走听见郑波的话猛地停住脚踌躇起来他冲动起来连军区司令员也敢顶但他所崇敬的伟人毛泽东的话却不能不听在毛泽东的摩下浴血拼杀了几十年这支军队在毛泽东的指挥下从弱小走向强大领袖的每句话对于他都如同黄钟大吕。李云龙突然感到浑身无力迈不动步了。前些日子盛怒之下的毛泽东说:“号称革命几十年到头来害怕起学生运动了谁个怕学生运动?北洋军阀、段祺瑞他怕就镇压。结果怎么样?镇压学生运动的没有好下场天天喊群众路线群众真正地起来了就怕得要死恨得要命……”郑波凑近李云龙耳边请示道:“1号您看咱们是否向中央军委请示一下?
“李云龙思索了一下终于点点头。
加密的军用线路开启了李云龙越级把电话挂到军委办公厅这个城市生的事件也同样震惊了军委办公厅听了李云龙的汇报后军委的一个主持日常工作的负责人干脆地指示道:“可以来取强硬措施对敢无视《军委八条》者决不手软不要伯有毛主席给的尚方宝剑在此要大胆行动。”军委第一副主席、国防部部长林彪办公室的电话也接通了。林办的指示很简短:可以反击。
郑秘书忧心仲仲地说:“1号什么叫‘强硬措施‘?什么叫‘可以反击‘是用枪还是用嘴或是语录本?为什么没有明确的指示?要知道那些造反派可不是只有大刀长矛的冷兵器他们已经武装到牙齿了他们会老老实实等咱们去缴械?1号我刚才特地去看了看地形那个邹明是个行家他已经建成完整的防御体系火力配备有较大的优势战端一开双方伤亡都小不了1号到那时您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除非有中央军委明确可以开枪的书面命令。”李云龙的一双眼睛寒光四射直视着郑波:“郑秘书你怕了吗?”郑波迟疑了一下便坦然迎住李云龙的目光:“说心里话?”“当然。”“报告1号我确实害怕而且怕得要命我不是孬种。
军人不怕战死沙场怕的是死得不明不白更怕的是死在自己人手里死了还要背黑锅。眼下咱们面对的不是敌人是群众是老百姓说好听点儿可以称为群众武装团体他们是响应领袖的号召起来造反的。若向他们开枪咱们就成了镇压群众运动的刽子手。反过来讲他们又是敌人说得难听点儿他们现在是一批无法无天的武装暴民不仅威胁到国家安全还威胁到这个城市大多数居民的生命安全身为本地驻军的1号长如果不采取断然措施等造成了严重后果您的罪名就该是渎职罪总之这应了那句成语‘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咱们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1号您知道堂。吉诃德吗?“李云龙摇摇头说:”听我老婆说过怎么了?“”他祟尚中世纪的骑士精神终日生活在自己创造的幻觉中久而久之便把幻觉当成了现实以为自己成了以除暴安良、拯救天下为己任的骑士他干了不少自己认为侠义的荒唐事遭到的却是被捉弄和嘲笑。有一次他看见一个巨大的风车便认为这个风车是代表邪恶的魔鬼的化身他勇敢地拿起长矛同风车进行搏斗最后被摔得鼻青脸肿。
在世人的眼里他是个神经错乱、举止荒唐的家伙他终日生活在早已逝去的历史中按照早已逝去的那个时代的思想感情去处事这样势必造成历史与现实之间的巨大反差被撞得头破血流也是必然的。“李云龙听得一头雾水他有些不耐烦地说:”你兜了这么大圈子是不是劝我别做这个堂。吉诃德吧?“”其实我挺佩服他的勇气和正义精神还有面对邪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英雄气概可惜的是事实证明一个人无论多么优秀都不可能越历史更不能停留在已经逝去的历史中不能自拔否则你所处的时代便要惩罚你。1号在军队中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副团职干部我既不可能去创造历史左右历史也不可能对历史负责任。至于您…
…“李云龙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1号您有能力创造历史或左右历史您掌握着一个庞大的、装备精良的野战军的指挥权您一旦下令开枪就会在全国创造一个先例也就是创造了历史您的名字也会载入史册至于是美名还是骂名要看历史的解释权在谁的手里。”李云龙笑了:“我还有一点儿不明白命令是我下的当然应该由我来负责你伯什么?
“”根据政治斗争的惯例长和秘书之间的关系应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李云龙不笑了郑波的话确实使他感到震惊看来自己的脑子是简单了些你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是无法反驳的自己以前倒是没考虑这么多。既然是担风险的事没必要搭上郑波。他拿起电话要通军政治部干部部长:”我是李云龙现在正式通知你我的秘书郑波执行命令不坚决我决定撤消他的秘书职务由干部部重新安排工作我让他马上去你那里报到。什么?处分先不要考虑让他以观后效吧。“挂上电话李云龙神态凝重地对郑波说:”你到底跟了我这么多年了解我的脾气。
我喜欢直来直去男子汉嘛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你的话很直率也很有道理就像你刚才说的你是个小小的副团职干部不可能对历史负责。这话没错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嘛可我的情况不同我必须对历史负责谁让我是军长呢?我承认对手可能比我强大得多可对方已经宝剑出鞘了我能不亮剑吗?我想试试运气就算属于我的那个时代已经结束但总要由我去画个句号吧?小郑你好自为之吧?
“郑波的眼里涌出泪水他呸咽地说:”长感谢您对我的保护可您自己……我还能为您做些什么?“李云龙挥挥手淡淡地说:”去报到吧好好干如果将来你也能当上军长或是军区司令你也不要推卸自己的责任如果人人都不敢承担责任那我们这支军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你要记住!“郑波泪流满面地向老长立正敬礼:”长我记住了请您多保
重我向您告别了。“李云龙望着郑波的背影吼了一声:”出!“一辆草绿色的军用广播车正反复地向被包围的”井冈山兵团“播送着《军委八条》和军方的最后通碟。泰山师的师部大院已被军部警卫营围得水泄不通荷枪实弹、头戴钢盔的战士们已经进入攻击线战端一触即广播车的高音喇叭里已经是第十次传来警告声:…。立即退出军事机关交出武器和电台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此时的李云龙还没真正下决心他很希望那些造反派能在大军压境的情况下缴械投降。
他甚至可以再退一步只要他们撤离师部交出电台密码和绝密文件留下重装备就算他们带走些轻武器和弹药他都认了。
面对这些原先都是本本分分的工人李云龙实在下不了手他们不是敌人都是一些常年处在最底层的群众“领导阶级”的桂冠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多少实际利益他们常年拿着很低的工资勉强养活着家里众多的人口沉重的生活负担使他们看不到任何希望他们住在低矮拥挤的住房里几乎没有改善的可能性。李云龙见过一些工人出身的同学来家里找李健他们穿着父亲穿破的工作服浑身补满了补钉迟疑地站在客厅门口战战兢兢地不敢迈步就像来到碧瓦红墙的王公贵族府第那些孩子的眼睛里总闪着一种受惊的小鹿特有的神态似乎一有动静就准备拔腿而逃。李健也常和他提起一些同学的家庭情况:“爸爸我有个同学家只有一间小屋竞然住了七口人。一进门就得上床吃饭和做作业都在床上。”儿子的话说得李云龙心里一阵阵凉。他不明白为什么解放十几年了怎么老百姓还生活得这么苦?这些劳动人民难道真有当家作主的感觉?要向这些本来已经生活得很苦的安百姓开枪简直是作孽啊军人不是屠夫不是刽子手更何况这支军队是来自人民的子弟兵向自己的父老兄弟开火这事想想都是罪过啊。这些糊里糊涂的老百姓啊他们穷怕了苦怕了一听说“造反有理”了就争先恐后地起来造反也许他们认为只有造反才能给他们带来新的希望才能改善他们的处境。将心比心他李云龙当年参加“黄麻暴动”又何尝不是这种心态呢?此时李云龙表面沉静如水心里却像翻腾的油锅冷汗不停地顺着后背流下来连内衣都浸透了他心里在一遍遍地念叨着:乡亲们哪兄弟们哪你们走吧把武器弹药带走我都认啦。
邹明啊你这个混蛋呀哪怕派个人出来谈判呢咱们也好商量啊求求你啦我这个军长给你这个团长跪下行不行啊……他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他的心在一点点变软变得像一团能捏出水的软泥这辈子尸山血海、枪林弹雨的事见得多了他心没软过可这会儿却软得像摊烂泥。
军部警卫营营长吴玉水拎着冲锋枪向李云龙请示:“1号您下命令吧我保证半小时之内结束战斗。”为了避免大规模流血事件李云龙下令再给井冈山兵团最后十分钟考虑时间。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空气紧张得似乎快要凝固“井冈山兵团”广播喇叭传出来为毛泽东诗词谱写的歌曲: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
歌曲过后又是一浪高过一浪的口号声:井冈山兵团万岁!
井冈山战士誓与阵地共存亡2李云龙的心又在一点点硬了起来理智似乎占了上风。这伙造反派必须缴械他们的破坏力太大了此时若是不加以制止明天甚至是今夜他们就有可能向城市东区的“红革联”起攻击“红革联”的头头杜长海虽然死了但他已调教出不少炮手他们手里还有坦克和“152”加榴炮他们的指挥系统还在有效地运转当兵强马壮的“井冈山兵团”向东区大举进攻时“红革联”不可能坐以待毙他们会做困兽之斗甚至不惜同归于尽引爆安放在核心阵地工学院的炸药打红了眼的人是不会顾忌他人的生命的。李云龙仿佛看见被炮火覆盖下的城市的惨状成千上万人的死亡墙倒屋塌的建筑物被炸断的高压输电线打着蓝色的火花……他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二战时的记录片那是斯大林格勒巷战结束后拍的实景影片里的城市简直成了一座巨大的、死气沉沉的坟场。在以往的战争中最残酷惨烈的莫过于城市巷战没有径渭分明的战线没有前方后方之分没有军事目标和平民建筑之分没有武装人员和妇女儿童之分双方逐街逐屋地反复争夺伤亡率高得惊人整个城市成了个巨大的血肉磨坊……李云龙不敢再想下去若是这种可伯的结局生身为本地驻军的1号长早晚也是替罪羊两害相比取其轻既然这场混账王八蛋的“文化大革命”把老子逼得没路可走老子只好背水一战生死由天啦。
限定的时间到了李云龙咬着牙出命令:“攻击……”担任突击队的一连一跃而起战士们呈散兵线状向大门冲去。这时双方的广播声都停止了现场静得出奇只有突击队的战士们纷乱的脚步声在部队接近大门的刹那间“井冈山兵团 ”的枪声于响了从沙包工事里、楼顶上轻重机枪组成的交叉火力构成集的火网骇人的枪声显得格外清脆正在冲击中的一连战士一下子倒下一片……
李云龙最不愿看到的事终于生了。他暴怒起来:“操他娘的他们竟敢开枪给我打…
…“他一把拽过小吴的冲锋枪边拉动枪栓边要向上冲警卫员小吴不要命地扑过去把他抱住……
警卫营长吴玉水也怒吼起来:“给我开火!狙击手把那些火力点给我打掉机枪掩护全营跟我上……”他随手抓过一枝冲锋节边点射边出疹人的嚎叫先冲了上去。战士们潮水般地涌向大楼。
担任掩护的机枪手们用持续不断的火力将沙包工事打得尘土飞扬对方的射手被压在工事里不敢抬头狙击手几声枪响后楼顶的火力点就哑了对方的替补射手迅补上射击位置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又是几声枪响替补射手的脑袋也开了花这一次再没人敢露头了。警卫营的战士们施展着各种战术动作连冲过道防御工事攻进大楼大楼里爆豆般地枪声不绝于耳手榴弹短促的爆炸声中弹者的惨叫声交织成一片……
一个参谋脸色白地对李云龙说:“1号这下子可打大啦。”李云龙不为所动神色冷峻地出命令:“迅肃清残敌凡抵抗者一律就地消灭。”
造反派们毕竞是乌合之众在训练有素的野战军的攻击下整个防御体系顷刻间便士崩瓦解二十分钟后大楼里的枪声便沉寂下来师部大院被全部占领。
伤亡数字很快被清点出来造反派死亡48人伤11o人。军队死亡18人伤14 人。“井冈山兵团”的1号勤务员邹明9防死前仍不失其军人本色他用手枪连续打倒两个想活捉他的战士最后被营长吴玉水用冲锋枪打成了蜂窝。邹明一直到死都保持了英雄气概他怒目圆睁一手紧握“54”式手枪另一只手紧握着一颗拧开盖的手榴弹导火索拉环套在小拇指上连久经沙场的李云龙看了邹明的尸体在震惊之余也生出几分敬佩他久久地注视着邹明已无生气的脸心想这混蛋倒是条汉于可惜了。当他转过身准备离去时心里突然动了一下禁不住又回头看邹明一眼心说这家伙也是个端着长矛和风车搏斗的人属于他的时代早已过去了他还留在那个时代里所以他只有死嗯?那个玩长矛的家伙gq什么?对叫堂。
吉诃德。
当一具具血淋淋的户体被指出大楼时连一贯对尸横遍野的战场习以为常的李云龙都禁不住扭过头去不忍再看。他想郑秘书说的没错他娘的我在创造历史呢。
师部大楼被夺回后李云龙毫不迟疑地出一连串命令野战军各部迅出击对所有执有武器的造反组织实施包围强行缴械。师部大楼的流血事件早把他们吓坏了他们终于现这个军长是个说干就干不好惹的主儿。军长的脾气如此他指挥的这支野战军脾气也大师部大楼这一战野战军伤亡了三十几号人刚吃了这点儿亏全军上下就红了眼有个刚刚被缴械的造反派头头事后余悸未消地说了句不大好听的话:“妈的这哪是解放军?活像一群俄得嗷嗷叫的狼。”话说得难听实际的确如此。泰山师所属的红军团是支组建于红军时期的老部队这个团有些邪门全团从团长政委到下面的炊事员几乎个个都是火爆脾气。李云龙对这个团的评价是:得理不让人吃亏不饶人。当年在淮海战场上这个团显出两重性格叫“拼命三郎加泼皮牛二”。作战风格是横冲直撞加死缠烂打。国民党十八军的一个团全副美式装备号称“老虎团”。这个老虎团碰上红军团算是棋逢对手两下都是嗷嗷叫的部队。刚一接火便打得难解难分几分钟内战斗便进入白热化状态打了整整一昼夜也不歇手老虎固有点扛不住了还没见过这么死缠烂打的对手不吃饭不睡觉连口气也不歇像块猪皮鳔粘上甩不掉打不死你也要累死你老虎团长有些腻歪了那儿来的这么支泼皮队伍?有完没完?老虎团不想再缠下去了打了一天一夜连口水都没喝上这支泼皮队伍咋就像上足了条的机器人似的?谁知想撤也撤不下来红军团是铆足了劲要和老虎团拼命好像自己也活腻了似的非要来个鱼死网破不行。激战了两昼夜老虎团终于趴下了红军团还剩半个连团长成了排长。弟兄们来不及打扫战场都躺在死尸堆里睡着了害得赶来增援的一团长还以为这个团全军覆没了呢。说来奇怪多少年过去了这个团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可当年传统一点儿没变还是这么邪门。一个农村入伍三脚踹碳不出个屁来的新兵只要在这个团呆厂三个月以上马上像换了个人似的脾气变得火爆火爆的和别的部队打交道时马上就带出这个团特有的傲慢似乎天下人有一个算一个没谁能入他们的眼。连李云龙都纳闷这是咋回事?这个团好像第一任团长的魂留在这里了换了无数茬人魂还在。
前些日子红军团也被造反派冲了一下抢走不少武器当时的命令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全团眼睁睁地让人家收拾了一下在这个团的历史上还没出现过这种窝脖子的事团长蔡金明硬是气得吐了两次血。
这次有了命令收缴造反派的武器这个团像是注射了兴奋剂难怪造反派们称他们为“嗷嗷叫的饿狼”。收缴武器时团长蔡金明从装甲运兵车里露出半个身子一手扶着高射机枪一手拿着半导体喇叭喊话他的警告只说一遍绝不重复第二遍。一个不大识相的造反派头头想表现点儿英雄气概他举着手枪带领部下高呼革命口号表示要与阵地共存亡蔡团长不打算再废话他手指一动“叭”地一声枪响一12。7毫米的高射机枪子弹准确地打在那个造反派举枪的手腕上大口径子弹的杀伤力是惊人的那人的手腕被齐崭崭地打断手掌和手枪飞出一丈多。蔡金明一枪定乾坤在场的造反派们差点吓破了苦胆顿作鸟兽散。
在各部队的出击下造反派们终于闹明白了这支野战军的忍耐已经到头了谁再认为军队是软弱可欺那可就大错特错了。这个城市的大规模武斗算是到头了。
这场大规模流血事件的消息迅传遍全国举国震惊。而中央文革小组却一反常态地沉默着没有做出任何反映但政治嗅觉敏感的人都已感到这可能是暴风雨的前奏。
几年后这支野战军早已换防离开了这个城市市民们在茶余饭后的闲谈中还不断地提起这支部队:“……那个军啧啧可真***……从军长到下面当兵的没一个省油的灯脾气火爆得邪乎……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要没这支部队 ‘文革‘那会儿咱们这城非打平不可……”若干年后位于北京红山口国防大学“将军班”的学员宿舍里某野战军副军长、6军少将郑波正在写一篇军事论文此论文与战略战术全无关系它以独特的角度、新颖的立意论述这样一个主题《论军事长的性格与部队传统的关系》。
……任何一支部队都有自己的传统传统是什么?传统是一种气质一种性格。
这种气质和性格往往是由这支部队组建时任军事长的性格和气质决定的他给这支部队注入了灵魂。从此不管岁月流逝人员更迭这支部队灵魂永在。事实证明一支具有优良传统的部队往往具有培养英雄的土壤英雄(或是优秀军人)的出现往往不是由个体形式而是由群体形式出现。理由很简单他们受到同样传统的影响养成了同样的性格和气质。例如第二次世界大战时苏联空军第16航空团p-39“飞蛇”战斗机大队竞产生了二十名获得“苏联英雄”称号的王牌飞行员。
与此同时苏联空军某部的“施乌德”飞行中队产生了二十一名获得“苏联英雄”
称号的王牌飞行员。如果抛开政治观点从纯军事角度看二战中德国空军的第五十二战斗机联队也是个培养世界级王牌飞行员的温床这个第五十二战斗机联队竞同时出现三个世界级王牌飞行员以击落敌机架数为标准这三个飞行员都名列世界前三名可谓空战史上里程碑式的人物。他们是:埃里希。
哈特曼击落敌机352架。格哈德。巴尔克赫内击落敌机3o1架京特。勒尔击落机275架。这三个王牌飞行员创下的惊人战绩把当时世界各军事强国的王牌飞行员们远远抛在后面无人可及之项背。苏联空军第一王牌飞行员库尔杜布在二战中所创最高纪录为击落敌机62架还不及名列第三的京特。勒尔所击落敌机架数的零头。由此可见一支部队的传统是多么重要……
补充:本章所写的事件我没有找到合适的原型在“文革”中比较有影响的军队和造反派冲突主要有新疆石河子、四川成都和青海西宁。
1967年1月26日新疆石河子市生了流血事件。在石河子的新疆军区生产建设兵团从1月17日到27日先后有七个“造反团”冲击武装部门。有八个单位的 “造反团”强行接管武装部门管辖的通讯总机。1月25日下午八个单位的两干名造反派进入汽车二团配合汽二团造反派夺权汽二团掌权派请求兵团武装部队独立团支援。独立团九十二名指战员遂赶到汽二团。此时汽二团造反派抢夺独立团枪支26支、手榴弹64枚、子弹13o7。到下午造反派增至四千余人。1月26日零点在夺枪与反夺枪中双方开枪死五人伤六人。当日造反派又冲击农八师师部与那里的部队生武装冲突又在其他处枪战死24人伤74人。军区认为这是部队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镇压了歹徒。但中央文革认为这是一起镇压革命群众的严重反革命事件。2月11日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出文件对新疆建设兵团进行军管。
在四川成都因成都军区支持“产业军”派受到对立派猛烈攻击。《军委八条》下达后2月17日叶剑英批了中央军委致“成都工人革命造反兵团”、“ 四川大学‘8。26‘战斗队”的公开信。公开信主要宣传《军委八条》指出这些组织把矛头指向军区向军区静坐示威围困军区机关是严重违反中共中央决定的并对造反派组织头头出警告:如不遵守中央决定继续煽动群众把矛头指向军队冲击军区机关一切严重后果由他们全部负责。从2月18日开始成都军区在全省用飞机散此信。但造反派不接受军队的警告冲击军区反而愈战愈勇。军区在退避三舍忍无可忍之后抓了数万人。不少很快放回。
5月7日问题终趋明朗与新疆一样造反派胜了。中共中央作出《关于处理四川问题的决定》指出成都军区个别负责人在支左中犯了方向路线错误主持工作的军区政委甘渭汉、副司令韦杰被撤职审查由梁兴初和张国华任新的军区司令和政委。承认那几个造反组织是“革命群众组织”“产业军”不服两派斗争更加激烈。
在青海生了“赵永夫事件”。西宁市群众组织“8。18”在北京来西宁串连的学生支持下冲《青海日报》社在报社搞打砸抢活活打死几个人。并用从别处抢来的枪支对向他们做工作的解放军战士进行武力恫吓。西宁驻军“支左”领导小组认为:不能任其胡作非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遂派部队对闹事分子实行武装包围令他们立即退出报社。
但闹事者居然向部队开枪寻衅部队被迫反击一些人当场被击毙其余人被逐出报社。2月23日。青海省军区副司令员赵永夫打电话向叶剑英报告情况时叶剑英说:“你们打得对!打得好!”这话在西宁传为“林副主席来电”。毛泽东对青海事件批示:可以调查一下如果是学生先开枪问题不大。如果不是这样那就值得研究了。
经中央文革两次调查向毛泽东作了颠倒是非的汇报。于是造反派又胜利了。
3月24日经毛泽东同意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革小组作出《关于青海问题的决定》。在宣布这个决定的会上赵永夫当场被捕。要不是毛泽东说了句“不要杀”赵永夫险些被立即处死。
另外在文中有一段毛泽东关于学生运动的讲话这是1966年文革初起时毛在批刘、邓派工作组时讲的文中引用时的说明不太准确。
第四十一章
泰山师师部大楼事件后在北京的中央文革小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做任何表态就像此事没有生过一样使人感到难以琢磨。马天生每次见了李云龙也若无其事地寒喧几句似乎他和李云龙之间从来没生过什么不愉快。而李云龙可不这么乐观他虽然对政治不大感兴趣但从1927年参加革命以来党内政治斗争他见得多了对这种政治斗争的残酷性他有着清醒的认识。他心里明白那个屁大点的事都要插手表态的中央文革小组此时的沉默这本身就是一件不正常的事。
平时李云龙这里要有个风吹草动的他在全国各地的老战友、老部下都会打来电话或安慰或打气或问候。可这次李云龙的大名在全国亮相后他的电话机却异常沉寂没有任何人来电话连田雨都感到奇怪这么多从战火中冲杀过来的生死与共的老战友哪个不是胆大包天敢揪阎王爷鼻子的人?难道就因为中央文革小组还没表态就吓得连电话也不敢打了?大概这就叫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吧。
几个月后北京方面终于有了些动静中央文革小组的刊物《简报》上刊登了来自本市造反派的控诉。来信控诉了本市造反派被大军阀、带枪的刘邓路线代理人李云龙残酷镇压的经过强烈要求中央文革小组为受害者做主。
其中有几封来信是用真正的鲜血写成的信写得很长除了叙述流血事件的经过外通篇都是那个时代特有的修辞手法和政治抒情诗一样的语言。据说中央文革小组信访办公室的一位工作人员阅后私下对一个朋友出感慨这封血书的用血量肯定已过2oocc比一次义务献血的量还要多。
血书一:敬爱的毛主席敬爱的林副主席敬爱的中央文革小组敬爱的江青同志我们要控诉控诉残酷镇压造反派战士的反革命刽子手李云龙。相信毛主席、林副主席、中央文革小组会给我们做主为我们伸冤……
血书二:天上有颗北斗星造反派日夜想念毛泽东毛主席啊毛主席您亲自动和领导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又遇到半途天折的危险您的造反派战士正在经受严峻的考验我们向您宣誓:头可断血可流忠于您的红心永不变。不怕死不怕抓一定要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
《简报》是中国在“文化大革命”中的政治晴雨表是个政治倾向极强的刊物它旗帜鲜明地只为一种政治目的服务。那就是保卫“文化大革命”的胜利成果任何人胆敢对“文化大革命”的正确性提出哪怕半点质疑都将被视为十恶不赦都应该“全党共诛之全国共讨之”。凡被此刊物点过名的人都在劫难逃。它的操作程序通常是这样先不做任何评论地刊登几封群众来信对某地某人提出控诉或批判至于是否真有那么几位“群众”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信号已经出此人已被划入“另册”了。
李云龙看完《简报》随手便揉做一团扔进纸篓里他已经感到一种巨大的危险在悄然逼近这一生他参加过数百次战斗每次投入战斗之前他都有一种临战的冲动现在这种熟悉的感觉又出现了他相信这大概是最后一战了。李云龙自从下了开枪的命令后心里倒坦然了他从来就是这样凡事既然下决心干了就决不后悔。如果说他在下令攻击之前心里还有对那些糊里糊涂的老百姓存有某种愧疚的话那么当他看到自己的战士被打倒时那种愧疚妻间就转化成雷霆般的暴怒。他在战前曾向吴玉水反复强调过一条死命令:对方如不开枪警卫营绝不允许开枪遇有抵抗只许使用枪托和拳头。他幻想着能不一枪地解决事端谁知事与愿违对方竟敢率先开枪而且不是零星的射击竟是轻重机枪组成的严密火网大有把第一梯队全部置于死地的意思。李云龙几乎气疯了若不是小吴拼命抱住他他早就冲上去了。流血事件生后他的态度硬得像块石头他从来没指望那个中央文革小组能放过他这不可能那个炙手可热的“小组”平时没事还惦记着生事呢何况是震惊全国的流血事件。反正是昏当不了死李云龙就这一个脑袋砍一刀和砍十刀没多大区别。横下一条心的李云龙打定主意不管生什么事他绝不打算受辱那些想看他被揪着头、撅着“喷气式”挨批斗的人一边儿呆着去吧想都甭想别人能受他李云龙可不受这个。要他死可以要他撅着腚挨斗受侮辱?门儿也没有。他从抽屉里找出了十几年没摸的手枪每天枪不离身睡觉时也要放在枕下他这辈子没有被俘的体验如今就更不打算体验了要是哪个不知深浅的小子拿着什么狗屁逮捕令对他动手动脚他就开枪打他***。出乎他的意料最先找上门的不是中央文革小组的逮捕令也不是已作鸟兽散的造反派组织而是那些死伤者的家属。
那天早晨李云龙还没去上班就听见楼下人声嗜杂似乎来了很多人。小吴匆匆跑上楼报告:“1号可能要出事院子门口来了不少人您先不要出去我去看看。”
李云龙面不改色道:“扯淡!敢到我家闹事?真他娘的反啦。”
他抓起电话要通警卫营:“吴营长给我把一连派来带上机枪。”
放下电话他把手枪上了膛装进裤兜若无其事地下了楼。
院门前挤满黑鸦鸦的人群人们躁动着咒骂着一片喧哗声。
有人在大声喊:“李云龙滚出来!”
“打倒镇压群众的刽子手李云龙!”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李云龙你听着革命群众是杀不完的!”
李云龙推开院门双手背在后面两腿微微叉开稳稳地站在人群面前。人群一下子静了下来站在前排的人似乎有些胆怯在悄悄地往人群里缩。
“我是李云龙是谁要找我?”李云龙的眼睛寒光四射向人群扫视了一圈似壮士出山剑气如虹浓浓的杀气渐渐在脸部聚集透出锋刃般的峻厉裹挟着一股强梁霸气令众人不寒而栗。
“喂怎么不说话了?有话就说嘛我听着就是要是大家没话说就请散散吧。”
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一个中年汉子挤出人群鼓起勇气大声道:“李云龙你别以为这样就能吓住我们我们既然来了就不怕你我们要向你讨还血债。”
李云龙冷冷一笑:“好啊怎么讨?就在这儿打死我?你们敢吗?”
“你这个刽子手杀害了这么多革命群众血债要用血来还!”
“我们不怕你有毛主席和中央文革给我们做主刘少奇都被拉下马了别说你一个小小的李云龙了。”
“李云龙!把头低下来向革命群众低头认罪!……”
“放屁!谁敢动我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刘少奇你骂得我李云龙就骂不得谁敢起哄闹事我就毙了他。”李云龙咆哮起来。
“哗啦!”小吴不失时机地拉开冲锋枪的枪栓。
远方传来队列的跑步声一连的战士头戴钢盔、全副武装地跑步而来他们在圈外迅散开包围了人群。一连长王志义向李云龙立正敬礼道:“报告1号警卫营一连奉命来到请指示。”
李云龙干脆地说:“原地待命谁敢闹事就给我抓起来。”
“是!”
人群一下子炸了怒火被重新点燃乱哄哄地喊了起来:“李云龙你开枪吧有能耐把我们都打死!”
“你打吧我们孤儿寡母也不想活了。”
“打死这刽子手!给亲人报仇!”……
李云龙不为所动冷冷地看着人群。一连长王志义拔出了手枪和小吴一左一右护住李云龙两人的枪口慢慢抬起来对准骚动的人群。圈外的战士们也端起了枪…
…
“大家让开我老婆子有话说。”人群中传来一声苍老的、颤巍巍的喊声。
人群自动闪开了一条通道一个白苍苍的老太婆领着两个七八岁的孩子走出人群。老太婆有七十多岁弓着身子步履瞒珊手里拄着拐杖一头散乱干枯的白遮盖着满脸刀刻般的皱纹和星罗棋布的老人斑。两个衣衫槛楼的孩子紧紧地抓住老人的衣襟怯生生地跟在一旁。
李云龙一怔突然觉得有些气短他双腿颤抖起来身子软心在扑扑乱跳。
小吴和王连长举枪的手也哆咳起来枪口慢慢垂下。
李云龙最见不得这种孱弱的、白苍苍的老人每当见到这种老人他就想起自己已去世多年的老母亲他是个孝子。童年时遇上灾年母亲曾领他讨过饭每当遇到恶狗时层弱的母亲总是把他拉到身后用自己的身子护住儿子灾年要饭不容易走个十里八村的不见得能讨上口吃的讨到吃的母亲自然是先紧着儿子吃儿子吃完了母亲才胡乱吃几口当年那日子真是凄风苫雨令人铭心刻骨母亲的慈祥和关爱至今想起他仍感到一种由衷的温暖……童年时的李云龙过誓有朝一日自己混出个模样来一定好好孝顺娘让她老人家衣食无忧儿孙绕膝日子过得舒心也算没白疼他养他。可母亲命薄不到四十岁就追随他老爹而去那时李云龙已参加了红军正在川陕根据地反围剿得到母亲去世的消息时他面朝家乡的方向长跪不起哭得死去活来几十年过去了每当想起母亲他就感到痛心疾忍不住要流泪。在血流成河的战场上他杀人如麻心比铁硬被他鬼头刀砍下的敌人脑袋像西瓜一样乱滚他连眉毛都不会皱一下惟独见了这种衣衫槛楼的白老人就禁不住心里酸手脚软心脏感到一阵阵刺痛。
李云龙抢上一步搀住老人道:“老人家在您面前我是晚辈我李云龙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您只管骂就是我听着呢。”
老人猛地甩开他的手两眼喷出怒火:“姓李的你说你是解放军吗?”
“是我是解放军。”
“看你这岁数也当过八路吧?”
“老人家听您口音好像是山西人?您猜对了我当八路时也在山西在晋北洪涛山一带的根据地……”
“呸!”老人一口唾沫啐在李云龙脸上恨恨地骂道“你也配当八路?也配当解放军?你呀……你是遭殃军。”
李云龙像被电击了一样浑身一抖。这种叫法他太熟悉了这是解放战争时期河北、山西一带的老百姓骂国民党军队的话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自己也成了 “遭殃军”。
老人混浊的眼睛里涌出了泪水拐杖跺得咚咚响仇恨地望着李云龙骂道:
“我们老百姓瞎了眼啊当年为了你们八路命都豁上啦……
我那苦命的老头子哟就因为给你们送信才让鬼子活活砍死的……大家评评理哟咱老百姓啊自己光着脚也要给你们做军鞋哟自己吃不饱也要省下粮食给你们八路吃啊打鬼子啊打老蒋啊咱老百姓的罪遭大了呀……你们现在腰杆硬啦气粗啦用不着我们老百姓啦就向我们开枪哟天哪……你们八路的良心都让狗吃啦…。我老婆子七十多岁啦三个儿子呀打老蒋时死了两个就剩下一个哟还死在你姓李的手里扔下这两个娃哟让我怎么办?老的老啊小的小……这日子让我怎么过哟……“
李云龙脸色煞白垂头肃立任凭老人骂着一声不吭。
人群中哭声四起有的死者家属高举着死者的血衣哭昏在地上连在圈外待命的战士们也红了眼圈手中的枪都无力地垂下。
老人哭得说不出话来两个孩子也在号陶大哭此时的情景使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落泪。王连长把手枪放入枪套红着眼圈扶着老人劝道:“老人家您别哭您听我解释……”“呸!你别碰我你们给我儿子偿命你们赔我儿子……”老人举起拐杖向李云龙打去。王连长一把抓住拐杖老人松开拐杖突然伸出双手向李云龙脸上挠去李云龙的脸上被老人尖利的指甲挠出了道道血痕。
人群又一次骚动起来海水涨潮般地向前涌动着。
王连长大惊他拔出枪大喝道:“谁敢动?一连准备。”
“一连长带着你的部队后退五十米待命没有我的命令就是我被打死也不许动服从命令……”李云龙突然声嘶力竭地喊道。王连长服从了命令指挥战士们后退了五十米。人群也暂时停止了骚动。只有那老人不管不顾地向李云龙又吐唾沫又拼命厮打。老人被巨大的悲伤弄得失去了理智。李云龙的脸上、胸前布满了老人的唾沫脸上的道道挠痕渗出了鲜血。他像雕塑一样凝固着任凭老人用头部疯狂地撞击用尖利的指甲撕挠。
警卫员小吴也得到命令无论生什么事都不允许他制止。他眼睁睁看着军长被失去理智的老人厮打和侮辱毫无办法他心急如焚地转了几个圈猛地一跺脚突然进出哭声“扑通”一声给老人跪下了他抓住老人的衣襟哀号着:“老人家老人家您别打啦您要是有气就打我吧求求您啦老人家……我们军长……就是有天大的错也不该这么糟蹋呀……他是堂堂的一军之长呀老人家……您这是在糟蹋我们全军几万弟兄啊……您打我行不行。”
圈外的王连长也受不了了在这次流血事件中一连是突击队他们在攻击时被突如其来的机枪火力扫倒十几个人战士们气炸了肺被复仇的怒火烧红了眼冲进大楼后也打得特别狠当时什么也没想只想报仇。但他们看到今天这些死伤者家属的惨状时他们的神经也经受不住这种巨大的冲击了毕竞他们都是来自普通老百姓。王连长出狼一般的嚎叫热泪纵横地扑倒在地:“同志们大爷大妈们不是我们先开的枪啊……我们也死了十八个战友啊……他们也是人生父母养啊 ……他们的冤去找谁诉啊……我的通讯员中了十几机枪弹……胸口都打烂啦他才十八岁啊……这叫我怎么向他父母交待啊…
…我们当兵的也是人啊……“王连长痛哭着说不下去了全连的战士像得到号令一样全体跪倒在地他们感到内疚和委屈为死去的战友感到痛苦全连一百多号人爆出一片哀嚎声……
李云龙低头肃立仍然是一声不吭有人看见他紧闭的双眼中不停地渗出黄豆粒大的泪珠……
军人们的举动显然不能化解群众的愤怒这次流血事件共伤亡了一百五十八个造反派成员他们的家属被仇恨驱使着恨不得将开枪者碎尸万段岂能就这样过去?这些来自最底层的老百姓文化素质很低思维方式是直线式的只想一点不计其余。他们想不通身为人民子弟兵的解放军竟然会向群众开枪?他们是革命造反派是响应领袖的号召起来造资产阶级反的何罪之有?至于他们自己有什么过错他们根本不去想只认定自己占了天大的理。
这些来自社会底层的老百姓有个特点就个体而言似乎胆小如鼠。
如果有人登高一呼则立刻应者如云血脉贲张勇气能呈几何级数地增长关键是谁先做出头的椽子。人人都希望别人去出头自己随大溜。如对手过于强大先出头的椽子被砍了他们便作鸟兽散当初慷慨激昂的誓言万夫不挡的勇气全不提了。反之若是对手稍露软弱的征兆他们便增添了十倍的勇气进出百倍的破坏力。
此时的情景就验证了这条规律。当李云龙杀气腾腾战士们枪上膛刀出鞘时人群便被吓住了站在前排的人悄悄往后面缩后面的人则死死地守住防线使退缩的人找不到一点缝隙谁也不愿先出头。当李云龙和战士们被一种复杂的情感所压倒变得软弱时人群中的怒火便开始升温他们又躁动起来人群向前慢慢地涌动咒骂声四起哭声也越来越高。
“打死这个刽子手?”
“妈的有种你就朝老子这儿开枪!”
“姓李的你给我丈夫偿命[”
人群沸腾了情绪更加激愤他们被怒火烧红了眼像是承受压力已到了极限的压力容器马上就要生爆炸。这些急于复仇已丧失理智的人们已经听不进任何解释、劝告和哀求了他们急于用自己的双手把仇人撕成碎片再用牙齿嚼烂吞下去……
李云龙合上眼他心静如水地打算听天由命了……
这时却出现了戏剧性变化院子的大门被猛地推开身穿便服的田雨走了出来她身后的六个孩子鱼贯而出。李云龙抬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平时温文尔雅的田雨和六个孩子每人手里竞拎着一根体操棒她和孩子们的脸上都透出一种决绝的拼命神态。两个大儿子李健和赵山一左一右护住父亲弟妹们前后簇拥着把李云龙围在中间。
田雨以强硬的姿态只身挡住涌动的人群大声喊道:“谁敢动我丈夫一下我们全家就和他拼了。”
李云龙和战士们楞住了刚才还群情激奋的人群也惊呆了一时鸦雀无声……
“你们听着大家有仇要报有冤要申这都可以理解可是你们想过没有?
这次流血事件本来是不该生的你们死去的亲人都干了些什么你们知道吗?他们占领军事机关抢夺武器甚至向我们的战士开枪啊他们下手的时候竞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一开始就要把战士们往死里打。即使到了现在你们这些一肚子冤屈的家属们你们谁想过那些牺牲的战士们?他们也有父母和亲人他们的冤向谁去诉?告诉你们我们可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可要是认为我们军人软弱可欺那就错了我们可以脱下这身军装和你们一样成为老百姓。今天我不是以一个军人身份而是以一个妻子的身份带领我的孩子们来保
护我的丈夫孩子们的父亲我们不会任人宰割谁要是动手我们就以死相拼谁敢动李云龙就先从我和孩子们的尸体上迈过去……“
李云龙注视着妻子仿佛是今天才认识她这难道是田雨吗?这是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吗?这是那个体态柔弱、极度憎恨暴力的田雨吗?李云龙一时竞瞠目结舌。
人群似乎也被镇住了没有人吭声只有死一样的寂静……
“王连长小吴一连的战士们你们都给我站起来堂堂七尺男儿连死都该站着死难道你们都做了亏心事?浑身的骨头都软了?好啊如果你们不能履行军人的职责就请你们后退一下由我们妇女和孩子们保卫你们……”
这话比什么都灵所有的军人都“刷”的一下站了起来像平地起了一片森林他们不再考虑这件事的是非曲直这不该由他们考虑他们只需要承担起军人的职责就够了。
企图闹事的人群退缩了狂热、激愤的情绪渐渐冷却了平息了。
田雨神态自若地向自己的部队出命令:“孩子们护送你们的爸爸回家……”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两个陌生人按响了李云龙家的门铃。
李云龙披着外衣从楼上下来见警卫员小吴把手放在腰间的枪套上虎视既既地盘问着陌生人。他一眼就现这两个穿便衣的青年气质很不一般便直截了当地问:“你们是哪个部队的?找我有什么事?”
一个青年颇感惊奇:“长您怎么知道我们是军人?莫非我们脸上写着字?”
“当然写着字别看你们穿着便衣往那儿一站的姿势就暴露了你们的身份。
你看挺胸收腹两眼平视眼光跟着目标移动身子和头部却一点不动后脚跟并拢脚尖微微分开呈八字向外没有十几年的队列训练不会有这种效果这种姿势不是想摆就能摆出来的说说是谁派你们来的?”李云龙问。
“报告长我们是沈阳军区6957部队情报处的侦察参谋奉孔捷军长之命给您送信。”
“晤孔捷这家伙兵带得不错嘛自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李云龙称赞着拆开孔捷的信。孔捷参军前不识字是在部队里扫的盲他和不下1o个扫盲老师学过文化这些教师的文化水平也参差不齐有念过洋学堂的也有读私塾的各人有各人的教法因此孔捷写的信也是半文半白的。
云龙兄:近闻兄之大名见诸于《简报》举国尽知愚弟不胜感慨之。念兄平生数百战均名不见经传惟此一战成名耳如今天下谁人不识君?
然江湖险恶命途多蹇明枪暗箭兄则防不胜防。孙子曰:善用兵者隐其形有而示之以无。值此关头吾兄何不“隐其形”耶?有道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兄以为如何?愚弟虽不才帐下乃数万之众岂无兄安身之处也?想当年无兄战场相救吾命早休矣君子怀德义士为知己死。往昔事惊如昨思绪如流水未有穷尽时捷遥望南天盼兄如大旱望之云霓。言不尽捷顿。
李云龙阅后笑了:“孔捷这***连正经小学都没读过也充起秀才来了之乎者也的够酸的。”
一个高个子的军官说:“长孔军长命令我们护送您全家去东北要保证您的绝对安全途中如有人阻拦允许我们使用任何手段请您跟我们走。”军官撩了一下衣角露出左右腰间的两枝手枪脸上透出果断和自信。
李云龙仰天长笑:“笑话!亏他孔捷想得出来他号称帐下精兵数万就能把李某像古董似的藏起来?中央军委还没免我的职李某还是堂堂野战军的军长我能扔下部队去当逃兵?即使真有不测天塌下来我顶着就是了。人生不得行胸怀虽寿百岁犹为天也。替我谢谢你们军长他的好意李某心领了。现在你们两人听命令……”
两个军官刷地站起来等候李云龙的命令。“我有六个儿女晤五男一女。
我命令你们护送这六个孩子把他们交给孔军长告诉他我李云龙把孩子们拜托给他了让孩子们去当兵吧。你们要绝对保证孩子们的安全路上要有个风吹草动我想你们有办法应付。”
六个孩子正在睡得迷迷糊糊被田雨挨个从床上叫起来他们都瞪着眼看着李云龙不知生了什么事李云龙看看这个摸摸那个久久没有说话。田雨现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慈爱他用目光和孩子们交流向孩子们告别……田雨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她哽咽着说:“孩子们这两位叔叔是来接你们的以后你们的孔捷叔叔会照顾你们他会按照你们的年龄大小6续安排你们入伍。你们要从一个士兵干起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努力做个好兵别忘了你们都是将军的儿女现在和爸爸告别吧……”
几个孩子没有这种心理准备他们一听都哭了。李云龙的大儿子李健擦着眼泪问:“爸爸妈妈家里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不要我们了?”
李云龙坐在沙上轻轻地抱住儿子说:“孩子咱们是军人家庭军人要随时准备走上战场这是军人的职责呀等我从战场上回来我会和你妈妈去部队看你们。”
小儿子李康说:“爸爸你骗人现在根本没有战争你要去和谁打仗?”
赵刚的大儿子赵山是个很敏感的孩子他已经预感到这是诀别的时刻他带领弟弟妹妹跪下规规矩矩地向李云龙和田雨磕了一个头说:“爸爸妈妈你们保重我们感谢你们的养育之思决不会给你们丢脸。”说完孩子们都哭了起来。
李云龙站了起来厉声喝道:“都站起来。”
“孩子们将来如果有一天你们走上战场你们可能会中弹会牺牲但我希望的是我的孩子们他们即使牺牲也只有用前胸去迎接子弹而不是用后背。
什么是军人?军人流血不流泪要有和敌人拼命的勇气面对强敌连眉毛都不许皱一下军人的荣誉感比命都重要你们懂吗?这身军装不那么好穿在穿上这身军装之前你们可要想好一旦穿上你们对国家和民族就有了一种责任就应该随时准备把自己的命交出去如果做不到这点你们就趁早说话别穿这身军装你们孔捷叔叔会给你们安排别的工作。记住作为一个老百姓怕死并不丢脸如果作为军人怕死那是世界上最丢面子的事你们都记住了?”
孩子们齐声说:“记住了。”纷纷擦干眼泪。
田雨和李云龙商量:“天太晚了是不是让孩子们明早再走?”
李云龙毫不通融:“不行马上就走夜长梦多走吧走吧。”
两个军官带领孩子们再一次向李云龙夫妇告别然后走出大门消失在夜幕中 ……
田雨望着空荡荡的客厅抑制不住心中的悲伤又忍不住抽泣起来。李云龙却朗声大笑道:“该撤退的撤退该疏散的疏散坚壁清野已经完成我担任掩护喽。
睡觉睡觉该睡个好觉啦。”
沉默了几个月的中央文革小组终于开始表态了:这是一起严重的反革命事件是以刘少奇为的资产阶级司令部在军内的代理人的一次大反扑现行反革命分子李云龙一贯反对伟大领袖毛主席和敬爱的林副主席对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怀有刻骨的仇恨残酷镇压手无寸铁的造反派战士血债累累罪大恶极。中央文革小组派出了阵容强大的调查组。
李云龙接到电话通知要求他去军司令部开会军区领导要听取部队战备情况汇报。他放下电话坐在那里静静地想了一会儿他心里非常清楚那个时刻今天终于来了。按照他以往的性格他决不会束手就擒他李云龙不是一只任人宰割的母鸡他是个有尊严有血性的将军不是谁想抓就抓的天王老子也不行他腰里的手枪不是吓唬人的那枝国产“59”式手枪的弹夹里压着满满的八子弹他还意犹未尽地在枪膛里又压了一。记得赵刚私下和他谈过苏共大清洗时那些战功赫赫、性如烈火的元帅将军们被内务部人员逮捕时都温顺得像头绵羊似乎以为这种温顺能得到斯大林的怜悯和宽恕。事实上他们照样是受尽酷刑后被处决了。
惟一例外的是苏联元帅叶戈罗夫他在对方亮出逮捕令时毅然开枪拒捕当场击毙了一个内务部特工然后和对方展开枪战最后虽然在交火中被打死但他英勇暴烈的军人气概却给包括斯大林在内的人以极大的震惊。李云龙始终认为这位元帅没玷污他的元帅军衔他是作为军人在战斗中阵亡的。就凭这一点李云龙就佩服他。惟一有个小小的遗憾这位元帅玩儿枪的功夫还不到家也许出枪的度稍慢了些只干掉了对方一个人。李云龙自信若是换了他成绩也许会好些这点他是有把握的。
这辈子生活给了他无数次亮剑的机会这回恐怕是最后一次了对手已经手握剑柄他还不该青锋出鞘?
当然这都是李云龙以前的想法自从听了那个老太婆的哭诉后他的精神就有些恍榴那白苍苍的老人那几个衣衫褴褛、弱小无助的孩子总在他眼前出现使他感到深深的痛苦和自责那老人也太冤了丈夫和两个儿子都在战争中牺牲了惟一剩下的一个儿子竟死在自己的枪下扔下几个半大的孩子真是作孽啊。他把家里的存折找出来连看也没看上面有多少存款就命令小吴给老人送去了就算这样也并没有减轻他的愧疚一会儿认为自己犯下弥天大罪成了屠杀老百姓的刽子手就算枪毙他一千次也赎不了自己的罪。一会儿又认为自己下令开枪没什么错那些造反派也实在太混蛋了他们动枪动炮的把城市打个乱七八糟死伤了这么多无辜平民最后展到冲击军事机关甚至向军队开火而且一上手就往死里打。十八个战士啊就这么送了命他们的父母就不觉得冤?人家把好好的孩子送来当兵谁想到没死在对敌战场上倒死在这些混蛋的造反派手里了换上谁当这个军长当时能忍得下去呢?
他左思右想陷入极度矛盾之中这次流血事件的生细想起来似乎谁都没错。群众响应领袖的号召起来造反又在“文攻武卫”的口号下捍卫“文化大革命”的胜利成果。老百姓本来挺安分的没打算造反是党让他们造反的听党的话这好像没错。而军队也没错军队的职责是保卫国家维护社会安定在遭到武装攻击时必然要还击。那么谁都没错错在谁呢?李云龙的脑子转不来了这个问题似乎深了些他搞不清楚。
最后。李云龙仰天长叹:“算啦谁都没错就算错在我李云龙吧这颗脑袋虽说不太值钱好歹也值十万大洋这是鬼子定的价。要是摘了这颗脑袋就能以谢国人我李云龙倒没什么舍不得的。”
他解下手枪扔进抽屉彻底放弃了效法叶戈罗夫元帅的打算那些执行命令的战士也够无辜的何必跟他们过不去。他面色平静地向警卫员小吴吩咐道:“今天去司令部开会你不要带任何武器。”
小吴马上抗议道:“1号这违反规定我的职责是保卫长安全不带武器怎么行?”
李云龙眼一瞪:“哪儿这么多废话?执行命令!”
当李云龙和小吴走进司令部大门时机警的小吴马上就现情况不对怎么站岗的卫兵都是生面孔?军部警卫营的战士小吴几乎没有不认识的今天怎么一个都不见了?小吴是个老警卫员了在军区警卫处受过全套警卫训练他头脑灵活反应极快暗叫声:不好。便下意识地用手去摸枪。李云龙大步走着淡淡地说:“摸什么你没带枪不要乱动你听说过鸿门宴的故事吗?”
反应灵敏的小吴一下子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眼泪夺眶而出低吼道:“1 号您为什么不让我带枪?我那长短家伙要带来他们二三十人也甭想近身我不管他是谁谁要动您就是天王老子我也敢于他一身窟窿。”
李云龙说:“不管生什么事都不要管这不关你的事你少瞎搀和。”
司令部会议室的长方会议桌前坐满了人李云龙平时坐的位置被政委马天生占了。会议桌的另一侧孤零零的放着一把椅子。
李云龙冷笑了娘的连老子的座位都给占了那把椅子八成是给我留的。他偏不坐那把椅子而是稳稳站住安详地看着马天生。
北京来的特派员姓黄他穿着一身崭新的绿军装领子上缀着红领章戴着一副宽边黑框的眼镜。李云龙一眼就看出来这人根本不是军人他穿什么也没用一身副三号军装穿在他身上还晃当整个是个排骨架子。那个年代的中国一切都乱套了在台上的人谁都可以穿军装不管有没有军籍就连姚文元、王力、戚本禹等和军队八杆子打不着的文人也一人闹身军装穿穿。中央领导人一旦全体出动整个一片绿军装以致很多外国人以为中国是军人政府当家。
黄特派员的真正身份是中央文革调查组组长之所以称为调查组这是个策略问题来时称调查组免得打草惊蛇一旦人抓到调查组就自动转为专案组了。因此黄特派员的身份和钦差大臣近似说话自然是一言九鼎。此时他扶扶眼镜仔细打量着李云龙离京之前他特地从总政干部部调来李云龙的档案对他的经历和性格做了仔细研究他知道李云龙可不是几句话就能吓唬住的人对付这种性如烈火的职业军人一点不能马虎。他和马天生做了相应准备从军区抽调了一个警卫连替换了忠于李云龙的军警卫营还抽出几个手脚利索、膀大腰圆的战士埋伏在军用地图的帐幕后面。
李云龙大声向马天生打招呼:“马政委我李云龙来赴宴了请帐下的刀斧手准备咱们开始吧。”
马天生微微一笑:“你过虑了老李我不是项羽也没人给你摆鸿门宴。今天是中央文革小组派来的调查组找你谈话我看你还是端正态度好好谈谈你先坐下好不好?”
黄特派员早不耐烦了他觉得马天生太滑头都到这会儿了还跟这个反革命分子扯什么淡?本来今天就是来逮捕他的还什么端正态度?
好好谈谈?好像他一端正态度就不抓他似的。黄特派员厉声喝道:“李云龙你谎报军情欺骗中央镇压手无寸铁的造反派你是个双手沾满人民鲜血的反革命分子……”
李云龙打断他的话:“放你娘的屁他们冲击军事机关抢劫武器装备还开枪打死我的战士有这么多人证物证你们为什么不看?只听一面之词?哼什么他娘的鸟特派员?”黄特派员楞了他没想到已经身为阶下囚的李云龙还敢张嘴骂人。他办过不少专案深知“落架的凤凰不如鸡”的道理别说是个军级干部就是那些元帅、大将、政治局委员这些重量级的人物平时威风凛凛一旦落难成了阶下囚立刻就变成普普通通、弱不禁风的老人其态度之恭顺常使他感慨命运之无常。而眼前这个李云龙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是没见过世面不知深浅还是吃了豹子胆?黄特派员只觉得满腔的热血都在霎时间涌到脑门他不能理解怎么会有这么猖狂的反革命?他猛地站起来要作却被马天生按住。马天生有些看不起黄特派员这个人的政治斗争经验还嫩了点儿他不过是运气好被中央文革的长提携就算他办过不少大人物的专案可那是两码事。像李云龙这种从枪林弹雨中钻出来的人是真不怕死把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眨一下眼因为这辈子他们大概已经死过若干次了现在活着本来就是白赚拿死去吓唬他是愚蠢的。马天生太了解这种人了他们只关心军事问题对政治不大关心党内历次政治斗争对他们影响不大。建国后这些人都成了各守一方的“镇守使”是军队的中坚力量所以他们难免有点拥兵自重脾气暴些对这种将军不能拍桌子瞪眼惹火了他不管什么场合他都敢张嘴日爹操娘骂你祖宗十八辈最后下不来台的是你自己你能张嘴和他对骂吗?那不成村妇撒野了哪还有点儿政治斗争的严肃性?
马天生和颜悦色地说:“李云龙你不要冲动要端正自己的态度我们个人与你无仇无冤没有必要和你过不去我们不是代表个人而是代表中央文革小组和你谈话中央文革小组是直接受命于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所以你这种对抗的态度不是针对我们也不是针对中央文革而是针对毛主席的你知道反对毛主席是什么性质的问题我想你应该清楚吧?”
马天生见李云龙不说话便娓娓道来:“你的资历确实挺令人羡慕的1927年参加红军长征时已经是主力团团长了抗战时你的独立团在晋西北名声不小一般说来日本人挺吝裔的能出十万大洋买你的项上人头足以说明你的名声。解放战争时你是淮海战场上的英雄你的部队是华野头等主力师平心而论你这几十年的军事生涯非常完美几乎没有败迹。但是世界上任何事物都是在不断的运动变化之中事物展到一定阶段就会向它的反面转化这是不以人们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我不否认你为新中国流过血有战功可是党和人民也给了你很高的荣誉和地位。于是你就飘飘然了把党和人民给你的权力作为祛码拥兵自重对抗中央对待‘文化大革命’由不满展到顽固对抗最后竟然举起屠刀残酷镇压革命群众以武力对抗‘文化大革命’可惜呀一个战功卓著的老革命最后没能保持晚节滑到反革命的泥坑里去了这难道还不人深省吗?”
“啪!”黄特派员终于又耐不住性子了他猛拍桌子喝道:“李云龙谁给了你镇压革命群众的权力?”
李云龙沉声回答:“有军委八条是毛主席亲自批准的有军委办公厅的同意还有林彪同志办公室的同意。”
马天生很有涵养的笑了:“你说你请示过军委办公厅和林办有什么证据没有?
或者是书面命令之类的文件?我们查询过军委办公厅和林办都证明你确实打过电话但并没有同意你开枪镇压革命群众呀你如果有证据能证明你是接受命令采取的行动你可以拿出来。”
李云龙轻蔑地说:“噢明白了这会儿没人敢承认了?怕承担责任怕杀头。
真是胆小鬼这种胆小鬼居然也能身居高位?要在过去这种人非当叛徒不可。好吧没人承担责任我来承担命令是我下的要杀要剐随便吧。”
马天生嘲讽道:“啊倒是象条汉子敢做敢当成了反革命还这么大义凛然的?”
李云龙反唇相讥:“对你来说这可是件好事呀那个1号的位子你不是盼望很久了吗?我看你未必能如愿这是野战军一旦前线有事得拉出去真刀真枪练练不是光靠卖卖狗皮膏药就能带兵的。”
黄特派员站起来宣布:“现已查清现行反革命分子李云龙顽固对抗中央文革小组残酷镇压革命造反派证据确凿罪大恶极血债累累。现根据中共中央、中央文革小组批的《关于加强公安工作的若干规定》中的第一、第二、第三、第六条将现行反革命分子李云龙逮捕法办……”
一切如马天生事先导演好的那样埋伏在幕后面的几个战士迅冲出来拿出手拷准备给李云龙戴上。事情进行到这里突然出了点儿意外冲在最前面的两个人高马大的战士忽然腾空飞起斜着摔了出去他们腰上的手枪变戏法似的到了警卫员小吴的手里。小吴一手握一枝手枪同时向大腿外侧一蹭两枝手枪的机头大张处于待击状态他手持双枪护在李云龙身前大吼道:“谁敢上前一步我就打死他!”
这十几秒钟生的事情惊呆了会议室里所有的人几个执行逮捕任务的战士伸手准备拔枪。小吴喝道:“别动谁动打死谁!”几个战士的手僵在半空中……
马天生和黄特派员也目瞪口呆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他们从来没遇见过这种情况早听说李云龙胆大包天没想到他的警卫员也这么不要命难道他不知后果吗?真是什么将军带什么兵这野战军可真够“野”的李云龙也脸色白他也没想到小吴的性子如此暴烈他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要是小吴带着冲锋枪来他真敢一梭子扫出去。李云龙不想让这个年轻的战士为他丢掉性命他暴怒地吼道:
“小吴我命令你放下武器不许抵抗!怎么?我的命令也不服从了?”
小吴浑身一震无力地垂下握枪的双手突然爆出惊天动地的哭声:“军长呀你冤啊你冤枉死了他们凭什么抓人?你为什么不下命令?我和他们拼啦…
…”他两眼喷火绝望地将两枝沉甸甸的“54”式手枪同时掷出“哗啦啦”两枝手枪洞穿窗玻璃飞出五十米开外……
几个战士扑上来拖走小吴李云龙被戴上手拷。当他被押着走出会议室时被一群司令部的参谋、干事堵住了门那些剽悍的青年军官的眼睛都红了有的横堵在门口手似乎有意无意地按在手枪套上有的从后面使劲向前挤嘴里骂骂咧咧蠢蠢欲动。押解的战士也不敢硬往外挤了他们慌乱地看着马天生和黄特派员不知该怎么办。空气紧张得似乎要爆炸马天生暗暗心惊这支部队太可怕了不管你是什么来头这些青年军官似乎都没把你放在眼里那种生猛的派头都写在脸上你能把这一个军的军官和士兵都抓起来吗?
还是李云龙给解了围他大声出命令:“司令部干部听我口令立正向后转!闪开!同志们再见了李云龙向同志们告别啦!军官们勉强闪开了一条窄窄的通道李云龙走在前面马天生带押解人员跟在后面挤了出去。
这一行人刚走进司令部大楼就见到警卫营营长吴玉水和营教导员郝明在拼命地撕扯吴玉水拼命向前冲郝明拼命阻拦就像在打架一样。
马天生沉下脸喝道:“吴玉水你要干什么?”
吴玉水青筋毕露脸已涨成紫色他大喊道:“马政委我和你谈过是我下令开的枪是我带着战士们冲的军长没下过开枪的命令这不关军长的事我吴玉水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把军长放了要抓就抓我……”
教导员郝明平时和吴玉水关系一般但和马天生私交不错自然要维护马天生。
他在一旁吼道:“吴营长你要站稳立场不要拿自己的政治生命开玩笑我提醒你不要为反革命分子鸣冤叫屈。”
吴玉水大怒:“放你妈的屁吃里扒外的东西开枪时你怎么不说话?火力掩护是不是你负责的?你他妈打了没有?你他妈也开枪了怎么不敢承担责任?这会儿又装好人?操你妈的你早晚是他妈当叛徒的料。”他越骂越不解气竞抡起拳头想揍郝明。
马天生皱着眉头命令道:“把他拉下去禁闭三天。”
几个战士抓住吴玉水往下拖吴玉水挣扎着喊:“军长是我害了你我对不起你呀你让我们用枪托我没听呀早知如此我就是让人家开枪打死也不还手呀……”
戴着手拷的李云龙仿佛忘了自己的囚徒身份。他一声断喝:“吴营长你像什么样子?堂堂的军官让人拖着走?给我站直了听我命令。”
这一喝比什么都灵吴玉水停止了挣扎推开了拖他的战士似乎重新注入了一种灵性他挺起胸膛脚跟一碰以队列姿态站得笔直。
李云龙像个队列教官一丝不苟地出命令:“目标警卫营向后——转!
齐步——走!”吴玉水像个刚入伍的新兵一样摆动着双臂向前走去……
押解李云龙的汽车是一辆波兰生产的“华沙”牌轿车当汽车从司令部大楼前开出向军部大院的大门行驶时李云龙从车窗向外望去忽然现沿途路边不知何时竞出现一队队排列整齐的士兵队列简直像夹道欢送头戴钢盔、手戴白色手套的军官和士兵都站得笔直伟岸得像一片片森林。汽车队缓缓地向大门行驶随着带队军官们的一声声口令军人们齐崭崭向车队行军礼远远望去像一群群雕塑一样。李云龙眼眶热他明白这是军部各直属单位自的向1号告别的仪式。
工兵营、通讯营、汽车营、防化营、侦察营……好像没有人组织全是各单位自集合的李云龙举起戴着手铐的双手向部下们告别……
坐在头一辆汽车里的马天生也知道这些军礼与他无关。他觉得很不是滋味他知道这个军的很多于部战士从此算是和他结了仇。
关于李云龙的关押地点马天生和黄特派员生了点儿小小的争执。
黄特派员认为应该先关押在本市公安局的看守所然后准备开个万人群众大会先由革命群众进行批斗然后再在大会上宣布逮捕法办只有这样才能教育群众震慑一小撮反革命分子。而马天生毕竟老谋深算他太了解李云龙在这支部队的威望了这个军的许多师团级干部都是李云龙在战争时期的老部下战火中建立起来的信赖和友谊决不是一句和反革命分子划清界限就能解决的。马天生心里明白他这个新调来的政委在这个军连半点儿根底也没有他根本控制不了这支部队不但控制不了而且还有极大的危险这是支满员的甲种部队李云龙的死党比比皆是谁敢保证不会出几个亡命之徒?要是在关键时刻给你来个小小的“交通事故”或是其他什么事故到时候你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就凭这点李云龙也绝不能关押在这个城市应该把他押送到省城去。
马天生把这些想法向黄特派员谈了以后黄特派员的脑门上也渗出了冷汗他来自京城哪里会想到这个城市的阶级斗争形势竞如此复杂?如此危险?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争论的把李云龙押往省城就是了。
押解车队共四辆汽车前后是两辆中型吉普车上面是警卫人员中间是两辆 “华沙”牌轿车马天生和黄特派员坐前面那辆李云龙坐后面的车两个高大的战士把李云龙夹在后座中间。据说对付要犯都是这种方式。
李云龙靠着椅背打起了吨不一会儿就鼾声大作。他似乎是和老战友孔捷、丁伟并肩站在北方国境线上的一个作战指挥部里他们正用炮队镜向国境线那边的纵深处眺望透过黎明时乳白色的薄雾他看见成千上万辆草绿色的苏制“T—62”
型坦克正展开战斗队形向国境线冲来天空中密密麻麻的“米格23”歼击机和 “逆火”式轰炸机从他头上掠过……哦战争你终于来啦李某等你等了十几年啦。丁伟好像是在和对方的那个国防部长通电话彬彬有礼的就像中世纪的骑士:“格列奇科元帅丁某早拜读了你的‘斧头战术’理论头一斧子就要致对手于死地果然名不虚传丁某多年来找不到与阁下切磋的机会今日能与阁下大打出手不亦乐乎……”李云龙高喊道:“老丁你和那老家伙废什么话?敌人冲上来啦命令炮群开火…
…等等咱们后面什么也没有咱们的坦克大炮呢?咱们的歼击机、轰炸机呢?
“他分明听见孔捷在骂街:”你问我我问谁?都***窝里斗去啦就剩下咱几个啦抱着炸药包上吧……“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传来李云龙的脑袋随着刹车的惯性猛地撞到前排椅背上他被惊醒现车队停在公路上周围乱哄哄的一大群肥肥的白鹅正在公路上十分优雅地走着一个穿得衣衫槛楼、戴着顶破草帽的老汉正揪着一个押车的战士用十分难懂的闽南话激烈地争吵着老汉的年龄有七十多岁了苍老的脸上条条皱纹像是用刀子刻上去的脸上、手上都长满了老人斑长长的寿星眉和胡子已经花白。
李云龙在此地驻防十几年多少能听懂些当地方言他听出那老汉正急赤白脸地指责司机压死了他的鹅老汉怒气冲冲地声称他的鹅正在下蛋他一家子的生活费都是从鹅屁股里抠出来的你们解放军不是有纪律吗?赔吧不拿出一百元来别想走。李云龙暗暗好笑这老汉在敲竹杠一只鹅敢要一百元。黄特派员正耐心地和老汉商量无奈听不借老汉的闽南话他愁得东张西望想找个人帮忙翻译一下。公路边有些农民正在热火朝天地挖水渠沟边插着一面红旗正迎风招展李云龙见旗子上有“红星人民公社贫下中农造反团”的字样正在于活儿的农民们见公路上吵得正凶便纷纷过来看热闹还有七嘴八舌给老汉帮腔的说你们解放军有什么了不起压死人家的鹅就得赔一百元太便宜了。一时公路上热闹得像赶集。
李云龙本无心情看热闹他闭上眼睛想接着打吨却猛地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老汉的声音有点熟他的心一沉暗叫声不妙顿时全明白了这是段鹏那小子天哪这小子化妆得绝了连我都走了眼。看来情况不妙这个无法无天的特种分队终于要动手了。李云龙不用猜就知道他们的打算无非是制造事端趁乱抢出李云龙即使惹出祸来也只能栽在“贫下中农造反团”头上问题是他李云龙要想逃何必要等到现在?况且动起手来这些特种队员们极有可能要开杀戒这样麻烦可就大了这会毁了这支特种分队。
李云龙来不及多想他突然出手猛地一掌将车窗玻璃拍得粉碎在场所有的人都楞住了李云龙大声喝道:“混蛋把路给我让开谁也不许闹事。”
化妆成农民的特种队员们都无可奈何地停止了吵闹勉强让出一条路眼睁睁看着车队绝尘而去。段鹏一把扯下假胡须抬脚向路边一棵小树踢去“喀嚓”一声碗口粗的小树被齐根踢断段鹏和林汉这两条汉子颓然坐在路边抹开了眼泪…
…
第四十二章
马天生最近又多了一个职务李云龙专案组副组长他知道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他了解李云龙的为人和性格这是个软硬不吃的人对这个人他不抱任何希望用那个时代的时髦术语评价这是典型的花岗岩脑袋。
马天生在没调到这个军之前也曾参加过一些专案组的工作一般来说一个人一旦被逮捕精神上就委顿了一半再坚强的人面对强大的国家机器也难以做到神态自若。此外审讯的方式对于被审者而言也带有极大的压力被审者通常是被喝令坐在一个和地浇铸为一体的水泥墩上这是防止脾气暴躁的被审者抄起座椅以暴力袭击审讯者的必要措施。审讯者把雪亮的、令人炫目的灯光射向被审者他自己却隐藏在灯后的黑暗之中只听其声不见其人这些心理学上的小把戏一般都能奏效被审者常常是诚惶诚恐地去配合审讯者的问话或急于表白自己的清白或搜肠刮肚地把肚里的东西和盘托出在这点上大人物和小人物基本没什么区别。
而李云龙却属于那种极少数的死硬分子。他的态度极为傲慢通常是在灯光的照射下闭着眼一声不吭。马天生便以连珠炮式的问去扰乱他的思维谁知他竞然打起鼾来闹了半天他早睡着了休费了半天口舌等于放屁这太让人恼火了。专案组用以致胜的法宝是以国家机器的强大压力从精神上摧毁对手要使他明白他是人民的敌人在这块土地上他只许老老实实不许乱说乱动只有这样他的身家性命才有可能苟全但对于一个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来说就不大管用了。马天生很伤脑筋到现在为止审讯记录还是白纸一张这可不太好向上面交待。
负责看守的战士都是按当时的时髦标准特意挑选出来的对敌斗争坚决路线斗争觉悟高苦大仇深根红苗正。最使李云龙气愤的是一个青年战士在给他送饭时竟然往他饭碗里啐唾沫李云龙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样的侮辱不禁大怒他把饭碗连饭一起扣在那个小子脸上他还没来得及继续教训这个小混蛋就被冲进来的几个战士按倒在地上拳打脚踢他拼命反抗一把掐住那个战士的喉咙他完全可以捏碎这小子的喉骨但他下不了手这毕竟都是些不懂事的孩子他们有什么过错?就这么一迟疑他的软肋就挨了一记重拳李云龙的抵抗结束了毕竟是快六十岁的人了就算年轻时练过几天拳脚在这些身强力壮、受过格斗训练的战士面前还是显得不堪一击他被打得昏死过去。
李云龙醒来后一吸气肋骨就疼得受不了凭经验判断是左胸第五、六两根肋骨被打断了他想起在淮海战役那次负伤时这两根肋骨曾被弹片打断过是旧伤了这次不知是从旧茬上断的还是新处断的。他觉得头晕得很厉害这是一个战士揪着他的头把他的头向水泥地连连撞击造成的脑震荡。这些狗娘养的下手够狠的他不恨这些无知的战士他们从入伍第一天开始就受这种教育“对同志要像春天一样温暖对敌人要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们心自问他李云龙也没少这样教育战士想到这里他禁不住苦笑起来。他思索的是另外一个问题这些无知的战士用对付敌人的手段毒打了他这不难理解。问题是究竞是什么人教会了他们去虐待别人去侮辱别人?难道是敌人就可以去虐待可以侮辱人格吗?他为此感到震惊同时也感到愧疚。他想起二十多年前他枪毙了受伤的日军俘虏政委赵刚得知后大雷霆他从没见过平时温文尔雅的赵刚过这么大的火。赵刚吼道:
“咱们是人是正规军的军人不是野兽不是土匪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放下武器我们就应该以人道的方式去对待他们你这样做和日本鬼子有什么区别……”
事后赵刚找他谈心说过几句话使李云龙铭心刻骨至今不能忘怀。赵刚说:
“每个正常人身上都同时存在着人性和兽性或者也可以称为善良和邪恶如果不善于调整自己随时加强自我修养那么兽性的、邪恶的东西随时都会抬头。”李云龙懊悔的想要是时光能倒流他一定会拜赵刚为师好好学学做人的道理。那时他对文化人有种莫名其妙的反感经常以大老粗为荣现在想起来真有些可笑。
多少年过去了赵刚的智慧、宽容、深沉和人格的魅力仍使他感到神往……
马天生和黄特派员研究李云龙的问题他们一致认为李云龙这个家伙已经是不可救药了他是那种带着花岗岩脑袋去见上帝的人对他的问题从正面突破似乎是不可能了。此时需要的是迂回进攻从他身边的工作人员身上打开缺口。他的警卫员是没什么希望了这个吴永生是个从农村入伍的士兵脑袋像榆木疙瘩除了他的老长他谁也不认你和他讲革命道理讲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等于是对牛弹琴这种人属于李云龙的死党没什么挽救的必要了。李云龙的司机老常马天生认为这是个老滑头他总拿自己没文化说事装傻充愣一问三不知你给他做工作指出李云龙的罪行的严重性老常做出一副博得懂懂的样子傻乎平地问马天生:“政委我咋听说李军长是台湾派来的特务?这就是你们当领导的不对了咋让台湾特务当了军长呢?咱共产党挺机灵的咋让台湾特务给蒙啦?”
马天生一怒之下把他轰走。
马天生也找了一些师团级干部和司令部的几个参谋向他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希望他们能配合专案组揭李云龙的罪行。但这些军官的回答都差不多:军长的职务是中央军委任命的谁当军长他们就听谁的这也是组织上的一贯要求。换句话说就算刘少奇来当军长他们照样也得服从命令因为除了伟大领袖毛主席谁能有这本事识破刘少奇的反动嘴脸呢?对于这些李云龙的死党马天生一时还没什么办法。
看来李云龙身边的工作人员中只有郑波是个突破口他是大学毕业分配到部队工作的这种书生气十足的军人往往比较软弱、胆小。前些日子听说郑波执行命令不坚决被李云龙撤职现在正在于部部等待重新分配工作。马天生认为在准备召开的对李云龙的批斗大会上除了造反派们的血泪控诉外还应该有李云龙身边工作人员的反戈一击这才有说服力和教育意义用这个事实教育群众只要是对毛主席的革命路线采取对抗态度哪怕你功劳再大职务再高也会众叛亲离。
当年张国焘的职务够高的了他叛逃时这个警卫员都拒绝跟他走这些例子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马天生认为郑秘书有文化熟读中共党史这种人对党内的政治斗争是很熟悉的此时李云龙在政治上已经彻底垮台一个有头脑的人是不会甘心为李云龙殉葬的响鼓不用重锤敲此间道理应该是一点就透。
郑波进门来规规矩矩行了军礼然后拘谨地坐下等待训示。马天生温和地说:“小郑呀不要拘束嘛随便点儿我来了这么多日子还没找你谈过心呢。听说你前段时间表现不错拒绝执行反革命分子李云龙的命令而遭到了迫害。你做得对有觉悟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很有前途的好干部。我看你的分配问题就这样定下来去海防团当政委怎么样?职务升一级正团级对你这样的好干部党是不会忘记的。”
郑波有些诚惶诚恐他手足无措地站起来感激地说:“感谢长们的信任我的能力低思想改造得不彻底只怕是辜负了组织上的信任。”
马天生大度地挥挥手说:“组织上信任你你大胆地干就是出了什么问题还有我嘛。我今天找你来是想和你谈谈李云龙的问题你在他身边工作的时间不短了应该是了解他的对他的反革命言行是不是早有察觉呢?”
郑波知道这个问题是早晚要提出来的虽然当他听到李云龙被捕的消息时曾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感到庆幸同时他也感激老长对自己的保护他承认自己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但他绝不想做个落井下石的小人若是这样他的良心永远不会安宁这和他做人的准则相违背这些念头已经折磨他很久了。他只好顾左右而言他:“马政委您知道我只是个小小的秘书只做我分内的工作比如说抄抄写写之类我的路线斗争觉悟不高阶级斗争的弦也绷得不紧……”
马天生皱了皱眉头打断他的话:“小郑你跑题了你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还需要我再说一遍吗?”
郑波觉得后背已经有冷汗在慢慢渗出他仔细斟酌着词句:“当然长我明白您的意思如果我真现什么反革命言行不用您说我当然会坚决抵制和斗争的这点儿觉悟我还是有的。可是……如果我没有现也不能乱说这也是对组织上的不忠诚黄特派员见郑波说话吞吞吐吐甚至坐在椅子上的身子都在一点儿一点儿地蜷缩起来心里便有些厌恶他也看不起这种精神上的委琐于是他不耐烦地厉声打断郑波的话:”郑秘书难道你就这样报答组织上对你的信任?难道你就不为自己的政治前途多想想?“
“小郑在路线斗争的问题上绝没有调和的余地中庸之道是行不通的你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是站到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上来大胆揭李云龙的反动言行在批判大会上公开做出揭批判以求得组织上和革命群众的谅解。党的政策你比我清楚‘恶必办胁从不问受蒙蔽无罪反戈一击有功’嘛。反革命分子在没有公开跳出来之前必然要有蛛丝马迹必然要有所表现。这是符合事物展规律的你在李云龙身边工作多年不可能没有察觉嘛现在是党考验你的时候坦率地讲如果你执迷不悟不听劝告那么我只能认为你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党你决心为反革命分子李云龙殉葬这就是另外一条路了请你考虑我给你五分钟时间。”
马天生是个善于观察的人他喜欢通过直接观察掘对方心灵深处的思想活动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每个字都带有常人无法承受的巨大压力他不怀疑自己的判断郑波会合作的。谁也无法知道郑波在这短短的五分钟里都想了些什么。马天生只是现郑波刚才蜷缩着的身子渐渐地膨胀起来弯曲的腰板也慢慢地挺直了整个身子犹如一面鼓满的风帆。他脸上刚才的拘谨和顺从的神态一点儿一点儿地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决绝。他腰板挺直地坐在椅子上两个膝盖微微叉开双手自然地放在腿上这种标准的军人坐姿使马天生和黄特派员感到一种破釜沉舟的气势一种经过深思熟虑的果断一种军人就要走上战场的凛然。五分钟没到郑波就开口了:“我刚才忽然想起一个外国政治家的名言:”就人性来说惟一的向导就是人的良心。‘我了解自己我是个崇尚英雄而自己又是个缺少勇气的人我承认作为男人我是个糟糕的男人自私、胆怯就像契河夫丫丫电子书的那个小公务员我身上缺少的东西虽然很多但惟一还有的也就是良心了。如果连这个也失去了那我可真要成穷光蛋了一无所有。所以我不打算再失去它。马政委、黄特派员没能满足你们的要求我很抱歉现在我还是回去听候处理吧。“郑波站起来行了一个军礼然后走出房门。
正在主持专案组会议的马天生听秘书通报说外面有个女人找他。马天生来到会客室一看是田雨。田雨看见马天生没有任何客套只是冷冷地直呼其名:“马天生我要见我丈夫。”
马天生略微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快以他的职务和地位很少有人对他直呼其名。眼前这个女人的和她的丈夫一样也是这样态度傲慢你明明是来求我的嘛。
他毕竟是个有涵养的人。不会把不快带到脸上他和颜悦色地说:“啊呀小田同志这件事可不好办李云龙现在正在接受审查他的案子是中央文革点名的我个人无权批准家属会见请原谅。”
田雨脸上露出一丝不屑:“你太谦虚了别说这点小权力我家老李的生杀大权也是握在你手里嘛。”
马天生以一个男人的眼光饶有兴味地端详着田雨她体态丰满而不失苗条不太讲究裁剪的制式军装仍遮盖不住她浑身柔和的曲线白哲的皮肤保养得极好尤其是脸上没有任何皱纹一双黑多白少的眼睛沉静如水这是个极成熟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是容不得任何轻视的。
马天生暗想李云龙这个赳赳武夫居然有这么个相貌与气质俱佳的者婆这样的女人可不多见。
他岔开话题:“小田同志我早听说你们夫妻感情不太好这是真的吗?”
“难道这也是专案组必须审查的吗?”
“当然不是请不要误会。我想说的是李云龙的问题已经定性了现行反革命分子。这个案子恐怕永远也翻不了了这是中央领导同志定下的作为他的家属你考虑过和他划清界限的问题吗?有什么需要组织上出面的事你可以和我说我会帮助你的。”田雨冷冷地打断他的话:“我不明白专案组为什么对别人的婚姻有着异乎寻常的兴趣?我的路线斗争觉悟低请体指点一下我和李云龙离婚与否和你们革命的事业有关系吗?是不是如果离婚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就胜利了?‘文化大革命’的胜利成果就保住了?或者世界革命就成功了?
如果我们的离婚能带来这么大好处那我们当然可以试试。“
“你看你看小田呀你的情绪很不正常呀这种态度不好分明是一种抵触情绪嘛。说心里话我个人对李云龙绝无成见他这个人除了脾气暴躁一些和他并不难处在部队中也有一定的威信。问题是。李云龙的问题是直接对抗‘文化大革命。对抗毛主席的革命路线。我以前多次和他谈过苦口婆心的请他站过来对’文化大革命‘要端正态度可老李对我的劝告置若阁闻一意孤行最后展到对抗中央文革小组镇压革命群众你想死伤这么多人全国震惊呀。不客气地说就是枪毙他李云龙一百次也抵偿不了他犯下的滔天大罪。这怨不得别人是他自己主动跳出来表明了他的立场是非要和无产阶级专政较量一番了这是咎由自取谁也没办法。唉我曾经是他的战友、同事他犯了罪我很痛心我没尽到责任。”马天生说的是心里话他不是个虚伪的人。
田雨默默地听着她心里有些厌恶马天生喋喋不休说了半天好像没有什么观点是他自己的几乎是从报纸上照搬下来的那个关于党内两条路线斗争的话题实在令人乏味像是被嚼过一百遍的口香糖。
田雨本是个对政治缺乏兴趣的女人对于复杂的政治她只是简单地凭女人的直觉去判断她认为大人物们有些无聊动不动就是两条路线的斗争有这么严重吗?都是一起打江山的老战友谁是无产阶级?
谁又是资产阶级?非要人为地划出党内的两个司令部非要整得你死我活要是个人行为倒也罢了还要把几亿老百姓也拉上天下能不乱吗?田雨感慨地想理论真是个要命的东西世上大多数人都不大重视这东西因为它看不见摸不着似乎是文人之间玩的东西充其量也只属于学术范畴。二战结束后当人们面对上千万犹太人和斯拉夫人被杀戮的结果时才现希特勒的种族灭绝理论早在若干年前就明白无误地写在《我的奋斗》中他没打算蒙骗世人早向世人宣告了自己的理论并准备一步步付诸实行了。世人终于明白了理论问题是忽视不得的。谁忽视了它必然要付出沉重的代价。想到此田雨不禁看了马天生一眼她有点可怜这个人这家伙倒不是什么太坏的人只可惜他读了一肚子的书装了一肚子的理论说到底没有一点他自己思考的成分连这点起码的道理还没悟透他不是当政治家的材料缺乏俯视众生的高度。他舞剑时大概把自己当成杜甫丫丫电子书的公孙大娘自以为把剑器舞得水泼不进其实随时会把剑锋舞到自己脖子上。
此时马天生可没觉着自己可怜他倒有点可怜田雨这女人真是红颜薄命这么出色这么富有魅力的女人怎么就嫁给李云龙这样的人了?这次李云龙可是没什么希望了他不愿意看到这个出色的女人陪李云龙一起殉葬。他要挽救她帮助她。
他开导道:“小田同志李云龙现在态度非常恶劣拒不交待自己的问题当然有个别工作人员出于义愤行为过火了些我们也给予了批评教育但李云龙是什么态度呢他咬牙切齿地声称有朝一日要宰了这个工作人员。你看他的气焰太嚣张了这是向无产阶级专政反扑嘛这是自取灭亡。我看李云龙这个人是没什么希望了小田呀你要好好想一想为这样一个死不改悔的反革命分子去殉葬值得吗?”
田雨态度缓和地说:“老李的脾气暴躁好冲动这是老毛病了。马政委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去劝劝他。毛主席不是也说过吗?‘惩前毖后治病救人’。‘ 对反革命分子也要做到一个不杀大部不抓’。
在中央没做出正式决定之前是不是还应该以教育为主批判为辅?
马政委请给我一次机会我相信我能说服他至少能使他配合专案组的工作。”
田雨的诚恳态度颇使马天生感到意外他不太相信李云龙这种人能软下来。不过若是真能使李云龙认罪这倒也是专案组的一大收获这不妨试一试。他考虑了一会儿终于同意了。
当李云龙慢慢地、一瘸一拐地走进会客室时田雨几乎惊呆了她没想到才几天的时间像牛一样壮实的李云龙成了这副样子他穿着一身没有领章的二号军装军装就像挂在衣架上里面空荡荡的消瘦之快令人惊骇。
李云龙一见田雨就显得不大高兴他哼了一声说:“专案组不是规定不准会见家属吗?怎么破例了?你求他们了?怎么这么没出息?”
田雨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抱住丈夫李云龙肋骨伤处的剧烈疼痛使他的身子猛地颤抖起来冷汗立刻渗出来。田雨看到丈夫脸色惨白连忙扶住他失声痛哭起来:“老李这是他们打的?告诉我伤在哪里?”
李云龙说:“没事那群混蛋没有半点儿勇气好几个打我一个有本事咱们一对一的交手我不宰了他***就不姓李。”
马天生一看这情景心里就有了点儿上当的感觉这田雨分明骗了他这哪里是协助专案组做工作?他大声训斥道:“李云龙你不要太嚣张这样下去对你和你的家庭都没有好处。”
李云龙瞪起眼:“你什么时候养成这种毛病?我们两口子在这里亲热你瞪着眼看什么?要不要脸?去去去!出去!”
马天生尽量使自己不生气:“李云龙你不要搞错了是我批准你们见面的这是对你的挽救如果你坚持这种恶劣态度我可以马上停止你会见家属。”
李云龙丝毫不领情:“我又没求你是你把老子请来的老子不领情。”
马天生显出良好的涵养:“好吧我不想和你吵你们可以谈但我必须按规定坐在这里。”
田雨轻轻抚摸着丈夫的脸恨不能把满腔的柔情一下子倾泻出来。她柔声道:
“家里的事都安排好了没有后顾之忧你放心。现在我来陪你我只想让你知道无论你在哪里我都在离你不远的地方伴陪着你。我知道以后咱们单独相见的机会恐怕不会有了但你要时时感受到我无时无刻不在你身边……”
李云龙的眼睛有些湿润了他不善于表达情感只是轻轻地问了一句:“小田要是你觉得压力太大要和我划清界限我一点儿也不会怨你。临这辈子让你受委屈啦就算我想弥补也没有机会了等下辈子吧我还会娶你做老婆。”
田雨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按在丈夫嘴上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然后把脸贴在丈夫的胸膛上轻声说:“以前曾经后悔过不过早就不后悔了而且越来越爱你你知道吗?在咱们这个时代真正的男子汉越来越少了。生为女人我算是够有福气了我为你感到骄傲惟一后悔的是这辈子没能为你多生几个儿子要是有下辈子我誓要替你多生几个。老李啊你知道吗?我们女人命苦啊婚前一旦没选择好丈夫就要痛苦一生。而我是多么幸运上苍垂顾把你给了我我太知足了只想告诉你这一生我很幸福真的非常非常幸福……”
就算马天生涵养再好这次也忍不住蹦了起来。在他看来这田雨是个善于制造氛围的女人看看这对夫妻诀别的样子就好像电影里经常出现的那样共产党员慷慨就义前的镜头。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中央文革小组的要案专案组是无产阶级对资产阶级实行专政的地方这不是中美合作所你们也不是江姐和许云锋摆出这么悲壮的姿态给谁看?他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拍着桌子吼起来:“李云龙你非要带着花岗岩脑袋去见上帝那谁也没办法现在停止会见。来人!把李云龙带回牢房。”田雨抱着李云龙不松手几个战士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两人生生拉开田雨挣扎着向李云龙喊:“老李将军有将军的尊严可杀不可辱!要硬就要硬到底这才是我丈夫。老李要是有一天你不在了我绝不苟活在这世上云龙啊你是龙我是云龙和云是分不开的我们生是夫妻死也是夫妻谁也不可能拆散我们……”
李云龙被拖下去田雨说完了她要说的话心里平静下来又恢复了冷漠的神态她冷冷地对马天生说:“多谢你的帮忙我没什么事了现在是不是该给我腾出一间牢房了?”
马天生也恢复了常态他摇摇头说:“既然你要说的话说完了那可以走了监狱可不是旅店不是谁想进来住就能住的。”
田雨冷笑道:“别打官腔了谁不知道进天堂难下地狱容易?在这个时代什么都难就是进监狱不难。马天生你听仔细了如果李云龙的言行被称为是现行反革命那么我告诉你我永远和这个现行反革命站在一起我同意他的观点支持他的观点你可以把我也称之为现行反革命分子这些够不够住监狱的资格了?要是还不够我就再说几句你听好我反对我厌恶你们那个‘文化大革命 ’这绝不是什么无产阶级专政这是纯粹的法西斯专政是人类历史上最黑暗的一幕中华民族五千年的文明、人性、传统和美德都要毁于一旦它造成的破坏力和恶劣影响绝不是几十年能够恢复的它是幽灵是瘟疫是噩梦历史会永远诅咒它。”
马天生听得浑身颤抖他厉声喝道:“田雨你赢了你刚才的话已经取得了住进监狱的资格你的要求可以满足了。现在你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田雨向房间角落指了指说:“行李我已经带来了你派人检查一下另外我已经自己解除了我的军籍不用劳你们的大驾了。”她指了指自己摘掉领章的衣领。
马天生这才现这个女人今天是带着行李的她根本没打算回去。
特种分队的队部队长段鹏和政委林汉正脸对脸地坐着抽烟桌子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屋子里腾腾的烟雾已经使人睁不开眼了这两人却一动不动地相互对视着。
副队长梁军“砰”地一脚踢开房门闯了进来见两人在沉默便不问青红皂白地咆哮起来:“妈的你们还在这儿坐着?我去看了地形批斗大会的会场已经布置好了明天他们就要把军长押来了机会已经送到咱眼皮底下啦再不动手就没机会了你们要是怕事就别管了我来办这件事。”
段鹏和林汉觉得梁军的话有点儿不对味什么话?老子们什么时候怕过事?这不是***狗眼看人低吗?段鹏斜眼瞟了梁军一眼哼了一声:“你懂规矩不懂?我这队长还没被撤职呢用你来瞎搀和?去去去!给老子一边儿凉快去。”
梁军一听更是火冒三丈:“你***少拿队长牌子来压人老子不喝这一壶我就看不惯这个有什么呀?大不了就是搭进条命进去老子不稀罕这条命不像有些人似的关键时刻就想当缩头乌龟……”
段鹏怒道:“你小子骂谁?怎么跟疯狗似的逮谁咬谁?”
“啪!”梁军把手里茶杯摔在地上碎玻璃和荼水溅得到处都是他轻蔑地挑衅道:“谁认就是骂谁怎么样?老子什么都怕早不怕吓唬老子不喜欢逗嘴皮子谁有种就去后面找个场子练练去。”
段鹏窜起来吼道:“操!给脸不要脸走!老子和你讨教几招咱们分队也真***邪门啦是个人就觉得自己是什么武林高手。”
林汉也火了站起来吼道:“我说你们有完没完?事情当然要干这不是正商量着吗?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工夫切磋拳脚?怎么火气一个比一个大?都***坐下。”
正剑拔弩张的两个人一听又一屁股坐下不吭声了。
林汉说:“我看也别商量了这事用不了几个人我带几个人去就行了你们俩就别去了。”
段鹏不爱听了:“废话凭什么你去?你是三头六臂咋的?”
林汉说:“问题不在这里我想的是把人抢出来怎么办?1号的脾气你们都知道他不会躲起来反而会臭骂咱们一顿。还有行动时不能伤人这也增加了难度那些警卫都是些不知深浅的头小子要是和咱们胡打蛮缠闹不好会一怒之下宰了他们。”
段鹏说:“算啦咱们也别争了干脆谁也别叫了就咱们三个行动再有几个人配合一下一会儿咱们仔细研究一下计划要一环扣一环绝不能出岔子。我可说清楚这是***掉脑袋的事;谁有顾虑现在就说话要是干将来天塌下来咱们三个顶就是。”
梁军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这话才算条汉子。老段刚才对不住啊别怪我脾气急我听说1号在里面受了不少罪咱再不动手老头子怕是活不了多久啦。
管他娘的先干了再说。党籍、职务、身家性命算什么?咱不要啦凭咱们几个到哪儿混不上口饭吃?事情要干得不漂亮怨不得别人只能怨咱自己笨蛋大不了咱弟兄几个一起去投奔我二叔去那边天高皇帝远还能饿着咱们?”
段鹏一拍桌子下了决心:“干吧!咱们尽量做到不伤人可要是哪个王八蛋不识相就算他倒霉啦。现在各人都回家安顿一下这不是件小事一定要把家属妥善安置好事情要是顺利将来怎么办咱们听1号的要是办砸了那这兵咱不当啦给他来个脚底抹油儿反正不能让人家抓鸡似的把咱们抓进监狱老子住不惯那地方……”
第四十三章
那个年代城市的体育场惟一功用就是集会。当然开得最多的是批斗大会和公审大会。这种集会非常乏味因为程序几乎是干篇一律还没有见过哪个城市的此类大会有什么较新的创意这种现象令许多后世人感到迷惑难道当年的中国人竞如此缺乏想象力和创造力?数亿的国民如此广大的国土没有人为规定的统一模式怎么从南到北所有的集会都开得这样毫无新意?如果读者不嫌乏味的话我们不妨沿着当年集会主办者的思路去领略一下集会的氛围和程序。
会场布置:主席台上方当然悬挂着领袖的巨幅画像画像两侧是领袖语录呈对称方式。左: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右: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其实领袖说出这段话的时候也根本没想到不知是什么人把这段话肢解成一副时髦的对联随之便在全国蔓延开来成了约定俗成的规矩。
主席台前方是挂横幅的地方就像一篇文章的点题一样横幅是要表现此次大会的主题公审谁批斗谁还不能忘了把被批斗者的名字用红笔打上叉。
长的长条桌上应该是白桌布上面放着麦克风当地党政军长按职务大小排座次每人身前照例放一只茶杯特别需要指出的是这种带着把的茶杯的使用也有某种共性全国如此。可以肯定地说没有哪个中央文件规定在集会上必须使用这种茶杯。由此可见这种随大溜的思维方式是我们中国人的思维特点。试想若是用了传统的盖碗长们坐在主席台上跷起二郎腿用三个手指头捏住盖碗撇撇茶沫儿这似乎就不成体统了有点八旗子弟的派头哪还有点政治斗争的严肃性?
看来最先使用这种茶杯的人是个非常细心的人茶杯里也有政治。(若干年后会场的模式变化不大不过是矿泉水取代了茶杯)
这类会场还有种必不可少的道具就是会场四周主席台两侧甚至体育场环形跑道的圆径四周都应该插满红旗以此造成“风展红旗如画”的氛围。
会议程序:此程序约需要二十多分钟时间再紧也不得从简不然要出大问题。
一、全场起立高唱《东方红》。
二、敬祝我们伟大的导师、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帅、伟大的舵手我们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毛主席万寿无疆!(三遍)敬祝毛主席的亲密战友我们敬爱的林副统帅身体健康!永远健康!(三遍)这段程序很有讲究毛主席前的一系列定语共36字一字不能少。万寿无疆和永远健康也必须是连呼三遍多了少了都不行不然就要出大问题。
三、念领袖语录内容应与本次大会主题有关。
四、全场高呼口号公审对象或批斗对象出场脖子上挂着大牌子白底黑字名字打叉通常姿势为“喷气式”。若是准备判死刑的公审对象该是五花大绑捆得像个棕子。
五、批斗过程各界代表轮流上台念稿子批判革命口号穿插其间以造声势。
六、尾声由大会主持者进行批判总结宣布将被批判者押出场最后全体起立高唱《大海航行靠舵手》后散会。
应该承认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开这种没滋没味的集会确实很容易使人提不起兴趣来人类的天性是追求新鲜感不然社会展便失去了动力。若干年后的流行歌手们对此是深有体会的。
这种乏味的、干篇一律的批斗大会在某一天突然爆出个大冷门以往的程序被破坏了大会被迫中止。总之说句时髦的话这次批斗大会充满了戏剧性和新闻价值以致这座城市的老百姓津津乐道了许多年。
对李云龙的批斗大会选在这座城市最大的体育场体育场的看台上可以容纳上万人那天会场经过精心布置和全国其他城市的会场没什么两样前面已经介绍过在此不赘述。有所不同的是主席台前上方的横幅特别巨大每个字高达1。5米上面是黑体仿宋字“彻底清算现行反革命分子李云龙的反动罪行批判大会”。昔日田径比赛的环形跑道上每隔十米就是一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士兵们胸前挎着冲锋枪雪白的手套在阳光下显得很醒目他们以立正姿势面向看台从这点上看以往的批斗会可没有这么多全副武装的士兵。荷枪实弹显得火药味儿很足这倒表现出一点儿新意。按马天生的意思这是要造成一种强大的威慑力体现出无产阶级专政的不可战胜的力量还要体现出“人民大众开心之日就是一小撮反革命分子难受之时”的气氛。
李云龙的秘书郑波警卫营长吴玉水警卫员小吴司机老常还有司令部的七八个参谋都坐在主席台下的马扎上郑波心里明白凡此类大会总有三个目的一是动群众鼓舞群众斗志。二是震慑阶级敌人起到杀一做百的作用。三是使犯了严重错误而暂时还没展成阶级敌人的人受受教育。郑波琢磨着他们这些坐在台下马扎上的人无疑属于这第三种人。
大会开始以往的会议程序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二十分钟后例常程序结束正剧应该开始了。扩音器里传来一个嗓音频率极高的女人领呼口号整个会场顿时喧闹起来上万人呼口号很难同步结果造成会场内的呼声此起彼伏犹如山呼海啸一样。在一片喧嚣中李云龙出场了。
他穿着一身洗得白的旧军装领章早被揪去没有戴着军帽三个身材高大的战士簇拥着李云龙按标准的“喷气式”要求由一个战士抓住他的头使劲往下按后面两个战士撅着他的两臂拼命向高抬。
坐在台下的郑波清楚地看见他的老长在拼命地挣扎想直起腰来他甚至听见军长的骨头在咔咔作响。郑波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坐在主席台上的马天生今天特地换了一身新军装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清清嗓子对麦克风说:“革命造反派的战友们、同志们今天我们把现行反革命分子残酷镇压革命群众的刽子手李云龙揪出示众了这是毛泽东思想的伟大胜利……”
全场又一次沸腾了口号声四起……
李云龙猛地抬起头来抓住他头的战士吃惊地现他手里抓的竟是李云龙的一把头上面还连着一块血淋淋的头皮……
一缕鲜血顺着李云龙的额头流下来。他暴怒地吼道:“马天生放你娘的屁我李云龙不是反革命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将军为这个国家流过血……”
全会场一片哗然台上一片混乱两个按着李云龙胳膊使劲向上摄的战士感到他正在不顾骨折的危险用尽全身的力量想把腰直起来两个身强力壮的战士自然不肯示弱他们用力掀着李云龙的胳膊僵持着离着很近的郑波听见一声脆响李云龙的一条左臂章拉下来两个战士一时吓呆了他们没有想到这个反革命分子竞如此暴烈宁可骨折也不肯弯腰两个战士在这一刹那竞吓得松了手。李云龙用那只没受伤的右手从脖子上摘下写着他名字的木牌用力一甩沉重的木牌径直砸在主席台的长条桌上马天生和黄特派员身前的茶杯被砸得粉碎碎瓷渣和茶水溅了他们一脸台下的郑波在心里喊了一句:伟哉上将军!他泪水夺眶而出。
警卫员小吴抄起马扎扑向主席台哭喊着:“长咱们拼了。”
吴营长也窜了起来破口大骂:“马天生**你姥姥……”
四周早有准备的警卫士兵扑过来按倒他们小吴和几个血气方刚的年青参谋抡起马扎和警卫人员厮打起来。此时台上的李云龙已被几个战士拳打脚踢地按倒李云龙用仅有的一只手臂进行徒劳的还击台上台下已乱作一团。扩音器里传出尖锐的口号声:“坚决反击反革命分子的嚣张气焰!李云龙不投降就叫他灭亡:—。
…”
体育场内上万人被眼前的突事件惊呆了他们从没见过如此刚烈的反革命分子还有这么多不要命的死党他们想不通这些人难道吃了豹子胆?此时的会场秩序大乱竞无人应呼口号。
马天生有些气急败坏那块木牌差点就打破了他的脑袋而且是众目睽睽之下批斗大会开到这个份儿上恐怕要在全国创个先例了。反革命分子在会场上公然反扑的事例还不曾有过怎么就让他赶上了?
马天生当机立断下令把李云龙押下去暂时休会。
浑身是血的李云龙被抬进了囚车他的口鼻等处不停地流着血一滴滴的流淌在地上从主席台到囚车的一段距离竞消成一条血路。那些受过徒手格斗训练的警卫战士动起手来没有轻重的概念李云龙的腹部、肋部多次遭到重击受了严重的内伤剧烈的疼痛使李云龙处于昏迷状态。运载.net李云龙的囚车开动了向监狱驶去。离此不远的拐角处驶出一辆“嘎斯矽”型苏制吉普车不远不近地跟上去。
驾驶吉普车的段鹏一边开车一边泪流满面地出野兽般的嗥叫林汉脸色铁青把牙咬得哈哈响刚才会场上惨烈的一幕他们全看见了。段鹏的嚎叫突然嘎然而止他狠狠擦了一把眼泪阴森森地说:“我看清了前面囚车上的那几个混蛋就是他们动的手妈的什么不许伤人性命?老子可不管这些了今天非宰了这几个混蛋不行。”
林汉显得很冷静他低声说:“老段你不能太冲动那几个战士没什么错他们就是受这种教育长大的对敌斗争就得这样你教育手下战士难道不是这样?
我可警告你千万不可伤人性命不然1号知道了饶不了咱们我一直认为你段鹏的心理素质是第一流的怎么今天这样失态?别忘了你是特种兵。”
林汉的话很见效果段鹏也感到自己的失态他擦干眼泪镇定下来对林汉说:“老林你提醒得好我今天是有些失态不过现在好了你放心吧我不会误事。”
囚车拐过一道弯度猛地减慢了经验丰富的司机立刻感觉出汽车的两个后轮胎没气了轮胎的钢圈和路面接触造成的颠簸使减震器出怪声。他骂了一句停住车推门下来准备换胎。站在街道拐角处的梁军冷笑一声吹吹枪口上的火药味熟练地拧下消声器把手枪插入腋下的枪套里他握住装在袖子里的钢心橡胶棒晃晃悠悠向汽车走去……
与此同时段鹏的吉普车也停了下来林汉下了车双手插在裤兜里闲逛般地凑过去……
昏迷中的李云龙觉得有人在轻轻摇自己旁边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轻喊:“1号、 1号您醒醒。”
他眼前的景物开始清晰了现是段鹏和林汉正扶着自己两人都穿着蓝色的劳动布工作服扮成工人模样汽车在高行驶着不过似乎不是刚才的囚车了。
李云龙马上明白了他冷冷地问:“刚才的司机和警卫战士呢?”
林汉回答:“1号您放心我们没伤人只不过用橡皮棒敲了一下这几个家伙可能要多睡一会儿我们把那几个小子放在个安全地方醒了会自己回去。”
李云龙叹了口气:“你们这几个无法无天的家伙到底还是干了你们想过没有?这次惹下的可是杀身之祸一旦败露军事法庭可要判死刑的。”
正在驾驶汽车的梁军回答:“1号干我们这行的都认为死和睡觉是一回事一个破军事法庭能唬住谁?再说啦我们现在的身份是‘井冈山兵团’的造反派战士有点儿事也该‘井冈山兵团’负责关我们屁事?”
李云龙疲乏地闭上眼睛吩咐道:“把我送回家去。”
段鹏和林汉大惊失色道:“1号千万不能回家那是自投罗网。我们已经安排好了一会儿就换车这辆车是梁军从东风机械厂偷的我们马上要把它扔掉有人会把您送到渔船码头船已经准备好几天以后您就可以在辽宁葫芦岛附近登6东北那边的事有人安排您先把风头躲过再说。”李云龙睁开眼厉声道:“谁要你们安排这些?
我再说一遍现在我命令你们送我回家听见了吗?“
三个部下无奈地服从了命令梁军把偷来的吉普车甩在郊外的树林里他们扶李云龙上了事先藏在那里的挂着军用牌照的吉普车段鹏和林汉、梁军脱下印着 “东风机械厂”字样的工作服扔进树林换上了军装。李云龙现这几个家伙把这辆吉普车里装备得像个军火库有微型冲锋枪、微型手雷、燃烧弹和烟幕弹还有几件进口的开夫拉防弹背心和一具“4o”火箭筒。李云龙嘲讽道:“抢个李云龙还用费这么大的劲?你们的装备都可以去袭击装甲部队了。”
段鹏说:“这辆车我们改装过了外表和普通‘北京吉普’一样其实四周都加装了防弹钢板轮胎也防漏的前风档是防弹玻璃而且随时可以放下能迎头射火箭弹。1号我们早计划好了这次行动尽量做到不伤人可万一哪个环节出了点儿问题我们就豁出去大干一场了所以我们不得不做点儿准备。”
李云龙笑了:“谢天谢地幸亏顺利不然不知有多少人要倒霉了我不是早就和你们说过要闹事去那边闹这边可不能闹。”
梁军一边开车一边说:“1号我怎么觉得自己都乖得像个才过门的小媳妇了?
什么事都不敢于谨小慎微的这哪是特种分队?明明是‘南京路上好八连’。就说刚才吧押送您的那几个毛头小子收拾他们还得用橡皮棒?这是林汉的主意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要我说一人给他一掌就完了。费这事干什么?1号您想吧要是这也不许那也不许那我们分队就改个名吧叫乖孩子分队得啦。”
林汉苦笑道:“1号那橡皮棒就是给他这种人预备的不然这小子一掌上去能把人家脑盖骨打碎那几个战士再怎么样也是出于无知嘛咱们总不能一出手就杀人呀?”
李云龙剧烈咳嗽起来吐出一口鲜血段鹏等人急了:“1号您有内伤咱们先去医院吧铁路医院咱们有关系保密没问题。”
李云龙吃力地喘息着说:“没事当年十几块弹片差不多全打进肚子了不是照样活了这么多年?林汉你刚才说得对那些新入伍的战士要听党的话服从上级命令这没什么不对我刚当兵的时候脑子比他们还简单现在问题是党也有错的时候党和国家犯了错误不能要这些年青战士负责嘛。看来当初梁山分队缺个军政素质全面的政委我临时把林汉推上去是做对了。”
梁军回头报告:“1号咱们到了我已经在这一带转了几圈仔细观察过了我可以肯定没有情况咱们可以下车了。”
段鹏用对讲机和部下联络:“o6、o7报告你们的位置。”
“报告o1你们在我的视线里距离约一百米听候指示……”
“o6、o7马上秘密封锁这一带如有武装军警进入可以先提警告后开火没有我的命令任何武装人员不得进入这一带执行吧。”
段鹏冷冷地下了命令。
对讲机传来o6惊喜的声音:“明白了谁敢进入我的警戒圈就开火打他***……”
李云龙住的小楼在他被捕后就被查抄了大门紧锁着贴着封条。
不过这难不住梁军他用一截铁丝花了十秒钟就开了锁。段鹏和林汉一左一右搀扶着李云龙走进客厅坐在沙里。
李云龙喘息着指指壁炉说:“小梁你把手伸进壁炉里摸摸炉壁左上方那里面凹进去一块放着一个铁盒子你把它掏出来。”梁军取出铁盒李云龙示意打开他打开盒盖掀开里面的蒙布又拆开几层油纸现一支袖珍型“勃朗宁”
手枪静静地躺在铁盒里。
李云龙伸手拿过手枪仔细端详着这是枝比利时Fn公司出产的袖珍枪枪身全长115毫米口径6。3毫米重量375克弹容6。李云龙曾把这手枪给一个研究常规兵器的工程师看过那工程师一看就知道曾告诉他这种枪是19o6年著名枪械设计大师勃朗宁先生设计的并由比利时Fn公司生产成为名噪一时的名枪后来由于此枪性能良好欧洲很多国家都有仿制据说销售量已达到四百万枝。
李云龙默默地抚摸着蓝汪汪的枪身和枪柄上精致的花纹图案。这枝枪很能反映出制造国家的工业化水平制造工艺极为精良。他想起了当年楚云飞送他这枝枪时的情景心里突然感到一种暖意这个楚云飞倒真是个人物他把玩着这枝手枪思念着它的前主人。要说心里话他还是挺喜欢楚云飞的他和楚云飞打了大半辈子交道一会儿是朋友一会儿是对手见了面除了喝酒就是谈军事就是不能谈政治一谈准要唇枪舌剑地干起来彼此攻击对方的政党。淮海战场上的最后一别李云龙送了他两机枪弹他回赠了一迫击炮弹那十几块弹片至今还留着呢。
临朋友嘛平时惺惺相惜战场上各为其主先是一起和日本人干打完了日本人朋友自己又于起来打得你死我活的。1949年你小子跑了我还挺高兴不然逮住你我李云龙可救不了你八成195o年镇反时就把你小子毙了。这还不是最好的结局?我还以为这辈子没有交手的机会了。想想吧咱们当团长的时候吵当师长的时候打没想到都当了将军又隔着海干了起来我的特种兵收拾了你一下你反过手又折了我几员大将这辈子和你小子算是粘上啦你一嘴我一口你一拳我一脚谁也没占什么大便宜昨老闹个扯平呢?楚兄你我兄弟之间也该有个了结了谢谢你送我的这把枪我就带它上路了怎么样?这够给面子了吧?老兄我先走一步到了阎王爷那儿要有机会咱们接着干。
李云龙拒绝了段鹏的帮忙他两膝夹着手枪用那只没受伤的手依次卸下手枪套管、复进机簧、缓冲器和弹匣很从容地用布擦拭着每一个零件一边对段鹏等人说:“我刚当红军时是扛着自家的梭标去的那时红军队伍不枪除了有口饭吃别的都要靠自己了你们别看电影上的红军队伍清一色灰布军装、八角帽那是胡说八道。1927年夏天我是下身只穿条裤权上身光着膀子过来的后来打土豪弄了件黑杭纺绸大褂就是电影上财主爱穿的那种黑底上印有‘福’字或‘万 ’字图案的绸大褂这件大褂我穿了半年你们想啊行军队伍里有个穿财主绸大褂的人是什么样子?可当时就是这样谁也别笑话谁部队没有被服厂没有后勤部所有东西除了打土豪就是靠缴获后来求乡村大嫂子织了几尺土布用草木灰染成灰不溜秋的好歹做了身军装。记得当时裁剪的很糟糕裤裆勒着屁股沟走起路来磨屁股就这还当宝贝呢。”段鹏等人都笑了。
“我第一次参加战斗用梭标捅死一个敌人缴获一枝老套筒你们没见过这种枪是清末光绪年洋务派大臣张之洞创办的汉阳兵工厂的产品射击精度极差很容易卡壳我那枝老套筒的膛线都磨平了子弹总是翻着跟头出去。后来我又缴获一枝‘中正’式步枪是国民党河南巩县兵工厂的产品抗战之前这种枪算当时最好的步枪只装备中央军部队其实也只五弹容单射击人工退壳射程和精度还不如日本的‘三八大盖’。抗战时我用一枝德国造驳壳枪它的正式名称叫毛瑟‘m1932’式手枪口径7。63毫米弹容二十有效射程一百米这种枪适合近战枪身后有快慢机头拨动连机头能顶枝小冲锋枪在当时可是枝好枪。后来就没意思了官越做越大枪越来越小也没机会冲锋了……”
李云龙笨拙地把手枪重新组装好把子弹顶入枪膛他仔细抚摸着蓝汪汪的枪身枪柄在他的手掌中渐渐温暖起来仿佛有了灵性。
他自言自语地说:“玩儿一辈子枪最后只剩下这枝小玩艺儿啦这简直不算枪是娘们儿玩儿的玩具bsp; 段鹏等三人都以立正姿态站在一边注视着李云龙他们闹不清军长要干什么。
时间在一分一钞地流逝他们都是老兵了心里非常明白在此处耽误的时间越久危险就越大但他们谁也没说话面对渐渐迫进的危险他们面无惧色地稳稳站在那里。
李云龙抬起头仔细把三人上下打量了一遍似乎在用目光向三个忠诚的部下告别目光中饱含着疼爱和欣赏。段鹏的心里猛然颤抖起来他心里全明白了因为他在军长的目光中看到了诀别他的眼泪刷刷地顺着面颊洒落在胸前不由失声喊道:“军长我的军长请跟我们走我们求您啦求您了……”
李云龙冷冷地命令道:“现在我命令你们马上归队听清楚没有?我从来不说第二遍给我马上走。”说完他绝然扬起枪口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段鹏。
“不我们绝不走您要愿意开枪就开吧。”段鹏第一次拒绝了军长的命令态度非常强硬。
梁军跨上一步脸绷得近乎狰狞说:“军长、您应该知道这小玩艺儿对我们没用我们可以缴掉您的枪。强行架走您我们有这个能力。”
李云龙冷笑道:“嗬真是翅膀硬啦敢缴我的枪……”话音没落“叭”的一声子弹接着梁军的头皮飞过去。
梁军面不改色动也不动地说:“军长这没用要是这小玩艺儿都能把我们吓住那您亲手组建的特种分队也太废物了。”
李云龙无奈地摇摇头口气缓和了一些:“你们听好一个军人可以在肉搏战中被敌人砍掉脑袋但他绝不可以被侮辱军人可以去死但绝不能失去尊严你们想把我藏起来过几年苟延残喘的日子我认为即使是出于好心也是对我李云龙的侮辱让我活得像行尸走肉。这样做我只能认为是谁和李某有深仇大恨绝不是什么好心。你们明白吗?大丈夫来去赤条条活着要活出个人样死也得像条汉子干吗要我去学缩头乌龟?坏了我一世名声?”
段鹏、林汉和梁军终于明白李云龙决心已定已无挽回的可能了三人不由心中大恸这些心硬如铁的汉子第一次弯下从没弯曲过的膝盖齐刷刷地跪在军长的面前男儿膝下有黄金啊他们要用这种中国最古老的礼仪向他们最尊敬的对他们有着知遇之恩的将军告别这三个坚强的汉子热泪纵横久久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云龙疲乏地闭上眼说:“好啦快走吧记住!要保住这支特种分队别让海峡那边的同行看笑话拜托啦!”
段鹏等三人擦干眼泪立正站好向军长行了标准的军礼然后流着泪走出大门……
李云龙扶着楼梯扶手慢慢走上楼从卧室的壁橱里拖出一只紫红色布面箱子他打开箱子这是1955年解放军授衔时的将官礼服据说当年为了这身礼服很多社会主义阵营的国家都帮了忙有的国家给料子有的国家负责加工肩章和纽扣之类的小物件李云龙模了摸领花和袖口上面金灿灿的松枝松果图案那双和礼服相配的小牛皮靴子是高腰松紧口样式将官和校官的靴子略有差别将官靴的靴头扁而尖线条很流畅这点微小的差别表明了1955年时解放军的正规化程度和森严的等级差别。
李云龙很困难地脱下沾满血的旧军装慢慢地穿上这套已经过时的将军礼服心里想起当年授衔时他和丁伟等人嫌少将军衔太低而故意闹事的往事不由得轻轻笑了。那会儿还是年轻呀。礼服穿好了他又从箱子衬里的小兜中取出三枚金灿灿的勋章他仔细端详着三枚勋章心里暖融融的。有八一红星图案的二级八一勋章是授予在十年土地革命战争中担任过团级指挥员的。有延安宝塔山图案的二级独立自由勋章是授予抗日战争中担任过八路军、新四军团级指挥员的。有天安门图案的一级解放勋章是授予解放战争中担任军级以上指挥员的。这三枚勋章从设计到铸造都极为精美上面镀着纯金在灯光下很耀眼这三枚勋章上浓缩着从贫瘠的山沟里浴血拼杀而渐渐强大起来的这支军队的历程也浓缩着李云龙个人历史和百战搏杀的记载。
他把勋章别在礼服的右胸上戴上装饰着金色帽缏的大沿军帽对着穿衣镜看看到底是礼服穿上它人变得神采奕奕穿衣镜里出现一个八面威风的将军一副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气概黄色的硬质肩章上那颗金色的将星在灯照下闪烁着……
他扶着楼梯扶手从楼上下来慢慢坐进沙拿起电话拨通了马天生的办公室:“我是李云龙现在在我家里……这有什么好奇怪我知道你正四处搜捕我怎么就没想到上我家来看看呢?你大概只顾着在车站码头撒网了吧?看来你的脑子不太灵活。说实话这个军交给你我还真不大放心。好吧你来吧咱们该好好谈谈了毕竞共事一场嘛。记住!只允许你进我的大门持枪的战士们不准进来我手里有枪你马天生要有点儿良心就不该让年轻的战士做无谓的牺牲。好来吧我等你。”他挂上电话他坐在正对大门的沙上腰板挺得笔直两个膝盖微微分开被折断的左臂自然垂放在左腿上他闭上眼睛。
该说的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该走啦。身为将军他不喜欢这种归宿记得一个著名的外国将军说过:一个军人最好的归宿是在最后一场战斗中被最后一颗子弹击中。李云龙同意这种观点欣赏这种死法。可惜生活没有给他这种机会。
他环视着这熟悉的客厅在这里他和妻子共同生活了十几年客厅里的空气中似乎还留着田雨特有的芬芳气味这沙上好像还留着田雨的体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温馨眼前幻化出炮火连天的淮海战场那小小的野战医院那穿着白色护士服的美丽少女。他忘不了妻子和他分手时说的最后一句话:云龙啊你是龙我是云龙和云是分不开的。他想象着一条浑身闪动着金色鳞片的苍龙在一片云蒸霞蔚中翩翩起舞云中龙啊。他不由轻轻笑了。妻子也太高抬他了不过妻子能这么看重他还是挺使他感到欣慰的。唉人要是能重新活一遍大概就会比第一次活得仔细些有滋味些会多享受些欢乐少存些遗憾。唉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没有好好读读书活得稀里糊涂不明不白的。他记得赵刚劝过他多次还手书了一副条幅送他:千秋邈矣独留我百战归来再读书。据说这是曾国藩写给其弟曾国荃的。赵刚对这位不好学习的老战友很是恨铁不成钢而喜欢以大老粗自居的李云龙很不以为然这条幅早就不知扔到哪里去了。
想到这里李云龙轻轻笑了起来每个人回一生谁能没有遗憾呢?当初要不是参加了红军他李云龙守着家里的两亩薄地还不是腚朝天地在土里刨食?也许到老死也不会走出大别山一步那时他不知道自己是住在一个圆型的地球上还以为大地像块揉面用的案板平平的一块而遥远的省城便是大地的中央。真傻得可以。他第一次见到飞机是反围剿时国民党那老掉牙的双翼飞机在飞机的俯冲扫射中他傻呆呆地站在那里问:“班长这大鸟儿上咋有人呢?”
如今回往事他突然现自己这一辈子净碰上文化人了要没这些有学问的人他还不定傻成什么样呢。他碰上的第一个文化人是他当营长时的营教导员朱玉成。李云龙和他相处了很短一段时间朱玉成就牺牲了。李云龙清楚地记得他是翻越夹金山时滑下山涧牺牲的。那天天气很晴朗映入眼帘的色彩也很绚丽蓝色的天空白色的雪山漫山遍野的红军部队宣传队的女兵们站在没膝深的雪里打着快板鼓动着士气山上山下红旗翻卷朱玉成在李云龙身边随口吟出几句古诗让李云龙至今记忆犹新: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轮台东门送君去此时雪满天山路。
朱玉成话音没落脚下一滑人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向深涧飘落下去……唉打下这个江山可真不容易死了多少人哪这个朱玉成要是能活下来1955年至少授个中将。他也是从大别山深处走出来的。大别山啊当初黄麻暴动几十万大别山子弟参加红军如今还有多少?1955年授衔来自大别山的将军有293名。这些幸存者成了将军可谁能忘了那倒在战场上的几十万大别山子弟?落叶归根该回去啦。
一别家乡四十年故乡的一切恍如昨日远远地他好像看见黑紫色的大别山主峰金刚台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勾画出险峻的侧影上面矗立着古堡显出一圈雄壮而粗犷的轮廓故乡的山野渐渐漫起蓝色的雾气高大的松柏、杨槐、栗树把枝杈刺向苍穹村落、寺庙、水车、关隘都被虚虚幻幻的雾岚所笼罩……魂归故土应该是最美丽的人生终极高官和厚禄甚至轰轰烈烈的事业都不如大自然的赐与来得温馨。魂归故土是他晚年梦寐以求的梦境。几十万大别山子弟都回去了他当然也要回去那是故乡啊。有多少次他在《中国古代地名大辞典》上寻找着故乡……北岭之在湖北河南间者曰大别山脉。
为江淮间一大分水岭。即周秦之冥也。今凿山通道七十余里。平汉铁路通过之。
西起湖北应山县。东至河南商城罗田至安徽霍却霍山诸县之间。旧于关上设关隘十三……自古南北战争恒以此为重险。
沧海横流血肉横飞方显出英雄本色当年万源保卫战敌军在不到3o华里的地面上使用兵力竞达九十个团数量十倍于红军谁能记清当时打了多少次恶仗?每天要牺牲多少人?他却是不多的幸存者之一。而眼前一切都沉寂了流逝了。那惊心动魄的枪声那撕肝裂肺的呐喊那悲痛欲绝的咒骂和呻吟那狼藉遍野的残肢断骨和头颅那千疮百孔仍迎风飘扬的军旗;都沉寂了流逝了无影无踪了犹如做了一场梦……
李云龙睁开眼他听到了汽车的刹车声和沉重零乱的脚步声他从茶几上拿起了手枪。现大门外有几个端着冲锋枪的战士正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叭”李云龙手里枪响了子弹从一个战士的左耳边擦过战士们立刻闪在大门两侧。李云龙厉声喝道:“马天生你可以进来我说过不要让战士们进来小心我的枪走火。”
马天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们都退到院子外面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李云龙我进来了。”马天生面无惧色地走进客厅。
李云龙满意地笑道:“马天生敢在我的枪口下走进来你还算条汉子坐吧。”
马天生在面对李云龙的沙上坐下来不动声色地回答:“承蒙夸奖这是你李云龙第一次称赞我。可我并不感到荣幸你该知道一个共产党员是不怕死的。”
李云龙皱皱眉头有些不耐烦地说:“又来了我说马天生呀你咋像演戏的?
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台词?你我好歹共事一场如今我要走了你能不能不说那些套话?”
“这就是你我之间的分歧因为政治观点南辕北辙你对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到现在还采取对抗的手段你怎么能听懂一个真正的革命者的语言呢?李云龙你走得太远了我劝你放下那枝枪这才有出路。”
李云龙冷笑道:“军人没有交出武器的习惯除非他死了以后。说到出路你可想错了我从来没有打算给自己留条出路所以你这话等于没说。我找你来不是为了和你争论这些理论因为我这辈子就没闹明白过你比我也强不到哪儿去尽管你比我有文化。我只想告诉你我李云龙这条命不喜欢听别人摆布谁都不行日本鬼子和国民党不行现在的中央文革也不行我这条命得由我自己摆布我有权利选择自己的死法。我李云龙这条命虽说不值钱可也不能被别人轻轻松松就拿走这活儿得由我自己于你知道一个军人最体面的死法吗?上吊?服毒?都不行。
那是老百姓的死法。告诉你军人的死法应该是用子弹。你看我把枪口对准太阳穴当我扣动扳机时子弹会从我另一侧太阳穴穿出随着子弹喷出的是我的血和脑浆那时你会看到我李云龙的血是热的滚烫滚烫的冒着热气我的脑浆是白的像没点好卤的豆腐糊里糊涂的这是因为我这辈子没闹明白的事太多。这颗子弹从我太阳穴穿过后应该打进那边墙里那墙是灰墙不会产生跳弹如果你想留个纪念就把这弹头挖出来我送你了。如果你不稀罕就把它留在墙里将来不管谁得到它和我都是个缘分。昭还有这颗弹头可能有些变形因为我的颅骨比较硬…
…“李云龙用右手举起手枪把枪口抵住右侧太阳穴。
马天生的脸色候然变得像一张白纸他失声喊道:“李云龙你不要开枪……”
他冒死猛扑过去想夺枪。
“叭!”一颗子弹打在马天生脚前的地板上离他的脚趾只有一寸远马天生僵住了他不顾一切地喊道:“老李你不要冲动你我的关系到了今天这样也可能是我在某些方面做得有些过分我们好好谈谈……”
李云龙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懒得说话他的食指猛地扣动了扳机……
尾声
李云龙斜倚在沙上双眼睁着似乎还在沉思勃朗宁手枪掉在地板上空气中迷漫着浓浓的火药味儿一缕鲜血从他左面颊上流下来像一条红色的小溪汨汨流淌染红了他肩章上那颗金色的将星……
马天生几乎没有犹豫他一个箭步冲到那面墙前迅地挖出了那颗弹头仔细地端详着李云龙说得没错那弹头的确变了形他的颅骨还真硬…
马天生默默地把弹头放进自己的上衣兜里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客厅。一个细心的战士现马政委的脸色惨白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他的眼中竞闪出了一丝泪光。
两天以后的一个深夜田雨在狱中割腕自尽。看守人员为此受到严厉的训斥他们始终没搞清楚那块小小的保险刀片是怎样躲过严密的搜查带入狱中的。看守人员私下里议论说这女人是做好赴死的准备来到监狱的她根本没打算活着出去。
看她手腕上的那个伤口割得像个孩子嘴喷喷这女人真下得去手……看守人员从田雨的遗物中现一张信纸这是狱方给她写交待材料的。这张信纸马上被送到马天生的办公桌上那上面很潦草地写着南宋词人陈与义的一《临江仙》:
忆昔午桥桥上饮座中多是豪英。
长沟流月去无声。
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二十余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
闲登小阁看新晴。
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
马天生默默看了很久始终没说一句话。
同日负责看守李云龙遗体的两个战士突然遭到几个不明身份的人袭击使他们昏迷了整整四十八小时。事后检查除了少了军礼服肩章上的将星和那三枚勋章别的什么也没动。
郑波因为立场问题去海防团当政委的任命被取消他被配到部队农场劳动改造。那天他正在围海造田工地上背石头对面敌占岛上那功率强大的广播站又开始广播了。一股宏大的铺天盖地的音乐声像飓风一样掠过海峡郑波的心脏猛然收缩起来这是贝多芬英雄交响乐的第二乐章那著名的《葬礼进行曲》肃穆、悲哀的音乐过后往常那娇滴滴的女人声音没有出现一个声音浑厚的男广播员缓慢的声音传来:“……驻岛全体国军将士对李云龙将军的逝世表示深切哀悼……民国三十一年冬李将军率部与倭敌激战于野狼峪白刃战中手刃侯寇数百余日军闻风丧胆。民国三十三年李将军于晋西北全歼装备精良之日军山本一木特种部队凭血肉之躯及劣势装备与敌浴血奋战实乃中国军人之楷模。……现在广播在抗战中曾与李云龙将军协同作战共同抗击日本侵略者的原‘国军’第二战区上校团长、现役‘国军’6军中将楚云飞的悼念文章楚将军引用南宋词人刘克庄《满江红》词作为开始:铁马晓嘶营壁冷楼船夜渡风涛急有谁怜?猿臂故将军无功极…
…”郑波把背上的石头狠狠地扔进海里禁不住泪如泉涌……
李云龙去世几个月后中苏边境战争在珍宝岛地区爆整个世界的目光都投向这个位于黑龙江虎林县境内在乌苏里江主航道中心线中国一侧面积仅为o。74 平方公里的小岛上两个曾经亲密无间的社会主义国家的军队在这一地区进行了一场有限的边境战争。双方的军人在战斗中都表现出高度的爱国主义精神和不畏牺牲的决死姿态。孔捷将军指挥的重炮群与苏军炮群激战数日。是役苏军比金边防总站战时总指挥列昂诺夫上校总站长扬辛中校饮弹身亡。战斗结束后孔捷将军在作战室里独自坐了很久他想起十几年前南京军事学院丁伟将军的论文他的重组战略大格局的构想他的战略预见性。继而想到老战友李云龙早逝孔捷将军不禁热泪纵横难以自抑……
李云龙的野战军也奉命调防作为战略预备队调往可能爆战事的地区。而马天生到底没当上这个军的1号长李云龙死后他的精神似乎也垮了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后来他主动要求调走被调往北京的一所军事学院。据说还是干他的老本行搞政治工作再往后就不清楚了……
这年的7月在美国佛罗里达洲东部的卡纳维拉尔角的宇航中心射场上一枚巨大的运载火箭喷出耀眼的火光冲天而起以第二宇宙度飞向远方。这艘名为 “阿波罗11号”的载人宇宙飞船载着人类的希望穿过黑暗的茫茫太空第一次将人类送上月球从这一天起人类向宇宙进军的新纪元开始了。在这个躁动的、喧嚣的充满暴力、鲜血和争斗的地球上各种不同肤色、不同政治信仰的人群都暂时停止了争吵和厮杀全人类都怀着庄严肃穆的情感迎接这伟大的新纪元这是人类的骄傲人类的希望。
伟大的、举世无双的贝多芬他把自己博大精深的思想和对人类的无限爱恋和希望溶进了一曲响彻天宇的颂歌。在这伟大的时刻全世界的各个角落都响起了贝多芬《第九交响乐》中那辉煌的第四乐章。
那规模宏大、气势磅碍的大合唱《欢乐颂》把全人类的情感都推向了极致。
拥抱起来亿万人民。
让全世界接着吻!
此时在这个喧闹、杂乱无章的地球上只有少数人类的智者能够以窖智的眼光透过重重迷雾预见到在不远的将来一场全新的工业革命将席卷全球。人类和社会、政治和经济力量的结构将随之而引起巨变。这场在量子电子学、信息论、分子生物论、海洋工程、核子学、生态学和太空科学的综合科学理论上展起来的新工业浪潮将要使人类从此步入辉煌的时代。不仅如此还要深刻改变人们赖以行动与处世的信息结构。改变人类对思考问题、综合情况、预测行动后果的方法改变识字在生活中的作用甚至改变自己大脑的物质组成和化学性质。
这一年与中国毗邻的日本及后人称为“亚洲四小龙”的香港、台湾、新加坡和韩国都展动起日渐丰满的羽冀开始了后来令世人瞩目的经济起飞。……
时间又匆匆过了十年公元1978年。在李云龙将军恢复名誉、平反昭雪的大会上在大会将要结束人们即将散去时从门外匆匆赶来三个头已经花白的老者他们都穿着便衣腰板挺直动作敏捷与会的人们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曾是职业军人。这三位老者刚刚走进会场猛地看见李云龙将军的遗像。他们突然像遭到雷击般地僵住了顷刻间三人跌跌撞撞地扑倒在遗像前为的老者出一声凄厉的喊声:“老长我的老长啊我们来看你啦……”说罢泪飞如雨三人都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号陶久久的、不间断的痛哭声使在场的人们无不为之动容……
他们离去时留下一束鲜花在花束的红丝带上没有任何署名只别着一颗金星由于年深日久金星的镀金层已经氧化褪色变得暗淡无光。与会的大部分人都不识此为何物。只有几个退役离休的老军人一睹此物都不禁老泪纵横烯嘘不已老人们告诉年轻人这是1955年解放军授衔时代表将军军衔的将星……
又过了二十年这个城市有了很大的变化。在临海滨的一座哥特式小楼前来了一群中年男女军人他们按响了门铃。小楼的主人是个来大6投资的台湾商人他曾在军中服役过认得军衔他现这些军人的军衔都不低其中有一个少将其余都是大校、上校。军人们很有礼貌地提出请求说他们曾经在这座小楼里度过了童年;今天是特地从四面八方赶来故地重游不知主人能否满足他们的请求。
商人是个好客的人既然是此楼的前住户当然有权利参观一下故居这和他也是一种缘分更何况这些人都是一些有身份的高级军官。
主人热情地领着军人们参观了楼上楼下所有的房间。军人们又提出能否去后院看看。主人说当然可以他把客人领到后院时客厅里的电话铃响了主人抱歉地请客人随意参观自己匆匆去接电话。电话是有关合资项目的事主人谈的时间稍稍长了些当他放下电话匆匆赶到后院时不由被眼前情景惊呆了这些穿着笔挺的毛料军服的军官竟齐崭崭地跪在院墙前抚摸着墙面的点点斑痕正哭得像一群孩子……
商人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打扰这些正在痛哭的军官。他知道军人一般是不喜欢流泪的看来这座小楼里可能生过一些令人辛酸的故事……
李云龙之亮剑精神
“面对强大的对手明知不敌也要毅然亮剑。即使倒下也要成为一座山一道岭”,这便是‘亮剑’精神,也是李云龙的一生写照。
李云龙性格非常鲜明几乎没有文化性格粗暴爱说脏话但又极为豪迈善于指挥拥有乎常人的作战想象力直率、粗糙、无掩饰身经百战性情暴烈在渴望嗜血的拼杀中在为战友之死的复仇中表现出一种铁血军人不计生死、要压倒一切的霸气;有一颗赤子之心他的部队在他的带领下也感染上了悍不畏死勇往直前的气势打了一个又一个胜仗。
李云龙曾对他的士兵说过:“我最喜欢狼它又凶又滑尤其是群狼更可怕就连老虎见了都要怕三分。我希望我的部下们也能变成狼一群有着共同信念的群狼。”
我在想在我们的工作中又何尝不是如此.销售行业是一个极具有挑战性的行业它需要一种霸气一个坚定的信念一种永往之前的精神。我们先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乐观的精神面貌可以感染一个团队乐观的团队的战斗力要乎人所能及。拿破仑曾经说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所以李云龙先就战士士气进行调整实践证明他是正确的他们在装备差、敌我力量悬殊的条件下凭借全军的士气力求解放全中国的信念赢得了战争的胜利。
李云龙是一个喜欢用事实说话的人他凭借着多年的作战经验率领士兵取得一次一次的胜利他的能力另所有人为之甘拜下风就连敌人听到都要打冷颤。这让我也认识到:用事实证明自己没有任何借口是一个优秀销售人员所应具备的品质。“亮剑”精神是一种相互配合、团结协作的精神有了这种精神我们才能集团队智慧重拳出击有了这种精神我们的团队才能始终保持一种气势勇往直前。李云龙说过一只蚂蚁尚且可以改变天平的方向何况我们把这么多只蚂蚁的力量凝聚在一个点上这将爆出怎样的力量?
所以我们在展自我的同时也要注重团队的力量在共同目标的引领下更加完善自我越自我要做就做最强的团队要做就做最强团队中的最强者!
总之敢想更要敢为!
”即使是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