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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玉     回头万里txt下载     回头万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五节 道是无情却有情(三)

    官妓,那就很不容易跳出火坑了。而不能轻易脱身这一特性,又进一步加重了官妓们命运的悲惨性。

    宋君鸿沉默了下来,他终于明白了露香为什么会不惜艳装请他来吃酒,低声央求了。

    可问题是:他帮的了吗?

    从品阶上来说,他只是个小小的六品。从职权上说,他又是个武官,根本管不上官妓的事。属于伸手都摸不着边儿,干着急也没用的情况,不知露香找自己来又能做什么?

    “这嫂夫人,我也很同情秋灵的命运,但这事,怕是君鸿也是有心无力吧?”宋君鸿叹了口气。

    “不,你有大用。”露香用无比肯定的语气说:“我和你兄长商量过了,这事儿要想能解决,最后还是要着落在你身上。”

    这话云里雾里的可就叫人听不明白了。宋君鸿懒的动这脑筋:“嫂,你还是直说吧。”

    “是这样的,秋灵虽是官犯,其实却也无什么大罪。她的祖父在先帝时无意中牵涉到了一宗大案之中,本与她一家也无直接干系,只是因为是亲族,在株连时受了池鱼之殃而已。”刘羽接过话来说:“我查过了,这种情况如果按大宋律来办理,在充官妓十年以上,又有大功劳时,也可以向官府申请以功抵罪,换取个自由身。”

    宋君鸿不由得一喜,这么说来秋灵有救了?

    “话虽这么说,但操作起来可难了。大宋朝那么多官妓,你看到有几个人以功抵罪的了?”刘羽拧着眉头说道:“这一律条,本是体现宅心仁厚,给罪人以自新机会的初衷,但执行起来却特别的严格。”

    刘羽伸出两根手指来说道:“真要按这个来,必须要有两个条件。”

    “哪两条?”宋君鸿问道。

    “首先是要于朝庭社稷有大功劳。”刘羽说道:“这种大功苦,可不是服侍好上官,或捉俩小毛贼就可以的了。据说以前曾有官妓散尽一生积蓄,帮一个受灾的县的县民们买米赈灾,也没能算数的。”

    “这么严苛?”宋君鸿吃了一惊。

    “是啊,这种事本就属于法外施恩,自然轻易不能开口,否则天下的罪人们都可以寻故脱罪了”刘羽解释道。

    “那秋灵”宋君鸿急忙地问道。

    “其实这点倒不是最大的问题。”露香给宋君鸿把酒杯斟满,道:“说句让人不大高兴的话,这次金兵入寇,可说是长沙不幸秋灵幸。金兵侵犯长沙时,秋灵在鲁如惠抵抗和消灭金兵时帮了一些忙。而当今天最喜战功,正好可以此叙功。”

    “我给鲁山长去了封信央求,鲁山长已经答应会为秋灵亲自写一封做证和请功的文书,递回长沙。”刘羽补充道。

    多得亏鲁如惠虽是儒者,却怀有仁侠气慨,又兼与“曲涧六”等人素来师生之谊甚笃,这会答应刘羽的请求的。要不然,换上别的官员,怕是大多会怕朝中有人说三道四,只顾着保持名誉而不肯为一名官妓疏通开罪的。

    而鲁如惠现在也算是封疆大吏,一方诸侯,他能亲自为秋灵做证,那么这个功能能被朝庭采纳的可能性便很大了。

    “那第二条呢?”宋君鸿问道。

    “自然就是官府的采纳和为秋灵开具脱离贱籍的一些行政事务了。”刘羽说。

    这种事和为秋灵请功来说,简直不能算什么事儿。宋君鸿放下心来,笑道:“如此说来,那接下来的事便要好办了。”

    “不,难办就难办在这里。”刘羽却给宋君鸿浇了泼冷水。

    “这却是何故?”

    “何故?有人成心刁难呗?”露香冷哼了声。

    “烨,你还记得张发田此人吗?”刘羽提醒了一下。

    潭州知州张发田?宋君鸿立时醒悟起来,当初还在书院求学时,张发田的公曾想强行霸占露香和秋灵,结果宋君鸿和刘羽过去救下二美,还把张发田的公好一顿揍,双方从此结下了仇怨。

    “秋灵要想脱离贱籍,必须要经过张发田这一坎。”刘羽说道:“我前阵曾专门写了封信给张发田,百般恳求,可他还是不肯松口。”

    刘羽叹了一口气。他如今官职已经比张发田要高,还是京官,又是状元公的身份,主动给张发田张口已经是很给面了,又低声下气,可最后的结果却徒惹其辱而已。

    “那是,咱们当初那么削他面,现在让他逮着了个机会,不好好的整治我们怪呢。”宋君鸿也倍感无奈,你说怎么这事儿就偏偏犯到了这个仇家的身上去?

    “哼,不仅是想报私怨。张发田父都是色中恶狼,他们垂涎秋灵妹妹的美色已久,只是因为秋灵妹妹一直坚持着只卖艺不卖身,没有给他们得逞。”露香接口道:“只有让秋灵妹妹继续待在勾栏里,他们可能不断找机会去接近秋灵妹妹。”

    说到这里她神情尤其气愤,显然是当年她也没少受过张发田父的骚扰。

    “其实宋金一战后,当时岳麓山下的勾栏楼已经毁于战火,不少楼里的姑娘如果侥幸生存,也都趁机各逃东西去了。秋灵便也寻了个僻静地方本来住着,日倒也过的安静逍遥。可张发田还是发公文把秋灵给抓了出来,重建楼又给投回去。秋灵无奈,这写信求告到了我这里。”露香继续讲叙着。

    “原来如此。”宋君鸿点点头:“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已经了解清楚了。可嫂说这事要解决还是需要着落在我身上是什么意思?我又能给你们和秋灵姑娘帮上什么忙?”当着揍张发田的公时,宋君鸿可也是参与了的,那么张发田既不给刘羽面,又怎么会同意宋君鸿的请求?

    “因为我和你嫂一合计,张发田是绝不会松这口的。州府这一关即然迈不过去,我们干脆就往更高一级的官衙去投诉处理。”刘羽笑了笑。

    更高一级?大宋的行政划分很简单,县上是州,州上就是府、路。而与秋灵所辖地区相应的那一路,就应该是荆湖南路了。

    荆湖地区分南、北两路,其中南路是大宋至道三年划置,治下有七州、两军、一监,合计三十七县。且其治府就在潭州,自然是对秋灵这事也能过问了。

    可要想惊动更高一级的官府过问,并非易事。又不是什么军国大事,只是想放纳一名官妓,你凭什么惊动大宋朝一路的高官?

    “烨难道忘了,我们三个月前便刚结识了一个可以直接对此事说上话的人。”刘羽笑了起来。

    “难不成,你是说?”

    “对!荆湖南路安抚使——”刘羽说道:“朱熹大人。”

    朱熹?

    自从朱熹离开临安后,宋君鸿就再没有和这位“天下第一名儒”联系。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军务繁忙,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宋君鸿和人家只有一面之交,如何能追在人家屁股后面不停的套近乎?

    “这”宋君鸿迟疑地问:“朱熹大人肯为我们出这个头吗?”

    “别人或许不行,但烨你若是去的话,却是可以的。”刘羽笑了起来。

    “云飞兄这却是在拿小弟顽笑哩。”宋君鸿不信。自己一朱熹一不沾亲,二不带故,只凭一面之缘,人家凭什么对自己特殊照顾?何况身为当世理学大家,朱熹必然对这种人情世故之事极为稳妥对。

    刘羽仰天大笑了起来,指着宋君鸿说道:“看来烨还不了解自己目前在儒林之中的声望啊。”

    声望?什么声望?虽然进过岳麓书院,但也就待了一年就出来从军了。自己只是个小小的举人,连个“科甲进士”的功名都没有。

    “功名?再大的功名这时侯也不一定比的过你。”刘羽附身帖在宋君鸿耳朵边上说道:“烨你是成天窝在军旅中,所以对于仕林之中的各项逸闻要事不太关心的。为兄却不同,成天在翰林院中便是和一群书生们厮混渡日,这方面的消息可是灵通的紧哩。我告诉你——你出大名了!”

    说罢,还兴奋的使劲拍了宋君鸿一下。宋君鸿却还是一头雾水,怔怔的问:“出什么大名?”

    “当晚我们去拜访朱熹大人时,你不是和他彻夜长谈,并提出个好多问题吗?”刘羽提示道:“这些个问题朱熹回去后一直在研究,并无数次在人前人后对你大加赞扬,引你为少年知已。”

    原来如此。宋君鸿苦笑了一下,看来是自己搜罗的那些一千年后的名家学者们的研究确实把朱熹有点给镇着了。

    “所以啊,你们几个人中,任谁去也没有烨你去会受朱熹的欢迎。”露香笑道。

    “目下朱熹大人也就在潭州办公,我已经请鲁山长再为我写一封信给朱熹大人。到时烨再受点劳累,跑上一趟,我觉得这事十有**便可以成。”刘羽信心满满地说道。

    啥叫天无绝人之路?这叫就天无绝人之路!

第二十六节 道是无情却有情(四)

    “先别高兴的太早,这种事,不能光靠咱们自己的猜测,成不成,终究还是要看朱熹大人的意思。”宋君鸿说道:“更何况,小弟如今也不是完全自由之身,投身军旅之后,凡事必须依军令而行。有令可以雷霆疾进,无令则只能不动如山。潭州离咱们临安城来回有一个多月的路程,小弟怎么可能分身去替兄长和嫂子跑的了这趟腿?”

    “这却不大打紧,眼下便有个可以让你大大方方地出临安城的大好良机,子烨信不信?”刘羽手里玩弄着酒杯,笑了笑。

    “什么机会?”宋君鸿好奇的问。

    刘羽先屏退了周围随侍的下人们,然后又再三地看了看周围,确定整个院子中只有自己三人后,才神神秘地问道:“前阵子宫中关于太子大位之争的事情子烨也应该知道一二吧?”

    宋君鸿点了点头,太子册封大典时他还亲自去做的守卫呢。

    “太子虽已册封,但余波未息。想那长子卫王赵章受人暗算,不仅丢失了太子之位,还瘸了一条腿,亲族何其悲愤?其外祖父张孟行虽不如高家势大,但好歹也是堂堂的工部员外郎,在朝中多少有几个门生故旧的,私下曾扬言必不肯善罢甘休;而高家更是一个不死不休的作派,两家闹的很僵,你来我往上本章参劾对方已经十几次了。官家无奈,他要维持朝局的平稳,便不能轻易开罪高家,但又同情长子的遭遇,委实左右为难。现在两家越闹越凶,为免再出现什么严重的事故,官家遂决定下个狠招,干脆将赵章改封为东安王,并即日起迁出临安行在,往封地东安县之国就封。”

    宋君鸿大吃一惊:“这也太早了吧?一般的宗室皇子若要出镇封国,基本都是要等到举行完冠礼,束成人之后再进行的。可这赵章连十岁都不到,竟就被草草地赶出了临安?”

    “可以说是被赶走,也可以说是被偏安保护。总之,官家是想让他的两个儿子不要凑在一起,省得其背后的势力们成天斗来斗去的。”刘羽附在宋君鸿跟前,小声地说道:“东安县所处之地归永州管辖,而永州知州毛成是官家做商王时就跟出来的潜阺旧臣,可以说是官家的亲信私党,并不依附于朝中的任何派系。这赵章到了东安县,既可以被监控起来再闹事,也可以被保护起来不受高家迫害。”

    宋君鸿这才恍然,可随即又迷惑地问道:“可这般大事理应在临安城中被人广为传议啊,为什么我竟是连一丁点儿的风声都没有听到过?”

    “这事儿官家直接快刀斩乱麻,根本没和任何人商量。今天一早儿下了朝后才颁的旨意,现在圣旨还在门下省进行传阅承制,然后估计明、后天就会宣台下的。”刘羽嘿嘿笑了笑。他的官职虽没什么了不得的职权或油水,但好处就是可以经常见到赵措,帮赵措起草诰书,所以有时朝中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倒也会知道的比一般人早些。

    “东安县也在荆湖南路,正好与我们的目的地合适。而按例皇子出京移往封地,都需要有皇家禁军随行护卫。这种事,一般都是由你们上四军来执行的。”刘羽说道。

    其实说是随行护卫,更多时则是监视、押解。必竟皇家不同别处,普通的皇子就算成年也顶多会被命令出宫,另分别府,并不一定要离开临安行在的。

    那些被下旨移往封国的皇子们,大多是有一定的危险性且在争夺皇位失败后被强行迁离临安这个天下权力中心的。所以,为了防止这些对失败满怀不甘的皇子们再耍什么花样,干脆由皇帝最亲信的禁军上四军直接“押送”到封地的。

    而到了封地后,这些皇子们就要一辈子待在这里了。虽说在封地上的粮食、税收,都可以从中拿出相当一部分来每年供当地的封王们花销使用,让其继续过上锦衣玉活的生活。而封王们可以蓄美姬,会渔猎,天天酒宴,花天酒地的过完一辈子,但却不能过问当地政事;更不能离开封地,就更别说回临安行在了。如无圣旨宣诏而擅自离开封地,等同于谋反,可以直接抓捕处斩的。当年,与赵扩、赵措两兄弟争位失败的恭王就是这种结局。空有满腹的才华,但一旦争储失败,便唯有在封地以酒色自娱,虚度残生了。

    说白了,移封出京的亲王们就等同于一个尊贵的囚犯而已。封地,就是皇子亲王们华丽的牢房。

    宋君鸿叹惜了一声,世人们往往只关注皇家无上的尊贵与权势,却很少在意其金玉为饰、龙凤为佐的光彩背后血腥而残酷的斗争。

    但叹惜归叹惜,这种事必竟也不是宋君鸿这等普通的中下层官员可以胡乱插嘴过问的。他只能轻轻地又问了一句:“枢府已经决定让我们捧日军来进行护送了吗?”

    “还没有。”刘羽笑了笑:“但子烨若是同意跑这趟腿的话,我可以从中按排,让传旨的内侍到枢府时直接指定由你来承担这项任务。”

    这等小画。

    说到这里,刘羽缓缓望向宋君鸿,问道:“怎么样?”

    宋君鸿看了看刘羽,又转头瞧了瞧露香,这两口子的眼中无不流露出恳切的目光,让人都不忍拒绝。

    说实话,不说林灵也算是自己的朋友,能帮她下总不是坏事,单只要是能躲开“赵阎王”的疯狂练兵,就算让宋君鸿跑天边去一趟他也乐意。只是这太子之争,是个大漩涡,深不可测!宋君鸿宁可躲的远远的,不愿意去和这种事沾上丝毫的边。但刘羽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实在有点怕伤了他们两夫妻的心。

    他思忖了一下,只好答应道:“好的,那小弟就依云飞兄和嫂子的。”

    “太好了!”刘羽高兴的一拍桌了。又对宋君鸿说道:“子烨只管放心,我也考虑过,此事虽是涉及太子党争,但已是尾声了。既然赵章已经被下旨移封出京,我想高家也该收手了吧?子烨只需记得将赵章护送到封地就没什么事,然后顺趟去下潭州,把林灵的事情给办了即可。”

    露香也高兴的帮宋君鸿把酒再次添满,眼中的泪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像是已经看到了和林灵两姐妹相聚了一般。她举起杯来,对宋君鸿说道:“来,子烨,嫂子敬你一杯。”

    宋君鸿和她对饮一杯后,露香兀自叮咛道:“子烨,见到朱大人时请你务必要尽力而为。此事若成,你借的房款便都不用还了,嫂子还要念你一辈子的好儿。”

    第二天,赵广改封东安王的旨意果然正式在门下省对外颁了。旨意颁后,禁军中也开始了甄选护送部队的工作。

    韩侂胄刚一踏进枢密院的大门,便见一名承制使已经等在门口了。见他时来,忙迎上去笑道:“韩枢使,小人已经久侯您多时了。”

    “哦?有什么事情?”

    “关于东安王前往封国的事情,官家口喻要尽快进行。现在宫中都已经收拾停当,公文也沿路开始下了,现在就剩下护送军队的开拨了。”承制使答。

    “那老夫立即便开始布置。”韩侂胄手头上公文一大堆,可既然宫里来催了,那当然是先办这件事要紧,立即唤负责的下属前来。

    “兵士派遣的手续办好了吗?”韩侂胄问道。

    大宋朝枢密院与兵部共掌兵事,其中兵部管军队的军籍户册、器具工造、军官升迁,却独独无调兵与指挥战略之权。这部分权力被分在枢密院所管。即一个管兵却不能管打仗,一个不管兵却能管打仗,这也是大宋朝为防止晚唐以后直至五代的武将之祸所采取的不得已的办法。而护送赵广前往封国的军队要离开临安前往地方,必须要经过枢密院的审批之后才能开拨。

    “办好了。”过来的手下把一份公文递了上去。

    韩侂胄接过公文来翻开瞄了一眼,突然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捧日军——宋君鸿?”他念了一下这个名字,抬起头来问向自己的手下:“这是你特意选拨的,还是捧日军自己上报的?”

    “都不是。”那名手下官员回答道:“是里面有人传来的意思,希望叫此人随行前去。”

    说罢,那名官员有点胆却的望了韩侂胄一眼。这事虽说不上是渎职或弄权,但必竟其中涉及到了些许人情,怕这位上司别因此责骂自己。

    但不想韩侂胄沉吟了一会儿,突然笑道:“好,就叫这个人去吧。”

    “是,那属下立即去办。”那名官员松了一口气,刚要转身,却又被韩侂胄再次叫住。

    “等等,调拨了多少兵士护送?”韩侂胄又问道。

    “按惯制,选派了约两千名兵士。”手下的官员回答道:“如果少了,属下再去加上一些。”

    “多了!”韩侂胄把眼一翻:“我看,派一个指使营过去就够了。”

    那名手下的官员迟疑地问道:“一个营?那才四五百人而已,怕是少了些吧?”

    “现在我皇治下海清河宴,四方太平。派那么多兵干什么?又不打仗,一路沿途骚扰地方吗?”韩侂胄把眼一翻,叱责道:“要是地方官员递上表来诉苦,是你承担还是要本枢使来承担?”

    名手下官员再也不敢多言,只好答道:“那就调一个营吧。”

    韩侂胄朝承制使问了一下:“中贵人看呢?”

    “小人不懂军务,更不敢过问军务,一切都听韩枢使的安排吧。”承制使赶紧答道。他可不敢真把韩侂胄的客套当真,否则他要是真敢在军务上指手划脚,万一明天韩侂胄到皇帝面前参他一本,他的脑袋就得立刻搬家。

    “那好,就这样吧。”韩侂胄满意地说。

    送走了承制使后,韩侂胄又把自己的一名随侍叫了进来,吩咐道:“你去告诉高国舅一声,他今晚的酒宴,我答应去了。”g

    【……第二十六节道是无情却有情(四……】a!!

第二十七节 道是无情却有情(五)

    大宋显昭二年十月十七日,清晨。

    当清晨的阳光再一次悄悄的照亮这座辉煌的城市时,临安似乎和往常一样的安静.但很快居住在城南区域的人们就发现,南熏门在一个时辰之内封街禁止普通百姓通行,只有一行数百人的随着赵广移封之国的长龙队伍开使从打开的城门处鱼贯而出,缓缓地离开了这座大宋朝的心脏之都。

    居住在临安城的人们,对于衣甲鲜亮的捧日军并不陌生,但这并不是一只纯粹的军队,里面还有大量的宫婢,这是因为在这支队伍中除了新移封的东安王赵广外,还有其生母静妃。原来,因赵广着实是年纪太过幼小,其生母请得恩旨可以陪其共同前往封国,并在封地中奖其抚养其长大成人,一直待举行了成人冠礼后,再回临安行在侍君。

    所以,这支队伍中,除了宋君鸿所领的一个营五百名捧日军将士外,还有从宫中跟出来的内侍、宫女等足有一百余人。其中这些内侍、宫女紧紧的围在静妃和东安王的车驾周围,而捧日军则散落在外围进行护卫,宋君鸿一马当先,在队伍的最前方进行开路。

    当城门缓缓打开后,静妃就挑起了车撵的侧帘,恋恋不舍的向临安城张望,就这样,离开了这座天下第一繁华城、天下第一权力舞台了吗?

    今后的生活,将会是怎么样的?静妃与东安王都不知道,铺在她们母子面前的,是一条越行越远的道路。

    "宋将军."静妃挑着侧帘喊了一声,立即有车旁的内侍快跑过去通知了宋君鸿.

    宋君鸿兜马来到了车撵之旁.在马上横臂行了个军礼,说道:"娘娘,行军途中,铠甲在身,请恕末将不能以大礼参见."

    "无妨,请宋将军不要拘束这些虚礼俗仪."静妃点了点头,答道.

    "谢娘娘,不过末将不是将军,而是一名从六品上的振威校尉,是捧日军左厢第一军的都虞侯.权任此次护送娘娘和王爷南行的领军之责."宋君鸿按着马鞍又解释道.

    听说宋君鸿只是一个六品的校尉,静妃对宋君鸿便不免有了几分轻视之色.但心中又不免有些伤心,难道自己失势后,护送出行的队伍中连个将军都不肯再派遣吗?

    想起以往在宫中,许多宿卫禁军和班直侍卫的将军们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情景,不禁大添物是人非之感.

    "此次出行,本宫和东安王的性命可都交付给你们了,还请宋"静妃暗自压下心中的酸涩,咬着嘴唇说道:"宋校尉多多仔细."

    "是!末将等必将尽忠尽责."宋君鸿回答道.

    "没事了,你退下吧."静妃说下这句话后,把车帘挂上了.

    宋君鸿驱马再次快驱了几步,重新奔到队伍的前头来.

    “头儿,这静妃娘娘看起来好年青啊!”孙狗子随后驱马赶过来,掩饰不住心中的兴奋,在宋君鸿耳边轻声的嘀咕了一声。

    孙狗子也只是一名十七岁的少年,靠着战时入伍进的捧日军,其后才能到临安这座大城中见了点世面,否则他就是个一辈子窝在山沟沟的的朴实庄户罢了.

    临安中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新奇.更别提接近皇家的人了.这也是他这一辈子头次见皇妃,所以宋君鸿和静妃说话时,他便伸长了脖子在旁边偷偷打量着.只是看后觉得和自己想像中的皇妃的样子不大一样.

    可皇妃倒底应该是什么样子?他也不知道.

    “静妃娘娘十三岁就嫁给了当今皇帝,当年便生的东安王殿下,现在这位小王爷也才五岁,而静妃娘娘也仅十八岁而已。”一旁的李通解释了下,他从小生长在临安城中,又在捧日军中服役十余年,所以对于一些皇家的资料了解的便清楚一些。

    十八岁?这要是放在后世就不过是高中或顶多大学一年级的年纪罢了,除了学业之外,就是唱唱歌、追追星,仍然是烂漫无比的好时光;而在此时此地,这名尊贵为皇妃的少女,却已经身陷在凶险的权力争斗漩涡中,棋着一着,便要流迁他乡了。

    宋君鸿暗自感慨了一下,不知是后世那些需要参加高考的女孩子烦恼更多些,还是此时南宋朝中过早就要扮演成人身份的女孩子更可悲?

    但这些话他当然不能说出来,反而瞪了一下孙狗子,轻声叱责:“不要乱看乱说,当心治你个亵渎后妃的罪名。”说罢又冲其他几人说道:“咱这趟差,出一点问题都是掉脑袋的下场。大家如果有工夫,就把眼光多往一路的情景打量下。”

    “放心吧,头儿,兄弟们都机灵着呢。”李三狗接口道。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枢密院只批给了自己五百名士名,但宋君鸿却可以尽可能的多做些准备。他回头望了一眼,不仅有李通、李三狗和孙狗子,还有原本第三营至今尚还活着的另外三名部下张世业、李钢、刘长火;新宜城殿后大作战并跟着他迂回归队的新部下王佐、赵世强、丰尚、杨火云、秦岳、李响、郑大虎等人也在队伍中。总之,他选的都是从平江府大战开始就跟随自己的老部下和战友们,个个都是在宋金十余场血战中侥幸余生的悍将勇卒,且忠心也可以得到保证。

    这是种依尚特地给自己提的醒。并且宋君鸿还经过种慎的允许挑选了不少精锐兵士补充过来。宋君鸿的要求很明确:护送皇妃和亲王,如果没事固然这五百人都只是装装排场而已,但一旦出现情况,这五百将士必须敢打听指挥,且能以一敌多才行。

    尽管这可能有点过于谨慎了,但宋君鸿能在这乱世之中一路走到现在,靠的就是小心仔细.

    诸葛一生唯谨慎,而对于种依尚在知道被削减了近八成比例的兵额后其脸上流露出的疑惑不解的神情,让宋君鸿立刻变得警觉.

    很多事,不便明说,但要懂得读心.两世为人后,宋君鸿学到了很多.

    对于上司的这份小心按排,但为副将的李三狗却显得很不以为然.

    捧日军虽然只出动了一个营的兵力,但旗号高张,哪个不要命的敢来袭击?

    事实也证明他的猜想并没有错,护行的队伍连着已经走出去十天了,路上却一直太太平平.连只迷路的狼狗都见不到.

    让这批跨马挺枪\威风凛凛的将士们感到颇有点英雄无用武之地.不过这没关系,没人真的希望天天打仗.

    其实,有些时侯,军士们会比平常人更渴望和平的生活.

    何况这一路的山青水色,旖旎风光,还有偶然经过然后立刻吓的低着头跑远的俏丽的小村姑们,确实让人感到心情愉悦.

    尽管宋君鸿再三强调要提高警惕,安全行军.但很多军士已经在心里把这趟差事当成了一次免费旅游散心的大好机会.

    李三狗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也不知倒底有什么滋味,他却啜了半天,才一口吐掉,笑着说道:"不知道现在种头儿他们在'赵阎王'的折磨下变成什么样子了?"

    "怕是已经只剩下半条命了吧?"李通笑着回答.

    因为适逢'赵阎王'的恐怖大练兵期间,所以他们奉命出差时,其实在左厢的其他诸兵将眼中,颇有几份嫉妒之色.

    "搞不好连半条命都剩不下了吧?"孙狗子参军入伍时间还不长,他只要一想起赵尚春的练兵手段,仍是不自禁的感到双腿发颤.

    "每次练兵不收拾出来几条小鬼,'赵阎王'的名号也白喊了."刘长火也插嘴答道.

    刘长火也是当初跟着种慎一路杀回平江府的"十三勇士"之一,战后被提拔了一个正九品上的校尉勋阶.脸上一条长长的刀疤从左额一直延伸到右唇角处,相貌很是吓人.但此人却有着一副如鹰般锐利的眼睛.再加上入伍以前还干过走货压镖的营生,所以此次行军,宋君鸿让其掌管行军路线图.跟在自己身边随时汇报行程.

    "别当顾着说笑,咱们现在走到哪儿了?"宋君鸿向他问道.

    "应该还是在永州长平县境内的."刘长火思忖了一下知道.

    "还是在长平县?"宋君鸿有点惊讶,队伍自从长平县的驿站离开这么久了,怎么还没走出这个县的县境.他抬头瞅了瞅道旁茂密的深林和连绵十余里的山势,皱了皱眉头.他是从小在山林中长大的,有种从这种繁密葱郁的山林中嗅出危险的本能.

    "在驿站时我查看过行军舆图,此山名叫飞石山,过了这座山和一条河,就是下一个县了."刘长火补充了下.

    "那还是早早穿过此山的好."宋君鸿回身道:"传令,加快行军速度."

    "是!"李通答了一下,就下去传令了,但随后没多久就苦着脸又跑了回来,禀告道:"静妃娘娘说走了这么多天,东安王已经很累了.刚才好不容易才睡着,要是急行军会车辆颠簸,吵醒了东安王,所以不仅不同意加速行军,反而还要求放缓行军速度."

    宋君鸿很郁闷,说他是带队的将领,但官大一级压死人,皇妃的话他不能不听.

    "算了,那就放缓点行军速度.告诉大家都机灵点儿."他只好这样改变命令.

    "没关系,头儿,不就是走的慢点儿吗?还能有什么收买路钱的不成?"李三狗笑着宽慰道.

    但他的话音还没落,山上就突然传出一阵锣鼓之声,一大群人高举着兵器,呐喊着向他们冲了过来.

    李三狗张大了嘴巴呆了半晌,才一口吐掉嘴里的草根,骂道:"遭娘瘟的!还真有山贼!"

第二十八节 道是无情却有情(六)

    一看有这么多的山贼呐喊着从山上冲杀了下来,捧日军诸将士还好,在短暂的惊讶过后立刻恢复了冷静,甚至很多人原本懒散的目光中突然变得冷锐.默默的拔出了兵器

    但很多内侍们却大惊失色.多年在皇宫之中生活,护卫重重,连片树叶掉下来也砸不着,此时突然面对这么多穷凶恶极的山贼,开始吓的双腿战栗,甚至有些人不顾捧日军战士的约束,只管抱着头开始逃窜,却根本不知该逃跑的方向,被山贼们迎头遇上,立即就一刀砍翻.

    “呸,都怪你这张乌鸦嘴!”李通不忘鄙夷了李三狗一下,顺手便从马鞍上的得胜钩上把长枪端了起来.”也好,这一路上正闲的发慌.”李三狗也拔出了腰音的战刀:”都过来让小爷松松筋骨吧!”

    说罢就欲催马上前迎战.”不在盲动!看清敌形再说.”宋君鸿急忙喝止住像打了鸡血一般的李三狗.

    说罢他高声喊道:”宫中的内侍\婢女们全部收缩到中间来.李通,你带一百人过去强行驱围进行,并对车撵进行帖身护卫!””是!”李通吼了一声,拨马退到静妃和东安王的车撵旁,唤道:”第一都,随我保护好皇妃和东安王殿下!”

    宋君鸿根本没再去关心李通要怎么收扰已经像炸了锅了一样内侍们或其接下来具体的防卫布置工作,他没这工夫,只能把一切都依赖于李通的办事稳妥作风这上.宋君鸿只管继续一连串的高声发布着命令;”第二都,立即上前二十步进行阻截!””第三都负责东两面,第四都负责西\北两面,第五都随我负责南面主要的敌人.””各都刀盾手进行下马列阵,枪骑兵居刀盾手后进行近程打击,弓骑兵进行无着别射击!””第三\四\五都向前推进,拓展作战空间,并替换第二都.”

    这便是军官的作用,他不一定是最能打的猛将,但一定要能稳定军心,随时维持一只军队的正常运转.

    捧日军向来训练有素,只要稳定下来,立即按命令排好战形,互相配合,开始与冲下来的山贼们做战.

    宋君鸿运剑磕开捅来的长枪,随即反手一记横扫,将一名冲过来的山贼连颈带肩劈做两半,抬眼扫视了一遍冲过来的山贼们.脑子里在迅速的做着判断和估算!

    山贼从各个方面冲来,显然是早有埋伏!

    人数约有两三千人之众,黑压压的一片.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怪叫着冲了下来,声势上倒也颇有几份吓人.

    但宋君鸿却全然不惧.山贼们的单兵作战能力必竟不能和正规军相比.

    尽管对方的人数是自己的五\六倍之多,但宋君鸿相信手下的捧日军们还暂时能顶的住.

    果然,他扫眼四望了一下,山贼们一个个大呼小叫着扑了过来,声势虽是吓人,但多半一接近捧日军的阵脚进行短兵相接后,没多久就会被砍翻.而捧日军将士们的阵型依然不见紊乱.

    山贼们的攻击就像是海浪砸在礁石上,撞了个粉碎.

    宋君鸿有点骄傲,这必竟是自己千挑万选出来的战士们.捧日军们在互相配合之下,不仅抵挡住了山贼的冲击,而且没有人脸上有惧色.若不是宋君鸿在一起约束着军士们保持阵型,捧日军们早就开始反击战了.

    眼见的山贼们的袭击徒劳无攻,山上突然又响起了几声号角,紧接着部分山贼开始后撤,捧日军战士们还没有决定是否要展开追击时,突然一阵密集的箭雨从天而降,呼啸着向路上的捧日军和车队袭来.”掩护!”宋君鸿急忙喊了一声.

    盾牌兵们立刻收缩聚拢,高举盾牌对战友们进行掩护.其他的捧日军战士们也摘下了马上挂着的小型骑兵皮盾,高举过头.

    箭雨”蓬”\”逢”\”蓬”的落下后,捧日军战士们的损夫却并不严重,只有约七\八个人发出中箭的闷哼声.

    紧接着,第二波箭雨又射了过来,捧日军战士们再次进行举盾掩挡,但宋君鸿只瞄了一眼,的脸上却顿时变了颜色.

    因为这次箭雨的主要目标居然不是他们这些正在前面做战的捧日军,而是躲在队伍中后方的车撵和内侍\婢女们的队伍.

    尽管李通和第一都的兵士急忙进行了一定的掩护,但还是有有二十多名内侍和婢女们中箭.

    这下原本缩在队伍中间瑟瑟发抖的内侍和婢女们再次炸了锅,对于死亡的恐惧使他们开始不管李通的高声呼喊约束,四处奔逃了起来.

    逃到外面的人,绝大多数都被山贼们射杀;而没逃出的人,也在没头苍蝇一样的乱窜,在捧日军之中东躲西跑.

    李三狗有点恼火,此时他都有点想砍翻几名内侍们了.捧日军的作战队型在山贼们的冲击下并没有崩溃,却几乎让这些乱跑哭喊的内侍和婢女们给搅乱.

    李通手下第一都的兵士们想进行约束,但此时如何再约束的住?”不要再管他们了!全力掩护车撵要紧!”李通咬了咬牙,冷着脸吼了一句.

    宋君鸿刚想命令军士们重新衔接队型,刚撤退的山贼们却再次高喊着杀了回来,再次与捧日军战士们进行近身的缠斗.

    如果有哪部分捧日军士们能勉强结成一些阵型,立即就会遭到乱人的箭雨打击.

    捧日军的弓箭手们虽也开始张弩回射,但狡猾的山贼射手们却依靠山林的掩护,躲避捧日军的还击.

    宋君鸿心中暗暗有点着恼.论短兵做战,训练有素的捧日军们绝不会输与这些山贼.但他们此时已经完全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局面,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情况.

    排日军是大宋朝少有的骑军编制,这本是一个长处,可他们现在还要照顾静妃\东安王和百余号宫中出来的仆从们,使得他们不能随心所欲地进行突围.

    而骑兵们一旦失去他们的机动性,便只能在敌人的包围中变成活靶子,时见一久,再壮的大象也会被蚂蚁们一口口啃死.

    “李三狗!”宋君鸿大吼了一声.”到!”李三狗一脚踢开正与自己缠斗的一名山贼,回答道.”你不要再管这边的战斗了!”宋君鸿神色冷峻地道:”我给你一百人.把在山峰上的弓箭队和指挥的人给我做掉!””给我一百人?”李三狗担心的看了下战场上的战斗.捧日军总共只有五百人马,一百人在护卫皇妃和东安王,不能轻动.自己再领走一百人,那这里就只余下不足三百人了.而敌人有三千人,也就是说每个捧日军战日在敌人的箭雨干扰和打击下,每个人还要以一挡十,这种辛苦是可想而知的.”你他娘的还在犹豫什么?”宋君鸿吼了一句:”再拖下去,大家迟早都得完蛋.执行命令!””遵命!”李三狗再不多话,把手在脸上刚被溅上的血渍一抹,抹的脸上血污红通通的一片,很是吓人.他高喊一句;”来一百人,跟我上!”

    宋君鸿一边和孙狗子背靠背的互相掩护,与十余名围过来的山贼战斗,一边期望李三狗能尽快的打开局面.”记住,擒贼先擒王!”他朝李三狗又大吼了一句.”记得了!”因为向上冲逢马匹奔马不便,李三狗干脆从马上跃了下来,挥舞着手中的双刀,怪叫着向敌人展来了反冲锋!

    作为宋君鸿手下捧日军中的第一猛将,李三狗很有股豁出去的劲头,他本就膀大腰圆,力量巨大,双手挥舞着两柄厚背大砍刀,像切瓜砍树一样的怪叫着.把山贼们吓了一跳.

    他们突然发现对方的阵营之中居然出现了一个比他们更凶狠更像山贼的人.

    李三狗就像一枚手榴弹,宋君鸿这时侯把他甩了出去,直击敌人的指使首脑.

    宋君鸿几乎是一瞬间就下的决定:绝不能和山贼们拼损耗.他们是死一个少一个,可谁知山贼们背后还有多少人马没派出来?

    与其这样,不如打蛇打七寸,找出敌人的弱点,一击毙命!

    而山贼的弱点就是其首领.

    这是山贼们和正规军最不同的地方.一只训练有素的军队,打仗靠的是纪律性和建制,而山贼们没有这么强的纪律性,所以只要能击杀敌人的贼首,那么余下的山贼再多也会立即溃散.

    果然,与他所料不差的是,在李三狗领人出击快一个时辰后,宋君鸿身边已经有近百人死伤倒下时,山贼们终于开始撤退起来.

    孙狗子还想领人追击,宋君鸿赶紧制止了他.现在不是捧日军们追穷寇的时侯.

    一会儿的工夫,李三狗终于领着人回来了.他精赤着上身,倒提滴血的砍刀,大踏步的下山而来.”捉到那个贼首了吗?”宋君鸿瞅了一眼他腰畔的首级问道.”没有.那鬼孙子臂上吃了我一刀,倒是溜的快.没能抓的住.这几个应该是山贼中间的一些小头目之类的吧?”李三狗憾憾的说道:”下回再让我遇到他,一定不再让他跑了.”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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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节 道是无情却有情(七)

    “头儿,要不要派出探马对山林进行侦测。”杨火云跑来问道。

    宋君鸿摇了摇头:“不用了!”

    他没那么多士兵,也没那么多时间,不管哪一条都浪费不起。

    “第一都,行进戒备!余者开始清点战场,救治伤者。”宋君鸿发布完命令又叮嘱道:“要快!一个刻时之后就重新开拨。”

    捧日军开始沉默但安静的打扫战场。对于经历过平江府宋金攻防大战的他们来说,这场与山贼小小的遭遇战的确不算的了什么。

    但内侍和宫婢们却开始捂着伤口痛苦的呻吟,有些人甚至忍不住地痛哭起来。

    但很多内侍们却大惊失色.多年在皇宫之中生活,护卫重重,连片树叶掉下来也砸不着,此时突然面对这么多穷凶恶极的山贼,开始吓的双腿战栗,甚至有些人不顾捧日军战士的约束,只管抱着头开始逃窜,却根本不知该逃跑的方向,被山贼们迎头遇上,立即就一刀砍翻.

    “呸,都怪你这张乌鸦嘴!”李通不忘鄙夷了李三狗一下,顺手便从马鞍上的得胜钩上把长枪端了起来.”也好,这一路上正闲的发慌.”李三狗也拔出了腰音的战刀:”都过来让小爷松松筋骨吧!”

    说罢就欲催马上前迎战.”不在盲动!看清敌形再说.”宋君鸿急忙喝止住像打了鸡血一般的李三狗.

    说罢他高声喊道:”宫中的内侍\婢女们全部收缩到中间来.李通,你带一百人过去强行驱围进行,并对车撵进行帖身护卫!””是!”李通吼了一声,拨马退到静妃和东安王的车撵旁,唤道:”第一都,随我保护好皇妃和东安王殿下!”

    宋君鸿根本没再去关心李通要怎么收扰已经像炸了锅了一样内侍们或其接下来具体的防卫布置工作,他没这工夫,只能把一切都依赖于李通的办事稳妥作风这上.宋君鸿只管继续一连串的高声发布着命令;”第二都,立即上前二十步进行阻截!””第三都负责东两面,第四都负责西\北两面,第五都随我负责南面主要的敌人.””各都刀盾手进行下马列阵,枪骑兵居刀盾手后进行近程打击,弓骑兵进行无着别射击!””第三\四\五都向前推进,拓展作战空间,并替换第二都.”

    这便是军官的作用,他不一定是最能打的猛将,但一定要能稳定军心,随时维持一只军队的正常运转.

    捧日军向来训练有素,只要稳定下来,立即按命令排好战形,互相配合,开始与冲下来的山贼们做战.

    宋君鸿运剑磕开捅来的长枪,随即反手一记横扫,将一名冲过来的山贼连颈带肩劈做两半,抬眼扫视了一遍冲过来的山贼们.脑子里在迅速的做着判断和估算!

    山贼从各个方面冲来,显然是早有埋伏!

    人数约有两三千人之众,黑压压的一片.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怪叫着冲了下来,声势上倒也颇有几份吓人.

    但宋君鸿却全然不惧.山贼们的单兵作战能力必竟不能和正规军相比.

    尽管对方的人数是自己的五\六倍之多,但宋君鸿相信手下的捧日军们还暂时能顶的住.

    果然,他扫眼四望了一下,山贼们一个个大呼小叫着扑了过来,声势虽是吓人,但多半一接近捧日军的阵脚进行短兵相接后,没多久就会被砍翻.而捧日军将士们的阵型依然不见紊乱.

    山贼们的攻击就像是海浪砸在礁石上,撞了个粉碎.

    宋君鸿有点骄傲,这必竟是自己千挑万选出来的战士们.捧日军们在互相配合之下,不仅抵挡住了山贼的冲击,而且没有人脸上有惧色.若不是宋君鸿在一起约束着军士们保持阵型,捧日军们早就开始反击战了.

    眼见的山贼们的袭击徒劳无攻,山上突然又响起了几声号角,紧接着部分山贼开始后撤,捧日军战士们还没有决定是否要展开追击时,突然一阵密集的箭雨从天而降,呼啸着向路上的捧日军和车队袭来.”掩护!”宋君鸿急忙喊了一声.

    盾牌兵们立刻收缩聚拢,高举盾牌对战友们进行掩护.其他的捧日军战士们也摘下了马上挂着的小型骑兵皮盾,高举过头.

    箭雨”蓬”\”逢”\”蓬”的落下后,捧日军战士们的损夫却并不严重,只有约七\八个人发出中箭的闷哼声.

    紧接着,第二波箭雨又射了过来,捧日军战士们再次进行举盾掩挡,但宋君鸿只瞄了一眼,的脸上却顿时变了颜色.

    因为这次箭雨的主要目标居然不是他们这些正在前面做战的捧日军,而是躲在队伍中后方的车撵和内侍\婢女们的队伍.

    尽管李通和第一都的兵士急忙进行了一定的掩护,但还是有有二十多名内侍和婢女们中箭.

    这下原本缩在队伍中间瑟瑟发抖的内侍和婢女们再次炸了锅,对于死亡的恐惧使他们开始不管李通的高声呼喊约束,四处奔逃了起来.

    逃到外面的人,绝大多数都被山贼们射杀;而没逃出的人,也在没头苍蝇一样的乱窜,在捧日军之中东躲西跑.

    李三狗有点恼火,此时他都有点想砍翻几名内侍们了.捧日军的作战队型在山贼们的冲击下并没有崩溃,却几乎让这些乱跑哭喊的内侍和婢女们给搅乱.

    李通手下第一都的兵士们想进行约束,但此时如何再约束的住?”不要再管他们了!全力掩护车撵要紧!”李通咬了咬牙,冷着脸吼了一句.

    宋君鸿刚想命令军士们重新衔接队型,刚撤退的山贼们却再次高喊着杀了回来,再次与捧日军战士们进行近身的缠斗.

    如果有哪部分捧日军士们能勉强结成一些阵型,立即就会遭到乱人的箭雨打击.

    捧日军的弓箭手们虽也开始张弩回射,但狡猾的山贼射手们却依靠山林的掩护,躲避捧日军的还击.

    宋君鸿心中暗暗有点着恼.论短兵做战,训练有素的捧日军们绝不会输与这些山贼.但他们此时已经完全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局面,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情况.

    排日军是大宋朝少有的骑军编制,这本是一个长处,可他们现在还要照顾静妃\东安王和百余号宫中出来的仆从们,使得他们不能随心所欲地进行突围.

    而骑兵们一旦失去他们的机动性,便只能在敌人的包围中变成活靶子,时见一久,再壮的大象也会被蚂蚁们一口口啃死.

    “李三狗!”宋君鸿大吼了一声.”到!”李三狗一脚踢开正与自己缠斗的一名山贼,回答道.”你不要再管这边的战斗了!”宋君鸿神色冷峻地道:”我给你一百人.把在山峰上的弓箭队和指挥的人给我做掉!””给我一百人?”李三狗担心的看了下战场上的战斗.捧日军总共只有五百人马,一百人在护卫皇妃和东安王,不能轻动.自己再领走一百人,那这里就只余下不足三百人了.而敌人有三千人,也就是说每个捧日军战日在敌人的箭雨干扰和打击下,每个人还要以一挡十,这种辛苦是可想而知的.”你他娘的还在犹豫什么?”宋君鸿吼了一句:”再拖下去,大家迟早都得完蛋.执行命令!””遵命!”李三狗再不多话,把手在脸上刚被溅上的血渍一抹,抹的脸上血污红通通的一片,很是吓人.他高喊一句;”来一百人,跟我上!”

    宋君鸿一边和孙狗子背靠背的互相掩护,与十余名围过来的山贼战斗,一边期望李三狗能尽快的打开局面.”记住,擒贼先擒王!”他朝李三狗又大吼了一句.”记得了!”因为向上冲逢马匹奔马不便,李三狗干脆从马上跃了下来,挥舞着手中的双刀,怪叫着向敌人展来了反冲锋!

    作为宋君鸿手下捧日军中的第一猛将,李三狗很有股豁出去的劲头,他本就膀大腰圆,力量巨大,双手挥舞着两柄厚背大砍刀,像切瓜砍树一样的怪叫着.把山贼们吓了一跳.

    他们突然发现对方的阵营之中居然出现了一个比他们更凶狠更像山贼的人.

    李三狗就像一枚手榴弹,宋君鸿这时侯把他甩了出去,直击敌人的指使首脑.

    宋君鸿几乎是一瞬间就下的决定:绝不能和山贼们拼损耗.他们是死一个少一个,可谁知山贼们背后还有多少人马没派出来?

    与其这样,不如打蛇打七寸,找出敌人的弱点,一击毙命!

    而山贼的弱点就是其首领.

    这是山贼们和正规军最不同的地方.一只训练有素的军队,打仗靠的是纪律性和建制,而山贼们没有这么强的纪律性,所以只要能击杀敌人的贼首,那么余下的山贼再多也会立即溃散.

    果然,与他所料不差的是,在李三狗领人出击快一个时辰后,宋君鸿身边已经有近百人死伤倒下时,山贼们终于开始撤退起来.g

    【……第二十九节道是无情却有情(七)——情人阁——……】@!!

第三十节 道是无情却有情(八)

    “什么人?”发现了逼进的黑影后,数十名捧日军军士们急忙上前去进行拦截,可惜却根本只能是徒劳无功:他们要么是连这些黑衣人的衣角都没碰到,就被他们绕到了身后;要么就是刚一交上手,只三下五除二的就被对方给击倒在地。

    宋君鸿的瞳孔犯的收缩了一下。对方这批人马虽然数量不多,却个个都是精锐,且仔细看其身后和作战方式,似与与普通的山贼或军士都不相同。

    身手利落灵巧,有如山猫;下手精准狠毒,一击必杀。

    对方倒像是江湖上的一些武技高手!

    宋君鸿暗道了一声:“好家伙!果然还是留了这一手。”

    那些山贼们明知一时半晌里打不跨捧日军,却还是这么不要命的反复来冲击军营,原来却不过是为了吸引和拖住捧日军将士们的注意力。而真正执行刺杀任务的,却是直到此时才出现的这十几我黑衣人。

    如荆柯见秦王,已经到了图穷匕现的时侯了。

    转眼间,这帮黑衣人们就冲到了近前。李三狗、刘业火等想回身救援,却被山贼们死死缠住,脱身不得。

    现场只有宋君鸿、李通和几十名把守营帐的士兵。

    一名黑衣人随即与宋君鸿缠斗在一起。李通也领着另一名士命在与一名黑衣人战斗,此外,有四名黑衣人也被把守在营帐外的捧日军士们拖住,但却仍有七、八名黑衣人掠过捧日军这最后一层防护,直向营帐里冲去。

    “快拦住他,保护静妃及东安王!”一名内侍站在门口,急切的边喊,边拿着一把刀指向逼近的黑衣人。

    黑衣人瞅着他握着刀柄直哆嗦的双手,连正眼都没有瞅,直接一脚就给踢飞,然后撩开帐门,冲了进去。

    帐内,有一名身着华丽宫装的少女,正把一名同样锦衣的孩童紧紧地抱在怀里,虽是背对着黑衣人缩在帐中,但扭转过来的头中却发现恐惧的目光。

    “静妃娘娘、小皇子,受死吧!”黑衣人们狞笑着,便扑向了他们。

    就在这时,便听在帐子一角有人急促地喊了一句:“收!”

    在黑衣人们没注意的帐外,有四名军士猛的一拉脚下的绳索,然后便听“轰隆”一声巨响,突然在一瞬间泥沙飞滚,帐中就陷出一个巨大的圆坑。

    众黑衣人收势不及,只觉脚下一软,便陷落了下去。而在坑的下面,赫然立着数十杆骑兵大枪,枪身半埋在土里,却把锋锐的枪头向上,密密的一片,如刺猬立起了它的尖刺,直指跌落下来的男衣人们。

    五名黑衣人应变不及,立时被穿透后当场毙命。

    余下三名黑衣人身手倒也矫健,踩着同伴们的躯体,再次向上弹起,跃离了枪如林立的陷井。

    但这几句黑衣人身子刚跃在空中,双脚还没来的衣落地之时,便听到有人又喝了一句:“起!”

    只见帐中变相再生,在紧邻着帐布的一圈地方的泥土再次扬起,但这次反而是有三十名一直猫身埋伏在下面的捧日军将士们折起了覆盖在他们上面的一层覆土的薄板,直起身来时,手中已经端起了一架骑兵弩,孙狗子冷哼哼的发布了他的第三道口令:“击!”

    三十架骑兵弩同时发射,黑衣人们身子尚在空中,没法腾挪躲避,立时又有两人被在电光火石间射杀。

    只有一名黑衣人躲过矢雨,甩手射出了一把细小的钻锥,不过他不是瞄准向捧日军们,而是瞄向了正怀抱小童的静妃。

    静妃和其怀中的小童都身中数锥,锥上涂有剧毒,静妃呼都没呼一声,便倒地死去。

    那名黑衣人目中露出一缕喜色,转身避过第二轮箭雨,飞身向帐外急纵,但这时帐外有人喝道:“留下吧!”同时一柄利剑却迎面直刺而来,穿透了他的胸膛。

    宋君鸿走了进来,一脚将那名黑衣人的尸体踢倒,一甩剑上的血渍,向孙狗子问道:“怎么样?”

    “都干掉了,头儿,你们外面呢?”

    “也一样!”

    宋君鸿向落在陷井边上一名被射杀的黑衣人尸体们描了一眼,伸手便摞开了他头上蒙面的黑巾,看了他的面孔中,脑中突然翻过一幅幅画面。

    是的,他认识这名黑衣人。早在三年前,自己刚踏上去岳麓书院求学的路余时,曾卷入了一场意想不到的纷争,除自己外,整个货队都被人屠杀。其中制造那场血腥惨案之一的凶手目前就躺在自己眼前。当年的那场惨案对宋君鸿影响很大,以至于当时的那些人有面孔宋君鸿至今是记忆尤新,绝不会认错!

    天,原来他们是“天星社”的余孽!

    自从赵措兵变上台后,“天星社”遭到了朝庭的通缉和镇压,曾在黑道和杀手界中不可一世的“天星社”从此在大宋消声匿迹。树倒狐孙散之后,他们中的一些成员便开始干起了零星为别人充当买金杀手的勾当,没想到会在这里和宋君鸿再次遇上。

    并把当年欠下的血债在宋君鸿的手上亲自偿还。所以说有些事情的发展还真是充满了巧意,一饮一啄,莫非天定?

    宋君鸿感慨了一下,耳畔却听得李三狗的嚣狂的笑声传了过来。宋君鸿好奇的撩起帐子,走了出去。只见外面的战斗竟弱了许多,有些山贼甚至收起了兵器,有点不和所措的望向面前的捧日军们。

    “怎么回事?”宋君鸿问道。

    李三狗用刀押着一名壮汉走了过来,到得宋君鸿的跟前,一踢那名壮汉的腿弯,将之按跪在地。

    “头儿,终于抓到那名山贼头子了。”李三狗兴高采列的说道:“白天让他跑掉后,我今晚就一直在战斗中搜那这鬼孙子的身影,好不容易让我瞧见了,追了他一大圈才抓住的。”

    “做的好。”宋君鸿夸奖道:“当记你一功!”

    然后宋君鸿又对那名山贼头子说道:“让你的手下们都放下兵器,跪下受缚。”

    那名山贼头子骂骂咧咧的还想再逞什么英雄,让李三狗拉起他的一只耳朵,手中的大砍刀一划,立时剁下一只来。

    “哎呀我的娘唉。”那名山贼头目疼的直喊娘,终于服了软,对外面喊道:“都放下兵器,跪下。”

    一些山賊愣了一下,有点无奈地放下了手中的兵器,但更多的山贼们却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再也不理会这里的情形,转头就跑。

    那名山贼头目气的骂了几句,却也无可奈何。

    这便是山贼们的特点。他们虽都是落草亡命,但又个个狂傲难驯。你只有用绝对强势的权威才能强行统治住他们,而一旦统治者失势,那们原本依附的人也就会立刻一哄而散。

    宋君鸿让李三狗把那名山贼头目押进了帐中,把战剑上的血渍边擦边笑道:“你现在已经没有了选择,说吧,还能少受点皮肉之苦。”

    李三狗把大砍刀在山贼头子的另一只耳朵上比划了一下,那名山贼头目吓的立即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果然,他们的确是受人收买来在半路上袭杀静妃和东安王一行。而指使他们的人,赫然便是那位得志便猖狂、目下正不可一世的国舅将军高行。

    “攀污皇亲,是要被凌迟处死的。”宋君鸿冷着脸说。

    “小人说的句句是真,句句是真啊!”那名山贼头目磕着头答。

    “那你们袭杀皇妃皇子,难道就没想过也会株九族的吗?”宋君鸿又问。

    “高国舅说过,让小人们放开胆子去干,事后一切都有他来承担。只要干好了这一票,他不仅有重赏,还可提拔小人当官儿。”

    靠袭击官军,狙杀皇族来谋取官位?你还真是敢异想天开呀!宋君鸿冷笑了一下。又问道:“那些天星社的余党也是你收罗的吗?”

    “天星社?什么天星社?”那名山贼头目愣了一下。

    宋君鸿指了一名黑衣人的尸体说道:“就是他们。他们难道不是你的手下吗?”

    “不是。他们是高国舅派来的,让我们配合作们行事,小人怎么可能指挥的动他们呢。”山贼头目苦笑着回答。

    也是。在今晚的行动中,这些山贼们只能算是过河的小卒子,那些出自天星社的黑衣人们才是执行最后“将军”任务的杀手锏。

    幸亏自己提前做了准备,将计就计,不然这些天星社的杀手们冲进来,十之**要被他们得手。

    “他们从哪里来的?如何联系?”比起山贼们的莽行恶举,宋君鸿显然更关心“天星社”余党的事情。

    可惜结果却让他很失望,那名山贼头目也是一无所知。

    是啊,如果轻易就能让人侦知行径,那他们就不是曾经的第一大杀手组织“天星社”的成员了。

    看到再也审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了,宋君鸿便让李三狗派人把他看押起来。

    “头儿,要怎么处置他?”李通问道。

    “明天过河之后,离开这片地境就把他砍了吧。”

    “啊?我们不把他押回临安行在交三衙诸司进行审问吗?”

    宋君鸿苦笑了一下:“高行敢于这么张狂,绝非只是年少无知四字可以形容而已。更主要是因为高家如今已经根深叶广,难以撼动了。你以为我们就算把这几名山贼押回临安,又能有什么用吗?”g

    【……第三十节道是无情却有情(八)——……】@!!

第三十一节 道是无情却有情(九)

    从营帐里走出来后,宋君鸿并没有到别处去,反而是一转身,又钻进了附近的一座营帐。

    在这营帐里,他轮起胳膊就对卫兵递过来的一口行军大锅“咚”、“咚”“咚”的敲了几下。

    这时,这座原本已经空无一人的营帐的地面一角也突然被人给给掀了起来。一个人从里面缓缓的站起,用惊疑的目光打量着四周的情况。

    看到现场只有宋君鸿,四周也再没有了喊杀声后,那个人才渐渐地安下心来,一双凤目中慢慢又恢复了她惯有的尊贵。

    原来,这个人赫然便是穿着三层捧日军骑兵战甲的静妃。随后,同样又站起了被粗大的战甲包裹住的东安王。

    “宋校尉,已经没事了吗?”静妃依然心有余悸地问道。

    “是的,让娘娘受惊了。”宋君鸿抱着拳回答道。

    原来,死在主帐中的并不是静妃与东安王,而这一切,都是宋君鸿将计就计设下的一个圈套。

    傍晚时分,静妃与东安王在李通率领捧日军护卫着“招摇”的进入主帐后,宋君鸿立即命人在其旁边架起了另外几座帐篷,从帐蓬中偷挖了一条地道,把静妃与东安王接了出来。然后又把那条地道再改建成一个插满锋利长枪的陷井。

    因为这一切都是在两个帐篷里进行的,所以在外面观察的山贼和天星社们根本发现不了宋君鸿在玩的这场小把戏。

    “多亏了宋校尉机智。”静妃称赞了一下。此时,她对于这名小校尉再也没有了轻视之心,反而不吝赞词。

    “这是托娘娘与王爷洪福。”宋君鸿又道:“另外还请娘娘厚葬那两名自愿站来来顶替娘娘和王爷的宫婢们。”

    “放心吧,本宫一定不会亏负她们的身后事的。”静妃点了点头。

    宋君鸿叮嘱李通继续做好防卫工作后,便告辞出来了。

    “头儿,你是怎么想到这种挖地道的法子的?”孙狗子在身后屁颠屁颠的跑过来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来小的时侯看过的一场电影。”宋君鸿唏嘘了一下,那已经是好遥远的记忆了啊,宋君鸿怀念了一下,轻轻地说道:“它叫《地道战》。”

    “地、地什么战?”孙狗子一怔仲:“另外,什么叫电影?”

    可这时宋君鸿再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已经走出十几步远了。

    宋君鸿的瞳孔犯的收缩了一下。对方这批人马虽然数量不多,却个个都是精锐,且仔细看其身后和作战方式,似与与普通的山贼或军士都不相同。

    身手利落灵巧,有如山猫;下手精准狠毒,一击必杀。

    对方倒像是江湖上的一些武技高手!

    宋君鸿暗道了一声:“好家伙!果然还是留了这一手。”

    那些山贼们明知一时半晌里打不跨捧日军,却还是这么不要命的反复来冲击军营,原来却不过是为了吸引和拖住捧日军将士们的注意力。而真正执行刺杀任务的,却是直到此时才出现的这十几我黑衣人。

    如荆柯见秦王,已经到了图穷匕现的时侯了。

    转眼间,这帮黑衣人们就冲到了近前。李三狗、刘业火等想回身救援,却被山贼们死死缠住,脱身不得。

    现场只有宋君鸿、李通和几十名把守营帐的士兵。

    一名黑衣人随即与宋君鸿缠斗在一起。李通也领着另一名士命在与一名黑衣人战斗,此外,有四名黑衣人也被把守在营帐外的捧日军士们拖住,但却仍有七、八名黑衣人掠过捧日军这最后一层防护,直向营帐里冲去。

    “快拦住他,保护静妃及东安王!”一名内侍站在门口,急切的边喊,边拿着一把刀指向逼近的黑衣人。

    黑衣人瞅着他握着刀柄直哆嗦的双手,连正眼都没有瞅,直接一脚就给踢飞,然后撩开帐门,冲了进去。

    帐内,有一名身着华丽宫装的少女,正把一名同样锦衣的孩童紧紧地抱在怀里,虽是背对着黑衣人缩在帐中,但扭转过来的头中却发现恐惧的目光。

    “静妃娘娘、小皇子,受死吧!”黑衣人们狞笑着,便扑向了他们。

    就在这时,便听在帐子一角有人急促地喊了一句:“收!”

    在黑衣人们没注意的帐外,有四名军士猛的一拉脚下的绳索,然后便听“轰隆”一声巨响,突然在一瞬间泥沙飞滚,帐中就陷出一个巨大的圆坑。

    众黑衣人收势不及,只觉脚下一软,便陷落了下去。而在坑的下面,赫然立着数十杆骑兵大枪,枪身半埋在土里,却把锋锐的枪头向上,密密的一片,如刺猬立起了它的尖刺,直指跌落下来的男衣人们。

    五名黑衣人应变不及,立时被穿透后当场毙命。

    余下三名黑衣人身手倒也矫健,踩着同伴们的躯体,再次向上弹起,跃离了枪如林立的陷井。

    但这几句黑衣人身子刚跃在空中,双脚还没来的衣落地之时,便听到有人又喝了一句:“起!”

    只见帐中变相再生,在紧邻着帐布的一圈地方的泥土再次扬起,但这次反而是有三十名一直猫身埋伏在下面的捧日军将士们折起了覆盖在他们上面的一层覆土的薄板,直起身来时,手中已经端起了一架骑兵弩,孙狗子冷哼哼的发布了他的第三道口令:“击!”

    三十架骑兵弩同时发射,黑衣人们身子尚在空中,没法腾挪躲避,立时又有两人被在电光火石间射杀。

    只有一名黑衣人躲过矢雨,甩手射出了一把细小的钻锥,不过他不是瞄准向捧日军们,而是瞄向了正怀抱小童的静妃。

    静妃和其怀中的小童都身中数锥,锥上涂有剧毒,静妃呼都没呼一声,便倒地死去。

    那名黑衣人目中露出一缕喜色,转身避过第二轮箭雨,飞身向帐外急纵,但这时帐外有人喝道:“留下吧!”同时一柄利剑却迎面直刺而来,穿透了他的胸膛。

    宋君鸿走了进来,一脚将那名黑衣人的尸体踢倒,一甩剑上的血渍,向孙狗子问道:“怎么样?”

    “都干掉了,头儿,你们外面呢?”

    “也一样!”

    宋君鸿向落在陷井边上一名被射杀的黑衣人尸体们描了一眼,伸手便摞开了他头上蒙面的黑巾,看了他的面孔中,脑中突然翻过一幅幅画面。

    是的,他认识这名黑衣人。早在三年前,自己刚踏上去岳麓书院求学的路余时,曾卷入了一场意想不到的纷争,除自己外,整个货队都被人屠杀。其中制造那场血腥惨案之一的凶手目前就躺在自己眼前。当年的那场惨案对宋君鸿影响很大,以至于当时的那些人有面孔宋君鸿至今是记忆尤新,绝不会认错!

    天,原来他们是“天星社”的余孽!

    自从赵措兵变上台后,“天星社”遭到了朝庭的通缉和镇压,曾在黑道和杀手界中不可一世的“天星社”从此在大宋消声匿迹。树倒狐孙散之后,他们中的一些成员便开始干起了零星为别人充当买金杀手的勾当,没想到会在这里和宋君鸿再次遇上。

    并把当年欠下的血债在宋君鸿的手上亲自偿还。所以说有些事情的发展还真是充满了巧意,一饮一啄,莫非天定?

    宋君鸿感慨了一下,耳畔却听得李三狗的嚣狂的笑声传了过来。宋君鸿好奇的撩起帐子,走了出去。只见外面的战斗竟弱了许多,有些山贼甚至收起了兵器,有点不和所措的望向面前的捧日军们。

    “怎么回事?”宋君鸿问道。

    李三狗用刀押着一名壮汉走了过来,到得宋君鸿的跟前,一踢那名壮汉的腿弯,将之按跪在地。

    “头儿,终于抓到那名山贼头子了。”李三狗兴高采列的说道:“白天让他跑掉后,我今晚就一直在战斗中搜那这鬼孙子的身影,好不容易让我瞧见了,追了他一大圈才抓住的。”

    “做的好。”宋君鸿夸奖道:“当记你一功!”

    然后宋君鸿又对那名山贼头子说道:“让你的手下们都放下兵器,跪下受缚。”

    那名山贼头子骂骂咧咧的还想再逞什么英雄,让李三狗拉起他的一只耳朵,手中的大砍刀一划,立时剁下一只来。

    “哎呀我的娘唉。”那名山贼头目疼的直喊娘,终于服了软,对外面喊道:“都放下兵器,跪下。”

    一些山賊愣了一下,有点无奈地放下了手中的兵器,但更多的山贼们却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再也不理会这里的情形,转头就跑。

    那名山贼头目气的骂了几句,却也无可奈何。

    这便是山贼们的特点。他们虽都是落草亡命,但又个个狂傲难驯。你只有用绝对强势的权威才能强行统治住他们,而一旦统治者失势,那们原本依附的人也就会立刻一哄而散。

    宋君鸿让李三狗把那名山贼头目押进了帐中,把战剑上的血渍边擦边笑道:“你现在已经没有了选择,说吧,还能少受点皮肉之苦。”

    李三狗把大砍刀在山贼头子的另一只耳朵上比划了一下,那名山贼头目吓的立即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果然,他们的确是受人收买来在半路上袭杀静妃和东安王一行。而指使他们的人,赫然便是那位得志便猖狂、目下正不可一世的国舅将军高行。g

    【……第三十一节道是无情却有情(九)——……】@!!

第三十二节 道是无情却有情(十)

    从营帐里走出来后,宋君鸿并没有到别处去,反而是一转身,又钻进了附近的一座营帐。

    在这营帐里,他轮起胳膊就对卫兵递过来的一口行军大锅“咚”、“咚”“咚”的敲了几下。

    这时,这座原本已经空无一人的营帐的地面一角也突然被人给给掀了起来。一个人从里面缓缓的站起,用惊疑的目光打量着四周的情况。

    看到现场只有宋君鸿,四周也再没有了喊杀声后,那个人渐渐地安下心来,一双凤目中慢慢又恢复了她惯有的尊贵。

    原来,这个人赫然便是穿着三层捧日军骑兵战甲的静妃。随后,同样又站起了被粗大的战甲包裹住的东安王。

    “宋校尉,已经没事了吗?”静妃依然心有余悸地问道。

    “是的,贼人已经击退,暂时安全了。时急势危,末将不得不兵行险招,让娘娘受惊,还请恕罪。”宋君鸿抱着拳回答道。

    原来,死在主帐中的并不是静妃与东安王,而这一切,都是宋君鸿将计就计设下的一个圈套。

    傍晚时分,静妃与东安王在李通率领捧日军护卫着“招摇”的进入主帐后,宋君鸿立即命人在其旁边架起了另外几座帐篷,从帐蓬中偷挖了一条地道,把静妃与东安王接了出来。然后又把那条地道再改建成一个插满锋利长枪的陷井。

    因为这一切都是在两个帐篷里进行的,所以在外面观察的山贼和天星社们根本发现不了宋君鸿在玩的这场小把戏。

    “多亏了宋校尉机智。”静妃称赞了一下。此时,她对于这名小校尉再也没有了轻视之心,反而不吝赞词。

    “这是托娘娘与王爷洪福。”宋君鸿又道:“另外还请娘娘厚葬那两名自愿站来来顶替娘娘和王爷的宫婢们。”

    “放心吧,本宫一定不会亏负她们的身后事的。”静妃点了点头。

    宋君鸿叮嘱李通继续做好防卫工作后,便告辞出来了。

    “头儿,你是怎么想到这种挖地道的法的?”孙狗在身后屁颠屁颠的跑过来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来小的时侯看过的一场电影。”宋君鸿唏嘘了一下,那已经是好遥远的记忆了啊,宋君鸿怀念了一下,轻轻地说道:“它叫《地道战》。”

    “地、地什么战?”孙狗一怔仲:“另外,什么叫电影?”

    可这时宋君鸿再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已经走出十几步远了。

    这一夜,捧日军继续保持着高度的警戒,却再也没有发生有敌人来袭的情况。

    因为此前的那些“天星社”杀手们已经全部在宋君鸿的“陷阱”中被击杀光;而山贼在头领被俘虏后也再没有了进来邀战的勇气。

    到了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宋君鸿就命手下的兵士们在山脚的林中伐木搭桥,因为没有了敌人的干扰,这项工作倒也进展的很快,不到午时,一座简单但可供人通行的临时木桥便已经搭好了。

    过了这座木桥后,宋君鸿便命手下士兵们护卫着静妃和东安王连忙离开了这片危险的区域。

    “刘业火!”刚走出去一小段路程,宋君鸿就沉着脸唤道。

    “到!”刘业火奔了过来,行了个军礼,问道:“头儿,有什么事?”

    “如果我们不按原本计划好的路线行军,你能不能寻出其他路来带我们较快的到达东安县?”

    “这,属下可以试试。”刘业火迟疑了一下,不放心的又问道:“可是护送宗室的任务很重要,沿途要和各地的官员们打招呼,所行径的路线都是枢密院一早就规划好了的。我们临时改道,怕是不大合适吧?”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宋君鸿笃定地说道:“你只管带领大家另择道路,一切后果都有我来承担。”

    刘业火尽管眼中还有一丝疑惑,但还是领命去了。

    护送的队伍开始缓缓的转行,这时孙狗偷偷的问道:“头儿,你莫不是觉得我们被人出卖了吧?”

    宋君鸿点了点头。枢密院是大宋军队的指挥中枢,他当然不敢怀疑内鬼是出现在这个环节上,可此时的山贼和天星社是怎么知道他们的路线并从容设下埋伏的?这不能不令人深思。

    “有些事现在还不好说,但有一点我是肯定的。”宋君鸿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原来的行军路线已经不安全了。为了圆满的完成任务,我们必须要改道。”

    捧日军战士们虽是悍勇耐战,却也不是铁打的。如果一路上这么打打杀杀不断,那么就算是侥幸可以完成了任务,还有几个人能平安的跟随自己回到临安?

    作为一名军人,他也不会傻到为了一条上司的政令便拿手下一众弟兄们的性命去做无谓的牺牲。

    许是因为改了路线的原因,也许是因为此前的战斗捧日军们把敌人而打怕了。总之,一直到把静妃和小皇送到东安县为止,再也没有出现大的战斗危机。

    到了东安县边境后,宋君鸿也不经驿站的通传,直接领着人马就进驻了进去。

    过了半天,永州知州毛成领着东安县知县匆忙地赶来见驾。

    “臣等在官道上久侯多时,却就是不见娘娘与小王爷的车架,本极是担心。索性娘娘与小王爷贵人天相,终于到了。”毛成上前边行礼边急切地说道。

    “毛大人莫怪。只因我们路上遇到歹人袭杀,多亏宋校尉与一众将士们抵死护卫,这能安然到来。”静妃说道:“至于改行路线的事,是我的主意,他们不得不从的。”

    宋君鸿感激地朝静妃望了一眼,却见静妃也正好冲自己抿起嘴来笑了笑。

    “原来如此。”毛成打了个哈哈,既然静妃自己把改道的责任揽了过去,他也不会傻到再去追究什么。冲宋君鸿等人一抱拳说道:“宋校尉及一众将士们尽忠矢勇,令人感配。本官也一定会上表官家,为众位请功叙奖的。”

    宋君鸿哈哈一笑:“叙奖倒是不一定的。但毛知府可否按排个地方让我手下的兄弟们喂喂战马,洗个热水澡,便足感盛情了。”

    “小事一桩。”毛成立即就遣人下去安排了。

    当天晚上,宋君鸿正在毛成按排的一个临时驻地里观察手下兵士们的伤情变化,孙狗跑了进来,一行军礼,说道:“报告,娘娘派了个人过来,说是请您过去有重要的事情相商。”

    重要的事情?什么重要的事情?人已经给平安地送到了,也就是说捧日军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们明天便要再启程离开,这时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要自己过去相相商?

    尽管心中疑惑重重,但静妃的面毕竟不好轻易推辞,只好跟着一名小内侍又走了过去。

    进到静妃的居所,宋君鸿眉头拧在了一起,这里没有毛成。

    现在静妃和东安王宋君鸿已经交接给毛成了,也就是说再也不是宋君鸿的责任了。且毛成是这里的父母官,真要商量什么事情,为什么却不邀请他到来呀?

    静妃命人给宋君鸿搬来了一把椅,笑道:“宋校尉莫惊讶,先请坐。”

    到了这官府的地方后,她再次恢复了那种华贵、雍容的皇家大气。

    “谢娘娘赐坐。”宋君鸿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便先坐下听她怎么说。

    静妃让人给宋君鸿端来了一碗热茶汤,宋君鸿也就耐心地喝着茶汤,静待对方的讲叙。

    可一直到宋君鸿把整碗茶汤都吸溜的精光,抬起目光来疑惑的望向静妃时,静妃犹疑地说道:“宋校尉,你觉得我们母在这里安全吗?”

    宋君鸿低头觉默了一下,还是说道:“娘娘,官家封小王爷到此,以及毛成的背景,想必娘娘也都心知肚明吧?”

    静妃刚点了点头,却又苦笑了起来:“本宫并是不怀疑毛知州的忠诚,但我却很怀疑真要是再发生什么事情,宋校尉走后,毛知州能不能应付的来?”

    宋君鸿呆了一呆,说道:“娘娘是指——还是会有刺客?”

    “很有可能。”静妃点了点头:“可毛知州必竟是个文官,真遇上这种事,怕是也不一定靠的住。我就东安王一个儿,不得不防。”

    经过一路上的拼死搏杀与护卫,静妃对宋君鸿不知不觉间建立起了一份强烈的信任和依赖感觉。

    可一直在保护他们的捧日军们就要离开了,这叫静妃很不安。

    宋君鸿很无奈,他总不能和手下的士兵留下来一辈保护着这对母。

    所以,他只能说:“官家让娘娘和小王爷到这里来,那就说明官家很信任毛知州,还请娘娘也对其信任之。”

    “还是不成。有没有更好的办法?”静妃急切的问道。

    “这还真不好说。必竟是因为你们家东安王身上就有人家想要的东西啊。”宋君鸿很隐晦的提示道。

第三十三节 道是无情却有情(十一)

    回来的路上,宋君鸿改道去了趟潭州。

    只有在护送静妃与东安王的任军完成了之后,宋君鸿才敢来借出公差的机会来处理一下自己的这件私事。

    为免引起地方上的不便,宋君鸿所部捧日军直接在城外结熬煎驻扎而没有入城。只有宋君鸿领着刘业火和孙狗子两人,换上便装入了城。

    进城后,宋君鸿就直奔安抚使衙门,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名刺,让孙狗子给呈递给门房。

    不一会儿,门房就急步出来,对宋君鸿行了一礼,说道:“我家大人有言,宋大人非是外人,请直接到后院书院雅谈。请跟小人来。”

    说罢在前引路,宋君鸿便撩袍跟了过去。

    进得书房后,果然朱熹已经侯在了那里,宋君鸿急忙上前,以学生礼参见。

    “呵呵,快起身,快起身。”朱熹笑着扶起了宋君鸿:“临安一别,已有四月,想甚子烨了。”

    待宾主落座后,朱熹才问:“子烨所来何事呀?”

    “有一事相求先生。”宋君鸿恭敬的答道:“本地有一官妓,名秋灵者,于国有大功,拟脱得贱籍,还以清白,此本也是善举。奈何潭州知州处不放行,学生无状,只好劳请先生予以干预。”

    “原来是此事。”朱熹沉思了一下,说道:“前不久有鲁如惠来过一封书信,也是提及此事。不想今日子烨又来为之说项,却不知这名叫秋灵的官妓有何通天本领,竟让你们二人能放下脸面身段,为之求情?”

    “非有其他,此女不过是学生的一名故交旧友罢了。”宋君鸿回答。

    “故交?”朱熹抬眼望了宋君鸿一眼,突然问道:“子烨年庚多少?”

    “转过了这个年就十九了。”

    “这个年纪,心性最是易受诱惑,那想来子烨在岳麓求学时没少去捧这位秋灵的场吧?”朱熹又问。

    宋君鸿这才知道朱熹猜错了,急忙摆手:“先生误会了。真的只是旧友,其他方面学生与其素丝无染的。”

    朱熹却似并不怎么相信,只是沉吟了一下,才笑言:“此事既有鲁如惠从中作保,子烨又亲自登门相求,我也不好推辞。只是”

    宋君鸿挺直了身子,生怕别再另有什么变故。总不成是索要贿赂?以朱熹的名望、地位,应该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朱熹却只是看了宋君鸿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子烨是岳麓俊材,又正值青春年少,所以纵有些风流雅事,也算是名士风采。不过若为了一名官妓而沉迷自毁,可就并不值得令人称许啊!”

    原来如此!虽是误解,但朱熹好歹是一番好心,宋君鸿也只好苦笑着回应:“学生一定谨记先生的教诲。”

    正说话间,有名小丫鬟喜滋滋地捧过一件衣衫跑过来,大老远的对朱熹嚷道:“老爷,夫人按您说的又把您的这件衣裳给改了,您看看合适不?”

    “没规矩的样子,有客人在你没看见吗?”朱熹沉下脸来喝斥了一句。

    那名小丫鬟这才脸红地定住,呆了一下,急忙向宋君鸿行礼请罪。

    “无妨的。”宋君鸿笑了笑,目光却落在她手中捧的一件衣裳上。比起其他高官贵富们穿的绫罗绸缎不同,朱熹的这件衣服只是用细麻织成,只是纹路细密,显是织布的人手工不错。打眼一瞅,却原来是一袭深衣。

    宋君鸿脑中突然一转,想起了一件事情来,上前对朱熹说道:“学生无状,可否也看一下这件衣裳?”

    “行。”朱熹笑了一下,自得的说道:“此衣是我前几日心血来潮,但绘出图纸让拙荆自制的,也不知穿来如何,正好请子烨帮着给看看。”

    宋君鸿把深衣在桌上摊铺开,仔细望去。果然,主衣用白细布裁就,前后共为四幅,如今之直领衫,但不裁破。腋下其长过肋而属於裳处,约围七尺二寸,每幅属裳三幅,使之裳交解为十二幅,一头广;一头狭,当广头之半。以狭头向上,与上衣缝合在一起,其长略估可及踝。然后又以黑缯为缘缝就。此衣袖袂还收作了圆弧状,再配以大带。

    宋君鸿有点小小地心潮澎湃,果然,这便是自己想像中的那件衣服。他来前没有想到,自己可以侥幸见到历史上第一件这种深衣的诞生。

    “我华夏号称衣冠上国、礼仪之邦。可我前些日子看到有些读书人衣冠不整,行止唐突,所以我就想能不能制作一种衣裳,让读书人一穿上,就明白自己的身份,时时提醒其不要忘了学习多年的礼仪举止和圣贤之道。”朱熹介绍道。

    宋君鸿点了点头,作为从后世穿越过来的传统文化爱好者,他如何不知道朱子深衣的寓意。

    他有点激动的摸着这件衣裳,突然说道:“不对!”

    “嗯,怎么了?”朱熹好奇的问。

    宋君鸿指着这件深衣的衣领问:“这件深衣的领子怎么是相交的?”

    “这又怎么了?”朱熹仍然很疑惑:“交领右衽,不一直是我华夏深衣的制式吗?”

    “是,这没错。可你这件深衣不应该是交领右衽啊。”宋君鸿急了起来。历史上流传下来的制式绝不是这个样子的。

    “昔日先圣孔子谈及管仲帮助过周王室打退了进犯的夷狄时曾说‘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所以,交领右衽,一直是我华夏深衣的主要制式,为什么子烨要说我的这袭深衣独不能用交领右衽呢?”朱熹奇怪的问道。

    “这、这、这,并不是一定非要交领不可嘛,我们大宋朝的读书人喜着鹤麾,故有潇洒浩浩然之气,先生何不习之?”宋君鸿记得,这衣服后世的版本并不是交领的。

    “子烨谬矣,鹤麾虽有出尘临风之逸,但却只是罩在外面穿着时才用的。难不成子烨让我辈读书人着深衣时也敞胸露怀不成?”朱熹对这个说法很不以为然。

    “无妨,我华夏深衣向来是宽袍大袖,制衣时虽是直领,确也可以穿作交领的。”宋君鸿笑着解释道。

    朱熹想了想的确是可以这么穿,但他随后又问:“话虽是如此,那何不一开始就制作交领,岂非更方便些?”

    “这这学生是想,这款深衣上既然已经用了圆袂,那何不再做出一个直方领来?一圆一方,就如一张一驰,急缓有度,方是君子之风。”宋君鸿开始胡诌了。

    “一圆一方,‘君子可以欺之以方’,方即正道。也好!”朱熹抬起头来,居然接受了这种解释:“那我就再让拙荆改一下,把领子改成直方领,然后再如交领一般的交掩至腋下试试。”

    “应该可以。”宋君鸿自信满满地说道。

    朱熹府上女眷丫鬟多,这件衣服被送到后室,不用一个时辰就立刻改好送了回来。

    朱熹将之披上身去,又按宋君鸿的说法穿上,居然还很合身,便喜道:“终于制好了!”

    “恭喜先生。衣冠者,一个民族的第二层皮肤也。先生制此衣,日后定能为我中华衣冠增放一独特光彩!”宋君鸿也感慨不已。

    朱熹满意的穿着这件深衣走了两步,从书桌上提起笔来,蘸上墨汁边写边吟道:“着此衣者,当习礼仪教化。以衣明理:此上衣二幅,屈其中为四幅,代表一年有四季,春华秋实;下裳六幅。用布六幅,其长居身三分之二,交解之,一头阔六寸,一头阔尺二寸,六幅破为十二,由十二片布组成,代表一年之十二个月,当珍惜光阴;此皆是法天之意。衣袖呈圆弧状以应规,交领处成矩状以应方,这代表做人要规矩,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后背处一条中缝从颈根到脚踝垂直而下,代表做人要正直;下襟与地面齐平,代表着权衡。”

    宋君鸿合掌大赞:“正是此理。”

    衣服,往小里说,只是一件布而已。但往大里说,却是一个民族文化性情的体现。像朱熹这件深衣般将文明融入到与人们最贴身的衣饰之中,或许正是我们华夏民族的民族服装的独特之处吧。

    “老爷,咱们给这衣服起个好听的名字吧?”送衣服的小丫鬟又拍着掌建议道。

    “哦,那你想起什么名字呢?”朱熹打着趣问。

    小丫鬟起了半天,却尽是说了些“红桃绿柳”之类的名字,都被朱熹和宋君鸿给否了。

    朱熹又抬眼望向宋君鸿,问道:“子烨,你有什么好的名字建议吗?”

    “学生愚鲁,不如还是将此衣交给后人们评断吧!”宋君鸿低头回答道。

    “是啊。世人们若能接受这制此衣的一番心血,便必也能为之起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名字吧。反之,若世人不认可,我们纵起了再光彩的名字也无用。”

    宋君鸿笑着点了点头,心下却道:放心,后世人自会给这件衣服起一个简单但又响亮的名字的——朱子深衣!

    既然秋灵的事情朱熹已经同意帮助,宋君鸿也不便多打搅,遂起身告辞。

    朱熹照旧将之一直送到大门外,说了好些“今后要多读书”、“格物致知”之类的话,末了又叮咛了一句:“切莫因耽误于闺房之乐,而毁了岳麓士子的一番清高斯文元气啊。”

    宋君鸿唯有一边苦笑着一边含混的答应着,然后接过孙狗子递过来的马缰绳,一起催马离开了。

第三十四节 道是无情却有情(十二)

    “头儿,咱们现在再去哪儿。”孙狗子问道。

    宋君鸿想了想,扭头问向刘业火:“秋灵姑娘的去处,你打听清楚了吗?”

    “打听清了,就在城东新建的勾栏里。但据说现在不对外接客。”刘业火答道。

    刚才宋君鸿去找朱熹契谈的过程中,他已经按宋君鸿事前吩咐好的出去打探秋灵的情况了。

    秋灵在这座城里很有名,所以一打探就知道了。

    “那行,走,咱们去一趟!”宋君鸿说道。既然秋灵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那就去跟她说一下吧。

    “真的?”孙狗子和刘业火一听都喜出望外。

    “是去办事儿,不是让你们喝花酒的。”宋君鸿纠正道。然后又冲刘业火瞪了一眼:“连孙狗子这么老实的孩子,都让你带坏了。”

    刘业火是个典型的地头熟,到哪儿都先把当地的情况摸熟再说,其中当然包括各类青楼、赌坊。刚到临安城时,孙狗子看一眼楼上红袖招摇的娇呼女子都会脸红上半天,可自从被刘业火强拉进青楼去几次后,有点食髓知味,已经变得看到青楼就会两眼绿光了。

    刘业火嘻嘻笑了半天,几人便来到了据说是秋灵所在的青楼处。

    几人一下马,抬脚朝楼里走。

    一名龟公迎了上来,谄笑着问:“几位公子是头回来吧?要不要小的帮你们介绍几位姑娘?”

    孙狗子喜滋滋地刚想点头,就被宋君鸿朝小腿肚子上踢了一脚。

    “不用了。我们要找秋灵姑娘。”宋君鸿答道。

    “秋灵?”那名龟公笑了起来:“看来几位公子也都是慕我们秋香姑娘的大名而来呀。不过不巧的是,这秋灵姑娘最近不接客了,要不还是我帮几位公子再介绍别的姑娘吧,保证也是一样儿水灵、色艺双全的。”

    “不用,我们就找秋灵姑娘。而且要是见不到她,我们就不走了。”宋君鸿很坚决的摇了摇头。

    龟公冲他们三人腰间挎着的兵器瞄了一眼,便没敢再多话,跑去找老鸨了。

    不一会儿,就见老鸨一摇三扭的走了出来。虽说宋君鸿以前也跟着柳丛楠、方邵他们进过一两回楼子,但昔日金兵进犯长沙时,这城里的原本几个老鸨要么被害,要么就是已经跑了。现在这名老鸨宋君鸿并不认识,只是见他脸上厚厚的脂粉和涂的腥红的嘴唇,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

    “哟——”老鸨拖着长长的尾音说道:“几位公子进楼子里来都是找现成的乐子的,何必非要在那不能见客的秋灵一颗树上吊死呀。”

    “我们不是来找乐子的,我找她有事。”宋君鸿把她甩到身上的粉红手帕挑开,说道。

    一听不是来送钱的主顾,老鸨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样子,冷冷地说道:“不行。她是张知州关押起来的人,谁也不能见!”

    然后又冲龟公说道:“叫王六子他们几个过来,送客!”

    龟公一招手,只见便立即有几名壮汉冲了过来。任何一个楼子里,为了防止有客人闹事,所以都会滕养一批泼皮流氓做看护。

    他们把袖子一挽,满脸凶神恶煞的表情,吼道:“快滚!要不小爷们揍你们个满地找牙。”

    “就凭你们几个?”刘业火鄙夷地冲他们撇了一眼。孙狗子也把手立即按在了刀柄上,冷笑:“不怕死的就动个手试试?”

    老鸨一看宋君鸿三人都是不服软的善茬,还真怕闹出什么人命来影响生意。便上来阻止道:“几位爷,不是老娘不通情面,实在是那秋灵姑娘是官府上让看起来的人,万一被抓进衙门里打顿板子反而不美了。”

    龟公也插嘴道:“就是!几位爷可以跟我们这种开楼子的耍横,可总不能去抢官府让看押的人吧?”

    拿官府押我们?宋君鸿一扭脸:“把我们的官凭也拿给他们看看。”

    老鸨接过宋君鸿三人的官凭一看,脸色再次一变,又是满脸的媚笑了:“哟——,原来也是三位官老爷。恕小的这双眼拙,刚才怠慢处,可千万不要跟小人们计较啊。”

    “懒得和你们计较,带我们去见秋灵姑娘。”

    “这”老鸨露出一脸为难之色来。

    “立即带路!”刘业火眼一瞪,“仓啷”把腰间的配刀拔出来了一截,吼道!

    老鸨吓了一跳,只好把龟公拉到面前,说道:“你你领几位军爷去看一下秋灵姑娘,看一眼就行了啊。”说罢头也不回的就跑开了。

    龟公无奈,领着宋君鸿三人上楼,走到了一个房间门口,见门口守着两名泼皮。

    “他们是干什么的?”宋君鸿问。

    “这——是防止秋灵姑娘跑掉的。”龟公只好老实的回答。

    “叫他们滚!”宋君鸿低叱道。

    龟公还想辩上几声,刘业火和孙狗子已经一人拎起一名泼皮,直接从楼梯口扔了下去。

    龟公一哆嗦,再也不敢多言。只好老实的上前拍了拍门:“秋灵姑娘,秋灵姑娘,开开门吧。有人想要见你!”

    “说过,我不接客了,谁也不接!”秋灵带着愤怒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我也不会给你们开门的,你们都走吧。”

    龟公无奈的望向宋君鸿。

    宋君鸿上前拍了拍门,说道:“秋灵姑娘,是我,宋君鸿。”

    “宋、宋公子?”里面的声音有点颤抖,似是不敢置信:“真是宋公子?”

    “是我。你还记得我的声音吗?”

    里面静默了一下,紧接着“哗啦”一声门被打开了。

    一个小丫鬟站在门里面,用好奇地目光打量向宋君鸿三人:“哪位是宋公子?”

    “我是。”宋君鸿点了下头。

    “我们小姐同意你进来了。”小丫鬟说。

    宋君鸿举步进来,见秋灵正歪倚在床上,扶着床柱挣扎着想要起身。

    宋君鸿赶紧奔过去,把她扶住,看向她苍白、消瘦的脸膛,惊讶的问道:“秋灵姑娘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小丫鬟抹了抹眼泪说道:“还不是让张田父子那俩恶霸给逼的!我们小姐想要赎身,张田父子不让,还逼我们小姐去给他们作妾。我们小姐不同意,他们就给关到这个楼子里来了。为了防止他们用强,我们小姐谁也不让进这个屋子。他们就给我们小姐断绝饮食,想逼小姐就范。”

    “放心,我就是死,也不会去给张田父子作妾的。”秋灵靠在宋君鸿的身上,有气无力但异常坚决的说道。

    宋君鸿这才注意到:秋灵身上所有的衣服都已经用针线密密地缝合在一起。手心里更是握着一柄随时准备自裁的剪刀,大概为了防止被人夺去,甚至还用一缕布条紧紧地绑扎在手上。

    宋君鸿吓的赶紧想去帮她把剪刀拿下来,可却被布条绑扎的很结实,宋君鸿只好示意了下孙狗子,孙狗子抽出一把小匕,把布条小心翼翼地层层挑断,宋君鸿这才把她手里的剪刀给夺了下来。

    回身又冲龟公喊道:“你还在这里傻看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秋灵姑娘端些吃的来?秋灵姑娘要是有个好歹,我饶不了你们这帮家伙。”

    龟公点了一下头,赶紧手爬脚蹬的跑出去了。

    “没关系。能在临死前看到宋公子,我死也值了。”秋灵用最后的力气,紧紧地抱着宋君鸿。

    “我不会让你死,也不会让张田父子再欺负你的。”宋君鸿点头应允道。轻轻地把她放躺到床上:“你先休息下。一会儿再吃点东西,等我过一两天就带会你离开。”

    “你真的会带我离开吗?”秋灵欣喜地问。她虽然躺下了,可却依然紧紧地揪着宋君鸿的衣襟,好像生怕一放手,宋君鸿就会立即消失不见似的。

    “放心吧,我会的。”

    “我这是在作梦吧?我这一定是在作梦。”秋灵喃喃地说:“一定是老天爷可怜我,所以想在我临死前让我做个好梦。”

    秋灵又饿又困,再加上强烈的情感刺激,整个人已经变得迷迷糊糊的了,一缕眼泪从她的眼角缓缓滑落,喃喃地说道:“宋公子,我不想再在这里面待了。你不会嫌弃我吧?我虽然身子是脏的,可我的心是干净的。”

    宋君鸿叹了一口气,温声又宽慰了她几句。

    过了一会儿,龟公端来了一个饭盒,在孙狗子和小丫鬟的帮助下,把一碟碟饭菜从里面端了出来。

    宋君鸿又把秋灵慢慢地扶了起来,小心地喂她进食。

    秋灵才刚吃了几口,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有个人在外面高声嚷道:“什么狗屁军官儿,我呸!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在我爹的地头儿上跟我撒野。”

    宋君鸿脸色骤然变了变。他知道,这必然是妓院的人通知了张田父子。

    他狠狠的瞪了那名龟公一眼,朝已经吓的脸色苍白的秋灵温声说道:“别怕,我出去看看。”

    秋灵吓的依然抓着宋君鸿的手不敢放:“你不要出去。他们横行霸道惯了,你出去会吃亏的。”

    宋君鸿在她的小手上拍了拍,轻声道:“我现在已经不怕他了,你只管放心。”

    说罢,他领着孙狗子和刘业火推开房门就走了出去。

    这时,张田的儿子也正领着一帮仆役骂骂咧咧地踩着楼梯上来。一抬头,和宋君鸿的目光碰个正着。不禁愕然地问:“你你竟然是你?”

    “对,就是你家小爷我!”宋君鸿居高临下瞥着他,冷笑道:“怎么,上回的打还没挨够,想再来讨一回打?”

    张田的儿子胆怯的退缩了一下,三年多前宋君鸿与刘羽对他的那顿狠揍至今让他记忆尤新。

    他正在犹豫不决之时,宋君鸿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一脚就踹在他的胸口上,张田的儿子惨呼了一声,就像个滚地葫芦一样的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一群手下的仆役和青楼的泼皮急忙追下去扶他,却现已经摔晕了过去。

    “你们竟敢——”几名胆大的仆役指着宋君鸿惊问。

    “敢什么敢?”孙狗子和刘业火眼一瞪,已经把刀抽了出来,吼道:“谁若是妄图上来袭击官军的话,格杀勿论!”

    手下的仆役们全傻了,只好先手忙脚乱地把张田的儿子抬回府去,边嚷嚷道:“快回去禀告老爷!”

    这时那名龟公已经吓的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宋君鸿冷哼了一声,也没稀的搭理他,只是转身冲孙狗子吩咐道:“你,立即去城外调三十名兄弟过来,把秋灵姑娘的房间给我看守住了。张田父子要是敢再来骚扰,就打断他们的狗腿!”

第三十五节 道是无情却有情(十三)

    从秋灵房间里出来后,宋君鸿又不放心的把老鸨叫了过来。

    此时老鸨已经从龟公口里听说了刚才双方打架的事情。

    按理说在这种风月欢场里男人们喝个酒、争个醋打上几架的现象也不是没有发过,可像刚才那样直接把知州大人的公子都打晕了的现象却还是头一回遇到。听说对方还抽了刀子?哎哟我的个妈呀!

    老鸨畏畏缩缩、一步三颤的走到了宋君鸿面前,打着礼慌忙央道:“我说英雄啊,秋灵姑娘的事真的与老身无甚关系啊!”

    宋君鸿冷哼了一声,沉着脸并没有急着应声,只是拿冷嗖嗖地目光瞥了老鸨一眼。

    就这一眼,把老鸨又给吓了个半死。

    像宋君鸿这种上过战场经历无数血战、恶战、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汉子,要是心里发起狠,那目光看某个人有时真的可以和看一具尸体一样。

    现在的宋君鸿,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了,他一手书,一手剑。你要讲理我跟你讲理,你若是不讲理嘛,嘿嘿,我就跟你讲刀子。

    刀头饮血的军旅军涯,让宋君鸿不仅学会了坚强,更让他身上多了一股自己也没有觉察的金铁肃杀之气。

    老鸨只觉得如坠冰窖里一样,身上颤微微地却又什么也不敢动。想这老鸨不过是一位多年的娼妓,又因为攀附了官家的势力,才能在勾栏这一亩三分地里耍耍威风,平日里仗势欺人、逼良为娼的事儿虽然没少干,但在这种煞星一样的人物面前还真就没了胆子。

    “叫大人!狗眼长到肚子上去啊?叫什么英雄,我们又不是草莽山寇,你敢藐视我们军官吗?”刘业火见宋君鸿并不应声,知道是想杀杀这老鸨的威风,把以截口说道,一翻话劈头盖脸地就朝老鸨骂了回去。

    “是,是,几位大人,小女子知错了,饶恕则个。”老鸨慌忙磕着头求道。

    她明明是已经一把岁数了,却还是扭捏做态地称自己是小女子,孙狗子在旁听了立时忍禁不住的笑出声来。

    “嗯咳!”宋君鸿微微干咳了一声,孙狗子这才止住笑容,重新把自己的面庞换了一副凶狠的表情上去。

    这时,宋君鸿才让孙狗子给自己搬过一把椅子来,施施然地坐了上去。

    故意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们是上三军,知道什么是上三军吗?”

    “不、不知。”老鸨摇着头说道。让她区分个禁军、厢军、乡勇她或许还能分辨的出来,但像上三军这种只驻扎于天子脚下,拱卫京师皇城的专属部队她哪里会有这种见识。

    “笨!就是我们大宋皇帝陛下的亲属卫队。”孙狗子啐了她一口,得意洋洋地说道。

    宋君鸿由着孙狗子得瑟,这也正是他这番言行的目的。

    “这倒底是皇帝陛下大,还是张发田这个知州大,我说——你能分的清楚吧?”宋君鸿拔出自己腰间的马鞭,用鞭梢轻轻敲了下老鸨的脑门问。

    “皇帝大,当然是皇帝他老人家大了。”老鸨赔着笑脸说道:“我曾经听客人们说过一句话儿叫什么‘普普天之下,土地都是黄色的’,是吧?”

    “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宋君鸿给她纠正了下,然后仰身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说道:“不管呢,还算你有点见识。所以呢,我就可以和你把这差事说透露点了。”

    “差事?”

    “是啊!”宋君鸿装模作样的左右看了下,然后才压低了点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我们是从临安城里过来的,临安京中有人专门点名要这位秋灵姑娘。如果阻碍了我们办差,你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罪责吗?”

    他故意把话说的很含糊,他们的确是专门从临安来的,也的确是临安京里有人要他来带走秋灵,可我又没说我是帮皇帝办的差还是帮好友秋露办的差。

    天地良心,我刚才说的里面可没有一句瞎话,你想叉了总不能怨我吧?嘿嘿。

    “不知啊”老鸨茫然的摇了摇头,却看见宋君鸿把眼一瞪,忙又说:“知罪、知罪。”

    至于知的什么罪,她还真是不知道。

    但此时此刻,有一件事她很清楚了,那就是无论如何不能得罪这几位架子天大的神秘军官。

    “知罪就好,我也给你这个将功补罪的机会。”直到这时,宋君鸿脸上才有了笑脸:“秋灵姑娘的事儿我们接手了,你不要再让任何人染指于她,也不要再和任何人提及关于她的任何消息。明白吗?”

    “明白了,明白了。”老鸨当然是不无全应。

    “明白就还有救!”宋君鸿不放心地又加了一句:“张发田为官不正,多行恶果,将来朝庭必有严惩!你现在弃暗投明还来的及,要是再一味跟着他作恶,当然到时天威降下,你要一块儿跟着陪葬!”

    这时孙狗子还很配合的把腰中的战刀“仓啷”一声拔了出来,故意在老鸨的面前晃悠了一下。

    此时老鸨的魂儿都快吓的飞到天上去了,一个劲着跪在地上磕头喊饶命。连宋君鸿是什么时侯走的都不知道。

    好半天工夫,才在龟公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抬眼再去打量,四遭已经空空无人。而自己的身上,却早已经被冷汗打得湿透。

    这时一句勾栏里的伙计走了过来,对老鸨问道:“三娘子,有一名军官又回去守在秋灵姑娘的房门前,不让我们靠近。你看咱们是不是去通报下刘知州?”

    “通报个屁!”老鸨一巴掌打在了那名伙计的脸上,仿佛勾栏里女老板的神气重又回到了她的身上,指着那名伙计就骂道:“你个夭寿的东西!老娘的脑袋如果掉了你们给安回去啊?这事他们怕咋地就咋地,咱们再不管了。”

    宋君鸿和孙狗子走在大街上,两个人一起忍不住的哈哈大笑着。

    他***,原来仗势欺人的感觉这么爽啊!?

    “头儿,你刚才看见没有,那个老鸨后来都快软成一摊烂泥一样的趴到地上去了。”孙狗子边说边比划着。

    “咱也就是唬唬她这种又没见识又没胆子的老鸨可以。”宋君鸿笑了一下:“否则对方要是经验丰富的朝庭官员,伸手跟咱们要求验礼部和内侍监的文书,咱还真拿不出来。”

    “嗯,那你刚才还那么一本正经的唬她。”

    “对这种人,你不压服了她,她就不会老实的。”宋君鸿叹息了一声,所谓的对人说人话,对鬼说鬼话就是这么一个法则。这时侯讲道理屁用都没有,试问做老鸨这个行当的,你能找出一个老实厚道人来吗?

    同样是读着圣贤书长大的宋君鸿当然知道要“谦、恭、礼、让”,可他也知道像刚才那位老鸨就是一位典型的欺软怕硬的奴才,自己此时不表现的强硬点,不让她深深地感觉到自己所代表势力的强大和可怕,她就不会真心地畏服你,那么很可能自己一转身离开她就会继续帮着张知州给自己捣乱。

    “好了,不多说了。你速回城外驻军营地中给我调些兄弟过来,咱还是不得不防张发田父子狗急了跳墙。”

    “是!”孙狗子挺胸横臂行个军礼应了一声。刚跑了几步却又转回身来,挠着头问道:“头儿,我走了,你干什么去呀?”

    “我在这附近还有几个好朋友。刚在勾栏里净和那些个没长良心的人计较了,不想老这么晦气着,所以现在想去找下他们寻点真正开心的事。”

    说到这里,宋君鸿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阴晦的脸上才开始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第三十六节 道是无情却有情(十四)

    “嗒、嗒、嗒、嗒、嗒”在浓密的林叶掩映间,蜿蜒的山路一直从山脚通向遥远的山颠,一阵轻轻的马蹄声响起,宋君鸿一边走着马,一边举目四望。周围的山林层叠,充满着盎然的生机。岳麓山荟萃了湘楚文化的精华,名胜古迹众多,集儒释道为一体,各类历史遗迹遍布且植物资源丰富。白鹤泉、禹王碑、舍利塔、飞来石、自来钟、穿石坡等皆分布在山林岳壑之间;一阵清风迎面拂来,宋君鸿勒止了马,微仰起脸来惬意的闭上眼感受了下这股清爽的凉意。良久,才又睁开眼,轻轻叹了口气,这种简单轻松的感觉好久没有了。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似的,有多久了呢?思来不过区区两年而已,可现在想来直却恍如隔世一般。

    轻轻叹了一口气,宋君鸿带了一下马,却并不策鞭。正在趁家吃着道旁青翠山草的马儿受主人驱动,把嘴里的青草咽下,打了个响鼻,又开始缓慢的行走起来。宋君鸿也不着急,只是坐在马鞍上,由着马儿驼着自己晃晃悠悠的往山上走。

    这两年来,他只要一跨上马,就会禁不住的挥鞭疾驰,正如他只要早上一起来,就会习惯性的开始找甲胄来穿戴一样。军旅生活,一向紧张而严肃,而像眼前这种从容而散漫的状态,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经历了,这让他觉得很惬意。

    要不自己辞官告老、卸甲归田吧?但又想起自己在此世也才十九岁的年纪,就谈什么辞官告老、卸甲归田又觉得很好笑。

    约莫着走了足有近大半个时辰,这一人一马才晃悠到一大排屋瓦相连的建筑群前。

    眼见的岳麓书院的山门已经近在眼前,宋君鸿再次勒止了马,翻山从马上跃了下来,走到门房前,冲着看山门的一位老者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说道:“诚伯安好?”

    看门的老师抬起头来,他只是书院雇佣的一名长工,很少有人对他这么恭谨有礼的,微微吃了一惊,抬眼瞅了宋君鸿一眼,许是当年宋君鸿几人在书院闹的较出名,诚伯呆了一下终于还是想起了对面的青年人是谁,手忙脚乱的还了一礼,说道:“是宋公子?这两年少见你,莫不是进京赶考去了?”

    “出了点事,所以——”宋君鸿也不知该自己形容自己的人生遭遇,只能苦笑了一下:“算是在下自动退学了吧!”

    “退学?”诚伯呆了下,又惋惜的瞅了宋君鸿一眼,摇摇头说道:“那真是可惜了。我还记得鲁山长在时,对你可一直都是期望很高的。”

    宋君鸿低下头,微微地点了下头。是啊,鲁山长走了,自己也退学了。当天地变化时,他们这些被卷入旋涡中的人都只能放下书本,提着刀走入战场。

    不过这些话他没法和诚伯说,只是再拱了拱手:“小子这次是办事正好路过此地,想回书院看看师长同窗们,不知可否?”

    “成,你进去吧。”诚伯对宋君鸿印象较好,就挥手让他进去了。

    宋君鸿却再不上马,而是牵着马绳慢慢地穿过了山门,把马绑在了书院的马厩里,才抬足向一排书舍走去。

    走的近了,里面便隐隐约约的传出一阵轻轻的诵读声来。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宋君鸿发现离开两年后,他依然能清晰地识别出这个声音的主人来。

    宋君鸿轻轻叩了下门,当里面的人应声过来把门一打开时,他就已经一礼揖到地:“煦光贤弟,别来无恙否?”

    从屋里开门的人正是宋君鸿在岳麓书院求学时的好友——李孟春。

    李孟春显然没有想到突然这个出现在眼前之人竟然会是宋君鸿,不禁呆了一下,怔怔的不知说什么话。

    “煦光,怎么了?是我呀!宋君鸿。”宋君鸿拿手在他直愣愣的眼前晃了晃,又指着自己的鼻子缓缓地说道。

    “君鸿、宋君鸿、宋子烨!”李孟春念叨时嘴唇开始剧烈的哆嗦着,突然猛地一把抓住了宋君鸿的两臂,大声地说道:“哈,真的是你宋子烨!”

    说这话时,李孟春眼里已经有着豆大的泪珠子,一直想滚又没滚落下来。

    “煦光,真的是我。”宋君鸿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地说道:“我回来了。”

    就这一句话,李孟春眼里一直强忍住的泪水终于再也不可遏止的流淌而下。

    宋君鸿也是眼圈一红,强止着心头的激动,在脸上扯出一番笑容故作轻松的说道:“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

    “哦,对!对!”李孟春胡乱的抹着脸上的泪痕,把宋君鸿让进了屋里,手忙脚乱的又给宋君鸿倒茶。

    “我自己来吧。”宋君鸿夺过了茶壶,一边给两人杯中续水,一边抬眼打量打量李孟春的屋子。李孟春的屋中略不似当年那么清寒了,不仅家具多了几间,原本打着层层补丁的被褥也被换走了。

    便笑道:“呵呵,富态了?”

    “现在的字越发的好卖了,就攒了点钱。”李孟春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又说道:“还有美池他也经常帮衬我。”

    听李孟春提起王玉田,宋君鸿也挂念地问:“你的屋子近,我就先奔你这来了。不知美池他怎么样了?”

    “他也还好。前天还陪我出去题字了呢。”李孟春笑着说道。

    自从宋君鸿、刘羽、柳从楠和方邵四人都离开后,当年热热闹闹地“曲涧六子”在这书院中已经只剩下了李孟春和王玉田两个人,俩人的感情也越发的好了起来。

    “你先坐下休息会儿,我去叫美池兄。”李孟春依然很激动的搓着手:“他听说你回来的话,也一定很高兴。”

    宋君鸿微笑着抿了口茶:“稍等,我润下口,然后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你就先在这坐着歇会儿,我去叫他。”李孟春又把宋君鸿按下,急急忙忙地奔出门外,手舞足蹈地朝王玉田处奔去。

    宋君鸿瞅着他的背影,一股暖流涌上心田。不管世道如何,纵隔千山,好友们的心意却依然如昔如昨,不曾变化丁点。

    一杯热茶汤还没吸溜完,似就听到王玉田的声音遥遥的传了过来:“子烨在哪里?你可莫诳我。”

    宋君鸿笑着把茶杯放下,两步急行到门口,果见王玉田和李孟春两人远远的奔了过来。王玉田手里撂着深衣的前摆跑急步的跑着,他的书僮和李孟春两人只能快步奔在后面。

    不过一呆怔间,他们已经快跑到了眼跟前。

    宋君鸿站在门口,抬手加额,缓缓长辑:“美池兄可叫小弟想煞了。”

    王玉田奔的急,奔到宋君鸿面前时几乎没刹的住脚,就势抱住了宋君鸿,转了一个圈给拎出了屋外,并高声的笑了起来,爽朗地笑意里有着掩饰不住地激动:“煦光说的竟是真的——果然真是子烨回来了。”

    “我怎会诳你?”跟了过来的李孟春笑了笑:“这回见到了大活人,总该信了吗?”

    王玉田点了点头,在书童的眼色中扭头四顾了下,这才发现路过的同窗们远远看自己的目光有点怪异,这才不好意思地放开了宋君鸿,又整了整自己的深衣长衫,问向宋君鸿:“子烨要回来,怎也不提衣寄封信来。”

    “只是出公差,临时顺道回书院来看看。有军令在身,也不知何时能回到书院,来了也待不了半天就又需再走。时间匆忽,是故才没敢稍信与两位兄长提及。”宋君鸿笑了笑。

    从此前柳从楠的书信中王玉田和李孟春已经知道了宋君鸿从军的事,此刻瞅了眼他悬在腰间的宽重战剑,一时只是唏嘘不已,不知该怎么接话。

    看到昔日好友们这副激动的表情,宋君鸿心里也是感慨万千。两年的时间不长,可却的确已经是两个世界了。他阴差阳错的从了军,连和好朋友们通个信的机会都没有。然后连番征战,不知多少次都差点死在战场上,这回能回来相见,却是觉得就像是上天额外附送的机会一样珍贵。

    良久,王玉田才拍了拍宋君鸿的肩膀,轻声戏笑道:“果然是更壮实了。”

    宋君鸿戏笑着接口:“也更黑了。这下是再也瞧不出来读书人的模样了。和你们俩走在一起,你们是书生公子,而我就是一个挑夫。”

    几人哄堂大笑了起来。

    笑罢,王玉田拍着宋君鸿的肩膀说道:“走,咱们还是找个地方小酌几杯,边饮边聊吧。”

    “嗯,要不,还是去曲涧吧。”宋君鸿有点怀念这个他们六人以前常去的地方。

    “那里?”王玉田和李孟春对视了一眼,说道:“怕是已经不便了。”

    “怎么了?”宋君鸿疑惑的瞅了他们二人一眼,见对方眼里都是掩不住的浓浓笑意,不禁越发奇怪了起来。

    “难不成,那里禁止出入了?”宋君鸿猜测道。不过就算禁了又如何?“曲润六子”发浑时学院中哪个被禁的地方没偷闯过?

    “子烨”王玉田摆了摆手:“不是那么回事,而是现在去那里的人太多了。”

    人多?这是怎么回事?记得当初那里人迹罕至啊!这才成了他们六个人时常聚会的秘密地点。

    “说起来,这还都是咱们那个‘曲涧六子’浑号的功劳。”李孟春也在旁笑着插嘴说道。

    随后,在王玉田和李孟春的解释下,宋君鸿才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曲涧六子”当初在学院里是夫子们头疼的闯祸学生,如果不是学业不错,早就让学院给赶出去了。

    但自从刘羽在京试中独占熬头,身披状元红袍,柳从楠、方邵也摇身一变成了两榜进士,“曲涧六子”在夫子们的口中突然变成了课业用功的后届学子们的典范了。所以六人借以成功的曲涧,竟也变成了后届的学弟们争相参观、邀聚的场所了,或附庸风雅,或希望借此沾点文气,来年自己京试时也一鸣惊人。

    所以,在宋君鸿离开后的近两年时间里,曲涧已游人如织,隐隐然有进化成岳麓山一景的趋势。反倒是“曲涧六子”中还留在书院中的王玉田和李孟春每次去都让其他的同窗们识出、围聚、一堆人争着上前打揖结识攀谈,或被人远远的指着评论,两人心下羞赧,也不胜其扰,索性就去的极少了。

    听了这个解说,宋君鸿瞠目结舌。曲润变成书院闹市,真正的“曲涧六子”却躲着不能去,这真是让人哭笑不能、怪诞非常。

    这再一次验证了世人好跟风的本质,哪怕是饱读多年圣贤书的士子们亦然。

    另外,考试好就是一切都好的奇怪标尺在中国真是一千年多来屡试不爽啊。

    “那接下来咱们去哪里?”宋君鸿笑着问。

    “算了,还是去我那里吧,咱图个清静,也省的把时间都花在找地方的路上了。”王玉田摊了摊手说道:“你要是能在书院多待几天就好了。”

    “行!”宋君鸿点了点头,李孟春自然也没意见。

    王玉田就掏出一颗银锭扔给书童让其跑去订酒菜回来,几人则慢慢地踱着步子回王屋,边走边聊了起来。

第三十六节 道是无情却有情(十五)

    在路上,王、李二人兴奋地说着这一年多来发生的趣事,有很多是宋君鸿想到想不到的,如:

    当今天子登基后解了《桃花扇》的书禁,闻读购者如云,当初顶着风险向宋君鸿和刘羽买下这本书刊印权的书社老板已经赚的盆满钵尖啦;

    李孟春的字现在一副可卖到三、五十贯的高价啦;

    约近一年前金兵来犯长沙,岳麓书院如何在鲁如惠的带领下英勇抵抗,从书院一直打到长沙城头,书院学子们事后提起这事来不管当时参加、没捞着参加的无不满面红光,着实是威风了一把啦;

    鲁如惠走后,一向闲云业鹤四处游学的正牌山长张轼终于回到书院来主事啦;

    朱熹先生应张山长之邀,常来书院开课,每次都轰动,来听课的人云集岳麓书院,挤的连个停马车的地方都找不着啦;

    宋君鸿一句话不说,只是点着头听着王玉田和李孟春你一句、我一句淘淘不绝地讲着这些故事,脸上全是兴奋地表情,不禁心下平生无数感慨。

    一会儿书僮把酒菜订了回来,王玉田和李孟春又缠着宋君鸿述说战场上的那些个故事,边说三人边喝着酒,都在兴头上,不知不觉就喝的多了,换了两桌菜,倒空了数坛酒,宋君鸿再也喝不动,倒头躺在了地上,而这里李孟春早已不用酒力,抢先醉倒在地。

    把个书僮给瞧的傻了,半天才想起来要把两位公子们都扶到床榻上去,可怜他十二三岁的年纪人小力弱,纵想把两个人拖上床去却一个也拖不动,只能急的直跺脚。

    急得连忙牵着王玉田的衣袖问道:“公子,这便又如何是好?”

    王玉田也喝的极多,被摇过来也仍是醉意阑珊,一把推开他:“去,别管我们啦。”又指着宋君鸿和李孟春呵呵直笑,嘴里兀自在嘟囔着:“也好,也好!天当背来地当床,子烨、煦光,咱们学古人意,在这儿低足而眠啦。”

    书僮极是无奈,自家公子是出身高官名门,一向注重举止礼仪,怎么今天如此醉酒失态,也不知明天醒后会不会怪罪自己?

    看到书僮急切的样子,王玉田举着酒杯灌下一口酒,然后大着舌头挥手说道:“叫、叫你、你、你去,你、你就去,没、没关系的、的。”

    书僮无奈摇了摇头,想来自己公子与李公子和宋公子一向交好,既然他们自己说无妨,那就无妨吧。

    谁知一回头,便是“咣当”一声响,原来王玉田自己也醉的站立不稳跌坐在地,酒杯失手掉出去老远。

    “子烨,煦光。”王玉田伸手推了推宋君鸿:“还醒着没?子烨好不容易才回趟书院,可不能这么就算完了,自当再狂饮三百杯。”

    “好,好,三百杯。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倾”李孟春被摇的神志迷糊,虽然借醉佯狂的接了一句,却连首《将进酒》都没背完,就彻底的睡了过去。

    宋君鸿虽还有点意思,却没再搭话,是啊,真是好不容易才能回趟书院。他躺的地上,从窗口处仰望着高悬在天空中的月亮。岳麓山的月亮那么圆,那么圆,晃晃悠悠的,直不似在天上,反而似在水中一般。让今晚的这一切既似真实,又似朦胧。他就着这醉眼惺忪中晃悠的月亮,思绪也开始漫无边际的飞展开来。一会儿思索会什么会好不容易才能回趟书院;一会儿又似是忆起刚到书院报到时的意气风发;一会儿又似回忆起自己几人壮着胆子夜闯酒窖偷酒的旧状;一会儿又似见到了那个提着剑来书院看自己的娇俏面容

    呵,过往种种,一张张的容颜从眼前滑过,最拍,宋君鸿竟呆住了,只是看着窗外的月亮,无人注意,他眼角一缕潮湿缓缓滑了下来。

    月亮啊,那么高,那么圆

    最后宋君鸿是何时睡着,怎么睡着了的,他自己也不知道了。他也不知道王玉田和李孟春最后都说了啥,只是觉得他们嘟嘟囔

    囔地说了很多,他一句也听不懂,但他又似全都懂似的。

    这一觉,他睡得特别塌实。

    第二天,直到有人来王玉田屋中拜访,才把几个人从睡梦中搅扰醒来。

    书僮一开始把来人挡在屋外,边扯起嗓子大声的喊道:“公子,胡公子来访了!”

    一来喊了好几声后,宋君鸿和李孟春都被惊醒,急忙起身整理衣衫。王玉田却皱了皱眉,一翻身,侧躺一边把背朝着门口居然又继续睡了起来。

    那名来访的胡公子见书僮通报多次不让自己进来,略有点不悦,便也不见外,推开书僮自己走了进来。

    一进屋,倒瞅见睡在地上的王玉田,禁不住的张大了嘴巴,活像见到什么希奇景观一样。

    宋君鸿和李孟春尴尬地朝这位胡公子行了个礼,也不知道什么好。

    “这却是怎么了?”胡公子似是认识李孟春,便朝他探问道。

    “昨天来了位好友,所以一时高兴便喝多了些。”李孟春无奈的答道。

    说罢又赶紧推了推王玉田,可王玉田又是翻了一下身,继续睡觉,而且鼾声大振。

    那名胡公子瞅着王玉田在地上四仰八叉的样子也觉的这场面有点尴尬,胡乱和李孟春搭了几句话,便告辞离开了。可奇怪的是王玉田就躺在地上睡觉,直到来人走后,他这才睁开一只眼朝门边瞅了瞅,确定对方真的走远了,才懒洋洋地从地上爬起。

    宋君鸿有点好奇,堂堂的尚书公子让人看到床地而卧这副模样就已经够失礼的了,王玉田咋还这么随意的怠慢客人。可他也不知这人和王玉田什么关系,便朝早已和自己站起来的李孟春投去了个询问的目光。

    “是来想和玉池联姻的。”李孟春笑着说道。

    原来,随着王宝川高升户部尚书,王玉田的身价也直线上升。虽然他只是个庶出的儿子,但那也是尚书府的公子不是?再加上王玉田比起一般的王孙公子不同,虽是淘气了点却发奋好学,眼见的来年京城再次开榜取士时他高中进士大有希望,所以有很多人慕及王家户部尚书的高枝,想推销自己的亲戚子女,天天以各种名目邀王玉田过府相聚,实为相亲。还有的干脆登门推销。

    而这位胡公子,便是其中之一,也算是岳麓书院的常客。

    “屁的常客!”王玉田没好气的说道。原来,这位胡公子爱慕风雅,原想进书院求学读书,但奈何虚有其表,肚中着实只一片草包,而岳麓书院是出了名的清高,自然将之拒与门外。

    但他也不愿回家,索性就在这潭州城住了下来。因传说其是高皇后家的一门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表亲,所以也有一些心思活泛的岳麓学子与其交游。

    因在岳麓待的久了,便知晓了“曲涧六子”的名声,又听说了王玉田的家世,便也想着和王玉田联姻,将自己的一个妹妹说与王家为儿媳。

    却不知别人可能听说了与高皇后家有点亲谊便对这胡公子高看两眼,但像王玉田这种高官显贵门户里出来的人,并不觉得在胡公子面前矮一头,再见他不学无术却又营营苟苟,心下不禁厌烦,总想躲了开去。只是不想开罪高家给父亲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否则早对那胡公子喝斥让其滚蛋了。

    说罢,王玉田朝躲在门户缩头缩脑朝屋里瞅的小书僮招了招手:“再不滚进来侍侯,这个月不与你零食的钱了。”

    小书僮这才打了热水进来。宋君鸿三人洗了洗脸,头脑便也跟着清醒了许多。

    “子烨几时下山?不急的话咱们再找地方吃个晌午饭。”王玉田边抹脸边问道。

    宋君鸿瞅了瞅外面的天色,说道:“怕是马上就要走了。我下午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下,顺便还要再抽出点时间向师长们告个别。”

    于是,在王玉田和李孟春两人的陪同下,宋君鸿去拜侯了下曾教习过自己课业的几位夫子们。最后,来到了程会的屋里。

    “程夫子,不肖学生来拜侯您啦。”宋君鸿边施着大礼,边却笑着说道。

    他们在书院时,因为顽皮没少让程会惩罚,但几人却并不曾愤恨程会,顶多也只是有点畏于其的严苛罢了。至于现在宋君鸿离开了书院后,再看到程会却感觉多了一丝亲昵。

    “嗯,我已经从鲁老和楠儿的信中知道了你这近一年半多年来的种种经历。虽从书院卒业,但你能继续为国出力,老夫仍感到很欣慰。”程会亦笑着把他扶了起来,一又道:“今后还望继续矢忠矢勇,保得百姓平安,仗扶社稷安危,如此,也不负了你此间多年所受的圣贤教诲。”

    程会在近一年前的金兵来犯时脸上受流矢所伤,留下了个近两寸长的伤疤,既便是笑时蛮显得更是可怖。但宋君鸿却不在意,他是从战场上回来的人,什么样的伤口没见过?只是恭敬的听完程会的训导,又执了个弟子礼答是。

    他没忘了把柳从楠的近况也向程会转述了一遍,反正有王宝川这个靠山在,柳从楠在户部就算不能飞黄腾达,也断不至于受了什么委屈。

    程会放心的点了点头,又特地返回家中取了些东西让宋君鸿返回临安时捎给柳丛楠。

    随后,宋君鸿才在程会和王玉田、李孟春的一再送别下,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岳麓书院。

    这趟回岳麓书院的探访,虽然只有短短的一日,却是他这近两年来最开心最轻松的日子了。

    这里没有了金戈铁马,没有了号角铮鸣,只有书声朗朗,挈友良师。宋君鸿在下山的途中微微叹了口气,他已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如果还能再有一个来世的话,或许,他终能做个一生琴鹤为侣、耕读度日的闲逸书生吧。

    等到得城中,他就又将恢复成那个捧日军将领的宋君鸿了。最后回望了一眼已经掩映在山林间的岳麓书院,他漫声吟道:“经年尘土满征衣,特特寻芳上翠微。好山好水看不足,马蹄催趁月明归。”

    这是岳武穆的诗作,现在山林静寂,无人知道这里有一个轻狂的少年在畅思,在感慨。只有山林间穿过的风知道他的漫吟了,看到了他抚剑而叹,然后扬鞭抽了下坐骑,策马在林间奔驰,衣袂飞扬。

最终章-残缺的结尾

    这本书到这里就结束了,尽管原本在我的故事构思中还有很多的未尽内容。男女主人公经历了很多很多生活中无奈的挫折和意想不到的考验,最终时还走在了一起,有一个如童话般烂俗的结尾——执手、白首。可现在我写不下去了,因为一此都变的可笑。

    这本书的源起是我2010年我答应一个女子为她写的。和现在很多的女子一样,她喜欢看网文,喜欢穿越,另外,她还想圆一个女侠梦,因此,就有了这本荒诞的小说。曾为部分读者所诟病的男女双穿越、武侠文,只是因了一个对她简单的承诺。为另一些读者所取笑的男主至今尚没推倒别的女人,不愿种马,并不仅仅是因为我心中的假清高,更是我在这文中不觉倾注了一份对爱的忠贞,尽管现在这份写法也变得可笑了。

    我写这文不是为了出名,不是为了赚钱,所以有空就写,没空就停更一阵子,但一直坚持着没有放弃,不知不觉间居然写了近两年,洋洋洒洒一百余万字。原本心中一直想着应在不久后踏上婚礼殿堂时把这本书打印装钉成册,和着新嫁衣一起呈送给那名女子,沉掂掂地书,如同我从心中掏出的沉掂掂的爱。可是,这爱也变的可笑了。

    仿佛就在一刹那间,我生活的一切都变得可笑了起来。前一秒,我还在做着甜蜜的梦,后一秒,离奇的现实就把残酷冷冰冰的摆在你的眼前。已经被完全改易了的生活规划、被证明虚妄了的年华、被毁弃的婚约、被践踏的爱,让你的生命整个的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话。

    我是一个天蝎男,人说这个星座的人一旦爱了,就爱的深沉。2008年,我捡到了一只受伤的孤独的小猫,我一时不知哪根神经不对头,就怜惜地把她拥入了怀中,或许因为此前我也是受过伤吧,所以我紧紧的把它抱在怀里,我的胸怀虽不大,但我想我可以温暖她,成为她的依靠。当很多亲朋都劝说我扔掉这只猫时,我固执地坚持抱着它。让老子抱的,就是老子的女人,要抱就抱一辈子。

    我现在才明白,这份固执是多么的可笑。实际上昨晚我一个人躺在床上足足笑了两个多小时。

    让全世界都来看这个老男人的笑话吧,看,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还有他这本愚蠢的破书!

    我的手机日程提示我说今天应该有空时准备码字更书。我忙了近一个月才攒出这么一个没有工作繁杂的星期四,也在一个多星期里一直在为今天要写的章节打腹稿,可如今之时这书还有必要写下去吗?

    这个时侯,纵使我不再写下去了,按理说我也应该对以前的读者说声诚挈感谢之类的话。说真的,在我心里我的确是很感激那些看过我书喜欢我书的读友们,可现在我装不了那么潇洒。这本对我而言本应该是很很甜蜜的书,现在突然倒像是一条长在心口上的伤疤,甚至看一眼都会觉得疼。

    所以,这本原本不该结束于此的故事就这么结束了。我只能说抱谦写了这本烂书,或许真的不该有梦。

    青玉

第四十三节 走马章台还举首(一)

    在離開臨安城兩個多月后,宋君鴻一行人終于又回來了。

    進城后,宋君鴻囑咐李通幫著把秋香和杜鵲兩個一大一小的女人先送到了劉羽的府宅上,自己則領著兵士們一刻也不敢停留的回捧日軍的大營報道,去樞密院和兵部繳還印綬。

    若是一般的任務,只要辦完上面的手櫝,就算是沒事了。可宋君鴻這次卻是有點不大行,原因很簡單:他這次護送皇子就藩的任務居然一而再的遇上了歹人的襲擊。堂堂皇帝的龍子龍孫,也有人敢妄圖襲殺,這還了得?

    所以他這一回來回報信息,立刻在朝野間造成一個小小的震動。兵部、刑部、樞密院都依次來找他詢問案情,宋君鴻也唯有耐著性子把發生過的事情對這幾個衙门分别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宋君鸿拖着疲惫的身体前后一直忙了好几天,可怜自从他回临安城以来还从没回到过家中一次。

    僥倖只是宋君鴻拼死護住了皇子的安危,否則僅是護主不力、遺禍皇室這一項大罪,就夠讓宋君鴻的腦掉砍上十回的。

    可饒是就算如此,宋君鴻領出去的五百名捧日軍軍士們在兩次護主作戰之中也受損極大,死傷者加在一起有二百一十八人。幾近總人數的一半。这个死伤减员数目,刑侦部门可能不太在意,因为死一个和死一百个对他们来说没什么两样,都是代表着护送队伍遇袭。但在种慎眼中却是截然不同的事情。

    “爱兵如子”这四个字,有时侯用在种慎身上是完全合适的。尽管在练兵时他像阎罗王一样的严厉可怖,但谁要是让他手下的兵士少一个人,他都会肉疼的要死。捧日军是他十数年心血打造出来的大宋第一强军,代表着大宋军队士兵素质的最高水平,也代表着他种慎的精兵政策的成功,是他的心头肉,是他的脸面。战争时期没办法,堂堂之师击煌煌之阵,士兵成片成片的死亡也是正常现象。可要是太平年月里,在大宋的地界上,要是有人敢伤害他的捧日军士,种慎能跳起来吃人!

    现在宋君鸿就跪在种慎的面前,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种慎坐在帅案之后,手中紧紧地攅着宋君鸿呈报过来的伤亡名录,也是一言不发,脸色沉的像千年不化的寒冰一样的青冷。

    两人都不说话,宋君鸿感觉帅帐之中的气氛就像山一样的压抑,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梆、梆、梆”外面传来一阵报时的梆子响,一名亲兵掀开帐帘走进帅帐,手里端着的小木盘中有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药汤,来到了种慎身边轻声报道:“太尉,时辰到了,您该用药了。”

    种慎有时就像是个铁打的人一般,但他必竟也是一名五十岁的老人了,一旦英雄华发,就难免还是会有一些像风湿、关节炎之类的疾病找上身来。

    “滚!”种慎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喝,一抬臂把那碗药汤打飞。

    宋君鸿和那名亲兵都吓了一跳。

    营门外的典虾仁闻声走了进来,虽然还什么都没有问,但他陪伴种慎已有二十多年的时间,眼睛只在帐中一瞄,就约摸着猜到了什么。

    他到墙边弯腰把那已经倒扣在地上的药碗拾了起来,走到那名不知所措的亲兵身边,把碗重新放回他的拖盘中,对他说:“你先出去吧,告诉大夫,重新再熬一碗过半个时辰再送来。”

    亲兵如蒙大赦一般的端着空药碗跑了出去。

    典虾仁又走到了种慎的身边,低声说道:“冤有头,债有主,不管是谁动了咱们的兄弟,难道咱们就不会给找回来吗?”

    种慎这才冷哼了一起,回身又坐回帅案之后的椅子上,朝宋君鸿问道:“你刚才回禀说,袭击咱们派出去的队伍的人马中,除了一伙山贼外,还有天星社的余孽?”

    “是的。”宋君鸿回禀道。

    “可有虚言?”种慎的眼中像是刀子一样的盯过来,宋君鸿不敢直面其威严,不自禁的一低头,回道:“属下不敢有瞒,所言千真万确,如有一句失实,愿领军法。”

    “这帮贼子竟然还没有死绝!”种慎从牙缝中迸出这一句后,就又不说话了,再次陷入了静静的沉思。在心中他愿意相信宋君鸿,敢于袭击皇子皇妃对伍的人,必然都是胆大包天之辈。只有像天星社这种狠历货色才敢干出这种不要命的行为,也只有像天星社这种高端杀手组织才能让他精心训练出来的精兵折损如此严重。

    作为大宋朝的高级军官,累世将门子弟,他当然也会多少风闻一点昔日黄龙党和废太后之间的争斗。也隐约知道天星社这种神秘杀手组织的存在。

    同样的,他也从中嗅出了一丝危险的气息来。

    天星社是可怕的杀手没错,但杀手只是听命杀人。天星社就算再冷历如刀,但背手谁才是那个挥刀的人呢?

    天星社每一次行动,其袭杀对象都绝非寻常之辈,而其背后,也总是隐藏着重要的且不足为人道的巨大秘密。

    普通人家根本没有必要去袭击皇子,而能指挥的动天星社的人,应是大官大贵、大权大势之人。

    那么,这个人多半会是----

    宋君鸿见种慎又是半天没有说话,便微微抬了点头去看种慎。却见种慎双目微阖只余一条缝隙,其中透出来的目光却越发的冷历了。不禁大骇、忙又低下头去。

    宋君鸿这一微小的举动,仍是落入了种慎的眼中。他冷哼了一声,对宋君鸿说道:“你先出去吧,帮我我放你一天假,你回家去休息下。”

    就这么完了?宋君鸿又信又疑,他原本都已经做好挨皮鞭子的准备了。不想种慎却突然就这么放过了他。

    正在疑惑中,见典虾仁给自己递过一个眼色来,那意思分明是在说:“还不快走!”

    “喏!”宋君鸿赶紧站起身来,卯着铁钉的军靴一合,横臂行个军礼,转身就走了出去。

    回到家中后,宋君鸿跟自己的母亲匆忙打了个招呼后,就回到自己的房间,解开衣甲,抛开战剑,百十斤的躯体往床上一扔,就再也不想动弹,身上就和散了架似的。

    还是家里的床好,躺着舒服、躺着踏实、躺着安全。“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大福不死,必有后福!”宋君鸿口里碎碎的念着,竟很快沉沉地睡了过去。

    待他再睁天眼后,宋君鸿却发现床前已经坐着两个人影,正是自己的老母亲莲娘和妹妹石榴。

    他忙一咕噜坐了起来,说道:“娘,你怎么和妹子来了。”

    “娘来看看你。”莲娘轻声说道。

    宋君鸿这趟出皇差,一路上的种种凶险他并没有跟莲娘说,免得吓坏老母。可俗话说“知子莫若母”,莲娘作为一外妇道人家虽从不过问宋君鸿军务上的事情,可她还是敏感的觉察到了宋君鸿的疲惫和惊惧。

    当孩子小时,遇上害怕的事情,总是会缩进母亲的怀抱之中。当孩子长大后,一旦遇上什么危险的事,即便孩子什么也不说,孩子也早已长大到不需要母亲的保护,可作为母亲的天性,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去保护自己的孩子。

    所以她竟在宋君鸿的床前陪了自己睡过去的儿子整整两个多时辰。

    宋君鸿觉查到了莲娘眼中的不安和关怀,赶紧挤出一份笑容,说道:“娘,您放心,孩儿没事儿,只是累着了点儿。”

    莲娘说道:“你这趟皇差,一去就是两个多月。走时还是盛夏,如今回来已是十月深秋。人整个都瘦了一圈。”

    “没办法。为人莫当差,当差不自由啊。儿子现在是替皇帝当差,就要为了天家执戈奔走,难得有个安省的时侯。”宋君鸿叹了口气,走下床来,重新整束衣服。

    看到莲娘担忧的眼神,忙又笑道:“娘,您别担心啦。孩儿现在也是一军官,凡是苦累的事都有下面的军士帮着干,只要不打仗,就没大要紧。”怕莲娘再唠叨,他忙又说道:“娘,有饭吗?孩儿饿了。”

    “有!让石榴在这儿先陪你说说话儿,娘这就去替你煮饭。”莲娘说罢,就喊过站在门外的小丫鬟春妮儿一起向厨房走去。

    宋君鸿看着母亲忙里忙外的身影,大为感慨。

    嗯,如此身上有了不少皇妃的赏赐,应该能把半年前买房子时借的债都给还上。等再过个半年一载的,多积点俸禄,就再雇佣个下人吧。现在家里虽说有华剩顿和春妮儿两个仆役,但一个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一个还只能算是个半大孩子,所以凡事都得莲娘亲力亲为的。

    唉,自己也当了军官儿了,也进了京了,也该让老母亲享享清福了。

    宋君鸿找来一些精细小巧的玩具给石榴,这是他在回来的路上帮妹妹买的。

    妹妹已经到了十三岁的年纪了,在宋时,这时已经该学习一些女孩子的功课了。“德、容、言、功”是古时对女子要求的妇德。宋君鸿却并不在意,只要自己妹妹过的好便开心了。可莲娘却对此是坚决不同意,说道咱们老宋家是山里的猎户出身,可如今必竟也算是官宦人家了,家里的女儿,就要有个千金小姐的样子。再不能如以前的那般上山追狗,上树掏鸟的了。针线女红、一些官印的>等都开始让石榴跟着学习。宋君鸿军营事忙,在家里拗不过母亲,只好答应了。但有言在先,这些东西妹妹学习下也无妨,就当学点知识和技能,但如果妹妹哪天不爱学了,届时母亲也不能再强迫。

    莲娘是铁了心要把石榴培养成一个大家闺秀,所以大门不让出二门不许迈,可怜石榴成天被母亲关在家中憋的难受,母亲前脚一走,她就立刻缠着宋君鸿给自己讲外面的见闻。兄妹二人聊的开心,时间也就过的快。一转眼,饭菜就已经做好了。

    正要开始动筷子,突然华胜顿跑了进来,禀告道:“公子,种大人来造访了。”

    “种太尉?”宋君鸿吓了一跳,赶紧放下筷子迎了出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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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万里介绍:
在琐碎的生活中,你是一只蝼蚁还是雄鹰?在历史的洪流中,你是随波逐流还是坚如铁石?当你有机会重新审视过往时光中的一切,那倒映到你眼中的渺小身影可曾有过哪怕一两分让你微笑的改变?这是我第一次写网络小书,我知道网络小说的流行活力是YY,但我想尽量…回头万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回头万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回头万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