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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玉     回头万里txt下载     回头万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二节 铸得青锋向青天(十七)

    转眼间又是一个半月的时间过去了,在这期间,黄城军的操练情况好不容易有了几分起色,队例再也不似一开始般的歪歪扭扭,挥动刀枪的手也不再似以前那样的轻飘飘的,就连操练时的呐喊声也多了几分激情。宋君鸿满意地在操练场上走了几圈,看着这些一个个汗流浃背却不得不继续训练的黄城军军士们,微笑着颔了下首。

    没有人是生来就和别人差别巨大的,虎豹之师的捧日军也不是一日间养成的。实际上,只要给出足够的时间和正确的方法、严格的训练,黄城军这只厢军,也未必就会比禁军的战力差到哪儿去。没准儿哪一天,他也可以带出一只比起禁军上三军也毫不逊色的雄师呢。

    是的,只要给他机会、给他时间!

    他知道,因为他严苛的训练要求,黄城军的军士们都是敢怒不敢言。但他还是要继续贯彻这种训练,当一个人习惯了懒散之后,再让他勤奋起来就会遭受抱怨。解决这个问题的唯一办法,就是让他再次习惯勤奋。

    大多数人都是可以磨练的,对于其中的一些临时性的小问题,不需在意,也不能心慈手软。

    他也知道,因为他一上来就砍了上任代指挥使和文书,前阵子又砍了几个喝酒闹事的军汉,所以军中对他的畏惧之情很深。有些军汉,甚至在背后偷偷地叫他为“宋阎罗”。

    宋阎罗就宋阎罗吧,对于这个充满怨恨、并不雅观的名号,宋君鸿并不太在意。一个人,对任何事都不知道敬畏是可怕的。一个团队,不知道敬畏也是可怕的。因为他们无敬畏之心,则必无服众之念。军队,尤其是需要敬畏的一个地方。只有如此,军令、军纪、军法的痕迹才会深深的的烙印进他们的灵魂深处去。

    而只有具备纪律的军队,才是一支真正的军队。

    有时,军队和乌合之众的区别就在这小小的一点上。

    为此,宋君鸿毫不介意会对手下这只黄成军要求严格一点,哪怕为此头上被扣上一两顶不大中听的浑号也没有什么。

    他甚至会突然联想到:当初种慎初掌捧日军之时,是不是也曾有过类似的被军士们咒骂的经历?

    总之,军士们的小小口头骂娘并没有让宋君鸿感到丝毫的不豫。相反,看到黄成军在他的训练下越来越有模有样,他反而打从心里感到由衷的高兴。

    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

    为此,宋君鸿甚至轻松的吹起了几声口哨。

    “头儿,你今天的心情不错啊。”身后跟着的孙狗子见状说道。

    “嗯。”宋君鸿尽管只是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但脸上轻松的神情还是证明了孙狗子话语的正确性。

    “我知道了!”孙狗子突然一合掌,说道。

    “知道啥?”宋君鸿愣怔了一下。

    孙狗子挤眉弄眼嘻嘻笑着道:“一定是今早头儿您家中送来的汤锅很好吃。尤其听说这个汤锅还是丁小姐亲自下厨的。”

    “滚!”宋君鸿返身一脚就踹了过去:“瞎说什么。你个浑货,就长了个吃的心眼!”

    宋君鸿没有用劲,孙狗子自然也能一闪身,轻松躲了过去,然后一脸逮到小鸡的狐狸神情看着宋君鸿。

    “再敢胡说八道,我罚你去洗马厩!”宋君鸿哭笑不得。

    孙狗子终于再不说话了。黄成军虽不似捧日军那样是骑军,但也多少养了十几匹马,洗扫马厩这种脏活,自是没有人愿意去抢着干。

    宋君鸿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想想外面的操训也看的无聊了,索性就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指挥所里去。

    遭娘瘟的!黄城军是只小厢军,军械军饷发的少点也就罢了,居然就连这每期的军报也比别人发的晚。桌上的几位军报,还是大上个月送来的。回到屋子中的宋君鸿把桌案上那几份不知已经看这多少遍的陈旧军报扫到一旁,提起笔来,想写点东西。

    要不写日记吧?每天把练兵的事情记下来,说不定将来哪天能汇总成一本兵书?宋君鸿胡思乱想着。

    不过他还是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目前自己出只是按照在捧日军中积累出来的经验,结合了本地的一些实际情况在尝试着练兵而已。虽然也总会总结出一二点小心得,但必竟现在还是慢慢摸索的阶段,肯定还会有很多不成熟之处。就这两把刷子,如果出书,还不让那些兵法大家们笑话死?

    嗯,算了,还是多做一点实事吧。

    可是,做什么呢?

    如今,练兵已经慢慢走上了正途,张世业成天里虎背熊腰的拎着个鞭子在军营里到处溜达,就再也没有军士们敢触犯军纪了。搬回来的军械也早在一个多月前就修理好了。关印甚至在修理军械时慢慢练的手熟,拍着胸脯子跟自己保证说下回只要能再弄到一些材料,他就能领着匠兵们自己打造一批军械,再不用出去求人要东西了。

    不错,这几方面的进展都还算是令人满意。但是......但是征兵的事情呢?最近怎么也没有听到李通向自己反映进度情况。

    “孙狗子!”宋君鸿喊了一声。

    “在!”

    “找人去把李通叫回来,我要问话。”宋君鸿吩咐道。

    不一会儿,收到传讯的李通就回到了营中。向宋君鸿汇报了没几句,门外守值的军士们就成到宋君鸿拍着桌子嚷了起来。

    “多少?你刚才汇报的是多少?你敢再跟我说一遍吗!”

    李通低了下头,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惭色,低声的回答道:“三十七人。”

    “这一个多月来,你们成天在外面喝风吗?还是出去逛楼子了?就这点成绩回来向我汇报?”宋君鸿气的眼睛都往外喷火似的。

    一个半月多,才招蓦来三十七个人,平均一天连一个人都不到。你能说这帮负责征兵的人干事了吗?

    “废物!”宋君鸿失望的从牙缝中紧出了这两个字的评价。

    李通脸涨的红了起来,他张嘴想辩解什么,但多年在捧日军中养成的习惯还是让他又闭紧了嘴巴,低下头去接受上峰的训责。

    李通这种驯良的态度让宋君鸿气消了不少,宋君鸿也觉得刚才的话对于李通来说可能是略重了一点。实际上,尽管两人间是上下级的关系,但他以前还从未曾训斥过李通半句。

    李通和李三狗不同,是一个处事很稳重的人。

    尽管如此,宋君鸿缓和了下口气,但还是有几分失望地对李通说:“通哥哥,你办事各来周全,所以我才把征蓦新兵这件对于咱们黄成军的发展来说是天大的事情交由你来负责,可我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一声“通哥哥”,让李通知道了宋君鸿心中对自己还是很看重的。对于宋君鸿刚才的那几句话,他又是羞愧,又是无奈,终于,这个老实人也终于发出了一句牢骚:“这要是在捧日军中,莫说一个半月三十七人,就算是一天三十七人,三百七十人,三千七百人,我都能给你招来。可是眼前,咱们黄成军是人家见了都绕着走,我能招来这三十七人,已经是费劲吃奶的力气了。”

    原来,出来征兵这档子事,还真不是件容易完成的差事。

    俗话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在古代,除了部分就是一门心思想在兵旅上争得功名的人外,大部分的百姓,只要他们能读书,能做买卖,甚至能种地,就一般不会考虑去当兵。大半年前,金兵入侵之时,确时有些人想要参军入伍,但当时是受到金兵的烧杀抢掠,男人们胸中怀着一腔怒火,才想要当兵报仇的。可现在金兵已退,现在国家全力在恢复东南诸路的生产建设,倒毁的房屋要重建,荒弃的土地要急需重新耕种,老百姓们的心思就又转回种地生产上去了,谁还想来当兵啊?

    就算偶有几个有志入伍的,也都是冲着禁军去的。一听说是厢军,立即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远远的躲开了。

    李通这还是连拉带骗,这才找来这三十几个人呢。

    说完了上述原缘,李通叹着气说出最后一句:“没办法,咱现在这支黄成军名声不咋地呀!”

    是呀,买菜还要先挑拣上两把呢,参军这档子事,还能不选个待遇高、名气壮的去投奔?傻子才上你黄成军来呢。

    对此,宋君鸿也只能郁闷的承认这个事实。

    可是,他又不甘心。

    宋君鸿背着手在屋子里转悠了好几圈,嘴里嘟囔着:“不行,得想办法提高咱们的名声,打出咱们的旗号去才行。”

    “提高名声,怎么提高?总不能像跑江湖的艺人那样找人多的地方敲锣打鼓的轮刀枪卖把式吧?”孙狗子一摊双手,认为这个问题无解。你有多大能耐,就会有多高的评价。就黄成军这点水准,能让人挑起个大拇指来吗?

    “轮刀枪、卖把式?”宋君鸿却似是受到了什么启发似的,嘿嘿一笑:“去,把李三狗再给我叫进来!”

第八十三节 铸得青锋向青天(十八)

    李三狗刚一进屋,宋君鸿就直接问道:“我问你,咱们手下的这支黄成军操练了这些日子后,怎么样了?”

    “刚刚有点模样而已。”李三狗微微晒道。必竟从捧日军出身的他们,已经很难再把别的军队的士兵素质看在眼里了。

    “能打仗吗?”宋君鸿又问。

    “和金兵打?肯定不行。”李三狗摇了摇头。

    “不是和金兵打,就问你如果遭遇上那些盗贼路匪之类的,可以打吗?”

    “应该......可以吧!”李三狗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肯定的答复道:“必竟也是兵啊。再加上咱们也训练了他们一阵子,如果连个把小蟊贼都打不过,我看他们就都可以直接回去找条娘们的裤腰带吊死算了。”

    宋君鸿听到这里,总算是松了口气。他轻轻的拍了下桌子,笑道:“反正已经被逼到这份儿上了,那咱爷们就赌一把好了。”

第八十四节 铸得青锋向青天(十九)

    “可是......”李通迟疑了一下。与一听到打仗就摩拳擦掌的李三狗不同,他却优先去想到了一些其他的方面事情。

    “可是、可是我听说之前官军也来进剿过两次,听说都是无功而返。就凭咱们手中这支杂牌厢军,能成吗?”

    “怎么,你怀疑咱们头儿的这次战斗按排吗?”李三狗有点不满,生怕即将到手的战斗又化为乌有了。

    李通并不羞恼,只是不徐不慢地解释着:“我当然不是怀疑宋头儿,只是如果现在手下的是咱们捧日军的老兄弟们,哪怕只有二十人,我也敢领他们直接上去踩平了山贼们的寨子。可是,黄成军从没打过正经的仗,岂能一概而论之?”

    这话另跟过来开会的五名原黄成军的将领们眼中呈现出一份羞怒之色,但又一闪而没。

    是啊,他们唯一参加过的一场战斗就是之前在宋金大战时奉命前去支援之战。可当他们看到金兵的战旗大鼓、铁蹄弯刀时,还没正式和金兵正战就吓的扭身而逃,结果让一小队两百余人的金兵从后面掩杀了二十里,三千八百多人的黄成军,被金兵砍杀的只余下一千三百人。而那两百名金兵,除了一名小慎摔下马来折了腿骨的小卒外,再无一人伤亡。

    就这么一支战绩的部队,即便是面对山贼,其战斗力和战斗意志有多少,也是不免让人深深怀疑的。

    宋君鸿笑了下,说道:“放心吧。这次我们黄成军的作战,与一年前与金兵的战斗大不相同了。你们听我解释:一、黄成军经过咱们这严格练兵,已大不同于往前。二、山贼们虽也凶恶,我想在军士们的心中,尚不足与结阵冲锋的金兵铁骑相提并论资;三、山贼们打劫路人,骚扰村县,令当地人深恶痛绝,而黄成军士多是当地人士,对于打击山贼,自然容易形成同仇敌忾之心;四,咱们是对山贼们进行突袭之战,以有备对无备;五、咱们黄成军这次只留了一百来人看守大营,出来了一千二百人,其中聚集与此准备承担这次作战任务的有九百多人,而敌人不过是百人上下。咱们基本上是以八人围欧一人,若是如此,还不能取胜,则真可以如李三狗所言,找根女人有裤腰带吊死算了。”

    经宋君鸿这一分析,每个人都觉得胸中信心倍增,李通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宋君鸿最后言道:“都散了吧。从现在开始,做好准备,约束好部下,记住,越是临近战前,便越是不能出得纰漏。”

    “可是......”李通迟疑了一下。与一听到打仗就摩拳擦掌的李三狗不同,他却优先去想到了一些其他的方面事情。

    “可是、可是我听说之前官军也来进剿过两次,听说都是无功而返。就凭咱们手中这支杂牌厢军,能成吗?”

    “怎么,你怀疑咱们头儿的这次战斗按排吗?”李三狗有点不满,生怕即将到手的战斗又化为乌有了。

    李通并不羞恼,只是不徐不慢地解释着:“我当然不是怀疑宋头儿,只是如果现在手下的是咱们捧日军的老兄弟们,哪怕只有二十人,我也敢领他们直接上去踩平了山贼们的寨子。可是,黄成军从没打过正经的仗,岂能一概而论之?”

    这话另跟过来开会的五名原黄成军的将领们眼中呈现出一份羞怒之色,但又一闪而没。

    是啊,他们唯一参加过的一场战斗就是之前在宋金大战时奉命前去支援之战。可当他们看到金兵的战旗大鼓、铁蹄弯刀时,还没正式和金兵正战就吓的扭身而逃,结果让一小队两百余人的金兵从后面掩杀了二十里,三千八百多人的黄成军,被金兵砍杀的只余下一千三百人。而那两百名金兵,除了一名小慎摔下马来折了腿骨的小卒外,再无一人伤亡。

    就这么一支战绩的部队,即便是面对山贼,其战斗力和战斗意志有多少,也是不免让人深深怀疑的。

    宋君鸿笑了下,说道:“放心吧。这次我们黄成军的作战,与一年前与金兵的战斗大不相同了。你们听我解释:一、黄成军经过咱们这严格练兵,已大不同于往前。二、山贼们虽也凶恶,我想在军士们的心中,尚不足与结阵冲锋的金兵铁骑相提并论资;三、山贼们打劫路人,骚扰村县,令当地人深恶痛绝,而黄成军士多是当地人士,对于打击山贼,自然容易形成同仇敌忾之心;四,咱们是对山贼们进行突袭之战,以有备对无备;五、咱们黄成军这次只留了一百来人看守大营,出来了一千二百人,其中聚集与此准备承担这次作战任务的有九百多人,而敌人不过是百人上下。咱们基本上是以八人围欧一人,若是如此,还不能取胜,则真可以如李三狗所言,找根女人有裤腰带吊死算了。”

    经宋君鸿这一分析,每个人都觉得胸中信心倍增,李通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宋君鸿最后言道:“都散了吧。从现在开始,做好准备,约束好部下,记住,越是临近战前,便越是不能出得纰漏。”

    “可是......”李通迟疑了一下。与一听到打仗就摩拳擦掌的李三狗不同,他却优先去想到了一些其他的方面事情。

    “可是、可是我听说之前官军也来进剿过两次,听说都是无功而返。就凭咱们手中这支杂牌厢军,能成吗?”

    “怎么,你怀疑咱们头儿的这次战斗按排吗?”李三狗有点不满,生怕即将到手的战斗又化为乌有了。

    李通并不羞恼,只是不徐不慢地解释着:“我当然不是怀疑宋头儿,只是如果现在手下的是咱们捧日军的老兄弟们,哪怕只有二十人,我也敢领他们直接上去踩平了山贼们的寨子。可是,黄成军从没打过正经的仗,岂能一概而论之?”

    这话另跟过来开会的五名原黄成军的将领们眼中呈现出一份羞怒之色,但又一闪而没。

    是啊,他们唯一参加过的一场战斗就是之前在宋金大战时奉命前去支援之战。可当他们看到金兵的战旗大鼓、铁蹄弯刀时,还没正式和金兵正战就吓的扭身而逃,结果让一小队两百余人的金兵从后面掩杀了二十里,三千八百多人的黄成军,被金兵砍杀的只余下一千三百人。而那两百名金兵,除了一名小慎摔下马来折了腿骨的小卒外,再无一人伤亡。

    就这么一支战绩的部队,即便是面对山贼,其战斗力和战斗意志有多少,也是不免让人深深怀疑的。

    宋君鸿笑了下,说道:“放心吧。这次我们黄成军的作战,与一年前与金兵的战斗大不相同了。你们听我解释:一、黄成军经过咱们这严格练兵,已大不同于往前。二、山贼们虽也凶恶,我想在军士们的心中,尚不足与结阵冲锋的金兵铁骑相提并论资;三、山贼们打劫路人,骚扰村县,令当地人深恶痛绝,而黄成军士多是当地人士,对于打击山贼,自然容易形成同仇敌忾之心;四,咱们是对山贼们进行突袭之战,以有备对无备;五、咱们黄成军这次只留了一百来人看守大营,出来了一千二百人,其中聚集与此准备承担这次作战任务的有九百多人,而敌人不过是百人上下。咱们基本上是以八人围欧一人,若是如此,还不能取胜,则真可以如李三狗所言,找根女人有裤腰带吊死算了。”

    经宋君鸿这一分析,每个人都觉得胸中信心倍增,李通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宋君鸿最后言道:“都散了吧。从现在开始,做好准备,约束好部下,记住,越是临近战前,便越是不能出得纰漏。”

    这话另跟过来开会的五名原黄成军的将领们眼中呈现出一份羞怒之色,但又一闪而没。

    是啊,他们唯一参加过的一场战斗就是之前在宋金大战时奉命前去支援之战。可当他们看到金兵的战旗大鼓、铁蹄弯刀时,还没正式和金兵正战就吓的扭身而逃,结果让一小队两百余人的金兵从后面掩杀了二十里,三千八百多人的黄成军,被金兵砍杀的只余下一千三百人。而那两百名金兵,除了一名小慎摔下马来折了腿骨的小卒外,再无一人伤亡。

    就这么一支战绩的部队,即便是面对山贼,其战斗力和战斗意志有多少,也是不免让人深深怀疑的。

    宋君鸿笑了下,说道:“放心吧。这次我们黄成军的作战,与一年前与金兵的战斗大不相同了。你们听我解释:一、黄成军经过咱们这严格练兵,已大不同于往前。二、山贼们虽也凶恶,我想在军士们的心中,尚不足与结阵冲锋的金兵铁骑相提并论资;是啊,他们唯一参加过的一场战斗就是之前在宋金大战时奉命前去支援之战。可当他们看到金兵的战旗大鼓、铁蹄弯刀时,还没正式和金兵正战就吓的扭身而逃,结果让一小队两百余人的金兵从后面掩杀了二十里

第八十五节 铸得青锋向青天(二十)

    现在山寨内的战斗情形已经完全逆转,山贼们开始四处逃窜,而黄成军汉们却似是神勇无比,开始在其身后兴奋的追杀着山贼。

    一个半时辰后,战斗已经基本结束。

    宋君鸿缓缓驱动着胯下的战马,踩着小花步昂首挺胸的通过了寨门,进入了山寨里。

    尽管这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小胜利,但这是他首次真正意义上统领一个番号独立的军队打的第一场胜仗。

    这场胜仗,不论是对于自己,还是对于黄成军,都实则意义重大。

    当他驻马在山寨中后,李通快步奔上前来,横臂一行军礼,高声报告道:“报都指挥使,战役已经结束,我军大获全胜!”

    看来,这场战斗,也让这些日子来一直憋着一股恶气的李通等人大感畅快。

    宋君鸿一跃下马问道:“战绩可曾统计?”

    李通又答:“据审问:此山寨**有贼人八十七人,其中被我们当场击毙六十一人。伤俘二十三人,另有三人逃脱。”

    宋君鸿心头一紧:“逃者何人?”

    李通答:“据审问,只是三名普通的山贼小卒。贼人中的十九名大小头目,或死或俘,无一人漏网。”

    宋君鸿欣喜的拍了拍李通的肩膀,说道:“这就好哇。”

    只要逃脱的不是重要重要的山贼首脑,就无妨。何况回到州县后还可以张帖告示通缉他们,相信那三名小蟊贼,一定是恨不得隐姓埋名远走高飞,至少十年之内是再不也敢回到这片土地上了。

    又约摸着过了一个时辰,战利物资收缴情况也统计出来了。共计有银一千三百一十八两六钱,制钱四千五百七十六贯九百一十二文,交子二千二百两,各类珠宝粗略约合计两千余两。此外,还有各类粮米五百余石,牲畜三十余头。

    宋君鸿沉思了片刻,对李通低声道:“按收缴数目的三分之二回去上报。”

    李通看略显诧异地望了一眼宋君鸿,但随即也没有多话,只是点头记下了。他以前一直以为自己的这名读圣贤书出来的上司会有道德洁僻,却没有想到在银钱面前也会这样。

    宋君鸿似是看明白了他在想什么。便笑了笑,又道:“余下的这三分之一的财物再分成三份,其中三成用来犒赏兵士们,两成用来抚恤伤者,余下两成,都留作咱们的黄成军的军费,至于我个人,分文不取。”

    说完这些,宋君鸿对李通叮嘱道:“财务的管理分配,通哥哥一定要运作的合情合理。”

    李通笑着点了点头。

第八十六节 铸得青锋向青天(二十一)

    第二天,黄成军的军营中一片静悄悄的。因为刚经历了两场战斗,所以宋君鸿下令全军休整三日。可以不用操训,黄成军的军士们乐的在床上睡上一场久违的酣畅大觉。而宋君鸿清晨如往日般起床来到指挥所,摊开了笑墨,开始奋笔疾书。

    他在书写这两次剿匪之战的战报。

    这种事,本来应该由军中的文书来负责,但因为之前的军中文书和前任代指挥使勾结贪墨军晌,被我砍了脑袋示众后,还没有找到新的文书人员。

    这是因为一来黄成军庙小,有点本事或名气的文士不愿前来屈就,小的我又看不上眼;二来宋君鸿接手管理黄成军才不过是两个月左右的光景,紧急点儿的事情都围绕着训练展开,需要文书的事情还不太多,所以宋君鸿索性就自己暂时代劳了。

    好在作为一位有着文举人出身的将军,写篇战报对其来说并非多大的难事。

    他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将这两场剿匪作战写的既辉煌壮丽,又能基本符合实际。

    无疑,战果昭示的越是显著,对于黄成军的发展越是有利。他并不是为了邀功请赏,只是为了扩大对于黄成功的宣传。

    其间,他不是没有想过要把剿灭敌人的数量进行夸大,但古时点检战功是要数首级的。明明只剿灭了不足两百人的山匪,如果硬要上报成五百人,那余下的三百颗人头他上哪儿找去?总不能砍老百姓的凑数吗?杀良冒功的事件他宋君鸿怎么也干不出来的。

    那要扩大宣传,就只能从遣词造句,文意引导中下功夫了。

    所以,一直写了一上午,废了三稿,宋君鸿才算撰写出一篇还算满意的战报来。他把战报上的墨渍又吹了吹,使其干的透些,然后塞进一支牛皮公文卷袋中,递给了一旁侍立着的孙狗子,说:“收仔细了。敢给弄坏了,我罚你一个月的俸钱。”

    孙狗子吐了下舌头,一边接过一边问道:“我这就找人送去扬州军署衙门?”

    宋君鸿想了想,还是又把公文卷袋又抽了回来,说道:“算了,还是我亲自去一趟扬州城吧。”

    孙狗子闻言高兴的立即说道:“我去替你备马”。说着已经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宋君鸿笑着骂了一句:“怎么和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他知道孙狗子心里在高兴什么——终于又可以借着保护自己的理由跑进扬州城中去玩乐一番了。

    唉,这黄成军的驻地,实在是太偏僻荒凉了,能把人都憋出毛来。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所以,尽管有时孙狗子显得有点小淘气,可宋君鸿都没有去过于计较。对于一个刚刚十七岁的少年男子来说,的确是会渴望一些更精彩、更热闹的生活的。

    他领着孙狗子刚要走出军营的辕门,突然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孙狗子问道:“对了,他们文官们出行开道的那些个仪仗都有什么?”

    孙狗子挠了挠脑袋,说道:“俺也不懂。以前只是个小山村的村民,也没见过什么世道。后来跟了大人您,在临安城中才见过那些大官小官们出行的阵仗。好像是举牌了,敲锣打鼓什么的。”

    宋君鸿哭笑不得,什么敲锣打鼓,你当是在耍猴戏呢?他只好对其说道:“去,问问军中的士卒们有没有懂的。”

    不一会儿,孙狗子领了一个黄成军士来到跟前,指着他介绍道:“听说他以前曾在县令的县衙中干过一阵子,应该会知道这些个规矩的。”

    那名军士向宋君鸿行了个礼,然后回禀告道:“老爷们出行,为提镇官威,一般都要净水铺街,鸣锣开道。后面还要举牌,常见的如回避牌、肃静牌等,另外,抬轿子的人数也有讲究......”

    宋君鸿结口打断了他:“抬轿子什么的不用说了,你就跟我介绍下鸣锣开道是怎么回事吧。”

    “诺。”那名军汉忙又答:“普通老百姓们并不知道其来历和它的讲究,以为好像他们只是随随便便地敲上两三下和不停地吆喝而已。其实,鸣锣开道是有一定的讲究的:其中,县令大人出行时,衙门们鸣锣七下,意思是:‘军民大家都要闪开’;州、府官员出行,鸣锣九下。意思是:‘官史军民人人等齐闪开’;提督、宣抚使等出行时,鸣锣十一下,意思是:‘文武官员军民人人等齐闪开’;若是门下省的那些相公们出行时,则要打十三棒锣,意思是:‘大小文武官员军民人人等齐闪开’。这就是鸣锣开道的讲究了。”

    宋君鸿点了点头,感叹道:“果然是规矩多多,官威不小啊。昔日唐代时之柳宗元曾言,悍吏之来吾乡,叫嚣乎东西,呼突毀南北,古今一致啊。”

    “大人,您打听这些干什么?”孙狗子实在忍不住好奇开始问道。宋君鸿是武将,不像文官那样坐轿子,他也又不是个喜欢摆仪仗的人。所以一般出行时,少则一人一马,逍遥快活。多则也顶多拉上自己或李三狗等几个好兄弟一起快马奔驰罢了。今天怎么会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呢?

    “我说,咱这有没有负责鸣锣开道的人?”不想宋君鸿却果真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问道。

    那名军汉摇了摇头。

    宋君鸿感到很郁闷,一个八品的县令都能配有仪仗出行,自己一个堂堂的五品将军难道却什么都没有吗?

    实际上并不是宋君鸿不能配享仪仗。五品将军中配享仪仗的多了去了,只是宋君鸿治下这个黄成军,穷酸的可怜罢了。

    “算了。”宋君鸿央央的一挥手,问道:“那铜锣在咱们军中总该有几面吗?”

    那名军士点了点头,锣鼓是军中的必备物品之一。俗话说:击鼓则进,鸣金则退。其中这个鸣金主要就是敲钟和敲锣。

    “去给本将军找来吧。哦,对了,再找几个人来,和本将军一起出行。”宋君鸿吩咐道。

    于是,扬州城的普通百姓们在今日突然遇上了一件怪事。有个武将大官进城,身边跟着七、八个鸣锣的。不过,他们的鸣锣可不是驱赶行人百姓,而是一边敲打中一边扯开了粗犷的嗓子高声喊道:“走一走、看一看哎!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哎!黄成军挥兵剿匪、为民除害了哎!扫荡黄成山、天青山,大获全胜了哎!”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这一声响过一声的锣声,原来是为了吸引人群注意,宣传黄成军战绩的。

    不过,黄城军居然跑去剿匪了,而且还大获全胜了,这可能吗?这个信息太匪夷所思了,人群中顿时传开了一片的议论之声。

    在这些将信将疑的议论声中,宋君鸿昂头挺胸的走进了王矢的扬州军署衙门。

    王矢把宋君鸿递上的那份战报瞄了几眼,又向宋君鸿身上瞄了几眼,笑着问道:“你不是说要帮我修路吗?怎么修路修到一半跑去剿匪了?”

    “那啥,我们也没办法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宋君鸿答:“我们修路修的好好的,哪知道他们突然下山来袭击我,我就只好把他们这两窝土匪都连锅端了,也好叫他们知道我大宋军队的历害。”

    “胡说八道!”王矢根本不相信宋君鸿嘴里的胡扯:“你们又没运财又没运色,反倒是领着一千多号青壮兵士在人家山下修路,这两个只有百人左右的小土匪哪个筋接错了,会主动跑去袭击你们?”

    “或许他们是看中了我们修路的锄头呢?跟恩师您说,我们军中有些修理工具是已经有七、八十年的历史了。经历了好多任指挥使,有文物价值了呢。”宋君鸿振振有词的说道。

    “打住!别再胡说了。你那些破烂锄头就算有八百年历史了,扔路边上也没有人要。”王矢制止了弟子的满嘴胡扯,笑了一会儿说道:“你这浑小子的心里在想什么,我知道。不外乎一练兵、二求名吗?”

    宋君鸿嘻嘻一笑:“还是恩师慧眼如炬,了解弟子。”

    “哼!”王矢貌虽然哼了一声,但貌似还是接受了这顶高帽,过了一会儿,他说道:“算了了,我以扬州军衙的身份写一道嘉奖令,也给张帖出去,算是帮你造势吧。”

    宋君鸿喜的眉开眼笑,忙挺身一行军礼,高声道:“谢谢大人!”

    “主要还是你小子做的不错!”王矢的心里对弟子这番作为还是高兴了。他问道:“你接下来打算再怎么办?”

    “当然是再接再励啦。”宋君鸿一耸肩,答:“一边继续练兵,一边还打算再伺机打掉几个匪窝。”

    王矢摇了摇头,说道:“这些山贼都鬼精的很,一听闻大军要来进剿,就立即跑的精光,让你连人影儿都见不着。你这次能奏奇功,一来是太出人意料了,厢军剿匪,我大宋近三百年来尚无先例;二来我给你批的修路公文给你做了掩护。山贼们一麻痹大意,你就得手了。可你想,再在你的名声倒是有了,可山贼们能不提防你吗?这以后你还怎么剿的到匪呢?”

第八十七节 铸得青锋向青天(二十二)

    “对于恩师分析的情况,弟子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宋君鸿抱着茶汤沉默了一会,徐徐答道:“可黄成军要成长,就要多经历战事。且作战也不能光靠偷袭,各种正面接触作战,同样也是必不可少的。所以弟子想与其跟一些小股山匪在山林里玩猫捉耗子的游戏,徒损粮食却难有所获,不如学楚庄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

    “什么意思,不要和我打哑迷,往直白里说。”王矢催促道。

    宋君鸿在心底鼓了鼓勇气,才张口道:“弟子是说——下回干脆找一股势力较大、不太惧怕我们厢军的山匪来作目标。”

    “呵,你口气不小啊。”王矢挑了挑眉。

    “恩师先别忙着笑话弟子,先说有没有这种势力较大,即便我们黄成军千把百号人全军出击,对方也不会害怕避让的这种山匪?”

    “当然有!你要找势力较大的?”王矢思索了一下:“宋金大战对扬州的官府治安损坏极大,所以境内各地山林中的盗匪趁势而起,多如牛毛。但要讲势力大的嘛,唯有摸着天、张屠夫和李金钢三股势力。他们不断收纳各处前去投奔的流氓无赖,势力均壮大到几近千人。遇上较大规模的禁军进缴或许还会避让三分,如果小股禁军,甚至都敢直接袭杀之,抢夺旗鼓军械。”

    介绍完这三股恶匪后,他向宋君鸿瞄了一眼:“这三股势力,各个都轻易不好招惹,你敢去剿灭吗?”

    宋君鸿嘻嘻一笑:“正有此意!”

    王矢脸容一肃,说道:“你可不要打了两场胜仗就飘飘然了,骄兵必败的道理你也是知道的。何况以你黄成军的战力,你以为能吞的下这几块硬骨头吗?”

    宋君鸿叹息了一声:“不瞒恩师,实话实话的话,黄成军的确是没有这个本事。”

    “那你吹的哪门子大气?”王矢奇怪地问道。

    当老师的,必须要了解弟子。王矢是个心思周密的人,他知道虽然宋君鸿借着和自己在岳麓书院结下的师生情谊敢在自己面前嘻笑几句,但却绝不会胡乱吹牛。

    何况,兵者大事,不仅关乎个人性命,更关乎地方的长治久安,他不相信宋君鸿会不知道轻重。

    所以,他郑重的瞄了宋君鸿一眼,说道:“你小子又有什么想法了吗?说出来我听听。”

    见王矢严肃地开始跟自己读军军,宋君鸿也收起了嘻笑神态,正容问道:“种依尚这个人,恩师可还记得?”

    “你指的莫不是和你一起来到淮南东路的那个种依尚吧?”

    宋君鸿点了点头。

    王矢迅速地在脑海中回顾了下关于此人的卷宗信息,说道:“此人是种慎的亲侄儿,听说治军、作战已颇有其叔的三分风采,算是诸将门世家中的后起之秀。”

    “是啊。此次来淮南东路练兵,他被分到了强勇军中。”说这话时,宋君鸿心中仍是不免有着几分艳羡。

    在宋室南迁并且兵制改革之后,新成立不过二十来年历史的强勇军,却实实可以算是淮南东路的一只强师劲旅。不仅从各军中抽调最精锐的士卒组成,且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军饷粮草充足。虽不能与驻首临安行在、直接拱卫皇城的捧日军相比,但在淮南东路,这已经算是一等一的强兵了。

    看看人家种依尚分去的部队,再看看自己手下这只杂牌厢军,唉,人比人,有时能气死个人哟!

    收起心头泛起的波澜,宋君鸿说道:“种依尚在强勇军中任左厢指挥使之职,强勇军一半的兵力都归其调派,也算位显权重,小小得志。此次弟子剿匪有功的消息,相信不出几日便会传到种依尚的耳朵中。恩师可以试想,现在弟子仅利用一支厢军便连剿灭两支山匪势力,可种依尚坐拥淮南东路最强的禁军劲旅,却一无所用,心情会是何等的焦急?”

    “嗯,将门出身的弟子,一般都多少会有点心高气傲的。”王矢对此完全了解,不过他并没有再过多评判,只是示意宋君鸿继续说下去。

    “如果弟子所料不错,种依尚过几日必会急着请命也率师去剿灭山匪。且其若不愿被弟子比下去的话,我想——他定会挑恩师刚说的这三股最大山匪势力下手。”宋君鸿笃定的说道。

    王矢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没用!淮东安抚司不是没有想过要调用这支手下最强的部队进行剿匪的念头,但可惜那三股山匪也是欺软怕硬的家伙,只要远远的一瞅见强勇军的旗号,就会立刻远遁潜藏起来,要强勇军徒损脚力,无功而返。如此两三次之后,淮东安抚司也学乖了,不会轻易再批准强勇军作无谓的出击,以免遗人笑柄。”

    “那学生再请问恩师,以您猜度,这三股大山匪们见到强勇军会躲避,但遇到我们黄成军呢?”宋君鸿又问。

    “怕是你们黄成军还未必能入这三股山匪们的法眼。”王矢淡淡的说道。

    “不错!”宋君鸿也点了点头说道:“这三股山匪们既然要保障他们在其他山匪势力面前执系牛耳的势力地位,就必须要维系几分颜面。如果连我们这种小规模的厢军他们都不敢接战,就不用再在淮南东路的诸绿林势力面前再昂着脸说话了。况且,就算我们剿灭了两支小规模的山匪,但我想这三股势力也绝不会想到,我们会有胆量去挑上他们。他们也必然会觉得很震怒,甚至会觉得被人看轻了,有羞辱感,恨不得好好修理下我们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厢军,以彰显他们群匪之首的威严。”

    “倒是有几分道理。”王矢一边附和着,一边似乎已经猜到了自己弟子心中在打着什么主意。

    他笑了起来,轻声问道:“莫不是......你想借兵?”

    “不错。”宋君笑眯眯地解释道:“现在的情形就是:强勇军想打,便打不着。而我们黄成军是打的着,但打不过。所以——”

    他把两只手往中间一合,握成了一个拳头说道:“我们两家何不合作一把?可以用我们黄成军的名义和旗号进行伪装,借助强勇军的强壮战力将这三股山匪中的至少一处给打掉呢?”

    “倒不是不可行。”王矢站起来踱了两步,又抬起头来说道:“可是还有一个问题,强勇军何等骄傲,如果他们拉不下脸面来和你们这支厢军弱旅合作呢?就算强行把你们俩军拉在一起,如果互有嫌隙,于作战反而有害无利。”

    “呵呵,再光鲜的脸面,也远不如战功实在。”宋君鸿笑了起来:“何况种依尚其人弟子了解,是个务实的人,与弟子在捧日军时也一向交好。若与弟子合作,我想他是可以接受的。”

    “嗯,若真如你所言,倒是可以一试。”看得出来,王矢也有几分动心了。他是扬州军事最高长官,巴不得尽快扫静扬州地面上的各路匪患。而这三股大的山贼势力,其中有一股就是横跨扬、楚二州的。这也让王矢对其视若肉中刺,总欲拔之而后快。

    王矢想了想,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我向上打个申请试试。需知强勇军虽然也是驻节在扬州地界上,但却归淮东安抚使司直辖,我也没有权力直接调用呢。要促成你们两军合作一战,我还需要跟上面再多通通气才行。”

    宋君鸿想了一下,又说道:“恩师向上请示时,可以说明,为了表示我们黄成军的诚意,这战如果胜利,则战功可以三七开,我们黄成军只占三。”

    “哦?你居然肯让功?”王矢饶有兴趣的看了宋君鸿一眼。

    战功,对于武将来说,就好比是珠宝之于财迷、青春之于女人,是拼了命想去追求、抓到了就绝不肯再放松的东西。

    武将们升官发财、扬名立万、积资累历都全靠它了。王矢投身戎马生涯数十年中,见到了不知多少武将为了争夺一点战功而弄虚作假、甚至互相争抢、反目成仇的。

    远的不说,就拿刚刚过去尚不足一年的宋金大战为例。战后议功时,各部将领无不拼了命的在抢功、论功。简直恨不得都把千里溃败说成是诱敌深入,毙敌百人夸成是取首上千。可谓是丑态毕露!

    可是各军将领们依然是厚着脸皮、红着眼珠子在去抢捞功绩。必竟让人讥笑是一时,好处却是一辈子。

    可宋金大战停止后,战功就变得不那么易得了。之前淮南东路也曾有禁军将领发起过几次剿匪请战,除了清平地方的大会义之外,再多捞点战功的想法不是没有。可惜大多是无功而返。

    可现在有了这种难得的机会后,宋君鸿居然还往外让?

    是故,王矢不好奇才怪!

    对此,宋君鸿也只能是完全付之苦笑:“没办法。要啃下三大山匪这种硬骨头,还是要靠强勇军这种铜牙铁口来。”

    宋君鸿并非是不计得失地在展示高风亮节,即便他自己已经爬生的很快了,一时不必太在意这一次战功,可以哪怕为了手下跟随他的弟兄们,他也要拼命的多捞一些功劳好处的。

    可是,如果把黄成军摆在和强勇军平起不坐的位置上,就算是种依尚不计较,恐怕他手下的那些个强勇士将士们心中也不会服气的。这样一来会让种依尚为难,二来就像是王矢提醒过的那样,两军失和,只会影响全战效果,白白便宜了山匪们。

    所以,不如一开始就谈好分功,然后可以使两军都心无旁骛的展开联合作战。

    王矢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子烨,你能如此,不管是作为你的上司,还是作为你的老师,我都会感到很欣慰。大战之前不谋功,先谋胜。这才能是真正的为将之道啊!可叹即便有很多人就算想到这些,也多半是不甘让功的。”

    说罢,他又拍了拍宋君鸿的肩膀,说道:“放心吧。只要能打回来胜仗,朝庭便一定会有赏功的。我会把最终你们双方这次的战功,还有连同之前你们剿灭那两股山匪的战功,都行文给高云将军,加紧为你们请赏加勋的。”

    听王矢提到了高云的名字,宋君鸿心头微微泛起了一丝不舒服。虽说自己尽心尽力地想改变黄成军的低下地位和待遇,但高云对自己的打压仍是巨大的事实,让人心中添堵。

    王矢也虑及到了宋君鸿的心情,他宽慰道:“子烨,从军者,以遵令守节为第一军纪。现下宣相仍在临安养病期间,高云将军作为淮南东路经略使兼楚州节度使,便是咱们淮南东路的最高军事长官。一切的军功大事,都必须要上报他才行,这是必须的文案手续,不能因人废事。”

    宋君鸿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狠狠的灌了口茶汤,告辞离开了王矢的军衙。

第八十八节 铸得青锋向青天(二十三)

    宋君鸿从扬州军衙出来后,孙狗子忙牵着马缰绳迎上前来。

    原本进城时七八号人,此时军衙门口只留下了孙狗子一人,宋君鸿问道:“宣传的怎么样了?”

    孙狗子答:“按头儿您吩咐的,我让兄弟们敲着锣鼓、喊着口号在扬州城中各处都去宣扬了。繁华的街道、重要的交易场所处,都要去喊上两嗓子,不到晌午,不许他们回来。”

    宋君鸿满意的点了点头,突然又斜睨了孙狗子一眼,问道:“这么说来,是不是晌午吃饭的酒楼你都已经订好了?”

    “跟头儿了这么久,当然学会了办事周全点嘛。”孙狗子久正严辞地说道。

    宋君鸿笑骂了一声:“怕是你早在出营前就计划好了的。”

    他当然知道孙狗子是厌烦了黄成军中的喂猪一样的伙食,想借机到扬州城中的大馆子中来开开荤。

    不过,他并没有为此责难孙狗子。

    黄成军的炒菜大厨也的确是手艺不咋地,回头有时间一定要换一个能做出相像饭菜的人来。

    遭娘瘟的!黄成军中好像什么都缺,什么都需要更换下!

    从这点上考虑,孙狗子和几名兵士借着陪自己出公差的机会,下趟好点的馆子也没什么打紧。他们几个一边要沿途保护自己,一边还要扯开嗓子满大街的去替黄成军宣传战绩,扬名立威,着实也是辛苦了点。

    所以,尽管是黄成军在打算大扩军阶段的军费储备还稍显紧张了点儿,但哪怕是自掏腰包,宋君鸿倒也乐意请这帮随身的兄弟们好好吃一顿。

    “行,走吧,去你相中的那家饭馆。”宋君鸿一答应,孙狗子立即美滋滋地在前头引路。

    一番穿街走巷之后,终于来到了一家酒楼门前。

    宋君鸿抬头瞅了一眼,只见楼高三层,光从店门、栏板上看,就能看出这家店档次想来不差。

    孙狗子忙凑上前来又介绍道:“我跟这家店掌柜的报过大人您的官阶,又说了咱们是刚剿过山匪的,所以店掌柜表示愿意半价结算今天的饭钱。”

    宋君鸿一巴掌拍在孙狗子的后脑瓜子上,故做微怒道:“谁让你在吃饭下馆子时拿咱们的官阶名号出来招摇的了?饭钱我请了,一会儿要分文不少的全部付给人家店掌柜,不要让人家说咱们黄成军是敲竹杠、吃白食的。”

第八十九节 铸得青锋向青天(二十四)

    孙狗子看了几眼,突然省悟过来自己的兵士在下面打架似有几分不妥,便向宋君鸿问道:“头儿,要不然我下去管管吧。”

    “先不用。”宋君鸿突然很想看看自己手下这批军士打架的水平。这种打架,有时可以看出很多东西来,譬如说是军士的单兵战斗能力、军士间的感情、战斗间的合作关系及有没有想到一些作战方法等。他笑道:“先看看再说。只是告诉下面的兄弟们,对方是赤手空拳,那咱们也不许动兵器,免得让人说咱们欺负他,或闹出人命来。”

    孙狗子点头,依言喊了几声。

    宋君鸿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下面的街头殴斗。

    那名大汉颇有几分神勇,以一敌八丝毫不见害怕,反倒把黄成军士们中的好几个人打的鼻青脸肿。

    但这几个黄成军士们也不是白给,他们本就有几分勇力,又见上面有宋君鸿和孙狗子在看着,谁也不好意思投降求饶,即便脸上被人揍的肿了,也拼命呐喊着再次冲上前去。

    打着打着,八名黄成军士们渐渐的开始有了章法,进行了配合。再不似一开始那般的只知一味拼勇挥拳了。

    这样一来,大汉终于慢慢的落了下风,再过了一柱香的光景,终于被黄成军士们擒拿住,扭按在地上。

    “小婢养的,也让你尝尝吃泥土的滋味。”这时,那名叫常小五的黄成军在约是想起了刚才自己被按倒的情景,胸中怒火升腾,上前抬起军靴来就想往大汉头上踩。

    “慢着!”一直坐在酒楼上看热闹的宋君鸿这时才突然大声呐喊了一句,制止了手下对这名大汉的继续凌虐。他说道:“士可杀不可辱,这名壮士也算是有几分拳脚和胆略,就饶他这一回吧。”

    说罢,他从腰包中摸出一颗小碎银锭来,从窗口上扔下去,冲自己的手下兵士们说道:“不管他是因为什么货物和你们产生冲突,这颗碎银子应该都够赔偿的了。你们把银钱交给他,然后把他放了吧。”

    “什么?放了他?大人,咱们可有好几个兄弟脸上都挂了花呢。”几名刚才在殴斗中吃了亏的黄成军士们有点不甘心。

    “那就再回去好好练练拳脚。”宋君鸿笑了起来。

    他并不想整治那名大汉,否则随便给大汉安一个冲撞将军、袭扰官员的罪名,就够让地方衙役把这名大汉给抓进牢中关上两三个月的了。

    他更不想让老百姓们说他手下的黄成军仗势欺人。

    常小五愤愤地把碎银子捡起来,扔给那名大汉,说道:“赔给你,拿着快滚吧,也不知是哪里跑出来的蛮牛,白白地败坏了我们兄弟吃饭的好心情。若再纠缠,便打你到回床上躺两三个月!”

    “我呸!”那名大汉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说道:“瞧你们身上的服色,也不过是一群厢兵罢了。老子以前在禁军时,对于你们这种货色是连瞅都懒的瞅上一眼。区区的几个厢兵,不过是一群狗屁不如的东西,耍的什么威风!”

    他这话骂的很大声,不仅身边的几名黄成军士们听到了,就连楼上的宋君鸿也一字不漏的听了个清清楚楚。脸色一沉,登时就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如果大汉是因为他手下的兵士冲撞了他,那么就再算多骂几句,宋君鸿也会忍着不作声的,说不定还会下去亲自赔个不是,息事宁人。可当他把整个厢兵都骂进去的时侯,宋君鸿的脸色可就也变了。

    他领着孙狗子就下了楼,来到了那名大汉的跟前。

    他一站在大汉眼前,大汉瞅着他的官服服色,才知道闯了大祸,但兀自不肯告饶。

    “你刚才说你瞧不起厢军?”宋君鸿恶狠狠地问。

    “是的。”大汉梗着脖子答。

    “就因为你瞧不起厢军,所以我们厢军就都是狗屁不如的东西?”宋君鸿盯着他又问。

    “是、是的。”大汉后退了小半步,便依然不肯服软。

    宋君鸿冷笑了起来:“却不知刚才是谁被我手下的厢军弟兄们拿住,摁在地上爬不起来?现在却又在这里吹大气。”

    大汉脸上一红,但仍然辩解道:“那不过是你们依多为胜,街上的人们都看着了。如果是一个对一个,来多少厢军也被我打趴下。”

    “好你个浑蛋,我这就让你知道下天高地厚。”孙狗子一挽袖子,就要上前却抽打那名大汉。

    结果一条手臂立即横在他的身前,把他给拦了下来。“我亲自来!”宋君鸿冷冷的道。

    宋君鸿上前一步,对那名大汉说:“你刚才吹牛说——厢军单打独斗没人能打的过你,那么我来和你打。”

    那名大汉后退了一步,扭头道:“我不和你打。”

    “为什么?怕了?”宋君鸿问。

    “怕个鸟!不过——”大汉说:“我也吃过军粮,知道你这身皮意味着什么。我若跟你打,就算是打赢了,恐也是死路一条。”

    宋君鸿哼哼一笑,几下就脱掉了自己的官服,扔给了孙狗子,又让店小二拿来笔墨,写了几个字扔给那名大汉,说道:“这是我自己写的契约。说明是自行与人比试拳脚,输赢无悔,死生无尤,更不会因为而让你吃官司。”

    大汉正自吃惊期间,宋君鸿冷笑着又说:“但你既然已经把羞辱厢军的话摆了出来,你若是不比,我就立即让人绑了你去衙门问罪。”

    大汉愣了一下,终于喊道:“好。比就比。反正我很早以前就当自己是半个死人了,就算打赢了后你要砍我脑袋我也认了。”

    说罢,不待宋君鸿准备,虎吼一声,就已经扑了上来。

    大汉尽管这一扑气势汹汹,但宋君鸿一矮身,就已经闪到了大街上。他一捋袖子,说道:“别急,咱换这宽敞地儿开练。十个回合之内,我若拿不下你,今后你对厢军说什么我都不管。”

    大汉又扑了过来,这次宋君鸿不再闪避,反而是身形一窜,上前抢攻。一手如电般叼住了大汉的手腕,一脚已经斜插在大汉身侧,然后身形一展,“腾”的一下子,把大汉侧靠出去好几步。

    这一下既有硬对硬的对抗,又有巧劲,顿时让大汉明白了眼前这名青年军官绝非善茬。

    大汉的身形还没定稳,宋君鸿已经一脚对着他的胸口高揣了过去。

    好个大汉,一边身形强自定住,一边手一捞,竟把宋君鸿的脚给抱在了手中。心下大喜,正拟斜拧把宋君鸿制服,却不想宋君鸿的脚一弹,便挣出他的掌控,反而借他刚才一抱之力,身形一跃,整个人跳进了大汉的怀中,大汉一愣,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打架的招式。不像是两名男子斗殴,倒似是一对情侣在拥抱缠绵。

    可电光火石间,宋君鸿的双腿已经如一把剪刀般夹住了大汉的脖子,然后身子绷直,以大汉的脖子为轴点身子开始晃转,“砰”的一下子,人群还没反映过来怎么回事,大汉已经被甩扔出去两丈多远,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宋君鸿却轻轻巧巧、如燕子一般的落在了地上。

    宋君鸿笑着伸出了两根手指,说道:“这才是第二回合,怎么,你就倒下了?”

    人群一片哗然,谁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分出胜负,谁也没有见过这么匪夷所思的打法。

    这是宋君鸿在后世时学过的流行于东南亚一带的柔术格斗技巧,重在擒拿摔靠,并非中原武学套路,难怪大汉会发蒙,人群一片惊讶呢。

    大汉拍拍身上的泥土,站了起来红着脸说道:“这、这不算。哪有打架往人怀里窜的,你刚才的招术,太怪了!不对,太没羞了。”

    “输了就是输了,还乱找理由。”宋君鸿晒道:“好吧,我这回不用柔术,可照样十个回合之内,再次把你打趴在地上,你信不?”

    大汉愣了一下,突然暴喝道:“不信!”话声里已经挥舞着拳头再次冲了上来。

    宋君鸿冷哼一声,拉开架式,也对冲了上去。

    就算你是一头蛮牛,可你面对的才是雄狮劲豹呵!

    宋君鸿的武学皆习自王矢,这是不知多少代王家名将们在战场上生死博杀积累下来的战技,一招一式都去繁就简,但却无比凶猛、致命。而且宋君鸿还曾受史珍指点过身法,所以他的身形快如闪电、拳脚劲如惊雷,不出几下,就把大汉死死的压制了下来。

    “五招、六招、七招、八招......”宋君鸿一边打着,一边在嘴里数着数。

    大汉光是着急,却是被宋君鸿逼的连连后退、手忙脚乱。

    宋君鸿突然大喝一声:“第九招!”话声里已经一个侧身避开了大汉的截击,右臂如狂鞭怒吼,一记横捶重重的砸在大汉有胸腹之间。大汉胸腹一痛,人已经被砸飞了起来,然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当大汉甩了甩正眼前一片金星的头颅,却见宋君鸿正在笑吟吟的看着他:“怎么样?服还是不用?”

第九十节 铸得青锋向青天(二十五)

    大汉愣了愣,挣扎着爬了起来。

    “如果没服输,我们还可以再打一回。”宋君鸿笑嘻嘻的道,仿佛他正在说的不是和一个壮汉凶险的打斗,而是和端茶喝水那样的随意轻松。

    大汉颓然的低下了头,小声说道:“是我输、输了。”

    如果第一次被人击倒,还能找理由推脱的话,那么连着被人击倒两次,再不承认,那就是耍无赖了。

    显然,这名大汉还是要点脸面的。

    “哼,认输就好。”宋君鸿突然大声的喝问道:“那你说厢军是狗屁,可你现在居然败在了厢军的手中,你还有何话可说?”

    大汉脸上一片微红。厢军是低等兵这算是人们心中普遍认同的一个俗理儿,可如果现在自己再说厢军是狗屁的话,那么自己岂非是连狗屁也不如了?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语已经惹恼了宋君鸿,看着对方的眼神中,似乎一直有股怒火在冰冷的寒意后窜腾。

    罢了,看来祸从口出的老话儿,当真不假。

    他横了心走到了宋君鸿的面前,跪倒在地,说道:“我知道你是一名大官儿,现在我任你处置吧,要杀要剐都随你。”

    “真的任我处置?”宋君鸿笑眯眯的打量他。

    大汉牙一咬,把眼一闭说道:“我虽然打不过你,可不管你怎么处置我都是决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还算是条汉子!宋君鸿心中暗赞了一声。

    他捡起落在地上的碎银子,回来掰开了大汉粗大的手掌,把碎银子放了上去。说道:“这是我替我手下兵士给你的赔偿,你回去吧。”

    不处罚自己?还给自己钱?还让自己走?大汉有点不敢置信地睁开了眼问向宋君鸿:“难道你、你就这么放过我了?”

    宋君鸿突然笑了起来,看着大汉说道:“我是很着恼别人看不起厢军,尤其是最后这几个月里当我也成了一名厢军后。我之所以要站出来和你打这一架,就是要告诉你和其他的人——我们厢军,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也是大宋军人,别人凭什么敢看低我们?”

    在宋君鸿的目光逼视下,大汉再次低下了头。

    宋君鸿一边接过孙狗子递过来的官服重新穿戴,一边说道:“如今你既然已经认输了,我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我还有什么理由要继续处罚你呢?我们厢军,不会让人欺压,但也不会随意欺压别人。”

    宋君鸿一番话说完,大汉已经满脸羞色,一个头又重重地磕在了地上,说道:“大人山海之量,是俺鲁汉错了!不该由着性子乱说。”

    宋君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没关系,本就是起于误会,说不定我的手下兵士也有不是在先呢。能和解就好,你走吧。”

    说罢宋君鸿便欲领着手下回身上楼去,打完了一架后,他越发的觉的饿了。

    大汉在危机门口走了一圈,十分感慨,他嘟囔道:“唉,要是我们当兵时,也遇上这种爱惜军队声誉和兄弟们的将领就好了。”

    尽管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不远处的宋君鸿还是听到了。他豁然一下转过身来,对大汉说道:“你先别走!”

    大汉不明所以的停下脚步来望着宋君鸿。

    宋君鸿问道:“你说你也当过兵?”

    大汉似乎也发现自己有点失言,但话已出口,只好承认道:“是的。”

    “从你之前对厢军轻视的态度上来看,你应该是禁军?”宋君鸿又问。

    大汉只好又点了点头:“是的。”

    宋君鸿上下打量了下大汉一眼,突然高声喝问道:“那你为何现在不在军中?”

    古时百姓从军,一般都是接近于终身职业。无如伤残,一般到五十以后才会退役养老。

    可大汉瞅模样也就才三十出头,刚才还和自己打了一架,壮的像头牛。这种人,军队怎么可能放他离开?

    尤其是在这宋金刚刚大战完,不少军队都是处在缺兵、惜兵的状态下。

    宋君鸿脑中一思考这些问题,就觉得严重的不对劲。

    对于宋君鸿的疑问,大汉并没有回答。脸上神情却有点不自然,像是有几分着恼,又像是有几分羞惭。

    这不自然的神情再次让宋君鸿觉得个中必然存有问题,他的目光变得再次严厉起来,喝问道:“你从前是在哪支军中,是否是私逃出来的?从实说来!”

    当逃兵从来都是重罪。尤其是宋金大战刚刚过去不久,如果这名大汉是因为贪生怕死、临战脱逃的,那么宋君鸿立即就会将其处死,以正军纪。

    看到宋君鸿严厉的神色,孙狗子一打眼神,领着八名军士“呼啦”一下子,把那名自称叫“鲁汉”的大汉再次团团围住,以防其逃逸。

    孙狗子的手,甚至已经摸到了刀把子上。

    “我没有当逃兵!”鲁汉辩驳道。

    看了看这个阵势,再看宋君鸿的眼中也仍有怀疑之色,鲁汉并没有试图突围,他知道——他敢有任何不当之举的话,宋君鸿都会毫不犹豫地下令把他格杀于街头的。

    鲁汉冲着宋君鸿缓缓地再次跪下了,说道:“大人明鉴,俺鲁汉虽然粗鄙,但从来都不是怕死的卵蛋,当逃兵这种丢脸的事俺是宁死也不会去做的。”

    宋君鸿凝视了鲁汉一会儿,他觉得以眼前这名大汉的性格,多半不会真的去做逃兵。

    “那么,你是因为犯了什么过错,被军队给撵出来了?”宋君鸿又问。

    “也不是!”鲁汉又摇了摇头。

    “怪哉,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为何会好好的军粮不吃跑到大街上贩货为生?”宋君鸿越发的疑惑。

    “那是因为.....因为.....”鲁汉欲言又止,只是双手紧紧地攢住了拳头,脸上因为激动而青筋毕露。

    “因为什么?但说无妨。如果你不说,我反倒要把你交到衙门去查验定罪。”宋君鸿半安抚半威吓。

    鲁汉静了一会儿,平复了下心情,这才指着孙狗子说道:“小人以前不仅是在军中,还和这位兄弟一样,是名正九品上的仁勇校尉呢。”

    宋君鸿等人小吃了一惊,呵,原来还是名军官呢?

    那为什么好好的朝庭命官不当,跑来当贩夫走卒呢?

    “说下去!”宋君鸿催问道。

    “因为......”鲁汉说道这里时,似是含着巨大的悲愤,说道:“因为我们的番号被朝庭给取消了!”

    啊?一支军队的番号是一支军队的历史、一支军队的灵魂所系。不管军队经历了多少人,但番号会一代一代军士的流传下去。

    而如无大过错或没遇上大型的兵制改革,朝庭自也不会轻易取消一支军队的番号的。

    而近二十年来,朝庭取消番号的军队总共也不过三两支。一念及此,宋君鸿突然似是明白了什么,他拦口问道:“等等,你先说下你此前是在哪支军队中任职的。”

    “铁林军。”鲁汉不知为何眼前这名将军对自己从前的军队如此感兴趣,但还是如实回答了。

    果然!宋君鸿心下一惊,命令手下的兵士们散开包围圈,走上前去一把抱住了鲁汉的双臂,把他缓缓的扶了起来。

    宋君鸿的这番举动让鲁汉有点吃惊,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他问道:“大人………您这是……?”

    “我已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宋君鸿轻声说道:“你们铁林军,是在新宜城之战中尽没,被失去番号的吧?”

    “大人您知道此事?”鲁汉有点惊讶。

    宋君鸿有点沉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当时新宜城之战,面对数万金兵,我大宋方除了你们铁林军,可还发现有别的禁军部队?”

    “有。”鲁汉想了想,答:“当时因为怕敌我力量对比悬殊,所以种太尉还调拨了一部分的广武军和捧日军前去助战。”

    “你可能完全想不到,我便是当时奉命前去襄助的捧日军所部的营副指挥使。”宋君鸿把着他的臂说道。

    鲁汉果然大吃一惊:“大人,您当时也参加了那种大战?”

    是的。宋君鸿再次点了下头,但脸上却全无半分兴奋之情。

    新宜城大战,完全是为了解救出因为贪功冒进而被敌人围困住了的高行。

    可是,为了能帮助国舅高行能安全脱困,韩书贤竟然丧心病狂地把铁林军、广武军和捧日军万余人全扔在战场作了炮灰,只领少部分亲卫护着高行脱离战场。

    前方打的热火朝天,后方高级将领们已经跑了没了踪影。军队失去了指使,战力大降,又被敌人团团围住,其结果可想而知了。

    最后,在战场上的三支军队的将士们几乎全军覆没。捧日军两个骑军营八百精骑能突围存活下来的不过三十余骑。而铁林军和广武军全军因为不仅九成半的人员都被金兵消灭,且所有的旌旗战鼓也都被金兵虏获了去,所以被朝庭一怒之下,干脆取消了他们的番号。参战将士就算偶有生还的,也变成有罪之身,被削去官职和军籍,贬为平民了。

    想起无数在那一战中枉死的军中袍泽们,宋君鸿就痛心不已。也因此,他竟对鲁汉有了一分同病相怜的感情。

    他知道,不论捧日军还是铁林军、广武军,关于这一役的记忆都只有“惨”、“冤”两个字可以形容!

    宋君鸿把鲁汉扶起,说道:“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此日不妨与我们一起吃顿便饭吧。”

    鲁汉刚想推辞,宋君鸿已经说道:“我们一起打过仗,在战场上互相支援,算是过命的交情了。不必客气。”

    进了雅间,宋君鸿指着鲁汉说:“你别看我们当时那一仗输的惨烈,可谁也没有当孬种跟金兵投降的。兄弟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却都是奋战到死,不信你们可以问这个叫鲁汉的兄弟。”

    黄成军士们看到鲁汉的眼神中立即多了几分崇敬。

    “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再不敢提当时的光景了。”鲁汉的话中,也不知是谦逊,还是感喟。

    宋君鸿想了想,突然说道:“鲁汉兄弟,我要是让你重返军籍,重新吃上军粮呢?”

    鲁汉大吃一惊:“你能让我重新入伍?”

    一众黄成军士们笑了起来,说道:“鲁汉大哥,我们大人可是一军的指挥使啊,拉个人入军籍还不是轻松的事情。”

    宋君鸿怕鲁汉因为厢军身份低而不肯答应,就说道:“鲁汉兄弟,我跟你说,你可别看我们是厢军,我们一样吃军粮,一样能打仗。我这次进扬州城,就是因为之前我们黄成军一口气消灭了两支作恶的山匪,我专程给手下的兵士们请功来了。”

    鲁汉想了想,说道:“好,我入!今后我便也是你们黄成军中一员了。”

    宋君鸿高兴的合不扰嘴,以这鲁汉的身手,必是一名悍将啊。他一拍桌子,说道:“好,我就再送你一份大礼,将你官复原职吧。”

    “真的?我能复官?”鲁汉高兴的都满脸都乐开花了。他之所以战后一直滞留淮南东路不去,就是因为官职被撤、军籍被削,深巩无颜无乡见家中父老。

    “当然。”宋君鸿自信的点了点头。他现在已经是五品的将军,还担任一支独自番号军队的统帅。自然拥有一定程度上朝庭授予的人事任命权。九品的官员,只要不超编,且有正当理由,他自己就可以进行任命,然后报备上司和兵部即可;七、八品的官员,他可以荐举,但需要上报到王矢处进行议功议贤后,才能确定是否任职;而六品以上,就需要上报鲁如惠处;五品以上,则必须要报到兵部、由兵部来裁夺了。

    只是可能黄成军的官职少点,待遇差点。但官阶,可都是货真价实的。

    鲁汉听的很高兴,从被贬官的那一刻起,他曾很消沉,没想到还能有朝一日再次复官。

    只是他却没有注意到——宋君鸿虽然强装镇定,但在眼角眉梢同样有着巨大的喜悦之情。

    随后,宋君鸿又趁热打铁的追问着:“当初和你一起,虽然生还但被从铁林军中贬退的兵士,还有多少?”

    鲁汉略加思索,说道:“当初我们突围出来并且重新聚拢的,约有三、四百人。铁林军被撤消番号后,这几百余人其中又有大半是回了家乡,但也有少部分和我一样,滞留在淮南东路各处,以各种粗业谋生。”

    “那好。”宋君鸿笑了一下:“我就好人做到底吧。你今日先跟我们回营去休息几日,我也给你办理下军籍官履。等过几日,你穿着我给你的官服、抱着官印去找你昔日的那些军中袍泽们。告诉他们,我宋君鸿敬重他们,只要他们身体未残,也愿意来,我都一概敞开了大门表示欢迎。”

    “若如此,则真要谢谢大人了。”鲁汉又要下跪,被宋君鸿一把拽了起来,叮嘱道:“你只要把这件事情办好,那么就算既帮助了你的袍泽兄弟们,又算是报答我了。”

    听闻还有部分生还的铁林军将士,宋君鸿心中比捡着了金元宝还要高兴。

    当初兵部的那些官老爷们光顾着生气取消了他们的番号和军籍,却完全没有想到这批人的价值。但经历过战场作战、正求贤若渴的宋君鸿却完全明白自己捡了多大的便宜。

    这些都是出身禁军、接受过正规训练的兵士,且能从当年新谊城那么惨烈的大战中突围生还的人,绝对是个顶个的勇兵悍将。如果这批人都被自己招蓦至帐下,可以想见——这对于正欲图壮大的黄成军将带来多么大的影响和改变!

第九十一节 铸得青锋向青天(二十六)

    进入了七月的淮南东路,天气开始炎热。走在路上,都能感觉到空气中似有一股流火的热浪,但茂密的树林通过它参天的枝桠,能给人遮挡住不少灼人的阳光照射,远远看着,就有安全感。再往里走,山林显得越来越优美,放眼远望,是婉蜒无尽的翠绿的蕴涵无数生机的丛林,密密的塔松象撑天的巨伞,重重叠叠的枝桠,只漏下斑斑点点细碎的日影,骑马穿行林中,只听见马蹄溅起漫流在岩石上的水声,增添了密林的幽静。在这林海深处,连鸟雀也少飞来,只偶然能听到远处的几声鸟鸣。这时,如果你下马坐在一块岩石上吸烟休息,虽然林外是阳光灿烂,而遮去了天日的密林中却闪耀着你烟头的红火光。从偶然发现的一棵两棵烧焦的枯树看来,这里也许曾来过辛勤的猎人,在午夜中他们生火宿过营,烤过猎获的野味。

    树林中,透着寂静,抬头仰望,阳光正透过树叶间的林荫照射下来,像繁星在空中闪烁,有些刺眼,却十分晶莹美丽,透着不可捉摸的静谧。照射下来的光影,若隐若现的左右悠扬地晃着,那躲在灌木后野兔,用胆怯的眼神张望着四周,不只是要出来觅食还是来附近欣赏着唯一一片诱人的风景,从这头的树林往那头望去,无尽的绿色又显得有些空洞,还应是含苞待放的嫩芽,却被那仿佛刀刃般的风摧残着慢慢地坠落在地。

    这里有种安谧之美,如果忽略山脚下一片正在做战前预备的军士的话,没准有人会把这里当做适合效外散步的好去处。

    实际上,没有人敢到这里来做散步或娱乐,因为这里是一股著名的山匪盘距的所在——美丽的山林,因为这匪徒们的出现,而变得格外的恐怖。

    宋君鸿是猎户之子,他出生于山林,也喜欢山林,因此,他绝不允许这股山匪长期霸占着这片山林,将这片美丽的地方演变成人人谈之色变的恐怖之地。

    他再次审视了一下自己手下兵士的布置,转身对驻马立在自己身边的一位三十余岁的壮年将军说道:“哥哥,这次咱们一定要把这一片的匪患给肃清,不能留有后患。”

    而旁边被宋君鸿敬称为“哥哥”的将军,正是现任强勇军左厢指挥使、宋君鸿以前在捧日军中的老上司、好兄弟种依尚。

    尽管宋君鸿现在的勋衔已经高过了种依尚,但他仍然时刻保持着对种依尚的尊敬。

    种依尚微微颔了下首,说道:“子烨只管放心。”

    他的脸上一片沉着坚毅之色,但细心的宋君鸿还是从他同样关注着兵士们情况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些火热——那是急于建功立业的热切。

    这次联合剿匪行动,是自来到淮南东路以来的半年中,种依沿和宋君鸿的首次联手。这次联手,考验的不仅是两人的指挥作战能力,更有这半年来两人在各自队伍中练兵的成果。

    宋君鸿看了下正在进行分组列队和布阵的强勇军,发现其各项活动进行的有条不紊。果然是东南强兵!宋君鸿心中暗赞了一声。

    种依尚似是发现了宋君鸿的观察,便笑道:“愚兄手下的这些个兵丁,子烨可还看的过眼否?”

    笑话,谁敢对强勇军看不过眼?那么在整个淮南东路就再无能入眼的军队了。宋君鸿自然能体会到种依尚刚才问话中透露出的丝丝骄傲。宋君鸿有几分羡慕地再瞅了几眼这支东南第一强军,转脸对种依尚说道:“能把这支军队打造的如此了不起,哥哥怕是没少花心力吧?”

    “主要还是强勇军的底子好。”种依尚谦虚了一下,但话语中的骄傲之情依然不减。

    宋君鸿又看了几眼强勇军,发现其行列行进之间俨然已经有了几分捧日军的影子。他知道,种依尚在锻炼这支军队时,还是下了苦功的。

    有时,宋君鸿会意识到,自己对于黄成军的锻炼与指挥,都在若有若无的模仿和学习种慎。这一来是由于此前宋君鸿一直在捧日军中任职,没有别的军旅经历;二来,种慎也的确是堪称一个好的楷模。

    在捧日军中的近两年经历,对自己的成长来说弥补足珍贵。可如果自己在这短短两年内就从种慎身上学到了不少有益之处的话,那么作为种氏子孙的种依尚,从小就跟在种慎身边长大,种慎对其的影响就必然更为强烈了。

    时至今日,种依尚离开了捧日军来到这淮南东路统军练兵,举手投足间已经有乃叔的三分神采了。

    这时,从强勇军的阵营中奔出一骑来到了两人身前,首先向着宋君鸿和种依尚行了一个军礼,说道:“见过宋将军,见过厢指挥使。”

    宋君鸿打眼一看,却是杨火云。这是和自己的一样从捧日军借调出来的昔日同僚,当年铁血第一营的硕果仅存的十余人之一,也算是宋君鸿的昔日旧部。不过,到了淮南东路以后,一班老兄弟们都被重新分配了职务。借着和王矢的师生之谊,宋君鸿把李通、李三狗、刘长火、张世业和孙狗子都召至了自己的帐下继续听用。而杨火云则被种依尚要了去。余下的,还有封闯、郑大虎和钱通三人,则分别被调到了别处去任职。

    宋君鸿笑着向他回了个军礼,又笑着点了点头致意。大战之前,必竟不便多聊家常。

    杨火云同样向宋君鸿笑了笑,这才请种依尚请示道:“大人,军队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开始进攻了吗?”

    种依尚扭头望向宋君鸿。虽然是各领一军、属于互相合作的平等伙伴关系,但在军阶勋衔上必竟宋君鸿还是高了自己三阶。

    这次进山欲图剿灭的悍匪“摸着天”是淮南东中诸多恶匪中势力较庞大的三支之一,手下人多势众,单以黄成军目下的兵力和战力,多半啃不下这块硬骨头,所以宋君鸿才转而向种依尚寻求合作。为了不给摸着天以过大的压力,免得他率众流窜逃匿,宋君鸿和种依尚在兵力布置上故意下了番功夫。

    据刘长火摸查回的线报,摸着天手下共有匪众两千余人,所以此次进剿,黄成军出兵一千人,强勇军出兵一千两百人,给匪人一种官兵的兵力有限,顶多也只能是旗鼓相当的感觉。且清一色的,全部换上了黄成军的破旧军装和旗号。

    而在此战之前,一直宣传的,就是只有黄成军在进行剿匪作战。他们甚至故意把这个情报透露给摸着天手下派出来打控消息的探子们。并且摆出一幅黄成军在剿灭了两股仅百人规模的小山匪后骄傲自大,把摸着天等同于剿灭过的这两支小山匪的蔑视心态。从方方面面刺激摸着天的脾气,让他有了一种想要狠狠地教训一下黄成军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厢军的恨意冲动。

    当然,最后是谁教训的了谁,还要看此战的最后结果。

    必竟,宋君鸿和种依尚决定仅以两千两百人进剿摸着天还是有点冒险的。必竟这样一来,官军在兵力上完全不占优势,而在地利上又远不如山匪们。

    宋君鸿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种依尚说道:“哥哥,我们黄成军也准备好了,咱们开始进攻吧。”

    种依尚点了点头,两人同时分别对自己手下的兵士们开始传令。

    战斗的号角一吹响,在山脚处隐藏的两千两百名官兵立即展开队列,向早已摸查清楚的山匪的山寨们摸去。

    宋君鸿并没有冲在前面,而是在队伍的最后,押着大军缓缓前进。

    他如今已经是一军的统帅,再不能由着性子在前面去与敌人展开肉捕血战,而必须要尽可能的站在战局边上,以更高端的视野、更安全的状态、更冷静的心态和更慎密的思维来观察着战局、指挥着自己的部队去赢得最后的胜利。

    尽管只要一听到号角的蜂鸣他还是热血上涌,会不由自主的想要去摸腰间的厚背宽刃的战剑。

    他望向身边的种依尚,果然,种依尚似也在拼命克制自己的冲动。毫无疑问,现在两人都经历着同样的从必须身先士卒进行拼杀的底层将领向指挥若定、可以冷静的看着千万人死去而不动容的中高层将领的过渡,从今往后,他们会需要克制的冲动会越来越多,同样的,他们会越来越谨小慎微、越来越患得患失,因为,他们今后背负着的,都是千百人的性命,需要担负的责任也越来越大。

    “不要过于担心。我麾下左厢余下还有五千多兵士,我已经让他们在这几天里全部的化妆成普通百姓,分批潜伏在附近的三个县中了。一会儿咱们这正式开战了,他们也会从临县紧急向这里进行聚拢,如果咱们战局不顺,他们可以作为援军投入第二批次的战斗。如果咱们战局打的顺,他们也能在山脚下进行拦截搜捕,防止有大量山匪们逃逸下山。”

    宋君鸿欣喜地看了下种依尚,种依尚作为有着十余年统军经验的老兵,作事按排的滴水不漏,十分稳妥。不过宋君鸿也在心中暗暗感慨,强勇军作为东南的一支重要禁军,有着一万七、八千人的编制,又优先招蓦满员,光其左厢的军士,就比自己黄成军整个军的兵力都要多上四、五倍。

    由此不难看出,黄成军要想出头,其与其他军队的差距有多大,需要走的路有多远了。

    不管如何,我一定要迎头赶上。哪怕是给我扔落山谷,我也要一步一步的往上攀登,必能有朝一日傲立山巅。

    路不够,自己开!兵不行,血来练!一步一个脚印,一战一个成绩,任何的名将、任何的强军,都是这样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容不得半点的取巧。

    正在宋君鸿在暗暗地下着决心时,军队已经向进推进了数里山路,正拟通过一片山谷时,突然两侧传来一片喊杀之声,密集的箭雨从天洒落,射向正在行进的官兵们。

    “不好,贼人有埋伏!”宋君鸿和种依尚互相对望了一眼。

第九十二节 铸得青锋向青天(二十七)

    大汉愣了愣,挣扎着爬了起来。

    “如果没服输,我们还可以再打一回。”宋君鸿笑嘻嘻的道,仿佛他正在说的不是和一个壮汉凶险的打斗,而是和端茶喝水那样的随意轻松。

    大汉颓然的低下了头,小声说道:“是我输、输了。”

    如果第一次被人击倒,还能找理由推脱的话,那么连着被人击倒两次,再不承认,那就是耍无赖了。

    显然,这名大汉还是要点脸面的。

    “哼,认输就好。”宋君鸿突然大声的喝问道:“那你说厢军是狗屁,可你现在居然败在了厢军的手中,你还有何话可说?”

    大汉脸上一片微红。厢军是低等兵这算是人们心中普遍认同的一个俗理儿,可如果现在自己再说厢军是狗屁的话,那么自己岂非是连狗屁也不如了?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语已经惹恼了宋君鸿,看着对方的眼神中,似乎一直有股怒火在冰冷的寒意后窜腾。

    罢了,看来祸从口出的老话儿,当真不假。

    他横了心走到了宋君鸿的面前,跪倒在地,说道:“我知道你是一名大官儿,现在我任你处置吧,要杀要剐都随你。”

    “真的任我处置?”宋君鸿笑眯眯的打量他。

    大汉牙一咬,把眼一闭说道:“我虽然打不过你,可不管你怎么处置我都是决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还算是条汉子!宋君鸿心中暗赞了一声。

    他捡起落在地上的碎银子,回来掰开了大汉粗大的手掌,把碎银子放了上去。说道:“这是我替我手下兵士给你的赔偿,你回去吧。”

    不处罚自己?还给自己钱?还让自己走?大汉有点不敢置信地睁开了眼问向宋君鸿:“难道你、你就这么放过我了?”

    宋君鸿突然笑了起来,看着大汉说道:“我是很着恼别人看不起厢军,尤其是最后这几个月里当我也成了一名厢军后。我之所以要站出来和你打这一架,就是要告诉你和其他的人——我们厢军,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也是大宋军人,别人凭什么敢看低我们?”

    在宋君鸿的目光逼视下,大汉再次低下了头。

    宋君鸿一边接过孙狗子递过来的官服重新穿戴,一边说道:“如今你既然已经认输了,我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我还有什么理由要继续处罚你呢?我们厢军,不会让人欺压,但也不会随意欺压别人。”

    宋君鸿一番话说完,大汉已经满脸羞色,一个头又重重地磕在了地上,说道:“大人山海之量,是俺鲁汉错了!不该由着性子乱说。”

    宋君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没关系,本就是起于误会,说不定我的手下兵士也有不是在先呢。能和解就好,你走吧。”

    说罢宋君鸿便欲领着手下回身上楼去,打完了一架后,他越发的觉的饿了。

    大汉在危机门口走了一圈,十分感慨,他嘟囔道:“唉,要是我们当兵时,也遇上这种爱惜军队声誉和兄弟们的将领就好了。”

    尽管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不远处的宋君鸿还是听到了。他豁然一下转过身来,对大汉说道:“你先别走!”

    大汉不明所以的停下脚步来望着宋君鸿。

    宋君鸿问道:“你说你也当过兵?”

    大汉似乎也发现自己有点失言,但话已出口,只好承认道:“是的。”

    “从你之前对厢军轻视的态度上来看,你应该是禁军?”宋君鸿又问。

    大汉只好又点了点头:“是的。”

    宋君鸿上下打量了下大汉一眼,突然高声喝问道:“那你为何现在不在军中?”

    古时百姓从军,一般都是接近于终身职业。无如伤残,一般到五十以后才会退役养老。

    可大汉瞅模样也就才三十出头,刚才还和自己打了一架,壮的像头牛。这种人,军队怎么可能放他离开?

    尤其是在这宋金刚刚大战完,不少军队都是处在缺兵、惜兵的状态下。

    宋君鸿脑中一思考这些问题,就觉得严重的不对劲。

    对于宋君鸿的疑问,大汉并没有回答。脸上神情却有点不自然,像是有几分着恼,又像是有几分羞惭。

    这不自然的神情再次让宋君鸿觉得个中必然存有问题,他的目光变得再次严厉起来,喝问道:“你从前是在哪支军中,是否是私逃出来的?从实说来!”

    当逃兵从来都是重罪。尤其是宋金大战刚刚过去不久,如果这名大汉是因为贪生怕死、临战脱逃的,那么宋君鸿立即就会将其处死,以正军纪。

    看到宋君鸿严厉的神色,孙狗子一打眼神,领着八名军士“呼啦”一下子,把那名自称叫“鲁汉”的大汉再次团团围住,以防其逃逸。

    孙狗子的手,甚至已经摸到了刀把子上。

    “我没有当逃兵!”鲁汉辩驳道。

    看了看这个阵势,再看宋君鸿的眼中也仍有怀疑之色,鲁汉并没有试图突围,他知道——他敢有任何不当之举的话,宋君鸿都会毫不犹豫地下令把他格杀于街头的。

    鲁汉冲着宋君鸿缓缓地再次跪下了,说道:“大人明鉴,俺鲁汉虽然粗鄙,但从来都不是怕死的卵蛋,当逃兵这种丢脸的事俺是宁死也不会去做的。”

    宋君鸿凝视了鲁汉一会儿,他觉得以眼前这名大汉的性格,多半不会真的去做逃兵。

    “那么,你是因为犯了什么过错,被军队给撵出来了?”宋君鸿又问。

    “也不是!”鲁汉又摇了摇头。

    “怪哉,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为何会好好的军粮不吃跑到大街上贩货为生?”宋君鸿越发的疑惑。

    “那是因为.....因为.....”鲁汉欲言又止,只是双手紧紧地攢住了拳头,脸上因为激动而青筋毕露。

    “因为什么?但说无妨。如果你不说,我反倒要把你交到衙门去查验定罪。”宋君鸿半安抚半威吓。

    鲁汉静了一会儿,平复了下心情,这才指着孙狗子说道:“小人以前不仅是在军中,还和这位兄弟一样,是名正九品上的仁勇校尉呢。”

    宋君鸿等人小吃了一惊,呵,原来还是名军官呢?

    那为什么好好的朝庭命官不当,跑来当贩夫走卒呢?

    “说下去!”宋君鸿催问道。

    “因为......”鲁汉说道这里时,似是含着巨大的悲愤,说道:“因为我们的番号被朝庭给取消了!”

    啊?一支军队的番号是一支军队的历史、一支军队的灵魂所系。不管军队经历了多少人,但番号会一代一代军士的流传下去。

    而如无大过错或没遇上大型的兵制改革,朝庭自也不会轻易取消一支军队的番号的。

    而近二十年来,朝庭取消番号的军队总共也不过三两支。一念及此,宋君鸿突然似是明白了什么,他拦口问道:“等等,你先说下你此前是在哪支军队中任职的。”

    “铁林军。”鲁汉不知为何眼前这名将军对自己从前的军队如此感兴趣,但还是如实回答了。

    果然!宋君鸿心下一惊,命令手下的兵士们散开包围圈,走上前去一把抱住了鲁汉的双臂,把他缓缓的扶了起来。

    宋君鸿的这番举动让鲁汉有点吃惊,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他问道:“大人………您这是……?”

    “我已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宋君鸿轻声说道:“你们铁林军,是在新宜城之战中尽没,被失去番号的吧?”

    “大人您知道此事?”鲁汉有点惊讶。

    宋君鸿有点沉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当时新宜城之战,面对数万金兵,我大宋方除了你们铁林军,可还发现有别的禁军部队?”

    “有。”鲁汉想了想,答:“当时因为怕敌我力量对比悬殊,所以种太尉还调拨了一部分的广武军和捧日军前去助战。”

    “你可能完全想不到,我便是当时奉命前去襄助的捧日军所部的营副指挥使。”宋君鸿把着他的臂说道。

    鲁汉果然大吃一惊:“大人,您当时也参加了那种大战?”

    是的。宋君鸿再次点了下头,但脸上却全无半分兴奋之情。

    新宜城大战,完全是为了解救出因为贪功冒进而被敌人围困住了的高行。

    可是,为了能帮助国舅高行能安全脱困,韩书贤竟然丧心病狂地把铁林军、广武军和捧日军万余人全扔在战场作了炮灰,只领少部分亲卫护着高行脱离战场。

    前方打的热火朝天,后方高级将领们已经跑了没了踪影。军队失去了指使,战力大降,又被敌人团团围住,其结果可想而知了。

    最后,在战场上的三支军队的将士们几乎全军覆没。捧日军两个骑军营八百精骑能突围存活下来的不过三十余骑。而铁林军和广武军全军因为不仅九成半的人员都被金兵消灭,且所有的旌旗战鼓也都被金兵虏获了去,所以被朝庭一怒之下,干脆取消了他们的番号。参战将士就算偶有生还的,也变成有罪之身,被削去官职和军籍,贬为平民了。

第九十三节 铸得青锋向青天(二十八)

    随着这一片突然的箭雨袭至,黄成军和强勇军各有一二十人中箭倒地。

    “把他娘的,快竖盾墙。”在最前面负责和刘长火一起开道的李三狗一边挥舞着兵器磕飞几支箭矢,一边高声的喝令道。

    醒过神来的两军兵士都已经开始竖起了随身携带的盾牌遮挡在身前。

    在进山之前,宋君鸿就预料到如果山贼们借助森林的掩护,利用弓箭向官兵进行偷袭射击的话,对于习惯于列阵而战的官兵来说,将是大为不利的。所以,他特意提醒两军多带上一些盾牌。并且专门花出三天时间来训练兵士结各类大小的盾墙阵。

    在军官的口令下,持盾的兵士们分别用盾牌在身体两侧和头顶拼结出一片片圆形的盾墙。

    只不过,强勇军手中竖起来的,都是统一制式的坚硬闪亮的铁盾。而黄成军们举起来的,则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有铁盾,也有皮盾,还有木盾,甚至有几个兵士把军中煮饭的大锅盖都给拎了过来,高高的举在了头顶上。

    一时间恰似在山路上冒起了无数稀奇古怪的大蘑菇,巍为奇观。

    盾墙一旦结成,山贼们本就大多箭技稀松,这时靠箭支能给官兵们能造成的杀伤已经很小了。

    不仅如此,反倒是官兵们中的步弓手们开始张开弓箭和铁弩,从盾牌的间隙中不断向山匪们进行还击。

    看到靠射箭再也占不到便宜,有名山匪头目摸出一支号角呜呜的拖着长音吹了一声,领着两侧的山匪们一起怪叫着冲了下来。

    如果是以前的黄成军,面对这一波冲击,多半就已经跨了。

    不过今时今日,黄成军在宋君鸿等人的严苛训练和厚赏许诺,战斗力和战斗勇力都早已变得非同往日了,何况在黄成军中还混杂着有至少一半以上的强勇军。

    “呵,送死来了!”种依尚轻蔑的一笑,虫豆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如果步战上强勇军连区区的山贼都打不过的话,那么也不用在淮南东路竖旗号了。他对宋君鸿说道:“子烨,让你的人往左迎击,我的人往右迎击,待我手下先击破山贼的军势后就回去支援你。”

    “行,也让哥哥亲眼看看我对黄成军的训练结果。”宋君鸿大笑了起来,立即下令开始向左侧山贼们抢攻。

    山贼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怪叫着,又占了地利从山上向下冲锋,气势倒也有几分吓人。面对这种情形,管已经不会再扭头逃跑为,但黄成军中不少人还是变了脸色。

    向来喜欢担当前锋作战李三狗瞅见了手下兵士们面上的紧张之色,吼一声:“别装孬种,咱们冲上去干翻这帮贼种便是。”

    “让我们先来!”一直混在黄成军士人群中的鲁汉拔出了腰间的战刀,大喝了一声,领着自己招回来的六十多名原铁林军士们率先越过其他黄成军士们,面对山贼的冲锋发起了反冲锋。

    当年面对如铁桶一般的金兵他们都尚且能死战不休,何况眼前这区区几百个小毛贼?

    原铁林军士们的气势竟然毫不亚于哇哇大叫的山贼们。

    “乖乖,真是够种!”李三狗暗赞了一声,回身对其他的黄成军士们说道:“看看,这才是真正的男人。咱们也别让人看扁了,跟着我上啊!”

    有人带头,黄成军士们的勇气终于攒够了,跟在李三狗的身后也挥舞着兵器冲向了山贼们。

    种依尚关注着自己的手下们,尽管他有着充足的自信,但这必竟还是他第一次目睹自己手下兵士们的实战。

    好在,强勇军的兵士们没有让他失望。

    不消一柱香的时间,强勇军就已经顶住了山贼们的攻势,并且慢慢掌握了主动,不管是从气势上还是从战况上,强勇军都已经占据了优势。

    种依尚满意的点了点头,扭头望向黄成军一边,却惊奇地差点呼出声来。

    黄成军已经把另一侧的山贼们打的节节败退,开始抱头后撤。

    鲁汉与六十余名原铁林军将士们越战越勇,甚至已经开始追击到了山头上。

    种依尚张大了口、瞪圆了眼,一脸的不敢置信的神情。

    他之前一直认为:不管宋君鸿再怎么训练有方,黄成军的情况也不可能一下子翻了天去,出来打仗多半还是不行的。

    李通、李三狗、刘长火、张世业等原几名捧日军旧部的战力他是知道的。在他一开始的估计中,黄成军的作战,多半也只能靠这寥寥几名捧日军旧部来硬撑下局面罢了。却不想甫一接战,黄成军中便冲出六十多号人来,龙精虎猛的在山贼中开始攻击,遇见一个砍倒一个,遇见两个就放倒一双,左冲右砍,如入无人之境。

    这、这些家伙倒底是什么人?比起捧日军的战力也不遑多让啊!

    天哪,黄成军中居然有群这么历害的家伙!他突然想到刚才还大言满满地对宋君鸿说道让黄成军多撑住一会儿,然后他的强勇军就会来解困,现在看来,黄成军不仅不需要他来帮助解困,反而冲锋在了他的强勇军前头。

    “这......这......这......”种依尚舔了舔自己感觉有点发干的嘴唇,问向宋君鸿:“子烨,这些真的都是你的手下吗?”

    “当然。”宋君鸿骄傲的回答。

    “想不到一介小厢军中,居然也有如此悍勇善战之军士。”种依尚喃喃说道。

    宋君鸿抿嘴一笑,他才不会告诉种依尚自己是收编了昔日铁林军中最后的一些种子呢。

    这些人,是从战场上踩着敌人和同伴的尸体走出来的,他们尽管落魄街头,却没有一个刀不快的、拳不狠的、意志不坚定的、杀伐不果敢的!

    这是一群从地狱的鬼门关口又回来的人,而再妄图和他们搏杀的人,多半会被他们轻松的送下黄泉。

    他知道这些原铁林军部众是故意在他面前表现自己的能力,好换取自己真正的信任和赏识,也搏取他们在黄成军中的尊重。

    宋君鸿也同样在目不转睛的观察着他们的战况。心头默默念着鲁汉当时领他们回来时特强调过的几个人的名字:肖欢、李强、李明、王建闯、苗贺、董红花......

    他要借机好好观察下这些人的表现:作战是否勇敢、协作是否稳妥、号令是否顺畅、心思是否细密等,这些人,将来或许都堪大用。

    李通、李三狗等几位捧日军将领是他起家的班底,也是他最亲密和信任的兄弟们。可他要想发展、黄成军要想壮大,就不能光是依赖这几位老兄弟。

    原黄成军中如果有可造之材,他就要充份的培养、锻炼他们。

    其他地方如果也有优秀人材,他也要张开胸怀,以最大的可能将他们招至麾下。

    黄成军要壮大,不能光靠他一人的东奔西跑,否则累死他也只能办成几件事情?他需要大量的优秀、可用的人才。

    对于一支军队来说,战场,就是培养和甄别人材的最好的地方。

    前面的军士们,或许只是为了存活或战功、赏钱在拼命战斗着,却不知在身后,有一双热切的眼睛在不停的观察着他们。

    来吧,我的黄成儿郎,拿出你们的勇气、展现你们的雄姿,让我看看!宋君鸿在心中默默的念祷着。

    此时,战场上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在向官兵们倾斜。领头的山贼首脑一看偷袭无效、硬战无功,便就立即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唤喊着手下山贼们退回了山林之中。

    黄成军和强勇军们杀的性起,便欲继续追击。

    宋君鸿忙大喊了一声:“穷寇莫追!”

    山林,是山贼们的天下。借助地利之便,他们可以潜藏、可以设陷阱。而官兵们一旦追入茂密的山林,又失却与了大部队的联系和袍泽间的协同配合,则很可能会被山贼们利用地形逐一绞杀。

    “全军开始护理患者,包扎伤口!”宋君鸿开始高声下令,种依尚也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同样的命令。

    “头儿,我们接下来再怎么办?”负责作开路先锋的李三狗跑过来问。

    “重新整队后,按已探明的路线,继续直击山贼的城寨。”宋君鸿想了想说道。

    “可刚刚那些跑掉的山贼们怎么办?”李三狗有点不放心。

    “三狗,你是咱们的先锋,既要开好路,也不能乱走跑。记住了,不要让山贼们打乱我们的步伐,我们绝不能被山贼们牵着鼻子走。”宋君鸿坚定的说道:“对这莽莽大山中有什么,我们谁也不敢保证。但我们的目标贼寨却是很明确的。这也是我们作战的重中之重。我刚才观察那些设伏的山贼们,在数目上撑死了也只有七、八百人。也就是说,在贼人的山寨中应该还有一千多人,这部分敌人绝不能放过。只要我们集中兵力打击贼人的山寨,那么刚才跑掉的那批山贼们不管潜伏于何处,最后都需要回防山寨,咱们就在那里对山贼们一举歼尽。”

第九十三节 江头未是风波恶(一)

    转眼间,已经到了八月下旬。此时,距离黄成军与强勇军的那次联手剿灭“摸着天”的行动,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了。

    在这段时间,宋君鸿并没有再对外开展任何的军事行动。他又一次的开始在总结这次的剿匪经验,查找在战斗中暴露出的各种问题,思索解决办法。

    另外,经历过大战的黄成军,也的确是需要一段时间进行再次休整。

    鲁汉等多名原铁林军将士们被他继续派出去联络以前的旧袍泽们,争取再多拉一些人回来加入他的黄成军。他知道这批原铁林军的事瞒不了种依尚多久,黄成军中人多嘴杂,只要种依尚想打听,就一定能知道。何况,说不定还会有一些其他别的军队也在打这批百战余生的勇士们的主意呢。所以,他必须要抓紧。

    另外,这段时间,李通负责的征兵工作也终于打开了局面。随着黄成军一连参加了三场剿匪作战,且场场大胜,现在已经变得名声大躁,黄成军的名头,甚至盖过了一些普通的禁军部队。各位征兵点中来探问的年青人终于多了起来,其中不乏怀着忐忑的心情想要加入进来试试的。

    现在,李通终于征集到了约三百名左右的新兵。

    对于这些新兵苗子,宋君鸿很珍惜,不许他们和原黄成军士们混编,以免沾染上老兵油子们身上一些不好的风气。而是交给了李三狗单儿编作一营,严加管理和操训。

    这样一直忙到月末,终于到了休沐日的时侯了。

    宋君鸿回家看望了一下老母亲和妹妹,第二天一早,便上街去为家中采购一些物什了。

    包括家中尚缺的一点家具,给菊子娘买的布料、给丁蓉代购的琴案、给妹妹买的零食、给家中买的粮食等,林林总总的买了一大堆。

    这些东西,现在全部都抱在了孙狗子的身上。

    本来在休沐日这样的假日里,宋君鸿也想给孙狗子放放假,让他适当放松下的。但孙狗子已经家破人亡,在这里除了军中的一些兄弟和宋君鸿的家人外也是谁都不认识,宋君鸿只好又把他带在身边——帮自己搬拿下东西,也总比让他跟着李三狗去赌钱或逛楼子要来的好。

    孙狗子费力地把这些货物都抱到马背上的厢子中放好,这才又牵着马跟随宋君鸿继续在街上闲逛采购。

    两人正在街头行走,突然宋君鸿停下脚步。孙狗子愣了愣,顺着宋君鸿的目光望过去,最后落在一个卖糖葫芦的老汉的身上。

    一个卖糖葫芦的有什么好看的?孙狗子挠挠头,问道:“头儿,您是想吃那个吗?要不——我去买回两支?”

    宋君鸿点了点头,孙狗子刚想走过去,但宋君鸿随即又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算了。”

    “大人,您这是怎么了?”孙狗子怏怏的问道。

    宋君鸿只是略一怔,但随即就恢复了正常。看孙狗子一脸的好奇的神情,便说道:“我只是突然想起我的父亲了。”

    孙狗子从来没有听宋君鸿提起过自己的父亲,便竖起了耳朵听着。

    “记得我第一次在这个世界被领着进城,那时我才只有六岁。”宋君鸿边回忆边轻轻地说道:“我的父亲只是一名贫穷的山中猎户,他好不容易进一趟县城,所卖山货的钱也不过是勉强能为家中增几文钱罢了。他咬紧牙关才能从口袋中挤出一点小钱买支糖葫芦两人吃,但却已经可以给我们父子二人带来巨大的愉悦。”

    说到这里,他又自嘲的笑了笑:“现在整天忙于公务或战事,早没有了当年吃糖葫芦时的简单愉悦的心情。”

    “头儿,您现在是大将军了,别说想吃次糖葫芦,就是以后天天让卖糖葫芦的把货直接给您送到军营中也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啊。”年纪尚轻的孙狗子还是不能理解宋君鸿的感慨由来。

    “不必了。”宋君鸿笑了笑,他现在已经是拿着高薪厚俸的朝庭命官,就算是顿顿山珍海味也吃的起了,可反而却找不回童年那小小一串糖葫芦就能带给自己的那种快乐了。

    两人又逛了一会儿,随便买了点杂货。眼见的日已当头,宋君鸿便说道:“走吧,先去吃点东西,再回家。”

    “还是去上回的那家馆子吧?”孙狗子兴奋地说:“上回在那儿吃的糖醋排骨很好吃,我到现在还谗着哩。”

    “你个吃货!”宋君鸿尽管嘴里在笑骂着,但还是同意了孙狗子的请求,牵马向上回曾邂逅鲁汉的那家酒楼走去。

    进了酒楼,点上了几盘菜肴后,孙狗子便涎着一张可怜巴巴的小脸望向宋君鸿:“头儿,这次要点酒吧。”

    显然是孙狗子的酒虫又在勾他了。宋君鸿兀自记得四年前他初见孙狗子时,那副想方设法的要在老村长寿宴上多求点酒喝的可怜可爱的小模样了。想到孙狗子跟自己从军后,为了遵守军营中不得饮酒的禁令每日强忍的也十分辛苦,反正现在是休沐假日,此时喝点酒倒也不算违纪了,就点点头也应允了下来。

    孙狗子高兴的立即让店小二上了一壶花雕陈酿上来,先给宋君鸿的杯子斟满,才给自己也倒上,两人一起就着菜肴喝了起来。

    军中汉子们大多喜豪饮,边喝边聊,越聊越开心,一壶酒水也很快见了底。孙狗子兀自不尽兴,立即吆喝着店小二继续上酒。

    店小二殷勤地跑了过来,孙狗子摇晃着酒壶说道:“还是要这种十年的花雕陈酿。”小二满口答应了,就跑下去提酒。可也奇怪了,店小二下去了足有一盏茶时间,却仍是没有见到踪影。

    看到孙狗了着急,宋君鸿安慰道:“这是一家大店,兴许客人多,店里的伙计们一时没有忙的过来,过会儿自然就过来了。”

    可孙狗子肚里酒虫更勾的难受,仍是嚷嚷了一句:“头儿,我还去催催吧,谁准儿他躲在哪里偷懒呢。”说罢站起身来推开门就走下楼去。

    刚一下楼,孙狗子就立即发现了刚才那名店小二,他生气地上前一把揪住那小二的衣襟,怒容满面地斥责道:“好你个小子,你敢戏耍我不成?”

    店小二唬了一跳,待抬头看清是孙狗子,忙赔着笑道:“贵客见谅,店里的酒已经没了,小人正在通知伙伴去酒窖中重新搬运。待运来后就给贵客着上去”

    “尽在胡说。”孙狗子瞪着眼道:“我进店时特意去已经查看过了,明明还有一大坛的酒水呢。”

    “本店的这花雕这酒水十分受欢迎,客人来了大多会点要,故坛子空的也快。”店小二急忙解释着。

    “那我刚才让你上酒时,你咋不说明。”孙狗子一时没有喝到酒,依然不依不饶。

    店小二叫起屈来,苦着脸说道:“贵客有所不知,您叫我时,坛里当时确还是有些余酒的,足够再添上七、八壶。我也就回来帮贵客您灌满了想送上去的,哪知道走到半路,被其他客人给截住要了去。”

    听到心爱的酒居然被别人给截走,孙狗子怒不可遏。他气的把店小二一把举了起来,骂道:“软骨头的东西,一壶酒水都保不住,还有的什么鸟用?”

    店掌柜的看到了,忙跑过来打圆场,劝道:“贵客有所不知,小店刚来了几名特殊客人,点名也要这花雕陈酿哩。坛里的几壶都灌给他们了,还是不够,便只好把您这壶也给先匀过去了。小店的酒窖离此不远,很快就能给您捎过来,到时我给贵客的酒钱打个折,当作赔礼,可好?”

    “不好!”孙狗子眼珠子一瞪,他自从入了捧日军以来,不自觉也多少染上了点骄傲的习气。他怒视着掌柜的,大手在桌上一拍,“啪”的一声响,吓了掌柜的一跳。孙狗子冷笑着道:“你这店掌柜的好不晓事理。作生意总有个先来后到吧?那壶花雕陈酿明明是我们桌先订的,凭什么别的客人一伸手要,就要从我们的这里克扣?是觉得我们的钱比别人少,还是觉得我们好欺负?”

    “唉呀,小店岂敢?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啊!”店掌柜的连忙摆手否认。

    对此,孙狗子却完全不以为然,嗤笑道:“说着绝无此意,却把我们的酒水给了别人,你这店掌柜拿我当三岁孩童欺骗吗?”

    说到这里,他猛的抓起了腰间的战刀,连着鞘一起狠狠的拍在桌上,说道:“今天你若不给僻说清楚,我也就不再多跟你废话,直接让它来和你讲理。”

    尽管今天是休沐日,孙狗子和宋君鸿出门时都没有穿官服,但作为武将,随身佩戴刀剑的习惯还是改不了。此时他把兵器一拍,立时吓得店掌柜脸色一片惨白。

    “这......这......”店掌柜一边打揖告着饶,一边说道:“贵客见谅。小店也有难处,实在是那些个截酒的客人,小店实在是惹不起啊!”

    “呸,少拿大话来蒙骗我。定是你们多收了人家的打赏,所以才昧着心肠把我们的酒水给了别人。”酒劲有点上来了的孙狗子对店掌柜的嚷道:“走,带我去看看你说的那些个什么狗屁客人,哼,我倒要看看,什么人敢截留我们的酒水?”

    店掌柜的还想拒绝,但孙狗子的刀已经押在了脖子上,尽管并没有出鞘,但也把店掌柜给吓了个够呛。只好领着孙狗子朝那些客人所在的厢房走去。

    而这一去,孙狗子终于闯下了一个弥天大祸。

第九十四节 江头未是风波恶(二)

    宋君鸿并不是一个贪杯之人,酒对于他来说只是个借着能助点兴的小玩意儿罢了,没有也不打紧。不像孙狗子那样酒瘾一犯就无法抑制。

    孙狗子出去后,宋君鸿就在雅间中安静地坐着,偶尔夹上几口菜肴,随意地丢入口中,一边扭头去看窗户外面的街道。

    扬州是天下闻名的繁华之城,即便经历了宋金大战一度萧条,但现在又开始慢慢再度的恢复了生机。

    街上商贩星罗、行人如织,大家在街头不停的走着,逛着,但却无一丝紧张、匆忙地感觉。

    中午的阳光透过敞开的窗口照在宋君鸿的脸庞上,暖洋洋的。

    宋君鸿惬意地微闭了下眼睛。

    经历了过多的生死之战、腥风血雨之后,他突然很享受这份祥和与温暖。

    世间若是再无刀兵纷争该有多好。哪怕他没有了用武之地,脱去了官服,领着老母和妹妹结庐山泉,作一个普通的民夫,他也是乐意的。

    唉,什么时侯才是天下海清和晏、人心无争的时侯呢?

    宋君鸿睁开了微合的双目,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人群,竟有些发起呆来。

    突然,房门“哐”的一声被撞开了,只见一名店小二跑了进来,慌慌张张地说道:“客官,不好了。和您在一起的另一位客人和其他的客人们打起来了!”

    宋君鸿闻言一惊,说道:“你带我去看看。”

    在店小二的带领下,宋君鸿走到了另一间雅间前,还没有进去,就听到一句叫骂道:“直贼娘的,偷袭群欧算什么本事,有种的话你们一个个地来,小爷怕你们就不姓孙!”

    正是孙狗子的声音。

    宋君鸿双臂把住房门,一使劲就把房门推了个八字大开,目光迅速在里面扫视起来。

    只见房中的一角中有着几名歌妓,姿色都算不差,只是此时却惊吓的抱在了一起,如一窝受惊的小兔子般瑟瑟发抖。

    此外,屋中还有六个人,除了孙狗子外,其他五人穿着武将的戎常官服。

    此时孙狗子正被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拧住胳膊按在了碗碟纷乱的桌子上,再联想到刚才在门外听到他的骂腔,显然是在打架中因寡不敌众而吃了亏。

    另外一人在指着孙狗子大声的喊着:“打!于我往死里打!”而另有两人也果真轮圆了胳膊,正冲孙狗子没头没脑的乱砸。

    看到这种情景,宋君鸿连忙大喊了一声:“都请住手!”

    厢房中几位殴打孙狗子正兴起的人一起闻声扭头望向宋君鸿。

    那名刚才在喊打的人似是这群人中的领头儿,他上下打量了宋君鸿一眼,恶狠狠地说:“滚!小爷的闲事你也敢管。再多话,就连你一起揍。”

    宋君鸿冷冷的瞅了他一眼,并没有被他的狠话吓倒。

    对于他这种经历了众多恶战,从尸山血海的战场中走下来的人,自然就有着一股对生死都能无畏面对的气势,又怎么会被人像街头流氓一样的狠话给吓住?

    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那位被你们殴打的小兄弟是我的人。大家有什么过节,可以好好的说说道理,何必动拳头?”

    见宋君鸿只是说了些类似于“君子动口不动手”的话,那名喊话的人就越发的张狂,认定了宋君鸿只是个没什么本事、软弱可欺的人。便狰狞地一笑:“说道理?拳头硬就是道理!在这淮南东路,小爷就是道理!敢惹我,那是你们俩自己嫌命长了。”

    说罢他向一名正在殴打孙狗子的同伙喊道:“你去给我好好教教他‘道理’,让他知道和我讲理的规矩。”

    那名同伙嘻嘻笑了一声:“太岁头上动土,你小子真是活腻了。”挥起拳头就向宋君鸿奔袭过来。

    眼见的巨大的拳头就要打在了宋君鸿的头上,那名同伙心头正喜,似乎宋君鸿的脑袋被他打的破血倒地的情形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在以往的岁月中,他不知道这样打倒过不知多少下人和百姓,打得他们头破血流、跪地求饶。

    却不料宋君鸿只是头轻轻向右一歪,就已经躲过了他的拳头,身体一侧,左手已经闪电般的叼住了他的手腕。

    铁手如钳,他的手腕被宋君鸿拿住后就再也抽不回来。

    此时宋君鸿握住他手腕的手运力一扯,那名伙伴的身子就不由自主的向宋君鸿身前斜拽了过来。此时,宋君鸿扣步抱胸,突然右臂一张,一记肘击如铁锤一样击打在那名伙伴的身上,他“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宋君鸿接着又是变肘为扫拳,一拳把那名伙伴打的歪倒在地。

    要么不打,要打就打的敌人没有失去还手之力!这是宋君鸿在战场上无数格斗中领悟出来的真理。

    那名头领吃惊地看着这一幕,似乎就是刚才,自己的伙伴还在向那人挥拳,但一眨眼间,就倒在了地上痛苦的打滚,站都站不起来。

    “怎么样?这下可以好好的讲讲道理了吧?”宋君鸿好整以暇的问。好像现在倒在地上的人根本不是他打的似的。

    那名头领脸上神色由惊度变的怒火更盛,他从小到大都不是一个能在人前吃亏的人,此时更是喊道:“讲你娘!”指着另一名在殴打孙狗子的同伙说道:“你!——过去教训他。”

    那名同伙似是见到自己地上那名同伴的惨状有点害怕,但又偏不敢违背那名头领的命令,于是便干脆刷的一下抽出了腰间的战刀,呐喊着斩向宋君鸿。

    哼,居然动刀子?自己若只是一名不擅打架的普通百姓,此时还不把命给赔上了?这也能做朝庭命官吗!

    看到对方如此凶恶,宋君鸿心头怒起,闪身避开了对方的刀劈,顺手扯过了门侧的一支衣帽柱,如长枪一般横扫,逼的那人收刀回防,但从一刀一柱上传来的力道来看,宋君鸿很清楚的感觉出来对方力量并不强大,他长枪一圈,荡开了那人手中的战刀,然后一记“怪蟒钻窝”,长柱狠狠的击在对方的胸膛上,那人惨叫一声,便已经被击飞了出去,身子重重的摔在了墙上。

    这时,宋君鸿又一次转身面对着那名作头领的年轻人,目光如铁一样的钉在了他的身上,沉沉地说道:“我现在跟你说两个基本的道理:一、别拿兵器指着我,要不然下场一定会很惨;二、如果还想打,有种就自己上,别只会让手下来送死。”

    此刻,宋君鸿身上那股浴血百战后养成的杀气已经被慢慢地激发了出来。他盯视着那名年轻头领,目光浑似一头狮虎在冷冷地打量着一只羔羊。

    那名年轻头领心中一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禁不住的缩了缩脖子。

    宋君鸿又望向另两名正压拧着孙狗子的小军官说道:“再不放开他,我把你们的两只胳膊都打断!”

    那两名小军官目睹了刚才屋中两名同伴的惨状,哪能不心惊,再也没有了一开始的嚣张。其中一人似是怕宋君鸿真的过去打断他们的手臂,颤颤巍巍地说道:“你......你别过来,我......我们可是朝庭的官员。袭击朝庭命官可是要吃官司的。”

    宋君鸿轻蔑地朝他们俩七品校尉官员的袍服和带銙上撇了一眼,随手从怀中摸出自己的官凭来,亮在了他们的面前。

    尽管自己现在被派到厢军中去了,但是勋衔品阶仍然在,轻轻松松远超这俩小军官七、八级去。

    “正五品上宁远将军?”那两人看到宋君鸿官凭后果然大吃了一惊。

    “现在,我命令你们,放开手中的人。”宋君鸿倨傲的下令。

    眼见的打架多半不是宋君鸿的对手,官阶又远没有宋君鸿的高,那两人对望了一眼,终于还是慢慢松开了手,宋君鸿几步上前预备拉过孙狗子,可是他的手刚一碰到孙狗子时,身后的那名年轻军官头领突然暴起发难,拔出了腰间的战刀就恶狠狠地砍向宋君鸿的后脑。

    好在久经战阵,宋君鸿的反映已经极其敏锐,觉查到身后有人偷袭,他立即就是一个侧翻后踢,“啪!”右脚如一条狂鞭一样扫击在那名年轻军官头领的脸上,把他扫翻在地。

    那两名原本拧押孙狗子的军官,一看年轻军官头领挨了打,慌忙跑过去搀扶。

    宋君鸿趁机拉起了孙狗子,护在自己的身后。

    看到自己手下的人畏惧宋君鸿如虎,宋君鸿轻轻松松地把人从自己手下中抢走,那名年青军官头领又一次暴怒了起来,他甩开两名手下军官的搀扶,指着他们的鼻子骂道:“没胆子的东西们,怕个鸟!他不就是个五品将军吗?再大能大的过我爹去吗?”

    此言一出,果然那两名手下又畏惧的低下了头。

    哼,看来是个衙内,难怪一身的恶少习气呢。宋君鸿听了他的话后,心中厌恶地想。

    宋君鸿扶起孙狗子,就拟转身离开。

    “慢着,你们不许走。既然惹了小爷,打算就这么便宜的离开吗?”年轻军官首领见状又高声叫嚣着。

    宋君鸿望向他那张比自己还年轻上好几岁的脸,心道:这人还真是被家里给惯坏了,已经到了完全不知好歹的地步!

    如果是在战场上,这些人早就已经被自己送到阎王那去报道了。自己此刻救回了孙狗子后愿意见好就收,可笑对方却不依不饶了起来。

    你们有几个脑袋!?

第九十五节 江头未是风波恶(三)

    见那名年轻军官头领不让自己走,宋君鸿回头怒视了一下他,吓的那名年轻军官头领缩了一下头,但随即又强作凶恶的挺了挺胸膛:”总、总之......不许你们这么便宜的就走了。”

    “凭什么?”宋君鸿轻蔑地瞅了他一眼。这种街头小混混式的狠话可吓不住他。

    不过,宋君鸿对这次的糊涂仗倒是感到很奇怪,他问向孙狗子:“你不是出来找酒吗?怎么好好地就和人打起来了呢?”

    孙狗子气哼哼地说道:“他们偷咱们东西!”

    “放你娘的屁!小爷什么都不缺,会稀罕去偷你的东西?”那名年轻军官头领闻言暴跳了起来。

    宋君鸿也禁不住的锁上了眉头,尽管对方是刚和自己打过架的对头,但还是有几分相信他的话的。必竟怎么看都像是高官大户人家中出来的公子哥儿,怎么会稀罕偷自己和孙狗子的东西呢?

    想到这里,宋君鸿沉着脸对孙狗子说:“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咱们丢什么了?”

    孙狗子一抹嘴角的鲜血,指着那几名青年军官们说道:“头儿,你不妨问问他们在这儿喝酒庆祝什么?然后一切就都明白了。”

    “嗯?”宋君鸿了解孙狗子,他并不是一个会胡乱惹事的人,可这次居然会在这里和人打架到流血,定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原因。他把目光挑向那几名军官们,以不容置疑地口气道:”说!”

    在宋君鸿的目光逼视下,一名年轻军官壮着肚子说道:“我、我们在这里给朋友庆贺刚刚升迁,不行吗?”

    行,当然行。人家升官出来喝个酒庆祝一下,那是人之常情,谁能不许呢?不过为什么孙狗子会如此的暴跳如雷呢?宋君鸿狐疑地瞅了孙狗子一眼。

    “头儿,你就不好奇他们是凭什么获得的升迁吗?”孙狗立即气呼呼的提示道。

    武人升迁,当然凭的是战功啦!这点毋庸置疑。不过,宋君鸿立即想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宋金大战已经结束一年了,他们又上哪儿去找来的战功?莫非......

    宋君鸿眼中射出一缕冷峻的光芒,再次问向刚才答话的那名军官:“你这朋友凭什么得到的提升?”

    “战......战功。”那名军官答。

    “什么战功?”

    “剿匪有力!”

    奇了怪了?这段时间以来,除了自己和强勇军,难道还有别的军队也对山匪进行了清剿行动?

    宋君鸿急忙追问:“你们什么时侯剿的匪?剿的哪里?”

    “近两个月前,我们剿灭了天青山和王兴山的顽匪,破贼八百余众。”那名军官再答。

    什么?宋君鸿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他扭头望向身边的孙狗子,看着孙狗子同样想要喷火的眼睛,他终于知道自己的耳朵没有出现问题。

    可耳朵如果没出问题,那就是有人的心肠出问题了。

    宋君鸿终于理解了孙狗子不惜与人老拳相对的原因了。

    “嘿嘿嘿,你们剿灭了天青山和王兴山的匪患?”宋君鸿冷笑着。

    “是、是的。”那名军官似是觉出宋君鸿对这个问题的反映有点特殊,但也还一时摸不清问题出在哪里。

    “是你妈个头!遭娘瘟的,老子与人在天青山和王兴山与山贼浴血奋战时,几时见过你们几个小兔崽子在场的?”宋君鸿上前一把拎住了那名军官的官服,脸帖上去,似是要吃人似的,黑沉着脸说道:“还破贼八百余众,你们几个打架都娘娘腔的家伙知道山贼长什么样吗?知道山上有多少山贼吗?”

    宋君鸿此话一出,把那几名军官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是谁?”

    “听好了。老子名叫宋君鸿,现任黄成军指挥使,王兴山和天青山的匪窝都是老子领人端平的。”宋君鸿冷笑着,把目光扫向屋中这几名年青的军官。他很想知道,当这些人明白当李傀遇上李鬼时,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表情。

    果然,其中有好几个人都惶恐的低下了头。

    “哼,你们居然胆子大到敢冒领战功,看我不通知你们的上司,扒了你们的皮!”宋君鸿咬着牙说。

    几名军官眼中出现了一丝惊慌。

    “不用怕!”这时那名年青的军官头领又站了出来,给自己的同伴们打气:“只要有我爹在,没人敢把我们怎么样的。”

    哼,这些官二代中还真有大量不怕连自己爹一起坑的家伙在啊!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官员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敢只手遮天,知法犯法?他笑着看向那名年青的军官头领,问:“看来令尊是个大人物啊,敢问高姓大名?”

    听到有人问起自己的父亲,那名年青的军官头领又使劲的挺了挺他那有点瘦弱的胸膛说道:“我爹就是淮南东路经略使。我姓高!”

    “高行是你爹?”宋君鸿惊讶地问。

    “是的。怎么,知道怕了吧?”年青的军官头领骄傲地说道。在这淮南东路,没有一名武将不在他爹的面前低头的。

    “怕,我都快怕死了。”宋君鸿压着心头的怒火,淡淡地说道。

    年青军官首领完全不知道宋君鸿说的是反话,他得意洋洋地把脸凑在宋君鸿的面前,说道:“知道天高地厚就好。我可不管你是什么狗屁的将军,总之记好了我这张脸,我叫高星,以后遇着我后,绕着走。”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那个高星捂着脸惊讶的倒向一旁。

    屋里的另外四名军官都看傻了,宋君鸿却像是没事儿人一样的轻轻活动了下他刚才扇孙星耳光的那只手腕。

    刚才那记耳光打的真解气!

    不管高行怎么整自己,宋君鸿都可以咬牙忍下了。可这剿匪的战功,是自己手下的一众兄弟们提着脑袋,洒着血才换来的。高行那个混蛋,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偷偷地转给他儿子了?

    你整我一人可以,可这个战功可是黄成军提升士气的重要成果啊。如果让黄成军的军士们知道自己辛苦打下的战功,让人给贪没了的话,那么好不容易才提升起来的军心士气还不立即灰飞烟散了?

    但此时还有一个人比他还激动,高星跳了起来,指着宋君鸿骂道:“你、你居然敢打我的脸?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敢碰我一下,可是你居然敢打我的脸?”

    宋君鸿黑着脸走上前一步,说道:“你很惊讶?那是因为你被人打的少了!你敢再啰嗦半句,我就把你的整张脸都打成猪头。”

    反正已经和高家杠上了,宋君鸿就再也不会忍耐。

    孙星空有愤怒,却并不敢跟宋君鸿叫板。欺软怕硬,其实是每一个倚仗权势的官员衙内们的必然心理。他们倚仗强硬的权势欺压弱者,就必然会惧怕更强者。

    这种惧怕,让孙星感到很羞恼。

    宋君鸿却不管这些,他对孙星说道:“你还是趁早把你这官服脱下来,我会去找王矢将军,寻问个公道的。”

    “王矢也是我爹的部下,他管不了我爹的。”孙星还在嘴硬。

    “那就让王法来管。你爹再大,也是朝庭任命的官员,他如敢违法,朝庭也自会治他。”宋君鸿冷笑一声:“不要以为你爹官大几级,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回去就给朝庭上表章,弹核你们高家父子。”

    说罢,宋君鸿扶着被打的满脸鲜血的孙狗子转身走了。

    直到宋君鸿离开,那几名军官才胆战心惊地问向高星:“这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该如何是好呢?”

    孙星冷笑着道:“你们都把心揣回胸口里去,在淮南这片儿地界上,只要还有我爹在,就没有压不下去的事端。那个姓宋的还给朝庭上表?我倒想看他的表章是不是能离的了淮南东路?”

    说罢,他又抚了抚自己的脸颊,也不知是否是心中的惧意在作祟,他仍然感到那里火辣辣的疼。

    你个臭厢军,我这就回去告诉我爹,一定要扒了你的皮!他恨恨地想。

    宋君鸿领着孙狗子先去了趟城里的医馆,给他做了一下包扎。然后送回了军营中。

    以孙狗子目下的这幅尊容,宋君鸿可不敢给他领回家,以够菊子娘看到会有惊吓。

    自从自己从军以来,菊子娘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自己的安危,每天都对着菩萨殷勤地上三柱香,就为了祈求保佑自己的平安。

    回到家中,把买来的物什交给了华剩顿后,他对于菊子娘只字不敢提今天酒楼打架的事。不过,宋君鸿知道,事情绝对不会就这样完结的。高家自恃皇亲,目中无人,其子侄让自己打过了,岂能善罢甘休?何况还有冒领军功这档子事儿让自己给撞破了,必然不会轻易善了。

    他很想现在就写一封奏折递上京去狠狠地告他一状,但一来家中没有预备奏折纸,这样到军营指挥所中才能找到。二来,等他回家气消了一些,心中冷静下来,便寻思着这事儿是不是应该先去找王矢商量一下,再决定如何走这下一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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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万里介绍:
在琐碎的生活中,你是一只蝼蚁还是雄鹰?在历史的洪流中,你是随波逐流还是坚如铁石?当你有机会重新审视过往时光中的一切,那倒映到你眼中的渺小身影可曾有过哪怕一两分让你微笑的改变?这是我第一次写网络小书,我知道网络小说的流行活力是YY,但我想尽量…回头万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回头万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回头万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