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6章 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陆山民明白何丽的意思,但一点也不激动,有吴民生的前车之鉴,吕家和田家岂会轻易给人下手的机会。“你是把吕家和田家的人当傻子,还是把我当傻子”?
“与吴德的一战,吴峥受了很严重的伤,他有充分的理由将会谈的地点约在吴公馆”。
“吴公馆”?“他不怕惹火烧身”?
“刚才我已经说了,他比你更像把事情闹大”。何丽说着顿了顿,“而且,胆子也比你更大”。
吴家发生的事情,七分源于祸起萧墙,三分在于时势运气,想在吕家和田家身上复制,没那么容易。
何丽笑了笑,“都说陆晨龙重情重义恩怨必报,结果他低头了。都说你陆山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没想到也和他一样”。
“我不是初入社会的愣头青,三言两语的激将对我没用”。
“我只是不明白你在怕什么”。
陆山民半眯着眼看着何丽,“我曾经看到过一种眼神,死一般的沉寂,冰一样的冷酷,那种眼神写满了无所畏惧,和你的眼神有几分相似。但也有些不一样,你的眼中还残留着感情和浓浓的仇恨。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的人,目的又是什么,但我看得出你不是一般的死士。我猜想你的身世一定很可怜,你的父母是谁,怎么死的,你的仇人又是谁”?
“与你无关”。
“以吴峥的性格,向来是宁可枉杀一千也不错漏一人,他为什么还留着你”。
“这也与你无关”。
“如果我没猜错,吴峥是看中了你背后的势力,想与你们结盟,对不对”。
“你跑题了”。何丽面带不悦。
“你说得没错,我确实害怕。我和你一样也不一样,一样的是这条路我会走下去,不一样的是,我不能像你这么洒脱想死就死。我怕的东西比你要多得多”。
陆山民轻轻的搅动着咖啡,“我不管你和吴峥达成了什么协议,总之我劝你小心为上,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能入这个圈子的人,大多都已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死也要看是怎么个死法”。
“婆婆妈妈,相比之下,吴峥就比你活得干脆得多”。
陆山民笑了笑,“那是因为他没有在乎的人,身边的人对于他来说都是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说着反问道:“你有在乎的人吗”?
见何丽避开眼神,陆山民摇了摇头,“看来你没有,如果你有的话就不会把自己的命看得那么贱”。
何丽冷笑一下,“相比于你这种主子少爷,我的命本来就贱”。
陆山民能感觉到何丽对他没有恶意,但奇怪的是,她说话的语气却偏偏夹杂着敌意。
何丽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是不是信不过吴峥”?
“你刚才不是说连自己人也未必值得信任和倚靠吗,更何况是吴峥这种冷血无情之人”。
“正因为吴峥是冷血无情之人,才更加值得相信。他的野心,他的**,注定了他不想就这么结束,这就足够证明这一次他没有骗你”。
陆山民淡淡的
看着何丽,“吴民生事件之后,整个大罗山都在警方的严密监视之中,别说一场惊天动地的围杀,哪怕只是风吹草动,也会立刻引来大批警察”。
“大罗山辖区的警察交给吴家,季铁军那边交给你”。
陆山民眉头微皱,“这么大的事情,他未必扛得住”。
“想钓大鱼就得有牺牲,警察也不例外”。
陆山民眉头皱得更深,“看来你知道的并不少”。
“吴峥调阅了吴家的档案,当年的事情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背后操控,至于那只大手是谁,相信你心里清楚。这是揪出他们的最后一次机会,一旦真的达成和解协议,凭你一己之力,再也别想翻起浪花,警方也将永远失去钓上这条大鱼的机会”。
“即便吴峥重伤无法离开吴公馆,但你怎么确定吕家和田家就一定会答应去吴家商谈,这些人都是人精,他们未必完全信得过吴峥”。
何丽笑了笑,“他们一定会去”。
陆山民好奇的笑了笑,“你这么肯定”?
“因为吴峥会告诉他们,你会前去找他们报仇。”
陆山民眉头微皱,“这话听上去怎么有些矛盾”。
“并不矛盾,不管吕家和田家是否选择和解,都需要与你有一个正面的了结。这对于你是一次机会,对于他们又何尝不是一次机会”。
陆山民冷冷一笑,“吴峥打得一手好算盘,这是打算把我的家底都赌进去啊”。
“那你敢不敢赌”?何丽瞪大眼睛,紧紧的盯着陆山民。
陆山民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半晌,淡淡道:“我需要考虑考虑”。
何丽有些失望的起身,“时间很紧,希望你尽快考虑清楚”。
看着何丽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陆山民陷入沉思,仿佛看到了什么,但伸出手去,却抓不住。与她的一席话之后,更加坚定了之前的决定。二十七年前的那件事,改变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命运,而是一群人的命运。
而这一切,躲是躲不过去。
往事如斯,总得需要一个了解。
走到这一步,已经不能用简单的得失利益来衡量,也早已超脱了结局的好坏,人人都在拔腿狂奔,前方等着的可能是胜利的旌旗,也可能的是无底的深渊。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
··········
韩瑶低头扒拉着饭,无精打采。
韩孝周夹了一块菜放进韩瑶的碗里。“一粒一粒的吃,照你这样的吃饭,一下午也别想把碗里的饭吃完”。
“爸,按照你所说的做,真的能救他吗”?韩瑶抬起头。
韩孝周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年轻的时候总相信人定胜天,现在年纪大了,渐渐的越来越相信一切皆有命数,有的时候,人力是无法改变天命的,再强大的人也不行”。
“爸、、”。
“但也别灰心,不是另外还有一句话吗,叫做尽人事听天命”。
薄兰芝眉头皱起,不悦的说道,“别人家的女儿都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
,就你把女儿当跟草一样,你看把瑶瑶都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妈,这都是我自愿的”。韩瑶说道。
“你真当你是自愿的”?“你知道你爸外号叫什么吗,韩家小诸葛,多神气、多了不起,你以为你的自愿是自愿,当初要不是放任你和那个孽障接触,怎么会有今天”。
韩孝周被骂得面红耳赤,咳嗽了两声,“当初不是想还陆荀一个人情吗,毕竟他也当过我几天的师傅。”
“你的人情重要,还是女儿的幸福重要”
“我也没想到那小子魅力这么大,更没想到会发展到今天这样,要是早知道,打死我也不会这么做”。韩孝周无奈的说道。
“那现在呢,现在反应过来了,你又在做什么,还不是再把女儿往火坑里面推”。
“妈,不关爸的事,是我求爸的”。
“看吧,我现在也是迫不得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耳根子软,哪里经得住女儿的央求”。
“你总有理由,一堆的破理由。我告诉你,要是瑶瑶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跟你离婚”。薄兰芝气氛的把筷子往桌子一拍,“不吃了,气都被你们两父女气饱了”。说完提着挎包就走了出去。
韩孝周指着门口说道,:“你妈这脾气、、哎,你以后嫁人了,可千万不要学她”。
听到“嫁人”两个字,韩瑶低下了头,“你女儿这辈子会不会嫁人还两说”。
“哎、、”韩孝周长叹一口气,“那小子的眼睛是被屎糊住了还是缺心眼儿啊,明明可以过上别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好日子,偏偏要瞎折腾”。
“爸,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韩孝周摇了摇头,“瑶瑶,目前来看,只能这样,放弃之前的恩怨选择和解才能稳住那些置他于死地的那些人,然后入赘我们家,韩家才能名正言顺的保他。两者缺一不可”。
韩瑶低下头,神色沮丧。
见韩瑶情绪不好,韩孝周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不是还有爸爸吗,你也听到你妈妈刚才说的话了,你爸我可是小诸葛,韩家这个时候虽然不方便出面,但关键时候我会尽力的”。
“谢谢爸爸”。韩瑶抬起头,眼神中多了些光亮。
接着又说道:“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虽然这段时间我们尽力避免卷入他们的纷争,但他们几家也会时不时给我们通个气,前两天田岳给我打了个电话,说陆晨龙出现了,亲自向他们表达了和解的意愿”。
“真的吗”?韩瑶激动得差点把碗打翻。
韩孝周笑了笑,“当然是真的,陆山民这小子听不进别人的话,相信他亲爹的话总能听进去吧”。
“太好了”。韩瑶开心得跳了起来。
韩孝周慈祥的笑了笑,他已经很久没见过韩瑶这样的笑容了。
“赶紧吃吧,今天不去给那小子上课吗”?
韩瑶重新坐下,有些沮丧的说道:“他这几天比较忙,总是断断续续”。
韩孝周眉头微微皱了皱,沉默了半晌之后说道:“这小子,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第1347章 猎猎作响
第1347章 猎猎作响
没有去过山村的人,无法想象山村如今的模样。
鸡犬相鸣、炊烟四起,已成为只能从书本上看到的景象。
现如今,真正的山村,哪怕与城市只有几十公里之隔,已是换了人间。
山里房屋十室九空,先辈们用脚走出来的路早已被杂草和灌木湮没。
蓝天白云,青山绿水,听上去、看上去都很美妙,但对于山里人来说,却成了避之不及的瘟疫。
如今的山村,随着年轻人的逃离和老人的逝去,渐渐成了空山。
作为土生土长的山里人,马军很能理解他们的选择。
这个世界就像是一座围城,山里的人觉得城里的灯红酒绿很美,城里的人觉得这里的鸟语花香很美。
或许,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绝对的美。
美与不美,得看是什么样的人来看。
马军熟悉的趟过被杂草和灌木湮没的路,一路上行。
北方的寒意来得要早一些,虽还没入冬,已经迎来了第一场雪。
雪花飘散,万物换了白观。
蓝水云烟,世界清新空灵。
霜华满天,天地令人心旷神怡。
从小在马嘴村长大,马军见惯了这样的景致,但直到今天,才意识到它的美。
穿过浓密的树林,一座农家小院映入眼帘。
院子里,一个铁塔般的身影正在院子中央劈柴,他的动作不急不缓,每一斧子下去,粗壮的树干应声被劈为两半。
雪花落在他裸露的躯干上,瞬时而化,与坚实肌肉上的汗水融为一体。
每次看到这道身影,马军都莫名的肃然起敬。连走路的姿势都不自觉变得昂首阔步。
按照马嘴村的传统风俗,这样的男人才能叫男人。
他很庆幸,能和这个男人一起,去经历那热血沸腾的风风雨雨。
“九斤哥”!
黄九斤转过身,咧嘴一笑,“自家人,还是叫我大黑头吧”。
马军也笑了笑,看着地上切面光滑的柴火,说道:“你在这个地方已经呆了一个月,该换下一个落脚点了,这些柴火可能用不上了”。
“活动活动筋骨,闲着也没事”。
“你的伤怎么样了”?马军关切的问道。
“还没完全恢复,不过已没什么大碍”。
“当年黄爷爷同时教我们,可惜我们几个天赋不够,没有一个能成为顶尖高手,否则也不至于每次都让你一个人去犯险”。马军自责的说道。
黄九斤拍了拍马军的肩膀,“你们五个,一个搬山境后期巅峰,两个搬山境后期中阶,两个搬山境后期初阶,小小的马嘴村,你们的天赋已经很高了”。
“可惜还是帮不上你的忙”。
黄九斤摇了摇头,“怎么叫帮不上忙,这里的落脚点不就是你安排的吗,我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养伤,外边的信息不也是你传过来的吗。我们只是分工不同而已”。
“还有、、”黄九斤脸上闪过一抹悲戚,“当年我答应过叔叔婶婶,要平平安安带你们回家,但是现在就剩下你和裴顾了,是我对不起你们”。
“大黑头,没有你
和黄爷爷,我们顶多就和村里出去打工的人一样,浑浑噩噩过一生。我曾经和马城他们聊过,他们不后悔”。
黄九斤望着山下,雪花星星点点在天空中飞舞。
“我不会让你们白死的”。
马军仰望着黄九斤,被他身上的气势深深感染,胸中不禁涌起豪情万丈。
半晌之后,马军说道:“大黑头,我这次来还有两件事要告诉你”。“第一件事,吴家老祖宗死了”。
黄九斤哦了一声,并没有太过震惊,吴德两次重伤,那么大的年纪,即便活着,他也没太多放在心上。只是没想到金刚不坏之躯,也会那么容易死。
“吴德死的那一天吴公馆气势滔天,还隐隐传出响声,而且吴峥这几天有些反常,一直呆在吴公馆没有出门,我怀疑吴德的死是他干的,不出门估计是受了重伤”。
黄九斤眉头微微皱起,他对吴峥情感很复杂,虽然吴峥一再突破底线,但内心深处仍然对他抱有一丝回头是岸的幻想。
“他彻底入魔了”。
“还有一件事”。马军声音变得有些激动。
“陆叔叔现身了”。
黄九斤虎躯微微一震,神情中难掩激动的神色,与陆山民一样,等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太久了。
“他在哪里”?
“他去见过陆山民,之后就不知道了、”
不等马军说完,黄九斤突然神色一变,扭头望向一侧的密林。虎目圆瞪,杀气骤起,握着斧头的手臂青筋暴起。
密林深处,两个魁梧的男子,一前一后显现出了身形。
··········
··········
还没走进院子,陆山民就看见周同和易翔凤像门神一样在路口两侧站着。
陆山民走近,含笑对两人点了点头就往里面走。
“慢着”,易翔凤突然站在他身前挡住了去路。
陆山民不解的皱了皱眉,又看了看周同。
“你们这是唱的哪出戏”?
周同面色有些尴尬,笑而不语。
易翔凤卷起衣袖,后退两步,摆出一副打架的姿势。
“海大当家有令,要想见她,得先过了我这关”。
陆山民眉头皱得更深,心想海东青又在发哪门子神经。
“她什么时候成大当家了”?
陆山民只当是开玩笑,继续往前走。
易翔凤踏马上前,一招十字冲拳奔着面门而来。
陆山民本能歪头躲避,后退两步。
“真打”?
易翔凤架势十足,身上气势全开,眼中盛放战意。“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
话音一落,低喝一声,抬脚便踢,脚尖直奔陆山民胯下而去。
陆山民再退一步躲开。
“易大哥,这招有点毒了吧”。
易翔凤没有答话,揉身上前,他的功夫都是在战争中总结而出,也融合了大黑头教给他的金刚拳,招招都是杀招、狠招,丝毫不留情。
易翔凤爆喝一声,双拳齐出,一拳攻击陆山民胸口,一拳攻击陆山民腹部。
陆山民有意想探知一下易翔凤的进步程度,没有
还手,也没有格挡,站在原地任由两拳打来。
在拳头接触身体的瞬间,身体肌肉记忆瞬时发动,胸口和腹部肌肉本能收缩,体内气机也刹那调动。
“砰”!
陆山民纹丝未动,易翔凤啊的一声,蹭蹭向后跌去。
陆山民没有想到易翔凤的实力一点没进步,竟然和在江州切磋的时候差不多,赶紧一步跨出,伸手拉住他的手,易翔凤才免于倒地。
易翔凤双臂剧烈的颤抖,脸上的表情极为痛苦。
“易大哥,这几年你在干什么,怎么一点进步也没有”?
易翔凤甩开陆山民的手,不停的活动胳膊,“真是货比货得丢,人比人得死。什么叫我没进步,当初在江州的时候我才是搬山境中期巅峰,现在我都踏入后期了。不是我没进步,是你小子太变态了”。
“没事吧”?陆山民关切的问道。
“没事,你看我的样子像没事吗,差点就骨折了”。活动了半天,易翔凤从痛苦中渐渐缓过神来,叹了口气道:“我这双手天生只适合拿枪,不适合打拳”。
陆山民歉意的笑了笑,“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吧”?
“以我俩的关系,这次就卖你个人情,友情放你过去,但下一关就没这么好过了”。易翔凤咧嘴笑道。
“还有下一关”?陆山民觉得有些好笑,不禁想起马嘴村的风俗,结婚的时候,新娘的兄弟姐妹三亲六戚,总是会设置一层层稀奇古怪的关卡,新郎得使出浑身解数过五关斩六将才能抱得美人归。
想到接亲,陆山民摇了摇头,觉得这个比喻不太贴切。
抬头望去,正前方的小山坡上,一个高大雄壮居高而立,浑身散发着凌厉的气势。
“祁大狼头,还记不记得几年前在江州山西会馆高尔夫球场上那一战”。陆山民抬头朗声问道。
“有吗,我可不记得我和你曾经有过一战,我只记得当年在山西会馆,我一拳差点打死一个蝼蚁般的小子”。
“那倒也是,那确实算不上一场真正的战斗”。
“怎么,想找回场子”?
“当时我就暗暗下定决心,将来有一天一定要还你那三拳。虽然现在敌友关系发生了变化,但这个想法没有变”。
祁汉呵呵一笑,“真没想到当年被我虐成弱鸡的菜鸟,有一天能在我面前嚣张狂妄”。
易翔凤一把拉住周同的手就往侧面走,“我俩还是躲远点好,免得伤及无辜”。
陆山民笑了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天谁会被虐成弱鸡就不一定了”。
易翔凤和周同走出百米开外,回头扯着嗓子喊道:“别婆婆妈妈了,打吧”。
“有人等不及了”。
陆山民一步踏出,无声无息,不闻脚步声,周围数十米无风起浪,地上的枯叶乘风而上,在空中飘荡飞舞。
小山坡上,祁汉一步跃下,雷声轰隆、大地震动,压抑的气势从天而降,临近飞舞的枯叶纷纷下坠。
另一处,一颗高耸入云的黄桷树上,一袭黑色的风衣站在粗壮的树枝上,风衣在秋风的吹动下,如迎风招展的旌旗,猎猎作响。
第1348章 老狐狸、小狐狸
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扑扑簌簌,山间银装素裹、白衣换装。
白雪霜华,天地哑静。
铁塔般的身影立于天地之间,片雪不沾身。鹅毛大的雪花像是长了眼睛,在临近黄九斤头顶之时纷纷荡开,不敢靠近。
两人停下脚步,目光停留在几十米开外那道铁塔身影上。
“英雄气概,该当如此,黄冕生了个好儿子,师傅有个好孙子”。
“欠下的债,早晚都要还,犯下的罪,只有自己才能赎”。
陆晨龙眉头微微皱了皱,“不要把所有的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你不也一样吗”。
陆晨龙苦笑了一下,“要想赎罪就全力以赴吧,哪怕有丝毫的退让,只会让他更加愤怒”。
“我明白,这是对他,对我,也是对师傅最大的尊重”。
话音刚落,周围气势陡然巨变。
山林间,一阵空气被切割撕裂的刺耳声响起,一把斧头带着冰冷寒光破空而来。
几乎是在同时,高昌已俯身冲出,手臂后拉,一拳打向斧头。
“砰”!斧头在一拳之下高速旋转着朝侧面飞去,深深陷入一颗大树之中。
高昌稍稍一滞,右脚踏入泥土半寸。一阵呼啸,整个人拔地而起。
黄九斤一把推开马军,抬头仰望着从天而降的高昌,一拳打出。
“轰”!
雪花、枯叶、尘土陡然炸开,将两人的身形包裹。
··········
··········
两拳相撞,一触即分。
陆山民一路后滑,双手无极印不停变幻,体内气机瞬息千里。祁汉躬身前冲,每踏出一步泥土深陷,石头龟裂。
眨眼间,两个身形就要再次相撞在一起。
就在那刹那之间,倒退的陆山民丝毫不见停顿迹象,陡然变退为进,如离弦之箭射出,无极印翻开,化为一掌,按向祁汉额头。
蓄势待发的气劲汹涌磅礴而出,周围草木纷纷折腰。
“砰”!祁汉无惧来掌,一拳打在陆山民胸口。
“砰”!陆山民硬抗一拳,一掌打在祁汉额头。
陆山民滑步后退,但这一次只是后退一步即止,下一秒,紧握的拳头已经再次打出。
祁汉没有后退一步,但蓄势而发的气劲叠加上刚猛的肌肉力量震得他脑袋嗡的一响。
也就是在这分神的刹那,陆山民的第二拳已经来到。
刚猛、霸道,这是他熟悉的金刚拳,他曾经在黄九斤手上没少挨过这样的拳头。
“砰”!拳头打在同样的位置,祁汉后退一步,顺势再退出去四五步,第一时间脱离战圈。
陆山民咦了一声,他了解祁汉的血性,作为一个顶尖外加高手,一个热血进攻的杀手,只会勇猛前进,不会退而防守。
不远处,周同露出震惊的表情,“山民哥这么快就占了上风”!
易翔凤摇了摇头,“内外兼修本就是一把双刃剑。一个人的精力、潜力都是有限的,古往今来无数人穷其一生也无法在其中一门上登
峰造极,更别说把内外两家都修习到极致。传统的内外兼修者只是相当于同时修习了两门不相干的功法,不过是得陇望蜀,结果反受其害,两样都没修习好。只有他的内外兼修是将两者相融合,这是一条前人都没走过的路,没有任何经验可借鉴。这一路,可以说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他能从中逐渐摸索出门道,确实叹为观止”。
“但他在进步,其他人也不是在原地踏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祁汉的进步更不容易,他的改变是对自己武道的一种彻底革命”。
周同一脸迷茫,不明白易翔凤的意思。
易翔凤双手环胸,神情严肃的看着不远处的战斗。
“祁家拳本是一门顶尖的炼体之术,同等境界之下,抗击打能力强于任何人。祁家拳还有个别称叫玄武功,顾名思义是一门重防守的功法,讲求的是在防守中消耗对手,在防守中找对方的破绽,然后再一击必杀。但是祁汉的理念却是一往无前的进攻,这种理念贯穿了他整个武道历程,已经成为他本能的武道信仰”。
“知道改变一个人的信仰有多难吗”?易翔凤自问自答道:“我常年在中东,见识过很多狂热的宗教信仰,那是一种刻进骨子里的东西,哪怕身体灰飞烟灭也改变不了。祁汉能够将几十年坚守的武道信仰打破重组,而没有跌落心境,这种进步并不见得比陆山民小”。
“表面上祁汉落了下风,实际上这才只是刚刚开始,谁输谁赢,还言之尚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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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场拳拳到肉的死战,而不是切磋。
拳头打在**上,如重锤落在战鼓之上,鼓声如雨点般不绝于耳。
两人的拳法出于同门,大致都能猜到对方下一招会是什么。
两人的战意旗鼓相当,都在放手一搏,以了结彼此心中那个死结。
高昌之前隐藏了实力,曾经与黄九斤的那一次交战也有所保留。
黄九斤重伤未愈,力量无法发挥出巅峰状态。
寒风、肃杀!
两人犹如两头没有嘶吼的洪荒猛兽,都专注于抵死撕咬,忘记了流血的伤口。
马军震惊得目瞪口呆,这是他有生以来见过最为震撼的战斗,足以颠覆他对武道认知的认识。
战斗的猛烈让他遗忘了周围的一切,没有意识到另个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不用担心,到了这个境界,全力以赴是对对方最大的尊重,也是对武道的最大尊重”。
马军仰起头,这个男人的目光和声音都很温柔,但却给他一股巨大的无形压力,令他呼吸一滞,心神荡漾。
他不在江湖多年,但江湖中一直有他的传说。
“陆叔叔”!马军声音有些颤抖的喊道,他本是一个马嘴村普通山民家的孩子,正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而彻底改变了命运。
马军脑袋嗡嗡作响,神情有些恍惚,恍若深处梦中。这个听到过无数次,念叨过无数次的男人,就在了他的眼前,就站在他的身边,正和他说话。
陆晨龙似乎看到了马军的内心深处,微微的笑了笑。“我也
是个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的人,不是三头六臂的怪物”。
“我、、陆叔叔,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晨龙点了点头,“你既然叫我陆叔叔,应该是马嘴村的人吧”。
“是,马强是我爸,马斗是我爷爷”。
陆晨龙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原来是斗二爷的孙子,他现在可还好”。
“还好,就是腿脚有些不灵便,眼睛也看不太清,耳朵也听不太真了”。
“哦,斗二爷也老了,在我小的时候,他可是有着鹰的眼睛、狼的耳朵,跑起来连野猪都撵不上”。
“我爷爷年轻的时候有这么厉害”。马军倒是有些意外。
“那是当然,当年他可是马嘴村第一猎人,我第一次进山打猎就是跟着他去的”。
马军露出自豪而轻松的笑容,以前一直将眼前这男人当做神一样的存在,从没想过有一天能和他一起闲话家常,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放松了下来。他发现,这个神一样的男人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也是人,还是一个丝毫没有架子的人。
“陆叔叔,您想不想听听山民小时候的事情”?神经放松了下来,也就没有那么拘束,马军试探着问道。
“他们一时半会儿完不了,反正没事,要不你讲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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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熬好的八宝莲子粥,有助于你恢复气血”。何丽将碗放在吴峥床头。
吴峥半躺在床上,脸上还印刻着深深的拳印,毫无血色。
“我都这个样子了,你不打算喂我吗”?
何丽眉头微微皱了皱,心里很不情愿,站立了片刻还是坐到了床头,端起碗,拿起勺子递了一勺过去。
吴峥吸入嘴中,吧嗒了两下,“嗯,你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你就不怕我下毒”?不冷不热的说道。
吴峥微微扬起脖子,示意何丽继续喂。“要杀我,那天是最好的机会,何必等到现在下毒来多此一举”。
何丽下意识咬了咬嘴唇,她到现在都还不确定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甚至有些后悔那天没一刀割断吴峥的喉咙。
“啪”!何丽起身,猛的将碗磕在床头柜上,“要吃自己吃”。
吴峥脸上露出一抹别有意味儿的笑容,“丽丽,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对我的”。
“以前不过是逢场作戏”。
吴峥吃力的起身,端起碗呼哧呼哧几下喝完,舔了舔舌头。
“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再是逢场作戏,也不等于没有发生过”。
“废话说完了吗”?何丽颇为不悦,拿起空碗就准备往外走。
“田家和吕家有回复吗”?吴峥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没有”。
“也是,这么大的事,这帮老狐狸肯定躲在地窖里开会呢”。说着又问道:“陆山民呢,怎么说”?
“他说他需要考虑”。
吴峥呵呵一笑,“也是,赌这么大,这只小狐狸自己不怕死,却害怕其他人死,也真是个奇葩”。
第1349章 灿烂的微笑
正如易翔凤判断的那样,陆山民看似占尽上风,实际上并没有讨到多大的便宜。
从小擀面下饺子练就的抗击打能力,在祁汉面前并没有什么优势。
如果说祁汉之前只是在武道理念上进行了自我革命,那么这一战就是将这种革命后的理念付诸实践去印证和探索。
刚开始的时候,祁汉还无法自如发挥,但随着双方的交手时间越长,越来越得心应手。
尽管陆山民的反应和速度明显高过他,但这不重要,他只需要防住要害部位不受重击即可。
这种层面的交手,先打中对方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因为在你打中对方的时候,实际上也暴露了自己的破绽,给对方后发制人的机会。
祁汉将玄武战法发挥得淋淋尽致,不急不缓、有进有退,但始终缠着陆山民,一旦距离靠近,就在对方的进攻中寻找反击的机会。
对于陆山民来说也一样,他走的是一条没有先例可循的道路,这些年的内外兼修,除了内劲与肌肉力量结合之外,内外家更多的融合并没有取得实质性的突破。
也就是到了天京之后,接连不断的大战磨砺,再加上最近沉心静气的感悟,心境上一路攀升,才渐渐找到了两者之间更深层次的融合。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一蹴而就的成功捷径,哪怕道一和老黄另辟蹊径给他打下深厚的基础,也同样不行。
这就像左右互搏,一手画方,一手画圆一个道理,看似容易,实际上比登天还难。
通过这场战斗,他也在印证自己的武道。
时而刚强、时而轻灵,时而野性、时而飘逸,时而力可开山惊天动地,时而脚下生风轻摇快闪。就像是一场协奏曲,高亢与婉约相间,时而冲上九霄,时而坠入九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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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头洪荒凶手一次又一次的撞击在一起,从山腰撞到山巅,一路山石碎裂,树木断折。
山巅突然轰的一声巨响,一个高大的身影如流星下坠一般从山巅坠落,砸入密林之中,大地微微颤抖。
下一秒,另一个铁塔般的身影从山巅跃下,砸向之前那个身影落地之处。
又是一声巨响,林间几颗高大的树木骤然倒下。
马军惊骇之余,心有余悸,这不是切磋,已经是一场生死之战。他有些担心黄九斤,毕竟一个月之前深受重伤,到现在还没有痊愈。
转头看向陆晨龙,他那张有些怪异的脸上,神情平静,没有丝毫担忧之色。
“陆叔叔、”马军还是忍不住喊了出来。
陆晨龙背着手,看着远处漫天的雪花。“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们心中的死结只有他们自己才能解开,我现在若是阻止,那个死结一辈子也解不开了”。
“但是、”马军想说这样打下去,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陆晨龙神色凛然,“年轻的时候,觉得生死就是第一等的大事,如果经历得够多够广,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上比生死更加重要的事情也不少”。
晨龙转头看向马军,“你们从马嘴村出来的一共有几个人”?
马军也将目光从远处的密林移开。“五个,都是当年黄爷爷亲自挑选的,那个时候,每到半夜,大黑头就会带着我们几个去鹞子山里练功”。想起当年一起练功的场景,马军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继而又有些悲戚浮上脸庞。“现在就剩下我和裴顾了”。
陆晨龙哦了一声,脸上带着淡淡的歉意,“你们都是马嘴村的好小子”。
“是您让我们见识到了更广阔的风景”。马军仰望着陆晨龙,“您在我们心中一直都是神”。
陆晨龙微微苦笑了一下,“有多久没回家了”?
“开始几年偶尔会回去一次,最近几年为了家里人安全没回去了”。
“子欲养而亲不在,回去吧,趁斗二爷还在,趁你父母还在,回去好好尽尽孝道,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马军愣了一下,“等尘埃落定之后我就回去”。
“已经尘埃落定了”。陆晨龙悠悠道。
马军怔怔的看着陆晨龙,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密林深处,两人的嘴角都带着血丝,身上都满是拳印。裸露的皮肤上,深浅不一的血痕纵横交错。随着呼吸之间,坚实的肌肉一张一弛,里面潜藏的巨大力量呼之欲出。
两个人不知疲倦的向对方发起冲击,没有好看的花拳绣腿,简单粗暴,充满了野性。
落地之后,高昌的身躯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泰山压顶般的气势从天而降,铁塔般的身影压将下来。
高昌双拳在地上一撑,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
“轰”!黄九斤的身体落在深坑之处,一腿屈膝,一腿半跪。
气势陡然再攀升,整个人从地上弹起,高高跃与空中,展臂、拉伸、出击,雪花粉碎,枝叶炸烂,空气嗤嗤作响。
两人在空中呼唤一拳。
“哼”!高昌闷哼一声,身体向后跌去。
黄九斤落地瞬间再次拔地而起,膝盖弯曲,随影而到。
“砰”!膝盖抵在高昌胸口。
高昌再次发出一声闷哼,倒退飞出去。
气势越来越浓烈,陆晨龙和马军看向密林,从这个地方开始交手一直打到山巅,现在又从山巅之上一路打到这里。
“差不多该结束了”。陆晨龙淡淡道。
话音刚落,高昌的身影从密林深处倒飞而出,落地之后半跪在地,鲜血沿着他的嘴角流出,拉成一条长长的丝线。
下一刻,铁塔般的身影冲出密林,气势如龙,野性如虎。
高昌只是稍稍停顿,随即拔地而起,再次向黄九斤发起冲锋。
撞击之声不绝于耳,每一声响起,高昌倒退十几米,每一次倒退,高昌都一如既往的再次发起冲锋。
两人战斗的位置里院子越来越近,高昌的反应速度越来越慢,每次发起冲锋的力量越来越小。
马军看得热血沸腾,他也是搬山境后期巅峰的高手,也同样拥有悍不畏死的决心和勇气,但看到这场战斗,仍然不得不对高昌升起一股敬意。
抬头看了看陆晨龙,他的神色依然波澜不惊,丝毫没有出手阻止的意思。
双方有来有往的进攻形势发生彻底改变,已经变成了黄九斤单方面狂虐高昌。
但是高昌仍然没有停下,只是紧紧的咬着牙关一次又一次的机械冲锋,一次又一次被黄九斤重击倒退。
直到他的身体撞断院子的栅栏跌入院中,才半跪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但他仍然昂扬着头,鲜血从他的额头、眼角、鼻子、嘴巴、、、冒出,在下巴出汇聚,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薄薄的雪地染得绚红,盛开出一朵灿烂火花。
黄九斤一步步走入院中,站在高昌身前,俯视着他。
高昌紧咬牙关,挣扎了半晌也没能成功起身。
马军有些紧张,高昌虽然是杀死黄爷爷的凶手,但如今能跟着陆叔叔一起来,足以证明那是迫不得已,大黑头若是杀死高昌,仇虽然报了,但他的心中必然会因此而留下一个永远也解不开的结。
马军求助的看向陆晨龙,希望他能说一句话,不过陆晨龙只是平淡的案子院子中的两人,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高昌半跪在地,喘着沉重的粗气,“杀了我,替你爷爷报仇”。
“我从你眼中看到了生无可恋,你想死”?黄九斤俯视着高昌。
“如果我的死能解开你的心结,死得其所”。
“死了就可以解脱了,也不用活在自责和痛苦之中,对不对”?
高昌没有回答,微微低下了头。多少个夜晚,他都无法安然入睡,师傅临死前的样子,没有一夜不出现在他的梦里,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一双大手映入了眼帘,高昌抬起头,看见黄九斤向他伸出了双手。
高昌心头大恸,“你不杀我”?
“想一死了之,世界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你想得太美好了”。
高昌颤巍巍伸出手,搭在黄九斤双手之上,一股巨大的向上力量从手掌上传来,将他硬生生托起。
高昌身体摇摇晃晃,差点跌倒,一只大手拦腰将他搂住,扶住了他的身形。
万千情绪汇聚一心,突然涌出,这个血流满面的男人,眼角流出了泪水。
“高叔叔” !
高昌全身剧烈的颤抖,一把搂住黄九斤,嚎啕的哭声在山间响起,震彻山林。
一个踏入半步金刚的男人,深深陷入另一个男人的怀里,哭得像个三岁的小孩儿。
五年了,亲手杀死自己的师傅,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能理解他心中压抑的痛苦,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曾在多少个夜晚梦魇缠身。
他以为自己的一生将在这种梦魇中沉沦、堕落,折磨他,谴责他,直到死去。从没想过有一天能摆脱这种痛苦和梦魇。
鲜血、泪水、鼻涕汇聚在一起,高昌紧紧的抱住黄九斤,哭得撕心裂肺,哭得肝肠寸断,哭得昏天暗地。
院子里,马军无声的抽泣,陆晨龙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微笑。
第1350章 比我想象中要好
世上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同样的道理,放在不同人的身上,可以走出截然不同的人生。
武道也一样,或许有天下第一的高手,但绝没有天下第一的功法。再好的功法,都不如最契合自身的功法。
祁汉是斩断几十年走的路,重新寻找一条。陆山民是走了一条前人没走过的路,只有靠自己闯出一条。
双方都在试探、摸索中去印证,去寻找最契合自身的节奏。
若是放在以前,这样憋屈的打法,祁汉早已发狂发飙,但是现在,他变得异常的沉稳。面对陆山民狂风暴雨般的进攻,他自岿然不动,大部分时间都花在防守上,稳打稳扎的在防守中寻找出击的时机。
陆山民也慢慢找到了自己的节奏,体内气机奔腾、游走,动若大河奔涌,静若清风阵阵,与肌肉的力量分合有度,融合有章。
无极拳与金刚拳交互,越发自如,在不同的时机展现最佳的进攻方式,逼得祁汉鲜有进攻的机会。
随着双方都愈发能把握自己的节奏,战斗的激烈程度也随之升级。
拳头带着风声奔着太阳穴而来。
祁汉眼中精光大盛,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刻,抬手架住陆山民的手臂,与此同时,脚下暴走发力,沉肩俯冲陆山民胸口。
闷哼声响起,陆山民急速倒退。
祁汉脚步不停,如影随形,硕大的拳头如雨点般打出。
陆山民回拳格挡,气机喷薄缠绕,以化解祁汉拳头上的气势。
一力降十会,祁汉蓄势已久的力量全力而出,只是稍稍凝滞就继续向前,正中陆山民胸口。
陆山民的身体再次向后滑出,祁汉趁胜出击,但这个时候他却看见陆山民嘴角露出一抹怪异的微笑。
心下暗叫糟糕,但全身的力量已经调动,巨大的惯性之下已经无法及时刹车。
陆山民趁着一拳轰击之下拉出的距离,双拳化掌,在空中叙述画了个太极,身体骤然而止,脚下七星步迈出,拉出一道残影,下一刻,人已经来到祁汉左侧,同时一掌已经按向他的头顶。
祁汉知道陆山民的速度很快,但没想到能快到这个地步,也知道陆山民已经能自如切换两种功法,但也没想到能切换得如此之快。
拳头已出,难以及时回收,只得勉力歪头躲避。
哪知陆山民这招只是虚招,在头顶毫无凝滞的划过之后,气机陡然炸开。
手掌下切,变为手刀,砍向祁汉的脖子。
手刀裹挟着强大的气劲和肌肉爆发之力而来,锋利的寒意不亚于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
祁汉避无可避,低喝一声,脖子上肌肉隆起,硬扛下这一刀。
手刀在祁汉脖子上砍出金石交加的刺耳声,手臂上肌肉爆发之力猛烈撞击着祁汉脆弱的颈脖。
祁汉闷哼一声,身体下沉卸力,但紧接着一股凉意接踵而来,手刀之上的气劲借着撞击之力打开的防御缝隙渗入,疯狂的绞杀脖子处的经脉。
一种冰冷的刺痛感传来,带着浓浓的死亡气息。
正当他以为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那股冰冷的杀意骤然从来处迅速撤退,消失得干干净净。
祁汉缓缓起身,和陆山民相对而视。
“我输了”。
陆山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若不是被我诱敌深入,胜负还不好说”。
祁汉淡淡的看着陆山民,脑海里回放着两人之间的这场战斗,原来陆山民一直都在诱敌深入,从一开始的露出小破绽,然后一步步的扩大破绽的缝隙,就像温水煮青蛙一般,一步步将他诱入圈套,自己在等待那个机会,同样他也在等。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在比耐性,看谁更能沉得住气。原本以为上次与黄九斤聊了之后,经过这段时间的沉淀,已经彻底斩断了之前的路,现在看来,要重新走出一条路比想象中要困难得多。
“输了就是输了”。祁汉昂首挺胸,没有失败后的沮丧。“先以外家强悍的爆发力撕裂开肌肉防守,再以内家气劲渗入绞杀经脉,在境界和力量不是远超于你的情况下,这一招几乎无解。我的身体强悍程度虽然高过你,但在境界和力量上并不占优势,金刚之下,除了黄九斤那样的变态,估计没有人能完胜于你”。
“但是,”祁汉仰头看向远处的黄角树,“再强悍的进攻也要能打在对方身上才能凑效,面对招式诡异莫测,速度远超于你的内家高手,你也未必讨得了好”。
陆山民顺着祁汉的目光看去,刚才还站在树上的那道黑影已经没了踪影。
“除了你当年的三拳之外,我一直还有个心愿,不过听你这么说,这个心愿估计是无法达成了”。
祁汉皱了皱眉,“你被她打过”?
“岂止是打过,简直是狂虐”。
祁汉脸上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微笑,“怎么个狂虐法”?
陆山民鄙视的看了一眼祁汉,“有意思吗”?
“当然有,我现在心里有些堵得慌,需要找点安慰”。
“为了安慰你脆弱的心灵,告诉你也无妨。她的脚曾经踩过我的脸”。
祁汉先是一愣,随即仰天哈哈大笑,笑得全身颤抖。
“无聊”,陆山民叹了口气,抬脚朝前走去。
“我跟她打了个平手”。祁汉在身后得意洋洋的说道。
不远处,周同不禁感叹,“外加高手讲求永不言败,否则会影响心境,真没想到祁大狼头会主动认输”。
“听见他那爽朗的笑声了吗,他们这种境界的人不是你我能够理解的”。
说着拍了拍屁股往下走,“走吧,真正的好戏才开场”。
··········
··········
“麻烦你件事”。
马军受宠若惊,赶紧擦了擦眼眶,“陆叔叔,您吩咐就是”。
“替我帮高昌包扎下伤口,可以吗”?
“当然,能够照顾高叔叔这样的大英雄,是我的荣幸”。
马军扶着高昌进了屋里,院子里只剩下陆晨龙和黄九斤。
雪越下越大,漫天的雪花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白色的帘幕,看不真对方的面容。
黄九斤踏出步子,朝着陆晨龙走去,一路上,雪花纷纷避让。
黄九斤双拳一抱,双膝下跪。
陆晨龙一步上前,双手托住了他的手臂,阻止了他跪下去。
“起来”。
黄九斤低着头,没有起身。
“陆
叔叔”!黄九斤抬头仰望,眼眶通红。
陆晨龙脸上带着微笑,“九斤,起来吧”。
陆晨龙手上发力,将黄九斤托起。
“当初你出生的时候,师傅让我给你起个名字,恰好那个时候护士从产房里出来,说你有九斤重,我就偷了个懒,给你取了这个名字”。
黄九斤咧嘴笑了笑,“这个名字很威猛”。
陆晨龙看着高大威猛的黄九斤,心中颇为欣慰。“很好,比我还高半个头”。
“刚才、、”。黄九斤脸上带着淡淡的歉意。
“刚才你做得很好,比我想象中还要好”。陆晨龙拍了拍黄九斤宽厚的肩膀,“高昌当初是不得已而为之,相信师傅在天之灵也能原谅他”。
“我知道,山民性格温和,从小就没有争斗之心,爷爷一心求死,是想激起他心中的恨意。那天高昌即便不出手,爷爷也会死在纳兰家老宅”。
“你能想开我很高兴,师傅性格刚烈,嫉恶如仇,宁愿死在战场,也绝不愿死在病榻之上”。
“陆叔叔,有个问题困扰了我三十多年”。黄九斤神情罕见的焦灼。
陆晨龙皱了皱眉,“你想问你父亲的事情”?
“爷爷说他是叛徒,当年是他害死了陈阿姨”。黄九斤紧紧的盯着陆晨龙的眼睛,心脏砰砰狂跳,从小大到,生生死死、风风雨雨,从未如此的紧张过。
天地白茫茫一片,宁静的山村安静得没有任何声音。
“我相信他不是”。半晌之后,陆晨龙淡淡道。
黄九斤心头打恸,相信不是,到底是还是不是。
“九斤,你也应该相信他”。陆晨龙笑了笑说道。
“陆叔叔,您不用安慰我,我需要的是真相”。
“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真,实际上我们的眼睛和耳朵也会被蒙蔽,真相,有时候得用心去看”。
“用心看”?黄九斤并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又怎么用心去看,二三十年前的事情,他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九斤,你相信我吗”?陆晨龙问道。
“相信”!黄九斤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你就应该相信我陆晨龙从来不会看错人,能和我走到一起的人,又岂会是背信弃义的叛徒”。
黄九斤怔怔的看着陆晨龙,心中那个多年的死结有所松动,但这个逻辑和理由对于他来说,有些牵强。
“陆叔叔,我需要给山民一个明确的交代,这些年,我每每看到他,心中都无比的自责”。
陆晨龙笑了笑,“傻孩子,你已经为他做得足够多了,接下来就听我的安排,好吗”?
黄九斤怔怔的看着陆晨龙,没有立刻答应。“您和山民见过面”?
陆晨龙点了点头,“他和你一样,都比我想象中要好”。
“您和他说了什么”?
“我和他说了什么不重要,你刚才不是说相信我吗,你要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也是为了你好”。
第1351章 又被打脸了
“要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陆山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半开玩笑的说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见到海东青,他都会从潜意识里讨好。
不过这种讨好,从来没有讨得了好。
这次也不例外,刚踏入院子,一股冰冷的气机就蔓延过来,里面夹杂着浓浓的怒意。
相识这么久,陆山民大概也能摸到一些海东青的性子,想来是因为这么长时间对她不闻不问,胸中憋了一股气。
想想也正常,人家为了帮忙奋不顾身的一头扎进天京这个火坑,来了这么长时间,主人家不但没有热情款待,反而连看都没有来看她一眼,任谁心中都会有气。
“这段时间比较忙,疏忽冷落了你,是我的不对”。陆山民主动承认错误。
海东青没有回话, 冰冷的气机也没有如陆山民所料的那样有所减弱,反而更加强盛。
陆山民直皱眉头,心中不禁肺腑,女人真是一种麻烦的生物。不道歉不对,道歉也不对。
“你以为你是谁,我需要你的在意吗,男人都是自以为是蠢货,自以为自己很重要,别人离了他就没法活一样。你真当你是太阳,所有人都要围绕着你转”。海东青罕见的说了一大串话。
被海东青一阵抢白,陆山民不由得心中也来了气。
“难怪爷爷说不要试图跟女人讲道理,女人都是蛮不讲理”。
“既然知道,就闭上你的臭嘴嘴”。
话音一落,黑色的风衣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残影,下一刻,黑影已经来到身前。
刚走到院门口的易翔凤和周同就被院子里的扑面而来的气机给逼退了回去。
易翔凤挡了挡脸,说道:“我说得没错吧,好戏才刚刚上场,这两人在江州的时候就开始掐,一辈子的冤家”。
周同看着院子里两人的交手,问道:“山民哥能打败祁大狼头,这次应该能赢吧”?
易翔凤叉着腰,“说实话,我倒真希望陆山民能杀一杀她的威风,这女人太霸道了”。
周同眉头紧皱,相比于之前那一战,他现在要紧张得多。他有些希望陆山民能取胜,但同时也害怕陆山民取胜,以海东青的脾气,要是被陆山民给打败了,后果不堪设想。
“山民哥什么都好,就是太不会哄女人”。周同无奈的摇了摇头。
易翔凤撇了撇嘴,“不会哄女人就已经勾引了好几个极品美女,要是会的话,我们这些男人还怎么活”。
“他能打败我,但并不等于能赢得了海东青”。说话间,祁汉也已经来到了门口。
这些年来,被海东青虐过多少次,陆山民记得清清楚楚,其实也不难计算,反正是打一次被虐一次。
所以,陆山民非常清楚海东青的恐怖,从来不敢轻视她。
这次海东青到天京来,陆山民已经猜到他多半突破到了半步化气,心里已经有了足够的准备。
但是,真正一
交手,他发现仍然是小觑了海东青。
陆山民一开始抱着公平的态度以纯内家拳法应对,但是短短二三十招之后,就有些相形见绌难以抵挡。
相比于上一次交手,海东青的招式愈发诡异,已经完全看不到松溪十八拍和无极拳的痕迹,招招变化莫测,已经完全是另外一套拳法。
速度之快匪夷所思,拆招变招的转换更是毫无捉摸,甚至颠覆了他对内家拳法的认知。
从海东青的身上,陆山民再一次感受到了曾经只有一身蛮力不懂武功招式的久违感觉,甚至再次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如果说对招式的理解和随机应变也分境界的话,陆山民毫不怀疑海东青要比他高出不止一个大境界。
女人蛮不讲理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吵架吵不赢,打架也打不赢。
陆山民感到有些憋屈,相比于与祁汉的对战可以做到心平气和,与海东青交手,几乎每一次都无法沉着应对。哪怕之前已经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动气也不济于是。
一力降十会,是万变不离其宗的真理。
内家不行就用外家,陆山民低喝一声,身上气质陡然一变,气势节节攀升。
“山民哥发怒了”。周同有些惊讶,在他的认知中,陆山民是不应该如此沉不住气的。
不仅是周同,祁汉也同样的吃惊,他吃惊的不仅仅是陆山民沉不住气,也惊讶于海东青的怒意勃发。他与两人都交过手,两人的战斗心性都是特别强悍之人。
唯有易翔凤波澜不惊,笑着说道:“你俩是没见过他们在江州的日子,这是常态,要是有一天两人见面不掐了才不正常。不是冤家不聚头,相爱相杀,真是令人羡慕啊”。
话音刚落,阴风袭来,一股凌厉的杀意刺破空而来,易翔凤心头着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惧。
暗叫一声糟糕,本能的想侧身移开,但脚还没迈开步子,脸上已经感觉到一阵刺痛。
下意识伸手一摸,入手粘稠,手上满是鲜血。
易翔凤脸颊不自觉的跳动了一下,回头看去,一片发黄的黄桷树叶子深深的插·入到身后一棵柳树的树干之中,叶子的边缘还带着新鲜的血珠。
易翔凤全身透着凉意,再次看向场中,眼中满是惊骇。
祁汉冷笑一声,“就你懂得多,这就是显摆的下场”。
周同还茫然不知,当看到易翔凤脸上斜斜的一条刀痕才反应过来刚才的凶险。
易翔凤赶紧捂住嘴巴,打算打死也不说话了。
一拳,两拳,每一拳都奔着海东青脑袋而去。
海东青轻点双足,黑影飘飘,一闪而退。陆山民爆发的强大力量只能打在空气之中,发出呜呜的响声。
陆山民踏步上前紧追不舍,虽然没有叠加内劲的力量,但他对自己如今的力量很有自信,步步紧逼,只要能近身搏杀,他就能充分发挥出外家拳的力量和身体优势。
但陆山民哪里知道,海东青是与极境高手交过手的人,在以速度见长的化气境高手的追杀之下尚且能活下来,更何况陆山民只是摸到半步极境。
每当陆山民眼看就要将拳头送到海东青额头上的时候,她总是能适时的闪退,拳头在她的额前半寸,始终无法再更进一步。
这种打法,空有一身力量而无法施展,陆山民越打越窝火。
高手过招,最忌分心,哪怕只是一丝一毫也足以致命。
心里一烦躁,冰冷的气机立刻袭来,海东青冰冷的手掌带着呼呼风啸按在了他的头上。
冰冷的气劲犹如一把锋利的尖刀旋转着往里面钻,头部一阵刺痛。
陆山民爆喝一声,趁此机会不退反进,张开双手不管不顾的抱向海东青。
海东青的手掌一触即分,身形暴退,陆山民抱了个空,脚下再次发力,直接沉肩撞了过去。
海东青没想到陆山民在挨了一掌之后反应还如此之快,暴退之后已来不及第二次闪避,双掌齐齐拍出抵住陆山民的肩头。
陆山民等的就是这样一次机会,脚下肌肉喷张,爆发出全身的肌肉力量往前冲,冲撞着海东青一路向后退去。
周同的心提到嗓子眼上,外家高手倚仗着身体优势,能够扛住内家高手多次击打,但内家高手就不一样,一旦被打中一拳,就很容易一发不可收拾的败下去。他虽然不是武道高手,但知道境界相差不多的情况下,内家高手一旦被外家高手近身缠住,后果不堪设想。
易翔凤也同样紧张,心想陆山民这小子真是个榆木疙瘩,跟女人争输赢,输赢都得输啊。特别是面对海东青这样的女人,赢了只会输得更惨啊,说不定还要连累旁人的。
想到刚才那一记飞叶伤人,全身再次泛起冷意,转头看向祁汉,只见祁汉目不转睛的盯着院子中的交手,脸上看不出波澜。
“单单使出一家之力就想打赢海东青,他是在找死”。
陆山民一鼓作气将海东青逼退七八米,正当他准备出拳给予重重一击之时,眼前黑影闪现,海东青的黑色风衣荡起,在空中画了个半圆,风衣的圆弧从陆山民抬起的双拳滑过。
手腕内侧肌肉最薄弱的地方传来一阵冰冷的刺痛,风衣的衣角在内劲的加持下犹如利剑般锋利,割破了手腕上的皮肤,几滴血珠蹦出,飘洒半空。
陆山民在等最佳出拳机会,海东青恰恰等的就是他蓄力出拳的那一刻。
就在陆山民稍稍受到凝滞之际,海东青的手掌已经拍到了陆山民受伤的手腕处,冰冷刺骨的气机沿着伤口钻入,顺着手臂经脉一路杀伐。
这股内劲的杀伐之气比他之前对付祁汉的内气要阴冷锋利得多。
陆山民赶紧撤拳,与此同时体内气机从全身窍穴中喷涌而出,迅速奔赴手臂经脉,死死的抵御那股外来的阴冷杀气。
一番焦灼,体内的内气才将那股锋利的杀气给逼迫出去。
也就在这耽搁的刹那,海东青的双掌已经再次递到。
“砰、砰、砰”、、响声接连响起,一掌额头、一掌胸口,另外还有一脚踢中了他的脸颊。
祁汉幸灾乐祸的裂开嘴,“啧啧,又被打脸了”。
第1352章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海东青的招式之诡异,已经让陆山民的思维跟不上节奏,又怎么能想到风衣之下还另有玄机。
他一直以为海东青只是喜欢穿黑色的风衣,哪里知道风衣的下沿隐藏着精钢打造的锋利钢丝。直到手腕被割破才意识到那件风衣不仅仅是一件衣服,还是一件武器。
一招失算,招招失败,面对海东青狂风暴雨般的反击,他只能仓促防御。
可惜的是,他虽护住了周身要害,却没能护住那张脸。
阴冷的气劲一浪高过一浪,风衣翻飞、拳脚相加,逼得他一路倒退,一直退到了院子门口。
陆山民站在门口处,头发凌乱、满脸灰尘,狼狈之极。
海东青没有乘胜追击,抖了都风衣上的灰尘,傲然立于院子中央,风衣还在余风中兀自飘荡。
陆山民缓缓抬起手,摸了摸脸颊,脸上没有疼痛感,但却是火辣辣的发烫。手腕只是被割破了皮肤,并无大碍,但脸上这一脚刺痛了他的心脏,显然伤得更重。
天地间突然安静了下来,安静得有些凝重,也有些尴尬。
周同屏住呼吸,他很早就知道陆山民曾经被海东青踩脸的事情,这对于任何男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情。刚才海东青踹在陆山民脸上那一脚,他看得清清楚楚,也听得真真切切。当着三人的面被再次打脸,周同大概能理解陆山民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周同有些责怪海东青太过了,当然他也只能在心里面想想,万万是不敢说出口的。同时,他也不敢劝陆山民算了,这种情况下说不定反而会火上浇油。
气氛越来越凝重,越来越压抑,压抑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要是你,就忍不了”。祁汉幸灾乐祸的声音不合时宜的打破了僵持的气氛。
在场的人,只有祁汉最有希望阻止冲突的进一步升级,周同本指望着他打圆场,没想到他反而来了个神助攻。
陆山民双拳渐渐紧握,空气中的压抑感越来越浓,相比于之前,这股气势更加强悍和野蛮,犹如一头匍匐隐藏的野兽呼之欲出。
以他为中心,空气也开始不安的涌动,院子里的枯叶杂乱无章的跳动,在空中如利剑般来回穿梭。
周同手心全是汗,心提到嗓子眼上,眼巴巴的看着易翔凤。
易翔凤假装没有看见,现在脸颊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他可不想再得罪海东青,他这一辈子怕的人不多,哪怕是面对黄九斤也只是心生敬畏,而眼前这个女人他是真的怕,黄九斤再凶猛也是个讲道理的人,但眼前这个女人,跟她讲道理就是在找死。
院子里沙尘笼罩,枯叶飞舞。海东青站在院子中央,纹丝不动,一头乌黑的长发在风中飘散飞舞,英姿勃发。
祁汉看在眼里,惊叹不已,所谓人间奇女子,莫过如此。
刚才与陆山民一战,虽然输在策略而不是单纯的实力上,但他也不得
不承认,自己已经被超越了。至于海东青,之前的一战虽然大家都没有尽全力,但那诡异莫测的招式防不胜防,通过刚才的观战,他才意识到这个女人比想象中还要恐怖,她对武学招式的理解和临场应变远远超过了他的理解。
他有些期待两人接下来的真正战斗。
···········
···········
“纳兰贤侄,你到底要软禁我到什么时候”?吴民生竭力控制住内心的着急情绪,被纳兰子建劫持到这里,对外边的事情一概不知。一个多月过去了,每过一天都是度日如年。在这里多耽搁一天,吴峥在吴家的位置就会更加稳固一份,他翻身的机会就会越渺茫。
纳兰子建呵呵一笑,“吴叔叔,你这可就冤枉我了,我一向尊老爱幼,哪敢软禁您啊”。
说着指了指大门方向,“您看,大门一直都敞开着,您随时都可以走”。
吴民生脸涨得通红,要是能独身一人顺利回到吴家,哪里还等到今天。吴峥现在最想杀的人就是他,如今的吴家,自己的嫡系多半都已被清理,还没等他到达吴公馆,各种天灾**都会降临到他的头上。
“纳兰贤侄,你既然救了我的命,就送佛送到西,我吴民生是个知恩图报之人,等我重掌了吴家,纳兰家就是我吴家永世交好的朋友”。吴民生尽量保持吴家家主的风范,但言语间已是颇为讨好。
纳兰子建半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睛笑道:“吴叔叔,您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当然记得,贤侄当初来到吴公馆,开口就给吴家送上一份大买卖。贤侄当初的豪气不仅让我震撼,就连家父也赞不绝口。我现在犹记得家父对你的评价,他老人家说生子当如此”。
“呵呵,能得到吴爷爷这样的评价,实在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以吴峥的野心和心性,很难与贤侄成为朋友,你也不想失去吴家这个最坚实的盟友吧。”
“吴叔叔好歹是长辈,一口一个朋友,我实在承受不起啊”。
“贤侄见外了,要不是贤侄你,我早就死在吴峥这个畜生手上,你现在不仅仅是吴家的朋友,还是吴家的恩人”。吴民生厚着脸皮说道。
“啧啧、、吴叔叔不愧纵横商场几十载,腰杆能屈能伸,脸皮能薄能厚,实在令我叹为观止啊”。纳兰子建笑嘻嘻的说道。
吴民生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仍然耐着性子说道。
“我已经风烛残年,活不了多久,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在有限的生命里清理门户,给吴家的基业一个交代。贤侄雄才大略,以后必定能带领纳兰家成为第一大家族。等铲除影子夺取了他们几十年的财富积累之后,我吴家那份可以全部给你,只求我死后,你能多照拂一下吴家的不肖子孙”。这番话有恭维纳兰子建的成分,也有真情实意的流露。吴民生微微低下头,颇有几
分英雄末路。
纳兰子建玩世不恭的笑了笑,“吴叔叔啊,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这盘棋下到现在,太混乱了,任何一招都可能引发不可预料的结果,你这颗棋虽然不算大,但也绝对不算小,下得不好会影响大局啊”。
吴民生心头震动了一下,被软禁的这一个多月时间,他的脑袋一直没有闲着,思前想后想了很多事情,发现很多事情都透着阴谋的气息。而其中大部分都与纳兰子建有关,吴家发生这么大的变故,追溯源头,就是起源于纳兰子建到吴公馆极力说服吴家揪出影子瓜分影子不可估量的财富积累。之所以没有大发雷霆,只不过是还有求于纳兰子建忍气吞声而已。听纳兰子建这么一说,心头那些疑惑更加分明。
“呵呵,吴叔叔,你的养气功夫实在令我佩服,要是我的话,早就跳脚骂娘了”。
吴民生强忍着心中的怒火,苦笑一声道:“贤侄,吴家从没有对不起你,在纳兰家遭难的时候还出手帮助过,何故如此这般羞辱于我”。
“何故”?纳兰子建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半晌之后反问道:“因为我看你们不爽,这个理由满意不”?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吴民生也没有必要再惺惺作态的卑微讨好。
“我吴民生纵横一生,自信从未看错过人,唯独看错了你”。
纳兰子建呵呵一笑,“你不是看错了我,是我把你们看得很准,谁叫你们那么贪呢”。
“我这一生最后悔的就是听了你的挑唆,若不是你,吴家不会落到如此田地”。
“此言差矣,这怎么能叫挑唆呢,影子积累的财富无可估量,灭而分之,那可是件实打实的大买卖。你们哪,个个都是人精,但那又如何,你和吴世勋也罢,田家老爷子也罢,谁看不清里面的厉害关系,但又有谁能抵挡得了巨额财富的诱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真他娘的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你把我们都当成了棋子,何尝又不是我们的棋子,你不用太得意,我能想到,田家一样能,一旦田家和吕家知道了你在算计我们,你以为纳兰家还能在天京立足吗”。
“呵呵,谢谢吴叔叔关心。”纳兰子建嬉皮笑脸的说道。
“我只是想告诉你,继续与我们结盟才是纳兰家唯一的存活之道,而且有我在,吴家才能组织起更强大的力量,吴峥是狼子野心是不会与你真心结盟的”。
“吴家死了那么多人,你都没有吸取教训,你们吴家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自以为是的臭毛病啊”。纳兰子建轻蔑的看了吴民生一眼。
吴民生世家出身,又高高在上几十年,何时遭受过别人的白眼,纳兰子建毫不掩饰的蔑视让他心头大为火光,“知道什么叫蚍蜉撼树吗,纳兰家不过是二流世家,你是在玩儿火”!
纳兰子建偏头看向纳兰子建,咧嘴一笑,“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我四处游说是为了跟你们分享影子的财富吧”?
第1353章 没有我的同意,你休想死
第1353章 没有我的同意,你休想死
当所有人都认为一场不可避免的大战即来临的时候,院子里那股泰山压顶般的气势却缓缓消散,从天而降的压力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空中飞速旋转的枯叶在失去了气机的支撑之后也坠落在地。
院子里再次恢复了平静。
“还好只是被踢了一脚,没有被踩在地上”。陆山民自嘲的了笑。
“有些人的脸皮比城墙还厚”。海东青的声音不再那么冰冷,语气也明显有所缓和。
“打也打了,气也撒了,现在可以谈正事了吧”?陆山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缓步朝海东青走去。
海东青拢了拢风衣,抬脚走进了屋子。
陆山民无奈的笑了笑,跟着走了进去。
周同抹了把额头,手心全是汗水,他是真怕两人打出真火来,见陆山民最终选择了退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面。
易翔凤也深深呼出憋了半天的一口气,虽然心里面很希望陆山民好好教训一顿海东青,但从大局上,现在大敌当前,内部实在不该再起波澜。
唯有祁汉略有失望的说道:“这也能忍,真不像个男人”。
“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忍,才是真男人,这小子,越来越有领袖的风范了”。易翔凤对着屋子方向竖起了大拇指。
“真正的领袖是以强硬的手段镇压一切不服”。作为天狼盟的狼头杀手,他几十年来都是以绝对的强硬统帅着手下的杀手。
易翔凤虽然也是亡命之徒,但带雇佣军与带杀手组织还是有所区别,而且,他与陆山民的关系要近得多,自然不会认同祁汉的说法。
“祁大狼头,被曾经视为蝼蚁的小人物打败,心里不好受吧。在心胸上啊,你还真得向陆山民好好学习”。
“怎么,你想跟我单挑吗”?祁汉转头看向易翔凤,虎目圆瞪。
易翔凤陡然间升起一股被毒蛇猛兽盯上的威胁感,干咳了一声,识趣的闭上了嘴。。
祁汉冷哼了一声,“看到没有,要让一个人听话,光用嘴是没用的,得用武力征服”。
易翔凤撇了祁汉一眼,没有反驳,你拳头大,你说了算。
屋子里,陆山民自顾坐在了凳子上,“之前我还担心你会与祁汉和易翔凤合不来,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大当家,倒是我多虑了”。
“任何时代,都以强者为尊,没什么稀奇的。若不是黄九斤震着,你以为他们两个真会为你卖命”。海东青在陆山民对面坐下,淡淡的说道。
陆山民不置可否,说道:“周同都告诉你了吧,你要是想见他,我可以替你安排”。
墨镜遮住了海东青的脸颊,看不清她的表情,但陆山民能感觉到海东青的情绪猛烈的波动了一下。
“不用了”。
“你不想问问关于你父亲的事情吗”?
“事态已经发展到这一步,问与不问又有什么区别”。半晌之后,海东青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决绝。
“有时候,我觉得我很了解你,有时候又觉得不太了解你”。
“你不需要了解,你只要知道我
是个杀人如麻、冷血无情、毫不讲理的女人就够了”。
“你也太记仇了吧”。陆山民半开玩笑,有些讨好的说道:“我承认曾经是说过,但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是吗,刚才在院子里,你敢说心里没这么想过”?海东青轻哼一声,余怒未消。
陆山民没有否认,要说刚才一点没有,连自己也不信。
“咳咳”。
陆山民咳嗽了两声掩饰住尴尬,说道:
“你还记得我俩的第一次见面吗,那个时候我在工地上打工,一辆拉砂石的货车差点撞上一个工友的女儿,是你飞身救下了她。当时我好心好意替你处理伤口,你反倒凶神恶煞的骂我装好人”。
“换一个人,尸体早进了松浦江鱼肚子里去了”。海东青没好气的说道。
陆山民笑了笑,“我们之间发生过不少矛盾,有很多次我都气得想揍你,当然,有好几次也确实付诸了行动,虽然结果都是被你反揍了一顿。
“但是生气归生气,只要想起你奋不顾身救那个小女孩儿的情景,胸中的气就会消散很多”。
感知到海东青身上的气息逐渐变得平和,陆山民也放松了下来,面对这个女人,总是有意无意绷紧神经,难得有现在这种舒缓的气氛。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陆山民趁热打铁的说道:“你从不标榜自己对别人的恩惠,也从不在意别人对你的恶意评价,你不信善,但却做了那些衣冠楚楚口口声声行善积德之人不敢做的事情,你不信恶,但我知道你从没杀过一个无辜之人”。
海东青漠然不语,冰冷而坚硬的心也渐渐涌起一股暖流,她从很早以前就不在意任何人对她的看法,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无法做到不在意眼前这个人对她的看法。
陆山民继续说道:“十几年的时间,你不断的催眠自己,刻意将自己想象成为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以至于连自己都信了。但我知道你不是,你只是习惯了孤独前行,一时之间不习惯表达内心的想法而已。实际上,你比绝大多数女人,甚至是男人都要重情重义得多”。
海东青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从刚才平和的心境中清醒了过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山民含笑看着海东青,“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这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再不说害怕以后没机会说了”。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海东青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冰冷语气。
陆山民深吸一口气,拍了下大腿,说道:“事实总是事与愿违,我以为等的是王者归来,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英雄气短”。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失望。
“他不相信能赢”?海东青下意识双拳紧握。
陆山民怔怔的看着海东青那副大墨镜,“连他都认为赢不了,你说我还能赢吗”?
“所以你打算去死”?海东青语气中带着一丝怒意。
陆山民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我只是想尽量少死些人”。
“陆山民,你又在发什么神经”?海东青带着很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
陆山民缓缓的说道:“我想说的其实上次已经对你说过,我知道你不爱听,但
你真的没有必要为了我赌上自己的命”。
“我也说过,我不是为了你”。
陆山民淡淡道:“你和我不一样,你还有海天集团,你还有海东来,他们都需要你去守护,你想过没有,如果你不在了,海东来该怎么办,他能扛得起暴风骤雨般的反扑吗。”
陆山民没有理会海东青脸上的越见浓烈的怒意,接着说道“另外,我也有我的私心,如果我真的不再了,我恳求你能保护好晨龙集团和浩瀚集团,它们里面的每一个人都对我很重要”。说着顿了顿,“比我的命还重要”。
“他们对你重要不重要关我屁事”!海东青勃然大怒。
“有本事就自己去保护他们”。
陆山民苦笑了一下,“我要是有那个本事就不求你了”。
“别以为当年我愿意救下那个小女孩儿就愿意去救所有人,你去东海随便找个人问问,问问我海东青到底是不是救苦救难的的观世音菩萨”。
海东青愤怒的指着陆山民的鼻子,“还没到最后的结局就一副托孤的死样子,你以为你很悲壮、很伟大吗,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你自以为是的臭毛病”!
陆山民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他知道海东青不会同意,但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连陆晨龙都打算放弃了,可见这条路比预想中的凶险还要凶险百倍千倍,他不是圣人,也不觉得自己伟大,他无法做到放弃,同样也无法做到拉着一大群人去给他陪葬。
“陆家的事情本就该陆家自己去解决,哪怕是断子绝孙也是理所当然,但是其他人都是无辜的”。
“这世界上就没有无辜的人,一群乡下来的乡巴佬,要是没有你,还在最底层为了生活挣扎,现在开豪车、住别墅,靠你成为了人上人,他们在享受这些荣华富贵的同时,就应当有付出代价的觉悟,哪怕是死,也同样理所当然”。
陆山民张了张嘴,发现同女人讲道理果然是永远都讲不赢。
“那你呢”?“你就真不管海东来了”?
提到海东来,海东青眉毛跳动了一下。
“海家的男人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护得住他一时,互不了他一世,他说得对,从小大到,我把他保护得太好了”。
陆山民苦笑一声,“看来这一次,你是不会回东海了”
“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再回去”。
陆山民没有再劝说,内心不禁涌起一股暖意和豪情。喃喃道:“既然如此,要死就一起死吧”。
海东青豁然起身,阴冷的气息再次充斥大厅,“没有我的同意,你休想死”。
第1354章 你们都是垃圾
一股寒意从吴民生心中升起,逐渐遍布全身,他像看怪物一样不可置信的看着纳兰子建,脑袋也嗡嗡作响。
““你好大的胃口,竟想独吞影子不成”!?
纳兰子建眯着眼睛,脸上笑容神秘,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您老就别劳神费力了,你要是看得明白这些事,就不会落到这步田地了”。
“纳兰子建,你到底想干什么”?吴民生怔怔的看着纳兰子建,越看越心惊。
“今天本公子心情好才找跟你唠唠嗑,顺便告诉你一个消息,陆晨龙出现了”。
“啧啧,英雄人物就是不一样啊,他一出现就八方震动,所有势力的目光都投到了他的身上,风骚无比,有时候想想做个他那样的男人也挺有意思的,至少活得还算精彩”。
吴民生瞪大眼睛,纳兰子建今天给他造成的震撼一个比一个大,同时内心也越来越绝望。一方面他希望纳兰子建告诉他的事情越多越好,另一方面他心里非常清楚,纳兰子建告诉他的事情越多,越代表他出去的机会越渺茫。
“他出现又能如何,二十七年前一败涂地,这次只会败得更惨”。吴民生咬着牙说道。
“你就不好奇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出现吗”?
吴民生冷哼一声,“这再一次证明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句话的正确性,当初韩家极力作保,说什么陆荀那老家伙是谦谦君子,不会食言,才达成了那个最错误的协议”。
“君子”?纳兰子建嘿嘿一笑,“读书人口中的‘君子’就是最大的谎言”。说着指了指自己,好不要脸的说道:“比如我,就是最好的例子。不过话说回来,要当一个高明的骗子,还真非多读书不可”。
“你是我见过脸皮最厚的人,没有之一”。
纳兰子建很受用的笑了笑,“扯远了,你也想错了。陆晨龙现身不是找你们报仇”。
“不是”?!吴民生眉头一凝,他这辈子经历过无数谈判,从来都是自己掌握节奏,唯有和纳兰子建说话,始终被对方带着节奏走。
“他是找你们和解的”。纳兰子建呵呵一笑:“想不到吧”?
“和解”?吴民生确实没想到,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怎么可能”?
“是啊,我也和您一样觉得不可思议,这事儿已经让我纳闷儿了好几天,百思不得其解啊,吴叔叔,您能替我解惑吗”?纳兰子建转头看着吴民生。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了解他,他是不会放弃的”。吴民生喃喃道。
“几代人啊,几十年的恩恩怨怨啊,怎么能说和解就和解,更何况是与你们这群出尔反尔的人和解”。纳兰子建戏谑的说道。
听到“出尔反尔”四个字,吴民生脸色闪过一抹异色,当年陆家第一代人在天京崛起之时,就是因四大家族排挤而覆灭。陆晨龙的爷爷含恨而终,陆荀远走穷乡僻壤的山村。直到陆晨龙重新出山再次来到天京,经过一番腥风血雨之后才最终达成了和解。但是,这份和解并没有持续多久,短短两三年之后,
就发生了二十七年前那件事。
以陆晨龙刚烈的性格,再加上三十年前和解失败,再加上二十七年前的家破人亡,里面的仇恨一代一代叠加,一代比一代更深,早已是不共戴天之仇,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化解。
“别忘了,当年你们纳兰家也有份”。面对纳兰子建的讥笑,吴民生针锋相对的说道。
“嘿嘿,不一样,我爷爷已经死了,二叔也已经死了。更何况陆山民是我的表妹夫,我俩是亲戚,以前的恩恩怨怨早就一笔勾销了”。纳兰子建嬉皮笑脸的说道。
吴民生嘴唇微微颤抖,从纳兰子建的言谈中,他看到纳兰子建对自己,甚至是对吕家和田家的敌意,也看到了纳兰子建对陆山民的维护。
“天京各大家族虽有各自利益,相互间也有间隙,但总体上是同气连枝共同进退,为什么”?
纳兰子建笑眯眯的看着吴民生,“吴叔叔,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敢听吗”?
吴民生屏住呼吸,他知道,既然是秘密,一旦听之后,那他也就更没机会走出这栋别墅。
“大不了一死,我吴民生有什么不敢的”。
纳兰子建呵呵一笑,“你知道我有个失踪多年的妹妹吧,她就是你们吴家一直想杀的刘妮”。
“什么”!吴民生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仍然如遭雷击。一股莫名的念头从脑海里跳了出来。“你,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纳兰子建自顾笑了笑,“别一惊一乍,我妹妹失踪的时候我才六岁,你不会认为我那个时候就和陆山民有一腿吧”。
“其实陆晨龙选择放弃也不是没有理由支撑,二十七年前他年轻气盛,现在他老了,人老了嘛,一门心思都放在儿女身上,陆山民的命对于他来说比报仇雪恨更加重要”。纳兰子建思维跳跃,有一茬没一茬的说道。
吴民生还沉浸在刘妮身份的震惊之中没有回过神来,他的脑袋越来越混乱,有些理不清这里面的关系,也愈发搞不懂纳兰子建到底下想什么,要干什么。
纳兰子建揉了揉太阳穴,喃喃道:“单单凭你们几家的实力,也未必不可血拼一把,能让陆晨龙彻底失去信心,很显然影子给他施加了压力”。
“呵呵”,纳兰子建突然得意的笑道,“啧啧,影子怕了,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他们怕的时候了,吴叔叔,您看,我没骗你们吧,搂草打兔子,兔子快藏不住了”。
吴民生紧盯着纳兰子建,是越看越心惊。
“你老实告诉我,影子是不是并没有明确针对我们的意图,是你在其中刻意营造矛盾”。
“哎呀,吴叔叔,你这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仔细想想三十年前的事情,你们的‘出尔反尔’,其中难道没有影子在暗中推波助澜吗”?
“但是三十年过去了,现在的时代早已不是当初的时代,现在的四大家族也早已不是以往的四大家族。以现在四大家族的势力和威望,他们没那个胆子打我们的主意。现在就是最好的证明,打我们的主意只会把事情闹大,闹大的结果就是要面对
被暴露在阳光下的风险”。
吴民生脑中灵光乍现,指着纳兰子建的鼻子说道:“是你,是你故意推泼助澜,硬生生将我们推到影子的对立面”。
吴民生像抓住了一团乱麻中的死结,思路一下打开,以往的事情在脑海中迅速闪现。
“南山那天晚上,你的保镖阿英与陆晨龙和叶梓萱在一起,你早就知道陆晨龙还活着,也知道陆晨龙掳走了叶梓萱,你之前告诉我们阿英是影子安排在你身边的卧底,实际上她早就被你策反,做了你的双面间谍。南山一战,进一步挑拨陆晨龙和我们三家的矛盾,一举多得让四大极境高手都受重伤,纳兰子建,你好深的心思。连自己的妹妹都可以利用,你好毒的心肠”。
纳兰子建嬉笑着鼓掌,“吴叔叔不愧是吴家家主,佩服佩服。再告诉你吧,阿英是陆晨龙的徒弟,我很早就知道他还活着”。
吴民生狠狠的瞪着纳兰子建。“他为什么要掳走叶梓萱”?
纳兰子建笑了笑,“这个世界上啊,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当年那些事情啊终究是被我找到了蛛丝马迹,我只不过是把我找到的一些莫凌两可的证据交给了他,让他自己去印证”。
“你好卑鄙”!
纳兰子建冷冷一笑,脸上浮现出一抹冷意,“要说卑鄙,谁能比得上你们,为了逼朱家介入助你们揪出影子,竟然敢对梓萱动了杀机,还妄想嫁祸在影子身上”。
“咯咯咯、、”吴民生咯咯冷笑,“堂堂天京四大家族,竟被你玩儿得团团转,亏我们还在想着祸水东引,原来一切都是你的阴谋”。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了吧,从你们对小妮子动了杀心开始,从你们对梓萱动了杀机开始,就注定了你们该死”。
吴民生哈哈大笑,“笑话,真是个天大的笑话,你这种歹毒的人,也会在乎你所谓的妹妹,更何况叶梓萱之死,与其说是我们干的,还不如说是你一手把她推进死亡的深渊的”。
纳兰子建风骚的捋了捋头发,“我这种人,以你的智商,永远无法理解”。
“纳兰子建,你以为你真有那么大的胃口能吃下所有吗”?
“当然没有”,纳兰子建悠然自得的半躺在沙发上。
“那你为什么处心积虑把所有人都算计进去”?
纳兰子建仰头望着天花板,咧嘴一笑,“聪明人的寂寞你不懂,你不觉得这很好玩儿吗”。
吴民生已经没有了走出这栋别墅的奢望,冷冷道:“我承认你是个天才,但历史上夭折的天才如过江之鲫,纳兰子建,你太自负了,你也太小看这世上之人,总有一天你会儿玩儿火**”。
纳兰子建缓缓的咧开嘴,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笑容极为美丽,若是女人看见,一定会心花怒放。
“实不相瞒,在我眼里,你们都是垃圾”。
第1355章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一群人
“能和和气气的聊这么久,不容易啊”。看着紧闭的房门,易翔凤感慨了一声。
“从金山角到江州,从江州到平阳县,再到天京,他们两个共同经历了无数的生死,相互扶持,相互了解,嘴上虽然不说,但在彼此心中的分量早已重如泰山”。周同怔怔的看着房门,内心感同身受。
他也有一个这样的红颜知己,在天京这些年,两人相互帮助,相互惦念,那些日子虽然充满了危险,但却是他这一生最幸福的日子。
但是,世上美好的人和事总是转瞬即逝,还没等反应过来就从指尖溜走,让人猝不及防,空留痛惜。
自从黄梅去世之后,看似表面平静,实则心里压抑着的那股仇恨如潜伏的火山,随时都可能爆发。当陆山民传递给他信息,告诉他陆晨龙放弃的时候,内心绝望到了极点。
以他对陆山民的了解,为了更少的牺牲,为了让活着的人好好活下去,很有可能真的放弃。尽管海东青告诉他陆山民不会放弃,他的内心仍然惶恐不安。
如果就这么结束了,余生该怎么活下去,是一死百了,还是带着遗憾生不如死。
祁汉也同样看着那扇门,他与陆山民算不上有什么交情,之所以来到华夏趟这趟浑水,虽然嘴上说是因为当初的约定,因为追求武道极致,因为想和黄九斤一较高下,但实际上他的心里清楚,这些是理由,但也是借口。在外漂泊二十年,重过新滩,不过是为了落叶归根。当年在部队犯了事逃离华夏,背上了一辈子的污点,他需要这一战找回自己的荣誉,哪怕这份荣誉永远得不到别人的认可,但至少可解开内心二十年的心结。
“我辛辛苦苦前来凑热闹,他敢就这么算了,我第一个不答应”。
“放心吧”,相比于两人,易翔凤要放松得多,“陆山民虽然婆婆妈妈磨磨唧唧,但别忘了还有个海东青,他要是敢就这么算了,保准海东青打得他妈都不认识他”。
说着呵呵一笑,“别看他俩打打闹闹,我倒觉得他们两个是最般配的,这小子就需要这样一个女人管教。两口子过日子哪有那么多甜甜蜜蜜,打打闹闹才是常态,打完了屁事没有,这才叫情趣”。
祁汉撇了眼易翔凤,“别人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脸上的伤疤还没好吧”。
易翔凤下意识摸了摸脸颊,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房门嘎吱一声打开,陆山民从里面走了出来,三人下意识同时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
陆山民缓步走向三人,“这么紧张干什么”?
祁汉淡淡道:“我担心你怕死”。
易翔凤笑了笑,“我担心你担心我们怕死”。
周同手心里全是汗,“我担心您怕我们死”。
陆山民心中不禁豪情涌动,哈哈大笑,“感激的话说了没意思,要死大家一起死”。
周同眼眶莫名有些发酸,弯腰朝陆山民深深鞠了个躬。“我代梅姐谢谢您”。
陆山民扶起周同,拍了拍他的肩膀,“她也是我的梅姐”。
祁汉挺了挺坚实的胸膛,“我是个杀手,专业是杀人,直截了当说吧,怎么干”?
陆山民回头看了眼站在门口的那袭风衣,“既然你们都认她当大当家了,就听她的安排吧”。
祁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海东青,“我祁汉这一辈子都没把女人当回事儿,但她,我服”。
···········
···········
陆山民还没到西城区公安局,就接到了马鞍山的电话。
按照马鞍山提供的地址,陆山民来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老·胡同。
天京的老街胡同看似老旧破烂,但往往都是别有洞天。
走进一家老茶馆,茶馆的老板将他带到一间清雅别致的包房。
季铁军和马鞍山已经等候在里面。
“陆晨龙的出现,各方势力愈发焦作,连公安局都有人盯梢,这种混乱的局面,我们的见面还是私密一点好”。季铁军给陆山民倒上一杯茶,说道:“早几天就想约你聊聊,恰好今天才有空”。
陆山民含笑接过茶杯,虽然现在不再怀疑季铁军的身份,但现在情况有变,心里也不太肯定他的想法是否会有变数。
“事情的发展和预料的有差距,他虽然出现,但并不等于增加了揪出那伙人的筹码”。陆山民说着苦笑一声,“或许是有了我这个顾及,他已经将所有的恩怨都放下了。如果我猜得没错,他已经成了他们的人,我们无法从他口中得到任何信息。而且,据我所知吕家和田家多半已经答应了和解”。
季铁军倒吸了一口凉气,与马鞍山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满是不可置信。
“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季铁军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上,低头沉思。
深吸了几口烟之后,季铁军抬头盯着陆山民的眼睛,“在你看来,他说的话是否可信”。
“是否可信”?陆山民眉头微皱,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我对他的了解并不见得比你们多”。
季铁军猛烈的吸着烟,香烟燃烧发出轻微的嗤嗤声,“一言九鼎陆晨龙,他的名声不是吹出来的,是做出来的。天京凡是知道这个名字的人,不管是敌人还是朋友,都没有理由怀疑他说的话”。
“我认为可信”。马鞍山突然斩钉截铁的说道,“现在我们都知道,当初那场劫杀是他主动送死,在你母亲去世之后,他本就生无可恋,从来就没有把报仇雪恨放在第一位。你是他唯一的亲人,现在事关你的生死,选择放弃并不奇怪”。
季铁军眉头皱成一团,伸手摸了摸有些稀疏的头发,看上去颇为纠结。
“放弃就意味着少了很多孤魂野鬼,也少了很多动荡不安,这是好事。也意味着错过了揪出那些人的大好机会,要想再把他们绳之以法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也许永远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他们就可以继续逍遥法外了,这是坏事。难办啊”。
马鞍山也是眉头紧皱,作为一个警察,这确实是一件很纠结的事情。作为警察来说,战争会死
人,战争会触犯法律,但如果没有更激烈的战争,又无法暴露出更多的线索,也拿不到更多的证据。
陆山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两人。
半晌之后,季铁军再次点燃一根烟,房间里烟雾缭绕。
“你打算怎么办”?
“任何人都该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特别是那些伤天害理的事”。陆山民淡淡的说道。
“季局长,你除了是警察,曾经也是一位军人,你也不想让蒙家那位首长失望吧”。
季铁军吸烟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苦笑道:“你小子,少激将我。不过你说得对,作为一个军人,立下了军令状就必须完成,不能有任何理由”。
说着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该那么早惊动他老人家,现在倒是骑虎难下了”。
“所以你必须支持我”。陆山民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季铁军看向马鞍山,“马科长,你觉得呢”?
马鞍山转头看向陆山民,一双鹰眼带着凌厉的气势,“会死多少人”?
“很多”!陆山民迎向马鞍山的目光,很平静的说道,就像在说一件很寻常的琐事。
马鞍山转过头去,呼吸明显急促了很多。
“你知道后果吗”?
“没想过”。
季铁军呵呵一笑,“你之前在东海捣毁过一个贩毒组织,在金三角也杀过毒贩,虽然行为有些过激,但总体来说是在立功,还因此被评为‘东海十大杰出青年’。但这次不一样,虽然我不知道你具体在天京藏了多少力量,但团伙杀人,私藏杀伤性武器,即便是立功也无法抵消你所犯下的罪行,哪怕不挨枪子儿,也够你在监狱里蹲一辈子”。
“值得吗”?
陆山民淡淡道:“我有个朋友说我脑回路很短,很难想到长远的事情。事实上确实如此,我只知道眼前的事情必须去做,至于值不值得,想不到那么远,也想不清楚,所以我也懒得去想”。
季铁军眯着眼睛看着陆山民,“黄九斤呢?刘妮呢?还有你那些兄弟朋友呢?你不是很重情重义吗?也没想过他们的结局”?
陆山民眉头跳动了一下,沉声道:“我只知道他们不希望,也不允许我放弃”。
季铁军深吸一口烟,啧啧感叹,“真搞不懂你们是一群什么样的人,让人喜欢,也让人讨厌,让人佩服感动,又让人恐惧害怕”。
马鞍山冷冷道:“你们这样的人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陆山民淡淡的看着马鞍山,“你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人,嫉恶如仇,对抗不公与邪恶,其实本质上我们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身份不同,方法不同而已”。
马鞍山怔怔的看着陆山民,“方法不同就是本质的不同”。
陆山民笑了笑,虽然到天京之后,马鞍山变通了很多,但骨子里还是一样。但正因为如此,他才特别欣赏这个人。
爷爷说的‘万法变幻不移赤子之心’,自己做到没有不知道,但马鞍山是绝对做到了的。
第1356章 所有人的敌人
“有没有办法帮他一把”?陆山民走后,马鞍山问道。
季铁军笑了笑,“你不是一向坚持原则吗,怎么,现在也带上主观情绪了”?
马鞍山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季铁军淡淡道:“这世上的恶一天不除尽,他那样的人就会一直存在,即便没有陆山民,也会有张山民,陈山民”。
“如果能让将那帮作恶的人绳之以法,他的功劳最大,而且,他也算是我们默许他做的,不应该让他一个人去承担”。
“那你说报告该怎么写,把他写成警方的卧底还是线人,你以为上面那帮大佬就那么好蒙骗。他手上的命案可不少,接下来会更多,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法不容情”。
季铁军掐灭烟头,喃喃道:“说这些都太早了,你也说是‘如果’,连陆晨龙都没有信心,你觉得他成功的几率又能有多大。这小子,是下定决心要拉着他爹一起去死啊”。
马鞍山眉头紧皱,“我们明知道他要犯下命案却置若罔闻,我们也有责任”。
“那你说怎么办”?季铁军摊开手,“是帮他还是不帮他”?
季铁军拍了拍马鞍山的肩膀,“我们是警察,不是法官,能帮他就仅此而已了,只希望他不要给我们留下证据”。说着又摇了摇头,“这一次闹起来能捅上天,玉石俱焚,不留退路啊”。
“本以为一切都是陆晨龙暗中谋划了二十七年布下的局,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这些个豪门恩怨,真是难缠。等这个案子结束,我干脆申请去你那里算了”。
·········
·········
看见走进大厦的男人,漂亮的前台小姐姐吓得花容失色,哆哆嗦嗦的拨了一通电话,结结巴巴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保安早已远远看见来人,抢先一步一溜烟儿就往电梯方向跑,进了电梯一边不停的嗯关闭键,一边对着对讲机大喊。
“赶紧让董事长躲起来,上次砸办公室的那个人又来了”。
当电梯门即将关上的时候,一只大手伸了进来。
“喂,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对讲机里传来对方的询问声。
电梯叮的一声关上了么,保安拿着对讲机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我的样子很可怕吗”?
面对陆山民春风和煦的笑容,保安觉得这是世界上最恐怖的笑容。去年的时候,他亲眼看见这个男人将整层写字楼砸得稀巴烂,连董事长都差点被他掐死。
一个看门的小保安,对着上层人物充满了敬畏,对于这个曾经大闹新耀大厦却毫发无损的大人物更是恐惧到极点。
“没、、没有”。
陆山民没有再理会,他非常理解这个保安现在的心情,他曾经虽然不畏惧,但面对未知的强大力量,心中的那种压迫感能够让人窒息。他并不打算安慰这个被吓坏的小保安,高处的风景,没有亲自看过,说什么都没用。要是再说几句话,把他吓出个好歹就不好了。
走出电梯,格子
间里的人像看到鬼一样四散逃开,只留下一些才进新耀集团不久,没有亲眼看到上次情形的新员工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进来吧”!纳兰子建办公室门打开,龙力从里面走了出来。
房门关上,纳兰子建热情的迎了上来,双手抓住陆山民的手。
“表妹夫,稀客啊”。
这一次,陆山民没有甩开他的手,任由他拉着坐在了华丽的沙发上。
“表妹夫,你可真是威风八面啊,你以来,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所有人”?“除了你吧”。陆山民不冷不热的说道。
“那是他们不了解你,要是了解的话,一定会喜欢上你”。纳兰子建笑呵呵的说道。
陆山民的目光停留在茶几上一个相框上,相框里是一张照片,那甜美的笑容美得让人心疼。
纳兰子建撇了一眼,说道:“梓萱初中毕业的时候来天京过暑假,这是我俩在香山照的照片”。
“你是故意的吧”。陆山民喃喃道,“知道我要上来,故意摆出这张照片。纳兰子建,梓萱已经不在了,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
“表妹夫,你怎么变得你身边那只猫一样了,总把人往阴险狡猾的方面想,做人应该阳光一点”。
“你难道还不够阴险狡猾吗”?陆山民看了纳兰子建一眼。
“哎,表妹夫,我刚才确实接到了秘书的电话知道你要上来,但我即便要故意,那办公室也总得有这张照片吧,否则我回家拿也来不及啊”。纳兰子建一副委屈的样子。
陆山民拿起相框,看得更加认真,目光久久不能移开,那个时候的叶梓萱还是个小姑娘,笑容灿烂,灵气逼人,绝世美颜已初步成型。照片的角度选得很好,背景的花丛也很好,唯一不好的是她旁边的纳兰子建,毁了一副美好的画面。这就像一份色香味俱全的米其林大餐,能深深的刺激五官六感的美妙感知,但突然一只苍蝇飞过来落在了上面。
“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吧”。纳兰子建感慨了一声。
陆山民打开相框,从里面取出了照片。
看着陆山民深情款款的样子,纳兰子建颇为感慨,“表妹夫,这金丝楠木的相框也不值几个钱,一起拿去吧”。
“你干什么”?话音刚落,纳兰子建大呼,赶紧伸手去夺照片,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刺啦一声,照片被撕成了两截。
陆山民将半截照片小心翼翼的放进兜里,另外半截随手扔在了茶几上。
纳兰子建低头一看,茶几上那半截已经没有了叶梓萱的身影。
纳兰子建哭笑不得,“表妹夫,你知不知道这样很打击人”。
“你我都清楚,若不是因为你和梓萱的关系,我早杀了你”。
“那也没必要这么埋汰人吧”。纳兰子建哭丧着脸。
“美好的事物旁边不应该有碍眼的污秽”。
纳兰子建欲哭无泪,“如此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男人,你竟然说碍眼。表妹夫,你该去看眼科了”。
陆山民给了纳兰子建一个
冰冷的眼神,“纳兰子建,别以为全世界就只有你一个聪明人,如果有一天让我发现梓萱的死跟你有关,我会不计一切代价杀了你”。
纳兰子建往旁边挪了挪,“表妹夫,如果你足够的聪明,就不会这么认为。我做梦都在想着给梓萱报仇”。
说着叹了口气,““表妹夫,你这人啊,就是太固执了,要不然,也不会被人算计得团团转”。
“我现在,已经不在意你怎么算计我。我只希望你还有一点点良心,对梓萱还有一点点亲情”。
纳兰子建一脸的无语,“表妹夫,你专程来一趟,不会是专门来洗刷我的吧”。
陆山民淡淡的看着纳兰子建,表情变得温和了些。他今天来到这里是经过了反复的内心斗争,虽然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但事关那么多人的生死,他的心里其实并没有绝对的底气。
这么大的事情,身边没有一个人商量,始终放不下心。陆山民一向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在战术上他自认自己能够应付,但在战略上,他不得不找一个更具战略眼光的人寻求意见。找纳兰子建帮他分析形势,实际上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情,因为纳兰子建的种种行为明显蕴藏着阴谋,他与四大家族的关系到现在都是模模糊糊,而且到现在都还没弄清纳兰子建的最终目的。但他没得选择,左丘不在,他不得不冒这个风险。
“以你的智商,不用我多说,通过零零碎碎的线索,你应该猜得**不离十了吧”。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你的风格,其实不难猜”。
纳兰子建深吸一口气,说道:“现在上面已经注意到你们之间的争斗没那么简单,但是以他们几家在朝内朝外的实力,在没有足够证据的情况下,哪怕是上面也不好大张旗鼓的查。你一口气干掉吕家和田家重要人物,造成一场震动天京的大案,上面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从内到外彻查,不管是他们几家也好、你陆家也好、还是影子也好,还包括戮影,凡是牵扯其中的各方势力都会被一条线一条线的清理出来。你这思路,从大方向上没有错”。
“还有你们纳兰家”?陆山民盯着纳兰子建的眼睛。
纳兰子建没有理会陆山民怀疑的目光,继续说道:“你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是因为各方势力都在利用你找对方的破绽,都希望以最小的代价找到对方的软肋消除自己的隐患。你所扮演的角色,一直都是各方博弈的棋子”。
纳兰子建含笑看着陆山民,“说实话,连我都没想到你能成长得这么快,快到你这颗棋子反过来牵着下棋人的鼻子走。那么,我相信他们更没想到”。
“各个势力的角逐与国与国之间没什么区别,一切以利益为重,今天打生打死,明天可能就成为了同盟国相互做生意,这样的例子你看看新闻就知道,比比皆是”。
纳兰子建身体前倾,一双丹凤眼紧紧的盯着陆山民的眼睛,“表妹夫,你有没有想过,曾经相互敌视,争相拉拢你的各方势力,或许已经抛弃前嫌成为了朋友。而你,已经成为了所有人的敌人”。
第1357章 十死无生
纳兰子建将茶几上的半截照片装进相框里,淡淡道:“你太小看‘陆晨龙’三个字了,不论在朋友眼中还是在敌人眼中,这三个字都代表着不屈不挠、宁折不弯。他走过的路比你走过的桥都多,这样的一个人之所以最终放弃,是因为他比你看得更清楚。这条路走到现在,继续走下去,你将是举世皆敌”。
“表妹夫,我纳兰子建的眼界很高,能够让我看得起的人不多,左丘是一个,你是一个。但是,人力终有极,任凭你再厉害,也斗不过所有的人,这条路走到现在 ,已经走入死路”。
陆山民平静的看着巨大的落地窗,神色没有任何异样,阳光照在玻璃上泛起金色的暖光。
“在民生西路,欠下陈然的5万块钱巨款,对于我来说何尝不是死路,面对王大虎又何尝不是死路,金山角,江州薛家,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哪一个不是死路。你看不看得起我,对于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我厉害不厉害也同样不重要,能不能活到最后依然不重要。世上的路,很多人在面对的时候都是死路,有的人选择了退缩,有的人选择埋头前进,才有了现在四通八达的路”。
纳兰子建怔怔的看着陆山民,太阳光在照在他古铜色的脸上,熠熠生辉,不禁一时看出了神。
陆山民转头看着纳兰子建,淡淡道:“不用挖空心思激将我,我虽然不是什么英雄,但我要走的路从来都在自己脚下”。
“咳咳,表妹夫,你这话说的,我是在向你摆事实,是在关心你”。
陆山民嘴角翘起一丝弧度,“你处心积虑下了这么大一盘棋,你会轻易放弃?”
纳兰子建脸上闪过一抹被看破尴尬,转移话题说道:“你现在手上最大的底牌就是陆晨龙、黄九斤、刘妮、道一、以及海东青这几个绝世高手。由于你的存在,这些尚且可控,一旦你不在了,彻底失控的他们发起横来,任谁都不会好受。这也是为什么田家和吕家愿意和解的原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们如果要杀我,一定会不好局把所有人拖进来,斩草除根”。
纳兰子建点了点头,“这个局不好布,相信他们心里也没有底气。所以,你要小心的是影子。一群见不得光的人,最常用的手段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管你们陆家和他们有着怎样的关系,如果你坚决要鱼死网破,他们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我也不会”。陆山民淡淡道。
“以己度人,我相信影子一开始就做好了两手准备,一方面他们对陆晨龙抱有期望,希望他能够阻止事态恶化。另一方面,如果他阻止不了你,我相信他们已经在布局如何除掉你们,当然,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这么做,毕竟事情闹大对他们没有好处。”
“戮影多半和蒙家有些关系”。“我接触蒙月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查探这股势力”。纳兰子建眉头微微皱了皱,陷入思索之中。
陆山民下意识看着纳兰子建的眼睛,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半晌过后,纳兰子建继续说道:“据我掌握的线索推测,这
应该是一股得到蒙家默认的一股势力”。
“你的意思是官方”?陆山民眼睛微微瞪大,关于戮影的真实身份,他有过无数次猜测,最希望的就是官方势力。
纳兰子建摇了摇头,“得到蒙家默许并不等于就是官方,虽然官方也有类似的秘密组织,但行事风格不是这个样子。蒙家警察世家,最遵从的就是法纪,不可能是他们牵头组织。最大的可能是一股仇恨影子的势力找到了蒙家进行了游说。由于没有证据,蒙家是无法出面的,但虽然没有证据,蒙家的人应该是相信他们所说的话,所以蒙家抱着看一看的态度,适当的给予些许支持”。
陆山民心头微微一震,想起蒙向书房里的那本《传习录》,难道左丘是戮影的人。
纳兰子建撇了一眼陆山民脸上一闪而过的震动,继续说道:“一开始,我以为戮影就是陆晨龙。但后来发生的种种事情又让我产生了怀疑”。纳兰子建顿了顿,没有说出在南山那一战之前他去找过陆晨龙。
“如果陆晨龙的人品和秉性真如公认的那样的话,他又不应该是”。纳兰子建仰头望着天花板,
“左丘这家伙,一介书生,背后没有一股强大势力的话,怎么可能隐藏得那么好”。
陆山民心里有些烦乱,“你们两个是不是一直都在合谋”?
纳兰子建低下头,笑了笑,“聪明人之间打交道不需要说出口,你知道这些年我最大的乐趣是什么吗?就是猜他的心思,相信他也一样”。
说着又问道:“你看过他写的小说吗”?
陆山民皱了皱眉,“哪一本”?
“《猎户出山》,说的是一个从山沟沟走出的山野村民进入大城市的故事,故事起伏跌宕、精彩纷呈,讲述了一个山野村民进入一个格格不入的世界,一路的身心历程。描绘了一个波澜壮阔的人生百态。有空的话,你可以看看”。
“这本书完结了吗”?陆山民不禁心头涌动。
纳兰子建摇了摇头,“还没有”。
陆山民稍稍有些失望,“我记得这本书他写了很多年”。
“是啊,但后面越写越慢”。纳兰子建叹息了一口,“看来他和我一样,开始的时候尚能掌控全局,现在都掌控不住了,以至于都不知道结局会是个什么样子”。
“如果是这样,那这条路还算不上死路”。虽然早已决绝,但现在他更有了几分底气。
纳兰子建眉头拧成一坨,“你还真是死心眼儿,亲兄弟还相互算计,你就那么相信他”。
“难道相信你吗”?陆山民斜眼看着纳兰子建,反问道。
“我说表妹夫,你不相信我还来找我干嘛”。纳兰子建不忿的盯着陆山民。
“有时候从谎话中也能听到些有用的东西”。
“表妹夫,咱俩才是亲戚,你不相信自己的亲戚,相信外人,不科学啊”。
“那你老实告诉我,处心积虑整那么多事,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纳兰子建伸手搭在陆山民肩膀上,“为了梓萱啊,我答应过梓萱,一定要帮他俘获你的
芳心”。
不说叶梓萱还好,一提起叶梓萱,陆山民就来气,一把打开纳兰子建的手臂,“起开,她的死你脱不了干系”。
“你看,我说了你又不相信”。纳兰子建一脸的委屈。
“我要是相信你就是白痴”。
陆山民起身,拍了拍刚才被纳兰子建摸过的肩膀,狠狠的瞪了纳兰子建一眼,起身离开。
“表妹夫,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陆山民停顿了一下,“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表妹夫,当哥的再多嘴一句,你能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到,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陆山民下意识握紧拳头,纳兰子建的聪明让他感受到极大的威胁,胸中不禁涌起一股杀人灭口的冲动。
“你这种人永远不会明白,这世上的成败除了计谋之外,决心和勇气才是关键”。
随着房门砰的一声关上,纳兰子建默默的念了一遍‘决心和勇气’几个字,八年抗战,在谁都不看好的情况下,华夏不正是靠着决心和勇气取得了胜利吗。当今这个时代,讲的是利益和理性,情怀和义气早已成为史书中的故事,都让人忘记了它在战争中的作用。
纳兰子建的一双丹凤眼逐渐睁大,嘴角泛起苦涩而狰狞的冷笑,“啧啧,可惜啊,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偏偏就落在一个注定要失败的人身上,真是让人绝望啊。”
··········
··········
还没走进天都大酒店,就看见冯晓兰气呼呼的走了过来。
“你去哪里了,打了那么多电话也不接”?
陆山民看了眼冯晓兰手里的行李箱,问道:“要离开”?
“嗯,培训结束了”。冯晓兰轻咬嘴唇,依依不舍。
陆山民哦了一声,“不想离开”?
“我有些担心”?冯晓兰望着陆山民。
陆山民摸了摸冯晓兰的脑袋,“不用担心,我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你忘了在江州的时候吗,我可是单挑了整个薛家”。
“陆山民,你怎么那么固执”?冯晓兰眼眶微红。
陆山民皱了皱眉,“‘苍鹰’让你来问我的选择”?
冯晓兰嗯了一声,双眸含泪,“以前是没得选择,现在好不容易有和解的机会,你就不能听我一次吗,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做个好人吗”。
陆山民笑了笑,“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不经他人苦,莫劝人行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个没野心的人,若能幸福安稳,谁愿意颠沛流离”。
冯晓兰流下了眼泪,轻声哽咽,来之前她问过‘苍鹰’,如果陆山民选择一条道走到黑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苍鹰的回答是,放在之前是九死一生,放在现在是十死无生。
陆山民伸手擦了擦冯晓兰脸上的泪水,淡淡道:“告诉他们,让他们放心,我陆山民做已经好了死的准备,也希望他们不要让我失望”。
第1358章 孺子不可教也
街角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古斯特停了很久,直到冯晓岚离开之后才缓缓驶了过来。
“上车”。车窗下滑,坐在驾驶室的韩彤不冷不热的喊了一声。
低头往里面看去,韩瑶正坐在后排向他招手。
陆山民犹豫了片刻,坐在了后排。
“有什么事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吗,搞得这么浓重干嘛”?陆山民关上车门,韩彤一脚油门踩下,汽车发出轰鸣声驶了出去。
“给你打电话你会去吗”?韩彤看着车内后视镜,语气不善的反问道。
“瑶瑶,你们这是打算带我去哪里”?
韩瑶目光有些闪烁,“我爸要见你,他说打电话你未必会去”。
陆山民无奈的笑了笑,韩瑶说得没错,打电话给他,他还真未必去,这个节骨眼上,不用想也知道韩孝周找他干什么,不过是多一个说客让他放弃。
“韩叔叔既然这么了解我,就没必要多此一举”。
“你死不死我不关心,但他不能死”。韩彤冷冷道。
陆山民很是无奈,没有答话。
“陆山民,他为你付出那么多,你就真的忍心让他去送死吗”?韩彤带着质问的口气问道。
“你不了解大黑头”。陆山民不知该如何解释,也没有心情跟她长篇大论的解释。
“我一直想不明白,你这种自私的人,他为什么还要拿生命去维护你,你配吗”?
“小姑”?见韩彤情绪有些激动,韩瑶赶紧出言阻止,“山民不是那样的人”。
“但他做的就是这样的事,对你如此,对黄九斤如此,对所有的人都如此,他只想着他的仇恨,为了报仇不择手段,完全不顾别人的死活”。
陆山民没有反驳,只是笑了笑,便看着窗外。他不觉得韩彤浅薄无知,也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的高尚英勇。山里有句话,只有石头落在自己的脚背上才知道是什么感觉。一个是高高在上锦衣玉食中长大的大小姐,一个是山里走出来亲眼看到一个个亲人朋友死于非命的山野村民,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不管我怎么努力,哪怕如今已经取得了不少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成就,但跟你们比起来,在这座城市,我仍然显得格格不入”。陆山民自言自语道。
“山民,我从来没有、、”韩瑶焦急的说道。
“我知道”,陆山民打断了韩瑶的话,“如果人人都有你这份善良和宽容,就不会有今天发生在我身上的这些事了”。
“你这是自卑心在作祟,典型的农村凤凰男,被迫害妄想症”。韩彤愤愤然说道。
“小姑”!“你少说两句”。
“瑶瑶,他把你害得这么惨,你还向着他”。
陆山民没有再说话,汽车驶入韩家。陆山民径直上了二楼,敲开了韩孝周书房的门。
陈北天也在书房之中,他那双凌厉的眼睛在陆山民身上停留了很久。
“气势浑厚,气息隐而不发,短短一两个月不见,你又进步了”。
“如果说苦难还有什么作用的话,他唯一的作用就像一把磨刀石,能将一把原本寻常的刀剑磨成百战精兵”。
“小小年纪就说得这么沧桑,可不是件好事”。韩孝周一边倒茶一边说道。
“北天,你出去吧,我和山民聊聊”。
陈北天眉头皱了皱,有些迟疑。
“出去吧,你还担心山民对我不利吗”?
陈北天看了一眼陆山民,走出了书房,关上了门。
“坐”。韩孝周将茶杯轻推到陆山民身前,“产自雾都的永川秀牙,味道虽然有些淡,但胜在清冽爽口,回味无穷”。
陆山民在韩孝周对面坐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确实清香爽口。
“韩叔叔之前不是一直不愿表态的吗”?
韩孝周笑了笑,“跟你爸一个德行,说话直来直往,丝毫不给人面子”。
陆山民也笑了笑,“韩叔叔严重了,您不站在他们一边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支持,我哪敢再有埋怨”。
韩孝周点燃一根烟,淡淡道:“
这也不能怪你。人在往山上爬的过程中,并不完全是离山顶越近就越能看清山巅的风光,在半山腰处,总有一圈浓浓的雾气挡住人的视野”。
“韩叔叔说的没错,马嘴村的鹞子山便是如此,山腰的雾气就像一条巨大的白色围巾围在鹞子山的脖子上”。
韩孝周轻轻吸了口烟,笑道:“没错,就像黎明前的黑暗,恰是最黑的时候。这种黑暗蒙住了你的双眼,让你处于不安和怀疑之中,看谁都是黑漆漆的样子。哪怕明明我默许瑶瑶跟你相处,你依然认为我别有用心”。
若是在以往,陆山民一定会因此而感到惭愧,但是现在,他并没有因自己的多疑而有丝毫的不适,虽然没看到山巅的风景,但若是不小心翼翼,别说山巅,连山腰都上不去。
“说了韩叔叔可能不相信,山巅的风景对于我来说并没有多大吸引力”。
韩孝周低头吸了几口烟,淡淡道:“不是不相信,是难以理解。对于我这种出身的人来说,很难理解一个人做人做事不是为了出人头地,不是为了获得更大的利益,而是为了情怀或者说是某种情感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这就像你无法理解我为什么允许瑶瑶和你接触一样,充满了戒备心。这种事情跟一个人是否聪明,智慧高低都无关,是成长环境所造成的认知障碍”。
“理解与否其实不重要,人活着又不是为了获得别人的认同和理解”。陆山民淡淡道。
韩孝周呵呵一笑,“这句话我很赞同,为别人的看法而活着的人,是最愚蠢的人”。
“韩叔叔,你今天找我来是劝我放下的吧”?陆山民直截了当的问道。
韩孝周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之前我一直不表态是在静待最有利韩家的时机。这个时机现在到了,吕家和田家都找过我,表达了请我做中间人和解的意图,虽然只是居中调停,但也变相的代表着他们向韩家低头了,这对韩家的威望提升很有意义。”
“如果我不答应呢”?
“不仅吕家和田家找过我,你父亲也找过我”。韩孝周抬眼看着陆山民。
“如果韩叔叔接下来要告诉我不放弃结果会有多惨,我会败得多惨的话,就没必要说了”。
韩孝周笑了笑,“我不会恐吓你不放弃会有多惨,但我会告诉你放弃之后得到什么”。
“我现在很难分辨你所说的不想看山巅风景有几成真假,但有一点你得承认,你爷爷也好,你爸也好,他们这两代人的努力都是为了恢复你祖爷爷的荣光,恢复你陆家的门楣。”韩孝周说着顿了顿,“至于你,即便你对恢复陆家往日荣光没有多大兴趣,但至少你也是担负着这样的责任与使命的”。
“你说得没错”。陆山民没有否认,曾几何时,他也想过去完成陆晨龙未完成的事业,并把它看成自己的使命。“但我的爷爷,你的老师,他老人家告诉我,心之安处即为家,如果我挣下一大份家业,但是心里不安,也不会有家的感觉。我爷爷也好,陆晨龙也好,他们确实都有着恢复陆家荣光的志气和雄心,但同时也在寻求内心里的那份安宁”。
韩孝周笑了笑,淡淡道。“所谓心安,并不是一个绝对的概念。有的人不小心踩了别人一脚,心里就会感到愧疚而不安,有的杀人放火也一样能逍遥快活的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你所说的心安太过于外求,其实往深处里挖,心安就变得简单,就看你怎么去看待,同一件事,有的人理所当然,有的人就耿耿于怀。”
陆山民笑了笑,“听韩叔叔的意思,倒是我们陆家人心胸太狭窄了,不够宽广”。
韩孝周摇了摇头,“与心胸无关,应该叫格局太小。往大了说,国与国之间打交道,今日的盟友可能就是明日的敌人,包括那些包装得高大上的所谓西方民主,不过是为他们的掠夺本质穿上一件华丽的外衣,当触及到他们的根本利益,撒谎欺骗、出尔反尔不过是家常便饭。他们今日的财富和地位,何曾不是沾满了血淋淋的鲜血和污秽,你可曾见到过他们心不安。我所见到的,反而是理所当然的狡辩和洋洋得意的标榜。往小了说,商场之上的角逐,勾心斗角、蝇营狗苟的事情还少了吗,虚
假宣传、以次充好、偷税漏税、构陷打压,甚至昧着良心强取豪夺的事还少了吗,就拿某鹅来说,它的游戏毒害了千千万万的少年儿童,令多少家长恨之入骨,但不仍然在心安理得的挣钱吗。”
韩孝周喝了口茶,“即便是他们的内心有愧疚和不安,那又如何,这不过是他们为成功所理应付出的代价而已。更何况以我多年的经验告诉我,他们压根儿就没有心不安”。
“我当年在哈佛商学院上第一堂课的时候,教授问了一个问题,我记忆犹新”。
韩孝周怔怔的看着陆山民,“他问,为什么很多企业在取得一定成就之后会热衷于做慈善”?
陆山民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的看着韩孝周。
等了片刻,韩孝周自顾说道:“当时,有的人说企业是有社会责任的,在取得财富之后会回馈社会。也有的说企业家是有良心的,在有能力之后就会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也有的说那是一种高尚而美妙的情怀。甚至还有人说了你刚才说的话,为了之前的不义行为求得心安”。
韩孝周说着笑了笑,说道:“你知道教授怎么说吗?教授说这里是商学院,不是哲学院,也不是社会学院,更不是文学院。他说做慈善的唯一目的是为了挣更多的钱。
“慈善,不过是一种挣钱的工具而已,与其它商业投资没有任何区别”。
“一将功成万骨枯,世上得来都不易。哪一家的崛起是干干净净,哪一家的崛起没流过血,怎么算?怎么安?要想心安,唯有认清这现实本质。所谓适者生存也是这个道理,相比于时代的洪流,你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去适应它。否则,只会被时代所抛弃”。
韩孝周向陆山民举起茶杯,“你现在比你们陆家几代人都要接近复兴的目标,相信我一次,好吗”?
陆山民没有端起茶杯,淡淡道:“韩叔叔的意思是,只要我同意和解,陆家将重新屹立在天京”。
“对,谈判嘛,谁占主动权谁就能占到便宜,你现在就占据着主动权,而我,可以为你争取更大的权益”。
陆山民笑了笑,“韩叔叔刚才说慈善只是利益的工具,你不会是在做慈善吧”。
“我只有一个条件”。韩孝周伸出一根手指,“就是你和瑶瑶结婚,当我韩家的女婿。至于为什么,你可以当成是我韩家看中你的潜力,需要一个在外围给我们做支撑的家族。当然,其中也不乏对你爷爷的学生之孝,和对你父亲的兄弟之情”。
楼下大厅,韩彤和韩瑶都异常紧张的看着那扇门。
“小姑,你说他会答应吗”?
“会”。韩彤肯定的回答道,“他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陆家的崛起吗,他没有理由拒绝”。
韩瑶双手紧握,手心全是汗水,“但是、、”韩瑶没有说出口,不知道为什么,她从一开始就没有信心。
“小姑,你说爸爸为什么要提出那个条件”?
“可怜天下父母心,你爸一向疼你,提出这个条件,自然是为了帮你”。
韩瑶低着头,心里一团乱麻,自言自语道:“是吗”?
韩彤握住韩瑶的手,安慰道:“瑶瑶,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我也不知道”。韩瑶眼眶微红,泪珠从里面滚了出来。“我就是心里乱得慌,具体也说不上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爸爸有事情瞒着我”。
陆山民怔怔的看着韩孝周,看了足足有两三分钟,韩孝周始终保持淡淡的微笑,与之对视。
半晌之后,陆山民移开目光,淡淡道:“这也是他和你达成的协议?”
韩孝周点了点头,“父爱如山,不说不代表心里没有你,实际上他为你做的远远超过你的想象,他放下了一切,甚至是他最在乎的尊严”。
陆山民苦笑一声,“父爱如山,唐飞也有父亲,黄梅也有父亲,那些因我而死去的人都有父亲,凭什么他儿子的命就比别人儿女的命更宝贵”。
韩孝周手里的茶杯微微一晃,茶水渐得满手都是。
放下茶杯,甩了甩手,韩孝周连连摇头,长叹一声,“孺子不可教也”。
第1359章 她的眼光不错
第1359章 她的眼光不错
韩孝周放下茶杯,从茶几上取了张纸巾,低着头缓缓擦着手背上的水渍,脸上的神色颇为失望。
陆山民淡淡的看着韩孝周,问道:“韩叔叔,依你看,他们是真心想和解,还只是权宜之计”?
韩孝周擦手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微微一笑,抬起头看着陆山民,:“和谈最大的忌讳就是彼此之间相互猜忌”。
“陆晨龙以我的命和他一辈子的信誉做筹码,那他们拿什么做筹码”?
韩孝周将纸巾扔进垃圾桶里,淡淡一笑,“有时候谈判并不需要筹码,有利弊就足够了。影子不想事情闹得太大不好收场,田家和吕家也同样忌惮闹下去会惹得影子狗急跳墙。这难道还不够吗”?
“看得见的大火扑灭了,并不代表灰烬深处还有火煋。和解只是解了当下的燃眉之急,那以后呢,五年、十年,或者再等个二十多年后呢”?
“两国交战有休养生息,真到那个时候,不过是再战一场。但不管怎么说,对你都是有利无害,毕竟最需要时间积攒实力的是你”。
陆山民淡淡的看着韩孝周那双深邃的眼睛,“韩叔叔,我的眼睛向来看不了那么远”。
韩孝周眼睛微眯,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山民,看事看人,不要只用眼睛,还要用心和脑”。
陆山民端起茶杯举向韩孝周,“韩叔叔不要多心,我这个人向来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脑袋不够聪明,现在身边又没有一个聪明人可以商量,才请教你这个问题”。
韩孝周没有端起茶杯,只是淡淡的看着陆山民,“古往今来的开国元勋不见得都大智近妖,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聪明人,找一两个聪明人做谋士就可以弥补。成大事的人,最重要的是审时度势,还有就是忍耐,像越王勾践那样的忍耐力”。
陆山民举杯停留了片刻,自顾一饮而尽。“韩叔叔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陆山民起身离开。
拉开书房门,陈北天雄壮的身躯站立门前挡住了去路,他的眼中冰火交加,既有火热的愤怒,也有冰冷的杀意。
“不知好歹”!
陆山民笑而不语,只是淡淡的看着他诡异的眼神,两人相视对峙。
“让他走”!半晌之后,里间传来韩孝周的声音。
陈北天冷哼一声,不情愿的闪开半个身子。
陆山民一
步踏出,此时陈北天闪开的半个身子骤然返回,两人的肩膀重重的撞在一起。
陈北天身形一晃,后退半步,神色惊诧。陆山民脚下不停,从缝隙中走了出去。
楼下,韩瑶早已从沙发上起身,仰望着陆山民一步步走下楼梯。
陆山民来到楼下,走到韩瑶身前,湛蓝色的眼睛里泪水朦胧,令人看得心疼。
“以前我从来不信命,认为只要努力的去争取、改变,就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但现在,我不得不信”。
“既然信命,就、不能、认命吗”?韩瑶哽咽的说道,泪珠在眼眶里跳动。
“信命和认命是两码事”。陆山民无奈的笑了笑。
“为什么”?“我已经放下了女孩儿所有的矜持和尊严,在你的眼里我就那么不堪吗”?
陆山民一阵心痛,“你和她一样,都是世间少有的好女孩儿,能够得到你的青睐,我已是受宠若惊”。
“她”?泪珠从眼眶里滚出,一颗颗连成线。
陆山民有些不忍,微微撇过头去,不敢去看韩瑶此时的面容。
“如果死可以让你刻骨铭心,我也可以”。韩瑶满脸泪水,竟是带着一抹微笑。
“世间好男儿多的是,你这又是何必呢”。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难割舍的,你对叶梓萱不也是如此吗”?
陆山民抬头看了一眼二楼,陈北天正冷冷的盯着他。韩孝周已经从书房里出来,站在陈北天的旁边,脸上带着笑意,眼中却隐藏着一抹难以察觉的冷意。
“陆山民,你这个王八蛋,冷血无情的畜生”!忍了很久的韩彤破口大骂,“你可以不在乎你兄弟朋友的生死,也可不在乎你自己的生死,你可以不在乎所有人,但你连你的亲生父亲也要逼死吗”!?
陆山民平静的看着韩彤,“他早在二十七年前就死了”。
说完,陆山民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山民,明天的英语课,我在学校花园等你”!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韩瑶哽咽的声音。
陆山民不忍回头看,脚下停顿了一下,“再说吧,我最近可能都没空”。
··········
··········
“城里的生活还习惯吧”?老人背着手,扫了一眼客厅的装饰,“很有现代气息”。
“对于我来说,哪里都一样”。陆晨龙坐在沙发上,沙发陷进去一个大坑。
老人撩起
长衫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我和你不一样,我就喜欢住在人少的地方”。
“不打算给我倒杯水”?老人指了指茶几上的水壶。
陆晨龙拿起水壶,冒着热气的开水咕咚咕咚倒入水杯之中。
“山民年轻气盛,但你放心,只要我在,就能阻止他”。
“他的固执不在你当年之下,不过你既然说没问题,就应该没问题”。
陆晨龙将水杯推送到老人身前,“我有个问题”。
“你想问当年是不是我故意挑起你和四大家族的矛盾”?
“我向来恩怨分明,但有时候恩和怨总是纠缠在一起,恩中有怨,怨中有恨”。
老人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这确实是件痛苦的事情,不过你能说出这番话,我很欣慰。至少能证明,你对我这个老头子还是有感情的”。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陆山民淡淡看着老人,眼神平静,没有迫切,也没有着急,就像是在问一个可有可无的问题。
老人没有立刻回答,良久之后说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陆晨龙哦了一声,脸上看不出失望的神色,也没有继续追问。
“现在不仅仅是山民,吴家的吴峥、纳兰家的纳兰子建,还有一个不知深浅的组织,他们都带着各自的野心和目的参与进来,布了那么久的局,洒下那么大的网,他们是不会轻易放弃的。你能控制得住局面吗”?
老人眯了眯眼睛,“确实是一团乱麻,不过只要找到乱麻中那个关键结点,也不算完全失控。而你和陆山民是事情的起点,也是那个关键的结点。你只要做好你的事就行了,其他的事就不用操心了”。
陆晨龙眉头微微皱了皱,“你应该知道,我陆晨龙从来不失信于人”。
老人苦笑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我理解你的担心。要想无后顾之忧,关键还是在你,如果你能说服陆山民成为韩家女婿,他自己的势力再加上韩家这个大靠山,而且纳兰子建虽然算计他,但我大概能看得出对他没有多大的恶意,有这些力量加持,谁还敢轻易打他的主意”。
老人说着顿了顿,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只是你、、”
“我知道”。陆晨龙打断了老人的话,“我活着让很多人不安,既然我是起点,等事情完结之后,我会成为那个终点”。
老人叹了口气,“难怪素素会爱上你,她的眼光不错”。
第1360章 你还是自己问他吧
瞄准、挥杆、转动,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高尔夫球在空中划出一条高高的抛物线,落在了远处的果岭之上。
“好”!英俊男子拍手笑道:“元开兄,风采不减当年啊”。
王元开挪了挪帽沿,缓步朝果岭方向走去。“哪比得上你们,逍遥自在,有着大把的时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弥勒佛男子与英俊男子对视了一眼,缓步跟上。
“你后悔了”?
王元开没有回答,继续缓步向前。
弥勒佛男子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我知道你是个清高的人,认为跟我俩这样的人交往拉低了你的段位。但是你别忘了,当初是你主动找上我们,并不是我俩厚着脸皮赖上你”。
王元开淡淡道:“王家早已经没落,你们家族正如日中天,我哪有资格瞧不起你们”。
英俊男子见两人语气有些生硬,笑哈哈打圆场道:“大家都不要妄自菲薄,王家那不叫没落,元开兄可是能给上面几位叔叔伯伯拜年的人。我们家再如日中天也跟我们也没多大关系,在家里我俩只不过是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当初我们就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咱们三兄弟的命那是连在一起的”。
王元开回头看了两人一眼,问道:“你们家里可有人注意到你们”?
弥勒佛男子的一双小眼睛微微放大,里面露出一抹冷芒,“他们早就忘了还有我这个人存在”。
英俊男子嘻嘻一笑,“我也差不多,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不务正业、吃喝玩乐,彻彻底底的一个败家玩意儿,只要不捅破天,他们是想不起我的”。
王元开脸上带着淡淡的愁容,转头继续往前走,“被注意到是早晚的事情,最关键的是那个最恰当的时机,你们最好还是小心点”。
英俊男子与弥勒佛男子再次对视了一眼,英俊男子朝着王元开的后背努了努嘴。
弥勒佛男子脸上闪过一抹怒意,英俊男子望着天空,假装没看见。
弥勒佛男子轻哼了一声,上前两步与王元开并排而行。
“元开兄,你最近老是愁眉苦脸闷闷不乐,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王元开看了弥勒佛男子一眼,淡淡道:“最近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看着我,当我回过头去,又云山雾罩看不清那人的真面目,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弥勒佛男子皱了皱眉,“以你的心性,不该啊”。
英俊男子笑呵呵接话道:“既然我们三人的命运死死的绑在一起,那就不妨说出来听听,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说不定我们能帮到你”。
“这句话说得没错,一条绳上的蚂蚱,不该各自蹦跶”。
王元开缓步而行,没有理会弥勒佛男子的不满,淡淡道:“你们还记得当年我找上你们的时候说的话吗”?
“当然记得,你说你偶然得知一桩大买卖,值得用十年二十年去经营,一旦成功,命运将彻底翻盘”。弥
勒佛男子说道。
“对,对,我记得清清楚楚,那个时候我还嫌时间太长了,还犹豫了很久”。英俊男子接着说道。“现在想想,十年也就弹指一挥间,现在都该到结果的时间”。
王元开说道:“最近我有一种奇怪的想法,也许并不是偶然”。
“什么意思”?弥勒佛男子眉头微皱。
“十年前,有位客人在‘一品阁’喝醉了酒胡言乱语,讲了一段关于陆晨龙的故事。我一直以为那是一次偶然,但最近,我越来越觉得是那人故意讲给我听”。
英俊男子脸上露出惊骇,“不太可能吧,十年前,你的一品阁才刚开业,并没有今天的气象。而且,仅仅是一个故事,他凭什么会认为会把你引入其中”。
弥勒佛男子同样觉得不太可能,王元开是什么人,圈子里谁不知道他的情商很高,就连上面几位叔叔伯伯都很欣赏他。“你一向低调,王家也一向没有野心,而且,别说那人是个陌生人,即便是熟识,也不可能对你的心性了如指掌,故意讲故事给你听?太荒谬了”。
王元开脸上的愁容并没有展开,反而更浓。“这个世界上很多不可能的事情,在某些人那里却是顺理成章。有时候别人对你的了解比自己更深”。
“除非那人是神仙”。弥勒佛男子依然不相信。
英俊男子陷入沉思,半晌之后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也拿不准,只是现在想来,有些事情实在是太过巧合”。
两人一边走,一边紧紧盯着王元开,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回想当年的事情,我在查找陆晨龙相关资料的时候太过顺利了,顺利得好像是有人提前将资料信息放在我去查找的路上。包括陆山民,这样一个隐匿身份长大的人,我竟然在他一入天京就得知了他是陆晨龙儿子的信息,是不是也太过容易了”?
王元开眉头微微皱起,“正当我思索着怎么接近他的时候,他却主动送上门找上了我,这也是不是太巧合了”?
英俊男子眉头紧皱,“陆山民找上你并不算奇怪,他要报仇复兴陆家,就必然想方设法接触天京的权贵,太高的无法接触,而你是比较特殊的存在,我要是他也一定会千方百计接近你。而且,他之前认识魏无羡,从魏无羡哪里了解到你也说得通”。
王元开摇了摇了头,“不管他父母曾经多么厉害,他毕竟是在山里长大,他没有那个能力和见识接触上我,唯一的可能是他背后有高人指点。不过这不重要,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陆家即便倒塌,也多少会有几个漏网之鱼给他指路。我所担心的是,从一开始就有人把我当成一颗棋子算计进去了”。
说着顿了顿,“但是,以我的观察,算计我的人不会是陆山民,而且我敢断定他并不知道十年前我就开始布局这件事情,他到现在都仍然认为我只是因为朋友关系在帮他”。
英俊男子和弥勒佛男子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螳螂捕蝉黄
雀在后,他们一直都把自己看做是那只黄雀,从没想过还会有人在背后拿着弹弓。
三人默然不语继续朝前走。
半晌之后,英俊男子淡淡道:“你敢肯定陆山民不知情”?
“你刚才不是说我是圈内情商最高的吗,看人这种事我有足够的自信”。
“那会是谁?影子?更不可能,哪有利用别人挖自己祖坟的道理”。英俊男子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你查过当年在一品阁讲故事那人吗”?
王元开摇了摇头,“当初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并不是立刻就有了想法,而是经过了好几个月的思想斗争才抱着了解一下的态度去印证,等下定决心的时候已经过了快一年了。一个普通的客人,人海茫茫,哪里去找,后来也不是没查过,但是偌大的天京城,无异于·大海捞针。我只依稀记得是个年轻人,很年轻,看起来像刚大学毕业的样子,虽然喝醉了酒,但谈吐之间颇有见识,是个很有文化的人”。
英俊男子也摇了摇头,“天京最多的就是文化人,别说此人后来很可能已经不在天京,即便在天京也找不到”。
“不是陆家,不是影子,那就很可能是陆山民所说的戮影。”弥勒佛男子说道。
王元开再次摇了摇头,“戮影有官方背景,至少也是与蒙家多少有关系。这不是官方做事的手法,而且、我相信官方也不可能算计到我头上”。
英俊男子和弥勒佛男子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说话间,三人已来到果岭处,白色的高尔夫球离球洞只有半米左右。
“啧啧,刚才那一杆打得着实漂亮啊”。英俊男子笑呵呵的赞叹道。
“你还有心思嬉皮笑脸”?弥勒佛男子脸上带着不悦。
王元开摆好姿势,轻轻一推,白色的小球准确的落入了球洞之中。
“我们一定还忽略了什么”。
“陆山民这小子对我们有隐瞒”?弥勒佛男子脸上浮现出怒意。
王元开淡淡道:“再好的演技也瞒不过我的眼睛,他确实是个枭雄,但并没有在我们眼前演戏,虽然有所隐瞒,但并没有说谎”。
“哎,真是越来越糊涂了,如果陆山民没问题,那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英俊男子百思不得其解。
弥勒佛男子淡淡道:“既然想不清楚,就没必要再想。敢在我们身上打主意的,目的不外乎是利用我们的身份,绝不会是想置我们于死地。现在我们要考虑的是,是否继续下去”。
英俊男子转头看向王元开,“元开兄,你是发起人,你怎么看”?
王元开看了两人一眼,轻笑一声,“布局了十年,我说放弃,你们能答应吗”?
英俊男子眼珠子转了转,笑着问道:“陆山民那小子最近有什么新进展”?
王元开抬起头,目光望向远处,一个身影正缓缓朝这边而来。
“你还是自己问他吧”。